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独尊

    枯藤不断向下延伸，延伸百丈没入青雾之中，在青雾之中林城能感觉到稀薄却深厚的生命之力。延伸千丈，枯藤穿透青雾，枯木之心第一次展现在两人面前。

    枯萎！

    第一眼见到枯木之心林城升起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枯萎。

    枯黄色布满整个视线，枯萎之意布满整个心灵，让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更显沉重。

    突然，林城青铜意志猛然迸发，这迸发的毫无缘由。但林城知道这是本能，是意志光辉本能的保护自己，但此刻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收到了神通之力的威胁。而且，林城可以察觉到神魂之力的消耗非常迅速，识海内元婴不停的产生神魂之力也只是能维持住防御而已。

    既然要拜见父亲，林城也想体会到父亲终日所承受的痛苦。心神一动，强行让意志光辉收回。下一刻感觉到心脏猛然一抽，抽搐的疼痛，这疼痛出现的毫无缘由。仔细辨识，林城已经察觉到原因。自己的心脏有一块已经开始枯萎，正是这一块的枯萎让其余地方迅速去弥补，才造成那种抽搐的痛苦。

    只是这痛苦还没有过去，他与赤练不约而同的轻轻颤抖了一下，赤练更是浑身一紧发出一声闷哼。那感觉就像是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针扎了手的那种痛，甚至更甚之，因为这痛来自于心脏。

    在开始之时这种刺痛与抽搐还不是很频繁，但随着枯藤的延伸这种痛苦越来越频繁。

    林城捏了捏赤练的手温言道：“以咱们的神魂强度都难以捕捉到这种道蕴，可见这道蕴的强度，不愧是证道留下的遗迹。”

    赤练知道这是林城向让她分心而压制这种痛苦，随即强颜欢笑道：“你可以试一试用神识去感触，不但能提高神魂强度，还能对这种神通有所领悟！”

    林城微微摇头，平静的说道：“我暂时还不会毕竟还没有适应这种痛。不过我刚刚听某人的意思这点痛并不算什么！”

    赤练白了林城一眼，不过继而就是一声闷哼！

    此刻已经落入枯木之心谷底，枯藤飞快消散，而两人所处环境却好似一片沙漠。但四处飘舞的不是黄沙，那是青木的碎木屑，已经粉碎到如同一粒粒尘埃。这尘埃拍打在身上却疼在心里，与此同时那过往中一幕幕心痛的经历跃上心头。

    这就是枯木之心，心都要枯萎的枯木之心！

    “孩子……”

    远方传来轻声的呼唤，短短两个字，能听出其中的辛酸能听出其中的沧桑，能听出其中的思念。

    随着话语微风轻拂，遮天的灰尘自动分开，流出一条清晰可见的通道。在通道的尽头，一名骨架高大却只剩皮包骨的中年盘膝而坐。他的眼眶深陷，但双眼却炯炯有神，此刻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思念。

    林城双唇颤抖却口不能言，任两行泪水静静流淌。

    那小渔村里看着同伴扑进对方母亲怀里默默垂泪的少年……，那一年，他六岁。

    那小渔村里看着同伴骑在父亲脖子上欢快呼喊却默默垂泪的少年……，那一年，他七岁。

    那小渔村里忐忑的站在那里问爷爷自己父母是不是不要自己的少年……，那一年，他八岁。

    那小渔村山顶之上任泪水横流依旧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的少年……，那一年，他十岁。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现在，他元婴巅峰举手灭杀问鼎巅峰！

    现在，他力压天下青年一代俯瞰天下才俊！

    现在，他却因为这两个字，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中年缓缓抬起手臂，眼神中泪花闪现，那是父亲的召唤……

    “爸……”

    林城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声跌跌撞撞匍匐到中年面前，跪倒在他面前，声音嘶哑嚎啕大哭……

    二十余年前，他站在山顶泪水横流呼喊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

    四年前，他知道母亲死去，父亲抱着母亲的尸体踏入枯木之心，他默默流泪！

    今天，见到父亲，他嚎啕大哭，所有痛苦所有思念化作泪水肆意横流……

    枯瘦的手掌传来温暖的力量。半晌后林振东拉起林城，声音低沉沧桑：“孩子，男人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走，还没有见过你母亲吧！”

    “嗯。”

    林城站起身擦干眼泪。泪水并不能将一切改写，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可能改变！

    林振东带着林城向着枯木之心边缘走去，枯木之心内的枯木碎渣自动为林振东让开一条大路。

    路的尽头一具枯木碎屑凝聚成的棺木停放在枯木之心悬崖脚下。

    棺盖打开，露出其中面含温婉笑容的女子。庞大的生命气息弥漫在棺木中，但温婉的笑容却无法让人觉得温暖，而是心中无比的冰冷。周围庞大的生命气息，但女子却已没有了生命。只是那双眼睛，林城明明看到那双眼睛看着自己，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也许也在期待，期待看到自己，期待看到自己的孩子，她足足等了三十多年……

