附骨之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深海哑风
“守着你的本分。她是天之骄女,而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周允曾这样对他说过。
“临临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如果你越界,就是自寻死路。”康云曾这样对他说过。
石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警告、威胁、提醒,他听得太多太多。
他本也没有过“越界”的打算。
他本也不想的。
他也不想情不由己地冲上去,替她挡下子弹。生命如此美好,努力活下去,一直是他恪守的信条。可是他打破了这一点。
他也不想吻她,也不想对她说那些告白的话。可是在手术室里与死亡交锋时,他耳边响着她的话。她不准他死。
她为他失魂落魄,担忧恐惧。
石零原本以为,她也是在乎他的。
…………
乌临看着石零的眼睛,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阴郁:“佑安哥哥死了很多年了。他是为我而死。他身上的血,也沾到我身上了。那天在手术室外,就好像是恶梦重演一样。我很害怕,所以才会失态。”
石零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情绪,但脸上却已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
她说得很清楚了。
她的失态,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不过是因为想起旧事,所以有些害怕而已。
乌临看着他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
“我忘记对你说。你的眼睛,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石零最后的防线。
他望着乌临,目光流露出哀恳。
石零道:“不要说了,小姐。”
声音很轻。
他已经出声哀求,但乌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没有人可以在逼迫她以后全身而退。
石零也不可以。
她望着石零,淡淡地笑着,用话语将他细细凌迟:“我并不想说的,是你非要追问。现在,你是否满意了?”
石零沉默了很久。
他不回答,她便耐心地等。直到石零终于轻轻地开了口:“我明白了。对不起,小姐。是我……放肆了。”
满盘皆输,不过如此。
乌临大获全胜,却殊无快意。
她坐在那里,听着石零的轻声细语的道歉,心底忽然生出巨大的茫然。
她做的是对的吗?
推开他,伤害他,她是否就能好过一点。
乌临愣了一会儿,才重新定下神来。
“你明白就好了。”
她说了这一句,没有给石零更多反应的时间,即刻便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
公事。
“枪击事件的调查报告已经做出来了。凶犯是串通了现场的安保人员拿到手枪后行凶的。”
“……是。”石零有些恍惚,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提振精神听她说话。
他听明白了。
凶犯与安保人员勾结,全权负责晚宴策划的自己,难逃其咎。
明明该惶恐不安,但却莫名地毫无感觉。
就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乌临看着他的神色,停了停,道:“现在甚至有人怀疑,你跟这件事有关联,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闻言,石零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了一些。
他看着她,良久,才轻声道:“当初本就是我坚持选择这家公司的,责任的确在我身上。至于说‘监守自盗’……”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无声地笑了笑,才继续道:“能有机会替你挡一颗子弹,令你看重我一些,这诱惑的确不小。而我甚至企图借此进入你的心,可不正是嫌疑深重么?”
乌临与他目光交汇,脸色有些冷下来。
石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抖了一下,垂下眼去。
“对不起。”他道歉后,迟疑一瞬,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请你相信我。”
乌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今天我与仁爱基金的几位理事见过面了,决定免去你在仁爱基金的职务。”
如果没有早些时候的不愉快,她应该会同石零多解释两句。
比如她并不是真的要追究他的责任,将他打入冷宫,而是别有目的,只是以此暂时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但她什么都没说。
与其说是对他的惩罚,不如说是满足她的好奇。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石零发现,他越距的示爱会影响到他的前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石零垂着眼,说了一个字。
“是。”
他不但连一丝挣扎的意图都没有,甚至在停了一会儿后,补充道:“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小姐。”
他是她的人。他出了问题,会令她脸上无光。
乌临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没关系。这些事,我自会处理。我不允许别人来探视,既是想保护你,当然,也是在惩罚你。”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
她说,这是惩罚。
可他哪里需要旁人的探视。
她的‘惩罚’,不过是她本人的避而不见。
石零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思,望着她沉默良久,才轻声地道:“是,我罪有应得。”
他声音里压抑的痛楚,刺痛了她的神经。
附骨之疽分节阅读9
大约是病房的空气太闷滞,乌临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该说的话都说了,她决定离开,于是道:“我回去了。”
石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黯。
乌临想了想,仍是警告了一句:“潘子昂的妻子重病,他很需要这份薪水优厚的工作。这次我暂且放过他,可是如果你再‘摔伤’,我一定会让他失业。”
