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明氏早就知道楚溥纳了姨娘,而且胡姨娘还是个官家小姐,她兄长胡彪是楚溥手下一个很得力的把总,正七品的武官。
那年楚溥回京述职刚回宁夏,西北那边鞑靼人大举入侵,楚溥带兵应战半个月将敌军击退了近百里,拔营回寨的时候遇到另一股敌人追堵,突围过程中胸口重了一刀。
胡彪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与其他军士一道护着楚溥突围,并将楚溥带回宁夏镇自己的家中养伤。胡氏衣不解带地贴身伺候了一个月,名声也因此受损。
楚溥伤愈后就纳了她。
其时明氏也怀了第三胎还不足三个月,听说楚溥伤重,又惊又急忧思重重,怀相一直不好,后来又知道楚溥纳了姨娘,伤心之余胎儿终于没保住。
她这次小产伤了身子,一直断断续续地调养了三年多才真正恢复了元气。
石榴来得晚,这些事儿不知道,桂嬷嬷却记得一清二楚,所以看到信之后就为明氏抱屈。
明氏怀胎的时候,吃了吐,吐了吃,恨不得黄胆水都吐出来,也没见府里谁来帮衬一把,信里楚溥也从没提过半句。而胡姨娘这还没回京,楚溥就急巴巴地吩咐正室娘子张罗稳婆。
这都是什么理儿?
以前胡氏母女在宁夏,眼不见心不烦,装作没这回事就过去了,以后得天天在跟前碍眼。
一想起来,桂嬷嬷就恶心,可再恶心也得给人家收拾住处,而且不能远了,就得在大房院待着。
桂嬷嬷不想给明氏添堵,自个要了钥匙到了西跨院。
西跨院自来就没有人住过,里面是一空二白除了几件家什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姨娘跟庶女还不一样,庶女算是府里的主子,屋里的摆设可以到公中的库房里取。而姨娘就是半个奴才,是男主子跟女主子的奴才,月钱可以从公中发,这私下的摆设除了府里的定例外,其余再有什么添头,只能由大房院出了。
楚溥是世子爷,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他历年的军功自是不少,所得奖赏少半留在宁夏镇日常吃用了,一大半则交给了老夫人。
像金银等物都与卫国公的俸禄合在一起算是阖府的收入,而药材绸缎瓷瓶等物品则收在了公中的库房里。
眼瞅着只能让明氏拿出东西来摆。
可不拿又不行,难道让世子爷回来一看,正室太太屋里富丽堂皇件件是珍品,而姨娘屋里空荡荡的几样破铜烂铁?
男人可不听你解释嫁妆不嫁妆那一套,肯定会把气撒在明氏身上。
桂嬷嬷越寻思越憋气,指使了几个粗使婆子把墙角的蜘蛛网掸了,把地上好生扫了,桌椅床柜等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锁了门往外走。
她脸上带着气,不敢往明氏跟前转悠,就先到了花园里松散松散,等气消了再回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飘絮阁,隔着窗棂看到楚晴正满屋子转悠,抬脚就跨了进去。
楚晚大病初愈受不得累先自回去了,只楚晴在。见到桂嬷嬷,楚晴笑着迎上前道:“嬷嬷来了,正好帮我看看这样布置行不行?”
正屋三间,东屋给大的楚曈住,西屋是小的楚晞住,中间的厅堂布置成待客之处。
东屋用四扇的屏风隔开,里面放着架子床、衣柜等,外面则摆置书案、妆台、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几件瓷器,墙角放一盆绿植,书案上备着文房四宝,旁边立一只小书架。
西屋也是同样的布置。
楚晴笑道:“刚才跟二姐姐商量了,是比着四姐姐屋里的布置打算的,等会还得去库房选了瓷器来。”
桂嬷嬷夸赞道:“五姑娘想得极周到,庶女自不能跟二姑娘与五姑娘比肩,但也不能太寒酸,比着四姑娘是最妥当不过……不知道张姨娘房里布置的如何?”