    缓缓跪在棺木前，林城紧咬牙关却已泣不成声……

    世间最痛苦莫过思念，她本可看自己一眼，却为了成全自己的孩子林城，给自己留下永恒的遗憾！她没能看到林城一眼！

    她的笑容温婉，但谁又知道最苦最遗憾莫过于此。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却化为漫天风雪，寒冷刺骨，死了自己毁了所爱之人！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却知道自己无法看到，哪怕是一眼！

    即使死，即使神魂俱灭，也无法掩盖她的思念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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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零章 世间最遗憾是没能看上一眼
    “我知道，你母亲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你一眼，哪怕是一眼！”

    林振东的声音低沉沧桑，话语平淡却道尽了其中的辛酸与思念！深情的看了一眼棺中人，缓缓盖上棺盖，周围的枯萎毁灭之意太盛，他不忍心在她死后身体还受到哪怕是一点的伤害。

    林城擦掉眼泪站起身声音低沉却异常的坚定：“会的，我一定会将母亲复活！”

    林振东沉默不语，片刻后有些萧索的说道：“青木生命神通达到极致最终诞生毁灭道意，自己枯萎毁灭。但天下之事物极必反，毁灭的尽头也许就是生！也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复活你的母亲。也许这种可能只有亿万分之一，但穷极我林振东一生，我也要做到！”

    说到这时林振东身上迸发出一种强烈到气势，那气势悲壮却壮烈！穷极一生他也要做到这一点！他要从生命中领悟毁灭，再从毁灭中升华生命！而在那气势之中，两种生命的道蕴自然散发，而在这道蕴之中同时还蕴含着一种狂暴的毁灭之意！

    生命中蕴藏着毁灭，道，从来不是单一！

    天君！以林城现在的眼光能感觉到父亲已经是天君修为，而且这修为之中蕴含着两种极端却极为强大的神通！即使只是天君初期，但他的战力绝对硬撼天君巅峰，而且以林城现在的见识更能清楚的意识到，证道这一步，父亲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正像自己一样，蕴含阴阳二气，天君冲击证道之时的优越性得天独厚！

    “一定会的！”

    林城坚定的点着头，虽然明知道父亲这条路行不通，但还是肯定的说道：“父亲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而要想复活我母亲还有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

    林振东精神一震，双目中本发出夺目的光彩！随即略显黯然摇摇头，“时光回溯是没用的，你母亲的死有些特殊。”

    “另外一条！”

    林城坚定的点点头，“孩儿现在不是林家弟子，我想父亲所知道的这种办法也是林家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但我的师尊却告诉我还有另外一条路！父亲可知道宁无双？”

    “天君第一人，灭世殿无双天君！难道你是灭世殿无双天君的弟子？”林振东精神再次一震！灭世殿无双天君的大名可以说如雷贯耳，敢称天君第一人，却无人敢出言反驳，这就是威势，实打实一场场生死战奠定的威势！而且无双天君是超级宗门灭世殿的弟子，她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更多！

    “无双天君是我二师姐，我的大师兄叫万君流，证道大能！”

    “无双天君是你二师姐，你的大师兄已经证道，与林家老祖同等存在的大能！那么你师尊……”

    第一次林振东露出震惊的神色，自己这个儿子，他到底有多大的机缘！二师姐都是天君第一人，大师兄已经证道，那么林城的师尊到底达到了什么高度？这已经超出了林振东的想象。

    “我师尊不出名，也许他存在已经太久远。但超级氏族燧人氏的六总管却不敢提及他的名讳。我想以我师尊之能所说出的办法必定的十拿九稳！”

    林城离开中天星后的情形赤练早已和他说过，二师姐一路保护自己，大师兄威压中天星，并一脚踩碎天云城，这样的师门，这样的同门感情，任何人都会心生感动！

    “什么……什么方法？”这一刻林振东有些紧张。他已经确信林城师尊所说出的方法绝对能复活自己的爱人。虽然还不知道方法，但他已经确定！

    “开启天元！”

    “开启天元？”林振东有些疑惑。毕竟以林家的底蕴还没有资格知道一些秘闻。

    “对，开启天元！等我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我开启天元即可，那里有一座轮回台，在那里可以复活我母亲！”

    林城没有说开启天元的三个条件，那三个条件根本不是条件，而是让人彻底绝望！

    找到开天辟地第一尊紫金葫芦，但无数年来无数人在寻找却依旧没有找到！

    进入灭世殿大殿。要想进入灭世殿就要穿过灭世殿外的广场。而那广场就是一道天堑，即使以师尊纪承冥之能也只是走到了一半而已。

    奈何桥上定忘川。黄泉道大能确实可以让忘川河停滞片刻，但只要走上奈何桥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奈何桥，任你修为通天彻地也只能徒呼奈何！