石零望着她,点了点头:“是。”
他多想挽留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虐心吧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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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
☆、吟唱
乌临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寒冬未过,她虽然已穿上外套,但□□在外的脖颈和锁骨被迎面扑来的寒凉刺激,皮肤上即刻便凸出一颗颗的小粒。
大约是太过刺激,她竟控制不住地全身微微一颤。
康云在她身后半步,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冷的话进来等吧,许叔叔应该很快就能把车开出来了。”
乌临笑了笑,轻轻摇头:“不,我觉得空气很清新。我站一会儿。”
她站在医院大楼的屋檐之下,伸出一只手,感受丝丝冷雨渗入掌心的寒冷触感。
这令她能获得些许平静。
她站了一会儿,才收回手,轻轻地抽动脖子上的红线,将藏在胸口的银戒,轻轻握在掌心。
带着体温的银戒,扣在她冰冷的掌心,恰如一块灼烧的煤炭。
她并没有觉察到,在暗处,有一道注视着她的视线,亦如灼烧的煤炭般滚烫热烈。
…………
善水学院是望川市历史悠久的一座高等学府。
离善水学院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窄窄的长街,长街上零星地开着几家小规模的酒吧。
此时,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从街口的地方沿着长街一路慢慢地走到了一间叫做“藏”的酒吧前,伸出一只手,推开酒吧厚厚的玻璃门。
按在玻璃门上的手,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上没有一丝污垢。
一只近乎完美的手。
他的头发较一般的年轻男孩要长一点。一路冒着微微细雨走过长街,他黑色的发丝已被沁湿,安静地垂在额边,而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已冻得微微发红。
他脸上并没有表情,却奇异地显出一种温和。所谓面善,大概如此。
酒吧里的暖气很足,他一进门,便脱掉了那件沾满湿冷气息的黑色风衣外套,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羊绒衫。
酒吧里,只有卡座的地方有一伙客人,是三个年轻的女孩,在安静的交谈。而柜台后,年轻的酒吧老板兼调酒师胡白衣,听见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轻响,早已抬起眼来,见到是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林加,你来了。”
林加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坐到柜台前唯一的一张高脚凳上。
胡白衣问:“今天喝什么?”
林加答:“清咖。”
胡白衣笑一笑,即刻便开始娴熟地替他张罗,口里依然蹦出一句玩笑:“人家来酒吧买醉,体验醉生梦死,你每次却都点一杯清咖啡,连白糖牛奶的甜腻麻醉都不要。你可真像个苦行僧。”
林加微笑,配合着他的话,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活着就是醉着,我无需借助酒精的力量。”
胡白衣望着他笑:“居然肯同我调侃了,某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嘛。怎么,终于跟你的梦中人搭上话了?”
林加脑子里浮现出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笑容不觉间带上一丝沉郁:“还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林加笑一笑,道:“我今天看见她了。她穿了一件跟我一样颜色的毛衣。”
胡白衣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却没再说什么。
清咖啡熟悉的苦涩味道在口腔蔓延,带给林加的,却更多是一种安全感。
人会离散,苦却总是在那里。
更好的是,这杯咖啡还是热的,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林加小口地喝着杯里的咖啡,盯着柜台的桌面,似乎又有些出神。
胡白衣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悠,道:“思念成疾的林加君,要不要我为你献唱一曲,安抚一下你受伤的心灵呢?”
怀才不遇的艺术家胡白衣,自从有了林加这个忠实的听众,创作的热情被空前激发。林加几乎每次来,都要“被”听胡白衣新创的曲目。
好在他来到“藏”,原本就是在冀望着他已触不可及的东西。
友情。温暖。闲适。也许现在还应算上一个,艺术?
林加迟迟不回应,骚包的某人已开始对着他放射楚楚可怜的眼神。
林加于是对着胡白衣笑:“听歌可以,但我还是要重申一次,我是异性恋,请不要打我的主意。”
胡白衣目的得逞,自动无视了林加的嘲讽,即刻便去后面抱出吉他来,而后便坐到窄小酒吧中间的一处空位,开始清嗓子。
一直在说笑的几位女客,亦安静下来,听着胡白衣拨动琴弦。
…………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不是闲事
谁的**不被回光返照
殉葬的花朵开合有度
菩提的果实奏响了空山
告诉我你藏在落叶下的那些脚印
暗示着多少祭日
专供我在法外逍遥
…………
林加垂着眼,凝视着手里的咖啡杯,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咖啡的热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已逐渐散去。
他没有表情的脸孔,在酒吧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落寞的神采。
胡白衣已回到吧台里,看着林加明显沉郁下去的神情,猜测到大约是自己的歌触动了他,不禁有些高兴。
但胡白衣不是禽兽。他小心地看着林加的表情,只轻轻地问道:“怎么样?我用的仓央嘉措的诗作词。”
林加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会儿,才对着他微微一笑:“很不错,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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