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钦天监首正,周主簿知晓那九重门之后的异龙,却不知还有这般说法。
“不过如今,它也算是陌路了……”
秦先羽冷笑道:“老乌龟,活了数千年之久,到头了。”
周主簿往内中看了几眼,说道:“里面是否……”
秦先羽说道:“不必担忧。”
周主簿由衷敬佩,然后感慨道:“以你的本领。在这尘世之中,全无敌手,竟还如此谨慎,仍然在这里留下手段。”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从不盲目狂妄,尤其在这大德圣朝之内。向来是战战兢兢。”
他朝着应皇山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沉了一沉。
……
洞虚剑光!
焱古元剑诀!
六阳至境神雷!
一道又一道的手段,尽管只是一具化身,仅有本身一半的道行,但临近大成的先天混元祖气,固然只有一半,但也非同寻常。凭借这点,足能胜过许多九转地仙,也就只比文先生这一类浸淫此境不知多少年的人物。稍逊一筹。
龙龟当年巅峰鼎盛之时,也未必能胜秦先羽,如今重生,未返昔年强盛之时,此刻便被秦先羽一具化身,压制得狼狈不堪。
他用龟甲不断抵挡,但龟甲也抵御不住秦先羽的洞虚剑光,上面迸出裂纹。几乎破碎。
时至此刻,堪比九转地仙法宝的龟甲。已经换了三块。
王舒克心中万分恼怒,他意欲反击,然而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便陷得越紧,越是凝滞。他抬起手来,似要打出一道神光。然而在凝滞之中,竟显得极为缓慢。
“这是我的地方。”
秦先羽一记秘剑劈在龟甲上面,然后打出一道雷霆,“你以为龟壳笼罩此地,就是你的地方?只要大道之树在此。此处便以我为主,你头顶上罩着树叶,我就能让你不见天日。”
王舒克早已知晓,他踏足这大道之树的范围时,就出错了。哪怕秦先羽没有在此留下化身,单是那蛊虫以及许多金翅大神鹰,就足以借助这里的限制,而危及自身性命。
“当年你巅峰鼎盛之时,也胜不过我。至于如今,你不复巅峰,其实我便是不用这大道之树的限制,也足以用这具化身胜你。”
随着言语,秦先羽一记秘剑劈在龟甲上面。
王舒克退了数步,在坚硬如精铁的土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印。
虚空震荡,空气紊乱。
如若不是大道之树扎根于此,两人这一番碰撞,就足以把整个丰行府翻倒过来,山崩地裂,河流倒卷,生灵涂炭。
王舒克气血翻涌,身上细密鳞甲脱落大片,仿佛粉末,他咆哮着道:“那你就光明正大,放开这所谓大道之树的束缚,与我堂堂正正斗上一场。”
“凭什么?”秦先羽冷声说道:“既然有此优势,为何放弃,反而费劲一番气力再打死你……”
言语落下,王舒克蓦然一震。
因为在他身后,又多了一个秦先羽。
左边一直侍立在旁的化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王舒克背后,一剑刺透了他的胸腹。
“无耻!”
王舒克颤抖着低吼。
他之前一直防备着两具化身,但秦先羽说过,只用一具化身与他争斗,故而至今未有出手。时候一久,他却也有所懈怠,专心对付眼前这具化身,只留一缕意念略作防备,却未想到,前面这具化身用话诳他,而另一具化身,已在背后施了暗手。
“既然有此优势,何必费劲?”
秦先羽笑道:“跟你说两具化身不出手,只是找个更容易对付你的空隙。”
王舒克不住颤动,然后感应到身后那具化身抽出了仙剑,将他推倒在地。
“起!”
秦先羽朝着地上指了一下。
无数道树根破土而出,尖如利剑,形如长笋。
王舒克摔在地上,被无数道树根穿透了身子,他那一身细密鳞甲,那一身龙血改造的肉身,俱都无用,因为这是大道之树的树根。
“听说你从来不讲诚信,所以我也就省力一些了。”
秦先羽来到他身前,一剑削去他顶上一双龙角,伸手握住,然后俯视下来,说道:“你倒是信我,大约是这些年来,对我也颇多关注,所以知晓我从来便是童叟无欺?”
