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六月观主
他们登了山,只在半山腰处。便见一人对东方采气。
这人身着青衫,发丝飘扬,大有潇洒之态,以面貌看,年纪未满不惑,尚是三十**。他神色平淡,只在山腰处,面朝东方,呼吸吐纳,脏腑起伏。吐气如雾。
这就是习练古之炼气法门的炼气之士。
秦先羽凝目看去,赫然发觉。此人不是仙圣,不是道祖,不是陆地神仙,也不是龙虎真人,更不是罡煞境界,而是练气级数,且气息尚未圆满,非是练气巅峰。
然而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却要比之前那位纯粹修道的道祖,更为浩瀚,更为磅礴。
若说练气级数乃是积蓄真气于体内,蓄至练气巅峰,丹田溢满,便是一汪清池。那么这位炼气士身上的气息,便是浩瀚如汪洋,几乎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
虽只是练气级数的境界,倘如斗法起来,即便不使神通,不使道术,单以真气之浩瀚,磅礴而压下,足以打灭任何陆地神仙之辈。相较之下,恐怕之前那位道祖,都不能与之匹敌。
“炼气士……炼气士……”
秦先羽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少年徐徐说道:“古时炼气士,无境界之分,以采气入体,积蓄在身,待得年深日久,真气渐厚。他们采气在身,不在丹田,故而不受丹田所束,没有九寸真气或一十三寸真气的界限,更没有其上境界的划分。”
“修道越是年久,真气积蓄越是深厚,渐成湖泊,再成汪洋,没有任何限制,真气浩瀚无边,法力广大通玄。”
“后因天地剧变,从炼气士之中,衍化出道门羽士,从此改炼气为修道。”
少年说道:“修道有境界之分,一旦跨过,即可突飞猛进,仿佛一步登天。而炼气士无境界划分,只以年深日久,真气积蓄。两者各有长处,然而修道之法终是更为适应天地变化,故而才有了如今的修道大世。”
秦先羽细细沉思。
修道有境界之分,一旦跨过,突飞猛进,然而其中也有瓶颈障碍,或许有人一世都受阻于某个境界之前,无法突破。而炼气士无有境界划分,每日修行,可渐渐积蓄至深厚,但却只能循序渐进,缓慢积累,无法有一朝突破就获得极大本领的境界划分。
一个有所阻碍,但若能破碎阻碍,便可突飞猛进。一个是全无阻碍,只能凭借一朝一夕的努力修行,一点一滴逐渐积累。
但自天地变化之后,前者渐成天地大势,后者逐渐凋零。
他忽然想起了观虚老道。
那个老道士在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里面,未曾划分境界,只凭借修行的功法,止于练气级数。从另一方面来讲,其实也算炼气之士,但他修炼的是丹田之气,终究受丹田所限,因此也不能与炼气士一样没有限制地提升真气。
直到山河观仙图那个青衫秀士改善之后,添了境界变化,才适应了天地规则,成为真正的修道法门。
“练气境界……修道的第一个境界……”
秦先羽自语道:“其实也是炼气士的境界罢?”
少年赞道:“仙君好悟性,练气级数本就是以炼气士而命名,而其中练气级数之人呼吸吐纳而来的方法,其实也传至炼气士之法,后面罡煞境界的瓶颈,才算添了变化。其实从罡煞境界起,才算炼气士和修道之人的划分。”
秦先羽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也未必。”
山风习习,吹得他道衣微摆,发丝微扬。
风中有股莫名的味道。
令人心悸,却又令人向往。
他抬头看去。
就见那青衫炼气士立身于山顶之上,双手摊开。
深吸口气,吸尽了天地灵气。
呼出口气,反哺万物。
嗡地低响。
青衫炼气士头顶现出三道霞光,各有色彩,凝成花苞,迎日光而绽放,朝北方而展开,化作三花。此为精气神所化,按天地人而分,一是金花,一是银花,一是铅花。
三花聚顶。
随后又有五色光芒从他胸腹之间绽开,以心肝脾肺肾而生,按金木水火土而列。
五气朝元。
少年低声说道:“顶上三花朝北阙,胸中五气透南溟。”
秦先羽未有应话。
他已沉在感悟之中。
悟的是天地灵气,悟的是大道的轨迹。
悟到了精细入微的地步。
不知年月。
直到周边气息停歇,直到清风也凝止。
“多谢前辈指点。”
秦先羽躬身拜倒。
那青衫炼气士踏空而行,入了深山中。
少年说道:“接下来便是长生道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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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七章 见道德仙宗【五】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
南山上有道人,如行云流水,若闲庭信步,看花开花落。
他来到一尊岩石上,坐于上方,盘膝而定,口诵道经。
细看他,道衣合衬,贴合身形,甚显颀长之态。
但见他头上挽着道鬓,鬓发漆黑如墨,以一根木簪固定。
面貌清俊,皮肤光泽。
他貌如青年,发如墨黑,眼中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但岁月的痕迹,终究是抹不去的。
你乍一看他,如同青年道士。细去看他,宛如中年道者。再去看他,犹如老迈道人。最终细细认定,他还是一个青年道士。
他身上没有半点修道的痕迹。
既没有真气,更没有法力,没有罡煞龙虎,也无大道金丹,又无三花聚顶,不见五气朝元。
他是一个气质极佳的寻常道人。
这就是道德仙宗,长生道人。
当秦先羽见到他时,忽然有种安宁之感。
适才他在炼气士那里,感悟到了天地轨迹,感悟到了灵气痕迹,如今细去感悟,只觉那道人与这些痕迹都尽数符合,寻不出任何不符之处。
少年一改之前的活泼之态,见到这道人,颇有恭敬。
秦先羽见了不禁略感惊异。
这少年便是面见道祖之时,也不曾如此恭敬过。
长生道人微微笑道:“小天,好多天不见你了。”
那少年略感赧然,挠了挠头。
随后便见长生道人偏头看来,笑道:“这位就是中州燕地十脉首座,羽化仙君?”