楚晴也没去过,便叫了问秋来问。
问秋道:“张姨娘屋里贵重摆设不多,也没供什么花儿朵儿的,地上铺着毡子,桌子椅子上都垫着天青色细棉布……倒是吃得多,摆了好几碟子果子,一进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点心味儿,没太注意别的。”
桂嬷嬷点点头,“二太太进门时候说是六十四抬嫁妆,可两人抬都轻飘飘的,也贴补不了张姨娘什么器具。”叹口气,“要进门的这个该怎么打点?”忿忿不平地把自己的怨处一古脑儿倒了出来。
楚晴眸光闪了闪,“这不正好去库房,嬷嬷一道选出来就是,到时候嬷嬷另立本账目,哪些送到了西跨院,哪些留在飘絮阁,让胡姨娘母女各自摁了手印,以后少哪样就找哪人。”
桂嬷嬷拊掌笑道:“到底五姑娘脑子灵便,我可是没想到这上头,反正她们娘三个的帐,自己再另外算去。”
当下两人一起去了库房,公中的库房也分好几个库,放家具的,放布匹的,放瓷器玉器的各不一样,每个库都有两把锁,钥匙分别放在不同人手里。而且同样是摆设,珍品都另外用箱子盛着,也是加了锁,轻易不让人翻动。
崔嬷嬷见到对牌,让人叫了吴嬷嬷来,两人开了锁,便放楚晴与桂嬷嬷进去找东西。
楚晴脑子活,认布匹还行,可对瓷器玉石却远不如桂嬷嬷懂行。
桂嬷嬷单挑那种颜色鲜亮式样新奇的,“姑娘家喜欢花俏,最合适不过。”
可楚晴却知道,这些价钱都不贵,市面上就能买到。而那些陈旧看着不起眼的,反而有可能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就好比明怀远头上戴的竹簪,开头楚晴只以为是支普通的紫竹簪子,不过是雕工精湛些。后来听明氏无意中提到,才知道那是前朝苏学士戴过的簪子,价值比上好的羊脂玉都贵。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就讲究两个字,一个是“古”,一个是“雅”。
明怀远的竹簪是两样都占全了。
其实徐嬷嬷私下里倒说过,“表少爷这样的家世与人品,即便插根筷子在头上,别人也会以为是哪位大儒用过的。”
一句话让楚晴笑得险些上不来气儿。
飘絮阁与西跨院刚收拾好,天气骤然又冷了几分,扑簌簌下了一整天大雪。明氏吩咐人在飘絮阁烧了地龙除除潮气。
老夫人体恤儿孙们,让各自都就近用饭,不用特地跑到宁安院去。
少爷们就在外院吃,楚晚跟楚暖在二房院吃,楚晴乐呵呵地窝在倚水阁,包裹得跟端午节的肉粽子似的,想吃什么就吩咐徐嬷嬷做什么。
雪过天晴,楚晴到宁安院给老夫人读了几页经书,又往汲古阁去。
徐嬷嬷这些天没少趁着楚晴读书的时候跟周伯啦呱套近乎,终于通过周伯话语里的蛛丝马迹推断出他喜欢喝酒,最喜欢的是桂花酿。
为此楚晴特地让盛珣打听哪里的桂花酿最香醇最地道,让他买了两坛子回来。
徐嬷嬷炖了一瓦罐肉骨头,炸了把花生米,再跟厨房要了一碟两根酸黄瓜用食盒盛着打算贿赂周伯。
楚晴不是太理解徐嬷嬷为什么对汲古阁有种异常的兴趣与渴望,分明她每次都会拿一两本游记杂学到下面给徐嬷嬷看。可徐嬷嬷仍坚持着讨好周伯以便能亲自到楼上挑几本书读。
徐嬷嬷拎着食盒,暮夏提着酒坛子,三人小心地踩着雪前行,刚走到四房院,就听琴声叮淙自梅林间传来。
却是明怀远在梅树下弹琴,凌风则在树旁舞剑。
皑皑白雪,点点红梅,凌风着一袭黑衣若枝头精灵,琴声紧剑势急,枝头雪落纷纷,琴声松剑势缓,空中花飘如雨。
花瓣洒在明怀远的白衣上,积雪落在明怀远的发梢间,明怀远凝望着凌风,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楚晴看着此情此景,此雪此花,此琴此剑,只觉得一切都美得不似人间,更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境。
徐嬷嬷眼里却闪过极度的厌烦与不屑,低声道:“人渣!”
琴声时续时急,蓦地“叮”一声,琴声骤停,竟是明怀远用手指挑断了琴弦,有鲜血从他指尖沁出,滴滴落在白雪上,开成朵朵殷红的花。
明怀远叹道:“凌风既决意离去,从今而后,我不复抚琴。”
凌风收剑入鞘,看了明怀远一眼,低声道:“怀远何苦如此,他日有缘定当再会。”
楚晴忍不住开口,“凌公子要走了?”
嫡女楚晴分节阅读43
“怎么会?”楚昊回答,回身扶了楚曈下来。
楚曈粲然一笑,“谢二哥。”言语轻快,显然很是热络跟熟稔。
明氏垂眸,手里的帕子紧紧地揉成了一团。
“妾胡氏见过夫人,”胡姨娘拉着两个女儿袅袅娜娜地走到明氏面前,正欲下拜,楚溥拦住了她,“你身子不方便,不用拘着这些俗礼,再者外头风大别吹着,等进门再说。”
楚晴摸了摸自己冻得冰冷的脸颊,不由对这个令鞑靼人闻风丧胆的大伯父有了些失望。
论起来,被风吹了大半个时辰的是她们好不好?
