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井酒
渐渐地,那声音弱了下去。
没多久,一个宫人进来向太后禀报杨氏已死,太后仿若是听到了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淡淡“嗯”了一声,挥挥手便让宫人下去了。
魏蔷看着太后那如同处置蝼蚁一般的姿态,看着魏鸢拉着苏妍的手站在太后身旁,看着殿内置身事外的众人脸上无动于衷,看着那一向疼她纵容她的魏正远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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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蔷身上一阵冰冷,那冷意极快极快的掠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最终盘踞在心里,魏蔷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是在遍地的冰碴里跳动,一下一下又冷又疼……
疼的狠了,冷到极点,她反倒冷静下来,她这一生从未如此刻般头脑清楚,她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处境能做的只有抱紧魏正远这个唯一的倚靠,只要魏正远还认她,只要她还是镇国公府的人……
魏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住,长长的指甲扣入掌心,丝丝血痕染上指尖,混着她昨日刚染上的丹蔻,猩红惹眼。
魏蔷起身,一步步踩着刀尖走到殿正中,低眉顺眼的跪下,恭敬而卑微的行大礼,颤抖着声音道:“魏蔷自知罪孽深重,求太后降罪。”
殿中众人齐齐一愣,魏鸢更是错愕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众人脚下做出卑微顺从姿态的魏蔷,但紧接着她心中生出警惕,不动声色的看向魏蔷,看她欲作何。
杨氏做出那等不可饶恕之事,太后自然可以发落了她,但到了魏蔷这儿,杨氏口口声声称魏蔷是魏正远的血肉……
太后到底还是要顾及老镇国公,便道:“到底是老国公的家事,哀家不好太过专断,魏蔷便交给老国公处置。”
老镇国公知道太后这是在全他的脸面,连忙起身道:“老臣定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交代。”
语罢,老镇国公浓眉紧拧,看向地上的魏蔷,略一思索又道:“请太后命人端一碗水,验一验魏蔷与老臣那孽子究竟是否血脉相连!”
太后自然应允,不多时便有宫人端来一碗水,魏正远迫不及待的上前割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到碗里,魏蔷起身低着头也往碗里滴了一滴血,而后又退回原地跪下,自始至终姿态恭谦顺从。
淡淡的血丝飘散在水中,碗里两滴血渐渐融作一团,魏正远神色稍缓,看了看魏蔷,又看向太后,欲言又止,最终一挥袖袍坐回自己的位子。
老镇国公见状神色亦是稍缓,若是镇国公府替别人养了十七年的女儿,那他这张老脸也就不知往哪儿搁了。
老镇国公上前一步,道:“太后,虽说此女乃是我镇国公府的血脉,但她的生母杨氏做出那等人神共愤之事实在叫人难容,老臣……欲打发她去庄子里,此生不再接回!”
康乐郡主乃是老镇国公和已逝去的老镇国公夫人一道为二子求娶回的正妻,自入门便上孝公婆下侍夫君,将二房打理的井井有条。老镇国公夫妇对这个儿媳满意的很,当初康乐郡主芳华早逝着实让老夫妇伤心了好一阵。
如今得知当年旧事,自然容不下杨氏的欺瞒,更遑论还要顾及太后,是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魏蔷跪伏在地上,听着那本该是自己祖父的人毫不留情的说出这番话,心中恨意渐生,跪伏的姿态却愈发卑微,她转向老镇国公重重磕了一个头,而后又膝行至魏正远面前,含泪道:“阿耶,蔷儿知道……阿娘做出那等事府中定容不下我,祖父、祖父如此处置蔷儿毫无怨言……”
她以头触地,言语愈发悲凄,“女儿记得幼时曾说过要陪阿耶一辈子,如今看来是不行的了,女儿在此谢过阿耶十七年的疼爱,日后女儿不在阿耶身边,还望阿耶保重身体,女儿定会日日子为阿耶……”
魏蔷顿了顿,仰起脸凄凄看了看魏正远,又看了眼苏妍,方才继续道:“为妹妹祈福,为阿娘赎罪……”
魏蔷的容色随了杨氏,虽不如苏妍那般眉眼精致颜色无双,却也是清丽可人,尤其是此刻她粉颊含泪目光凄凄面含悲恸,那弱柳扶风般的孱弱姿态轻易便能勾起人的怜惜,更遑论是本就抚育了她十七年,将她放在心尖疼爱的魏正远。
魏正远看着自己疼了十七年的女儿这般可怜的跪在自己脚下言语凄哀,姿态卑微,心里仅存的隔阂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不忍,他捏了捏拳头,腾地起身对太后道:“太后,杨氏虽罪大恶极,但蔷儿是无辜的,她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臣恳请太后宽恕蔷儿!”
老镇国公见状暗道糟糕,赶在太后说话前喝道:“正远!”