他声音带笑,极具嘲讽。
龙角被他运劲捏碎,碾成粉末,迎空一洒。
大道之树摇动,树叶开始吐纳,上面的叶脉就如经脉,将粉末吸附进去。
未过多久,树木下的空气,显得愈发清新了些。
“我毕竟是圣龙之子。”
王舒克沙哑着声音道:“你不能杀我。”
“我可以杀你,只是你不能杀我。”秦先羽看着他,说道:“如果今日是你胜过我,那么这一场争斗,就是切磋。但你败了,那这一场争斗,就是生死之争。”
王舒克闭上双目,低语道:“多么不公啊……”
“你不用等了,他不会救你。”秦先羽看出他最后的一点希望所在,便轻描淡写地用话将之粉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斗不过我,但他没有阻止,那么就不会再阻止。他从来不曾把你这龙子放在眼里,而你也想害他,所以,你不必寄望父子之情了,这点,你想必比我更为清楚。”
王舒克闭着眼,问道:“你怎知我想害他?”
秦先羽说道:“因为你要杀我。”
王舒克睁开双眼,黯淡无光,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东海那头孽龙现身时,我就知它不是为大德圣龙而来,也不是因为我这燕地弟子而来,它是为你而来。”
秦先羽冷声说道:“我隐约猜得出来,大德圣龙没有理由猜不出来。他没有亲手杀你,只不过是他知道……我想要杀你,所以把你留给我,因此,你才多活了几日。”
寂静片刻。
王舒克喃喃道:“父子……”
他颓丧无力,似是放弃了一切,顿生心灰意冷之感。
秦先羽把剑一送,就要了结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王舒克蓦然一动,爪子朝着秦先羽擒来,快如闪电,撕裂虚空。
穿过他臂膀的树根随之扯得断裂。
他一爪擒住了秦先羽的脚。
然后这个秦先羽,就如一阵清风,倏忽散去。
这只是一具化身。
王舒克露出绝望之色。
清风之后,又有一个秦先羽,把剑透了过来,将他钉在地上。
“化身……”
王舒克闭着眼,生机渐散。
而钉在他身上的那些树根,瞬息间变成空管,开始汲取他的血液。
他本是人身,被龙龟精血改善体质,成半龙之身,而内中血液,则是纯正的龙龟之血。
对于大道之树而言,此为大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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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二十章 龙龟死后作此用
王舒克体内的血液,乃是当年龙龟精血,对于喜好龙血的大道之树而言,正是极好
而王舒克的肉身,遭受龙血改善,也非凡胎。秦先羽把他挫骨扬灰,碾作了粉尘灰烬,洒落在土地之上,补益大道之树。
至于整个龟壳,从王舒克死后,便已无主,秦先羽伸手一摄,将之收了起来。
“龟甲乃占卜之物,上面纹路天成,有天书之称。而龙龟的背甲,尤为玄妙,日后可以参悟一番。”
秦先羽心中暗自思忖:“此外,龙龟背甲,碾成粉末,应有强壮骨骼脉络之奇效,但若无必要,无须动用。日后落在袁先生手里,或许能有用处,此番他助我极多,日后便送他罢,他精通卜卦测算,应当对此物较为看重。”
龟壳被他收走,而那酷似鳄鱼的龙龟肉身还在,只是被他烧得熟透。
大道之树内,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泛着贪婪之色。
“你们连九劫神魔都吞食过了,这龙龟固然不凡,但也不会比九转地仙级数的天生神魔更为不凡。”
秦先羽笑着说道:“既是熟肉,便即留下罢,你们就打消了心思。”
那些金翅大神鹰,眼中俱是恋恋不舍,光芒渐消。
秦先羽举剑把龙龟肉身切下半截,交与周主簿,说道:“龟属长寿之物,而龙龟本身乃是近乎道祖的妖仙,非同寻常,它虽然内中已无法力,血液被我抽走,但毕竟不是俗类,你每日服食,不亚于任何灵丹妙药。”