咬了唇,悄悄行至明氏身边,唤声,“伯娘”,伸手牵住了明氏的手。
楚晴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亮晶晶的眼眸里尽是孺慕,而温软的小手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般温暖了明氏。
明氏侧脸一笑,反手将楚晴的小手包在了掌心中。
楚晴瞧得清楚,明氏脸上带笑,而眼里却是蕴了泪……
☆、第45章 闹剧
众多人簇拥着楚溥一行浩浩荡荡地往内院走。刚走到宁安院门口,楚溥猛然跪在地上,大喊一声,“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走三步,又跪下磕头,楚昊亦步亦趋地跟着。
直走到正房门口,看到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的老夫人,跪在地上再不肯起身。
老夫人已经老泪纵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氏与楚渐七手八脚地将老夫人扶到屋内,又对楚溥道:“外头冷,有什么话到屋里再说。”
楚晴在旁边看着,有些动容,又有些失落,真是百感交集。
楚晚悄声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楚晴不解地问:“明白什么?”
“我为什么看着四妹妹不顺眼,”楚晚瞥一眼站在另一边已经不住拿帕子拭泪的楚暖,“看到她们母女我心里就膈应。你说你见到那娘仨儿会高兴?”
楚晴一时竟无言以对。
的确,胡氏母女跟她并无瓜葛也无仇恨,可心里就是难受得很,尤其看到明氏脸上强装出来的笑颜,恨不得把她们再赶回宁夏。
咬了唇,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抬脸问道:“那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楚晚顿一下,“你太能装好人,假惺惺的。”
楚晴瞪着她,本欲反驳,突然就泄了气,“该装还得装。”抬脚进了厅堂。
厅堂里,老夫人端坐在上首,众人按着序齿站定,男人一列,女人一列。楚溥带着楚昊又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老夫人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语不成声,“瘦了,也黑了,上次受的伤好了不曾,赶紧让府医过来看看。”又一把将楚昊搂在怀里好一阵子心肝儿肉宝贝地叫,问些宁夏是否寒冷,路途是否顺坦等问题。
楚溥一一作答,招呼胡氏与两个女儿上前行礼。
刚才在外头,胡氏没给明氏磕头,可见了老夫人是定然要跪的。
胡氏也不像适才那般拿着捏着,“扑通”就跪下了,“奴婢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扫一眼她,淡淡地说:“起来吧,”却亲手拉了楚曈与楚晞,“好孩子,在外头这些年可委屈了,这会子回到京都好生调养调养。”
楚曈姐妹身形体态都随胡氏,腰身纤细柔软袅袅娜娜的,如弱风拂柳。说话声音也像,娇娇嫩嫩的,似黄莺出谷,“多谢祖母。”
老夫人细细问了年龄,招呼楚晴等人,“家里多了两个姊妹,这排行也得改改。”各人重新论过序齿,楚曈也是十三,比楚晚小,却是比三房的楚映还要大两个月,所以是三姑娘。而楚暖楚晴分别后移一位是五姑娘、六姑娘。
楚晞也是十岁,比楚晴小半岁,是七姑娘。
几人叽叽喳喳地排好了,老夫人泪意已消,脸上露了喜色。
楚渐道:“大哥一路劳顿,先回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娘也稍事休息,父亲再有两刻钟就能到。”
老夫人点点头,对明氏道:“好生伺候着阿溥洗洗,看这满身的灰尘……回头你父亲也有不少话要问。”这后半句却是对楚溥说的。
文氏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插话道:“是得好生洗洗,不过也别耽误了时辰,厨房里早预备了大伯和昊哥儿爱吃的菜,定了酉正开席……娘今天可别拘着我们,定然要饮几杯的。”因明氏今天忙,老夫人特地让文氏帮着照应晚饭。
老夫人笑中带泪,“行,今儿敞开了喝,能饮多少就饮多少。”
众人大笑着各自散去。
楚晴寻思片刻,走向楚曈,“府里姐妹们都住在花园里,咱们一道过去,三姐姐和七妹妹住的是飘絮阁,跟二姐姐的盈翠阁离得很近。”
如此一说,楚晚倒不好先走,只得在旁边等着。
楚曈客气地道谢:“有劳二姐姐跟七妹妹了。”
楚晴亲热地说:“一家子姐妹,说什么见外的话,对不对二姐姐?”
楚晚看着她甜美可爱的笑容,心里梗得很,突然想起她先前的话,也绽出笑容来,亲切地说:“对,都是自家人,三妹妹以后别这么客气了。”
楚晴“咯咯”地笑,这回倒是真心欢喜。
楚曈姐妹并没有随身嬷嬷,每人只带着两个年岁不太大的丫鬟回来,远远地跟在后头。楚晴状似不经意地往后瞟了眼,看到暮夏已跟她们走在一处,暗自点了点头。
一路上,楚晴细细地指着各处屋舍给两人介绍,“大房院附近是松树,那边有好几棵槐树的是二房院,二姐姐是二房院的。三房院跟四房院得拐过去才能看到,三房院四周种了竹林,四房院旁边是梅林,这会儿梅花开得还好,回头咱们一道过去赏梅……二姐姐还窨了梅花茶。”
楚晚不意她提到自己,勉强笑了笑,“窨得不好,要是两位妹妹不嫌弃,回头我送些过来尝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