    师尊纪承冥很强大，好似强大到无边无际一般，因此他说的话绝对可信。但也正是因为他太强大，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且还是三件，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林城不会和父亲说。以他现在身体之强悍心灵之坚韧还有时不时的颤抖一下，枯木之心中的感受确实非常痛苦。复活母亲遥遥无期，他不想让父亲还活在痛苦之中。他不想让父亲感受到其中的绝望，令人绝望的三个条件。

    “人，最怕的是没有希望！既然有办法，那你就去做！”

    林振东用力拍了拍林城的肩膀，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赤练。

    “赤练拜见前辈！”

    赤练微微道了个万福，脸色苍白，身躯颤抖，这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痛苦下能道万福已经是竭尽全力！

    “既然跟了我儿就不要称呼前辈了。拿去，这是林城母亲的祖传下来的遗物，我代她送给你！”

    一根紫红色的木簪平缓的飞向赤练，木簪很普通，甚至算不上法器，只是加持了牢固阵法。但这根木簪的象征意义却非比寻常，这代表着林振东与林城母亲温静对赤练身份的认可！而木簪，在青木大陆也有着不同的意义，未嫁之人是不可能用木簪的。

    “谢谢爹！”赤练欣喜的接过木簪，这时林城走到她身旁拿起木簪插到了赤练的发髻上。虽然疼痛难以，但赤练依旧娇羞不已。这就像是个仪式，很简单的仪式，但所代表的意义却是认可确立。

    “阿城，为父与你母亲的结局你也知道了，我希望你不会再次走上这一条路。”林振东微微点头，随即看着林城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林城沉吟片刻说道：“不会的，您最主要的是受到了家族的羁绊，而我与林家……”

    他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他用两个字终结了一段恩怨，而另一段恩怨还需要去终结。也许，这恩怨始终无法终结！

    旁边赤练已经接口道：“爹，宗门和氏族毕竟还有些区别，而且阿城的师兄师姐非常爱护他，他的师尊又是那等人物，不会出现当初的情景。再者阿城不会有道侣的，况且水寒烟很好相处的。”

    林振东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这样也好。他很明白，无论男修还是女修，只要优秀总免不了被追求，几女共侍一夫也很寻常，只要没有正式道侣身份就没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当初自己也正是太注重这种身份才造成了现在的结局。

    并没有细问水寒烟是谁，而是扔给林城一个酒葫芦，随意盘坐那里猛然灌了一口酒，示意赤练也坐下，爽朗的说道：“既然赤练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孩子，这些年不知你过的怎么样？”

    也只有林振东这样的人才能在如此痛苦环境下谈笑自若喝酒聊天。

    林城微微抿了口酒将自从自己记事起每一件事都详细的向着自己的父亲诉说。随着林城的话语，林振东时而陷入深深的内疚，时而又是畅快的哈哈大笑，时而自豪的痛饮一番。即使知道自己的儿子小时候很孤苦，即使林城的言语平淡，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掩藏在坚强下的孤苦。而此刻他更多的情绪就是自豪！筑基领悟神通，金丹铸就识海数十万人齐声呐喊，金丹巅峰青铜意志，五品炼丹师，中天斗法力压天下青年一代，千万人元气助其凝婴！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他为自己的儿子自豪。

    这一说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说到最后林振东已是沉默不语。

    半晌后猛然灌了一口酒，林振东长叹一声道：“你做的对，那一场恩怨确实该了解了，我也不想去纠缠此事，我所有的心思都在领悟生命衍生毁灭。世间有些事本没有完美的结局，我当初不该强求。”

    “父亲准备在这里继续领悟吗？毕竟这里……”

    “生命中蕴含毁灭，在这里领悟最合适，况且此地的痛苦能让我好受一些。我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毕竟这也是一条路。再有，你爷爷做的虽然不对，你可以不接受，但应该理解他。就像我当初一样，你和我们不同。我们从出生开始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家族无偿提供的，接受这些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相应的责任。你爷爷也是不得不如此。而你与林家的关系只是血脉而已，血脉是我与你母亲传给你，我不需要你为这血脉承担任何责任，我希望你的将来没有束缚。这也是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唯一能做到的。”

    林城张了张嘴，不过见到父亲坚定的神色也就不再劝说他离开这里，沉吟片刻问道：“父亲，当初我爷爷收养了我，不知道我爷爷还有没有家人。”

    虽然知道爷爷也是孤老一人，但林城还是带着期望看向林振东。

    林振东摇摇头：“这一点你不要抱有期望了，你二伯和我说过，当初他们只是将你放在那座渔村的一棵大树下，并且将你的名字写在你旁边。收养你的爷爷确实是一直生活在渔村的普通人。你也准备要复活他吗？”

    林城点点头，“我离开这里之后就会返回天玄星，在那里问鼎之后会聚拢小渔村所有人的气息，不过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当时那种环境……”

    林城眼神有些黯然。

    自己身上流淌着母亲的血，这是一种可以运用的纽带，不需要母亲的其他遗物。但自己与爷爷之间没有这种纽带。况且过了二十多年，那里又位于海边，捕捉到爷爷的气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