魏正远却浑然不知老父心思,反倒反过来意图说服老镇国公,“阿耶,蔷儿到底是儿子的亲生骨肉,是镇国公府的子女,今日若是如阿耶所说将蔷儿打发去庄子,定会召来外界猜测,有损我国公府的脸面,还望阿耶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姨妈神马的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尤其是没意识到自己大姨妈快来了还疯狂作死的蠢酒
那更是泪奔啊泪奔有木有tat
嗯,还是要么么哒小天使们,不嫌弃蠢酒
说起来这年头不嫌弃尼萌酒的人不多了远目
↓
#论一个每天被舍友嫌弃八百遍的脑残手残蠢作者的心酸#
☆、第70章 3001
第七十章
老镇国公听着儿子一声声义正言辞的恳求,眼前一阵发黑,直恨不得立马晕倒人事不知,但可惜他老当益壮便是想晕也晕不了。
恰在此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魏大人慈父之心天地动容,本相好生佩服。”
众人齐齐转头便见一颀长身影逆光而来,宽袍玉冠,身姿俊逸如天人,这等风姿当朝唯有一人能有。
品阶在窦宪之下的魏正晖和魏正远拱手道:“窦相。”
窦宪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宫人,对着太后略一拱手,“太后,既然魏大人求情,太后何不全了魏大人的爱女之心。”
他转眸睥睨魏蔷,眸中一抹冷光划过,“至于这位魏姑娘,若是太后不放心,便派一位嬷嬷好生教养便是。”
“这……”老镇国公看向太后。
魏正远却是连忙附和,“正是如此,还望太后宽恕蔷儿,微臣感激不尽!”
魏蔷含泪凝望,哽咽道:“阿耶!女儿自知、自知身份低微,又、又有那样一个阿娘……如今见阿耶还愿意认女儿,女儿便已知足,其余的不敢强求……”
魏正远见状愈发不忍,“蔷儿,你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我怎能眼看着你受苦!”说着一撩袍脚跪下,“还望太后恩准!”
太后冷眼看着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景,冷笑一声,“既是如此,哀家便全了魏大人的慈父之心。”
魏正远忙拉着魏蔷磕头谢恩。
老镇国公长叹一声,心中暗自摇头,他这个二儿子惯是个耳根子软拎不清好坏的……
老镇国公看向自始至终站在太后身侧不发一言的苏妍,又是一叹。
正远他当着那孩子的面这般,只怕那孩子心中多多少少会留下芥蒂,父女俩本就分离十七年生疏的很,现下只怕要再多几分隔阂……
思及此,老镇国公不敢耽搁,忙道:“既然一切已经真相大白,老臣回去便开始布置,让……”
到了称呼这里,老镇国公却是犯了难,到如今太后也未曾明说那孩子的名字,只叫“酉儿”,可魏蔷的乳名亦是酉儿,这……
方才的一切苏妍俱看在眼里,心中虽对魏正远这个阿耶有些许失望,但对老镇国公她仍是愿意亲近的,便主动福身道:“老国公,民女名苏妍。”
见她如此,老镇国公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这孩子乖巧懂事,忧的是她还叫他老国公,还是自称民女……
这是还不愿意认他这个祖父啊!
老镇国公心中微叹,对苏妍和蔼一笑,继续道:“老臣这便回去安排妍儿诸事,让妍儿早日认祖归宗!”
“只是……”老镇国公话锋一转,道:“老臣欲对外宣称妍儿乃是蔷儿的孪生妹妹,因出生之后身子孱弱这才在庄子里养病,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却道:“此事不急,哀家这才寻回酉儿,便让她先在哀家身边待上些时日再说这认祖归宗之事。”
“至于名头,”太后轻笑一声,道:“哀家自会安排,老国公只需等着便是。”
语罢不等老镇国公说什么,太后看向苏妍,温声道:“哀家要留酉儿在宫里多陪哀家几日,酉儿莫怪。”
苏妍摇头道:“我也舍不得姨婆。”
太后拉过苏妍的手,轻轻拍了拍,转头对下方众人道:“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魏正远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放开依偎在他怀里低低啜泣的魏蔷,急急看向苏妍,看着那张像极了已逝爱妻的脸,魏正远心中一阵愧疚,踌躇了半响才道:“妍、妍儿不随为父回府?”
苏妍定定看向魏正远,末了,只轻轻摇头不说话。
魏正远心下一阵失落,还欲说什么便听太后道:“过些时日哀家自会将酉儿送回你镇国公府,魏大人莫要心急。”
魏正远只得作罢,待出了殿门,他又回头望去,只见那身姿纤细的少女低着头依偎在太后怀里,太后正轻声安慰她。
魏正远怔了怔,若有所失的问身旁的魏正晖,“大哥,妍儿她为何不愿随我们回府?”