周主簿万分欣喜,双手接过,只觉入手极沉,上面犹存的妖仙之气。就让他有些战战兢兢。好在龙龟肉身已经被秦先羽灭去了生机,又用火焰炙烤,消去了原有的气势,才让他勉强抵御得住。
秦先羽又自叮嘱道:“这龙龟肉身虽然是大好之物。但你要注意一些,酌量而食。毕竟是九转妖仙的肉身,出身亦是不凡,一旦食得多了,炼化不了内中的血脉。反而会伤及本身。”
周主簿点了点头,说道:“且待我回去切作肉片,慢慢下酒,想必妖仙之躯,可以放置长久。”
秦先羽点了点头,至于另外大半龙龟肉身,则被他顺手一拍,送入了秦府之内。
然后他手中一翻,多了一个血红的圆球,上面赤红光泽滚滚。仿佛岩浆一般,却又不甚灼热。
这就是龙龟体内的血液。
龙龟之躯,大有千丈万丈,小如池塘般大小,方圆不足十丈。但身子越小,则越是凝实。
血液也是如此,倘如把这团血球抛去,足能化作一片江河湖泊,如今凝在掌中,内里滚荡如潮。几乎让周主簿都不敢直视,只能稍退一步,落在后方,受秦先羽遮挡。
“大道之树。喜好飞天血蛇之血液,而飞天血蛇原为血痕蛇,产自应皇山,受龙族气息所侵染,历代下来,有少许龙族气息。故而可以增益大道之树。”
“近些年也让野龙及蛟龙放血,但我总觉得,大德圣龙一脉的血液,尤为纯粹。”
秦先羽心中思忖,暗道:“树种得自大德圣朝境内,而盖矣手中又有产自应皇山的血痕蛇,只怕大道之树的来历,跟大德圣龙有些关联。但如今在我手里,便是我的了……只不过,若真是如此,那龙龟之血,应当会有极大用处。”
这般想着,他把手一挥,那血色红球,飞上了大道之树上空,然后散了开来。
龙龟之血散作一阵血水,洒落下来。
黑暗之中,下了一阵血雨。
血雨洒在树冠上,落在树叶上,滴在树枝间,在树干流淌,渐渐渗入其中。又有一些血水穿过树叶的缝隙,滴落在这片土地之上,使得土地愈发肥沃,愈发灵润。
树叶上面的叶脉,树身之内的经络,就如人身之内的经脉一般,开始呼吸吐纳。
大道之树内的魂魄,在开始运转功法,修炼的是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
然后树木迅速成长,老枝抽芽,青葱翠绿,往外延伸,往上成长。
树冠朝着四野延伸出去,几乎开始遮蔽附近的奉县城池。
而树冠下的地方,则愈发完善,渐与外界隔绝,近乎自成一界。
……
秦府之内,柳若音,以及柳珺夫妇,清凝等人,在收了大半具龙龟肉身之后,俱都发觉异处。
他们都已是修道人,可以感应得出来,附近的气息,愈发纯净,少有污浊,几乎开始泛起雾气。
那不是雾气,而是大道之树吐纳的灵韵道气。
在此修行,事半功倍。
“继续如此下去……只怕我们这里,都将逐渐化为仙界了罢?”
“如今,都足以堪称仙家上界了……”
……
周主簿感叹道:“好大的手笔。”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说道:“身为钦天监首正,许多事情若不重要,也不必亲力亲为,就如当年袁守风先生一样。你若有意,可以来此修行,必然远胜这茫茫尘世,颜冬大人也可一并随行,在此定居,还有你那孩儿,想必也开始修行了。”
周主簿心中顿觉意动,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若真能允许,我便让冬儿带着孩子过来,至于我本身,毕竟是钦天监首正,偶尔可以过来,但总不能长久定居于此。”
说着,他心中不免遗憾,毕竟眼前这片地界,几乎堪称仙界。
秦先羽点头说道:“那便随你意罢,过些时候,我会开始演法,你可来此观看,或许能有领悟。”
周主簿顿觉大喜,躬身拜谢。
秦先羽托起了他,心中竟有些沧桑之感。
曾几何时,原是长辈的周主簿,待他虽是不假颜色,但总归是颇多照顾的。现如今,看着这位长辈躬身下拜,却也甚是恍惚。
“你先回京罢。”
秦先羽看向应皇山,说道:“我还另有去处。”
周主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略感愕然。
秦先羽说道:“这些日子,我不曾去见山里那位,只是因为见了他,便不太容易杀这头龙龟了。如今龙龟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