秦先羽上前施礼,躬身说道:“晚辈道号羽化。十脉首座之位暂是未定。”
长生道人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小天,你先去玩罢。”
那少年呼出口气。朝秦先羽唤了一声,然后便下山去了。
看他背影。甚觉跳跃飞扬,十分活泼。
“贫道也不知该如何教你,实则也没有本事教你。”
长生道人说道:“掌教真人传信,予以羽化仙君指点,但如何指点,却不讲明。而贫道则正如你所见,未有真气法力在身,全无半点道行。未得神通,未学术法,细细想来,也只得与你谈一谈贫道在这山上的事情了。”
秦先羽垂首细听,未敢分神。
他这一路行来,见了许多人,也见过道祖,见过古之炼气士,而最后见到的才是这位长生道人。从那少年的表现来看,对道祖也不甚恭敬。然而对这位长生道人,却十分拘谨,恪守礼仪。甚至有些紧张。
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这位极为寻常的道人,都极不寻常。
“世间生灵,一旦诞生于世,便从先天跌入后天,即便移炉换鼎,复返先天,可终究也是不同的。”
长生道人徐徐说来,道:“但凡世间生灵。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俱会消耗体力,甚至脑中思索。也耗费心神。尽管能够从饮食中汲取养分,补充体力,能够从睡眠中恢复体力,恢复心神,减去疲累,但细想来,消耗去的,终究已经消耗了去,再补充回来的,也终究补不回原样。”
“正因如此,消耗中补充,自身更替,却并非维持原本,因此生灵便从幼时成长,到巅峰鼎盛,最终老迈垂暮,直至化为枯骨。”
他挥手指向这满地花草,指向山中树木,感慨说道:“莫说飞禽走兽之流,便是这些花草树木,它们没有言行,没有举止,但终究还是生灵。于是它们也有枯荣交替,尽管是无举止,无言行,延缓了更替,能活千年万载,可终究也要老迈腐朽,归于尘土。”
“纵然是修道之人,乃至得道的仙家,能够有真气法力补益自身,得以延年益寿,可也敌不过光阴流转,自身更替。”
“都说修道成仙者得以长生,神仙之辈乃长生不老,可长生二字,终究是活得长,却不是永生。”
这道人并没有打什么玄机,也没什么曲折往返,从一开始便直切要点。
秦先羽眼前似乎开了一扇门。
豁然开朗。
“对于这些,其实道书中早有记载。”
长生道人缓缓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俱都消耗体力,然而经由饮食或修行而补充回来的,终究补不足。故而会有自身更替,一刻比一刻不同,因而生灵会有衰老,乃至腐朽的一日。
他看向秦先羽,认真诚恳地问道:“所谓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秦先羽微微一怔。
他又问:“何为道?”
秦先羽默然沉思。
“道是天地乾坤?那天地乾坤从何来?”
“鸿蒙混沌?那鸿蒙混沌又为何会有天地诞生?”
“星空之外,宇宙之间,何以有无穷无尽之物?”
“一切源自何方?从虚无中来?虚无中何以诞生一切?既是虚无,何以有诞生一切的契机?契机何来?”
正当秦先羽陷于沉思之中,就见长生道人微微笑道:“其实不必想得过于复杂,所谓修道,无非修的是本我,所谓本我便是我。”
“修道修道,修的正是贫道。”
“若非贫道,它又算是什么道?”
道人呵呵一笑,轻而淡,分毫没有大道沉重之感。
秦先羽脑海中嗡的一声。
难怪从这道人身上看不出任何修道的痕迹,却又合大道轨迹,合灵气韵味。
因为他就是道!
秦先羽眼中一片空白,难以反应过来。
“贫道修行,不求羽化登仙,不求法力通玄,不求力压古今,求的只是一个长生不老。”
长生道人微微笑道:“贫道虽然日夜修行。然而身无法力,也无真气,修到最后。也不过是维持这一具肉身罢了。我将肉身维持在当年,每当修得一缕真气。便用以补益自身损耗,久而久之,肉身不老,此身不死。”
秦先羽只觉耳边听到的事情,略有惊骇之感。
“世间众生,以为修为越高,寿元越长,于是用心修行。提升境界道行。然而却是忘了,道行越高,自身便越是不凡,想要维持自身于不变,确是极难的。”
“因此贫道没有留存在身,只把一身道行,都倾注在维持本身,让自身不会更替,没有衰老,永远停在当年之时。”
长生道人说道:“贫道存活至今八千七百年。已活了许久,若无意外,未来或许也能活得过很久。”
地仙者。初成五百岁,金丹每一推转,可增寿过百。
道祖者,两千三百岁。
仙圣者,三千三百岁。
而这一位,已然活了八千七八岁。
天地之间,恐怕便是他寿数最高了。
所谓修道,未必修的是天道,也能修自身之道。
不求羽化飞升。但求永恒驻世。
“道德仙宗,古往今来。不乏长生道人,然而长生终究不是永生。”
他轻声叹道:“肉身可以维持。心神可以宁静,但我能记下事情,便不可能永恒。”
秦先羽心有疑惑。
只听这道人说道:“天地间是否有同样一朵花?”
秦先羽摇头道:“没有。”
道人又问:“天地间是否有相同的一个人?”
秦先羽道:“没有。”
道人又问:“你是否就是你?”
秦先羽怔了一怔,然后答道:“我自然是我。”
“当真?”
“当真!”
一问一答,终是让这道人哈哈大笑,他问道:“你与幼时的你,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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