魏正晖看着自己这个亲弟弟如此,心中暗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没听到太后方才说舍不得她吗?妍儿有孝心你该高兴才是。”
“是吗?”魏正远低喃。
一行人出宫,谁都没有看到最末尾低着头的魏蔷面上阴狠愤恨的神色。
***
长信宫殿内,太后看向偎在自己腿边的苏妍,眼中是掩不住的疼惜宠爱,“酉儿。”
“嗯?”苏妍轻声应道。
太后轻抚着她柔顺的垂发,轻叹一声,道:“莫要难过,你若是不愿意便留在宫里陪哀家,这长乐宫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这个权利哀家总还是有的。”
苏妍爱娇的抱紧太后,轻轻在太后的腿上蹭了蹭,“我不难过,姨婆。”
真的不难过,她本就对那所谓的家人无过多期待,是以不会有丝毫的难过,反倒因着意外的有了魏鸢这个小姐姐而心生欣喜。
不过……
苏妍抬头看向太后,“姨婆的话我可是记住了,日后我若是整天赖在长乐宫不走,姨婆可莫要烦我。”
太后点点她光洁的额头,嗔笑道:“谁敢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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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太后当真有些乏了,月芝嬷嬷伺候着太后小憩,苏妍出了寝殿,拾级而下。
远处天色苍茫,泛着冬日惯有的灰白,宫墙上的琉璃瓦反倒成了鲜有的色彩,苏妍有些出神,脚下久久未动,收回思绪蓦然转眸便见那一袭靛青宝相花刻丝直裰的颀长身影立在回廊上,静静看着自己。
苏妍怔了怔,待回过神已迈出脚步向窦宪走去。
窦宪站在原地目光幽深邃远的看着那抹纤细身影朝自己走来。
专注的目光让苏妍心中微动,抬首问道:“你没走?”问出口才觉这句话问的实在没意思。
窦宪轻笑,点头道:“嗯,没走。”
他抬手将臂上的披风为苏妍披上,宽大的披风将娇小的人儿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莹白小脸,尖尖的下巴抵着毛领,莹润的白和透彻的黑相接,强烈的视觉反差让窦宪险些移不开眼。
喉头微动,窦宪清咳一声,伸手探进披风,大掌包住苏妍冰凉的手。
两人沿着回廊往前走,空气静谧,唯有鞋履与地面碰触的轻响。
苏妍低头看着那靛青的袍脚随着那人的脚步一摆一摆,有些出神。窦宪略一侧首便见小娇妻乌漆的发顶,见她盯着脚下发呆,眸色稍暖。
蓦然,察觉身前的人停下脚步,苏妍眨眨眼,抬头不解看向窦宪。
“药药。”窦宪唤她。
“嗯?”包裹在火热大掌内的纤细指尖轻轻动了动。
看着小娇妻全然信任的眼神,窦宪轻叹一声,问道:“药药,你怨不怨我?”
“为何要怨你?”苏妍反问。
窦宪拇指摩挲着苏妍的手背,道:“我未曾问过你的意思便将你的身世捅到太后面前,让你面对。”
苏妍总算明白窦宪真正的忧虑,她正正神色,郑重其事的对窦宪道:“不怨,我未曾怨过你,如今不会,日后也不会。”
她道:“我自小是师父一手带大,对双亲本就无甚期待,即便后来知晓了身世,亦是如此。所以,仲康你不必介怀,今日的一切,我只当自己是个看客,置身事外自然不会伤心难过。”
“至于魏大人和魏蔷……”苏妍笑了笑,道:“我从未想过我能抵过他们十七年朝夕相处的父女情,于我来说,他们只是外人……”
“我有姨婆,有师兄,有流萤,有几位嬷嬷,还有……你,怎会因那不相干的外人而伤心难过,平白让你们担心。”
苏妍上前一步,主动拥住窦宪,轻声道:“我都知道呀。”
窦宪有一瞬的怔然,他抬手回抱怀里的人,便听她极轻极轻的声音闷闷响起,“镇国公府的嫡姑娘和当朝丞相,才真正是门当户对呀。”
窦宪目光一滞,转而是浓浓的炽热,他伸臂抱紧怀里的人,紧紧的将她按进怀里,低头不住轻吻她的发顶,每吻一下便轻唤一声“药药”,语气里是浓浓的掩不住的欢喜。
待心里浓烈的亟待发泄的欢喜通过这样的方式散尽,窦宪忽地想起什么,双手扶上苏妍的肩膀,叮嘱道:“今日你也瞧见了,魏蔷心机实在深沉,三言两语便可动摇……魏大人的决定,你要时时警惕才行。”
苏妍乖乖点头,“嗯。”
见苏妍当真听进去,窦宪心中这才稍定。
今日一见魏蔷他便不可自抑的想起小娇妻浑身冰凉的躺在那里的场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能让自己一剑杀了魏蔷。
不过今天过后,太后便会安排一个可信的嬷嬷“调教”魏蔷,如此一来,魏蔷的一举一动便可尽然报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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