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心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布卡布卡
别说,还真有这事儿。遇冬记得有一天舅舅从外地出差回来,买了一盒巨好吃的曲奇饼士,让两姐妹分着吃。
易欣颜怎么肯,抱着一整盒饼干不肯撒手。结果打开盖子没拿稳,撒了好几块饼干在地上。她捡起来正要吃,被付卫红看见,一手拍下说这么脏也往嘴里送,“去,把这几块拿给遇冬吃。”
于是这个梗从此就在付卫红嘴里生根发芽,逢人就夸女儿懂事,吃曲奇饼干都要先让姐姐吃了才肯自己吃。
遇冬想起这茬,想起那几块沾了灰的饼干,鼻子酸得发疼,眼里升起一层浓浓的水雾。
她只要鼻子一酸,特有的女中音就会变得低沉沙哑,听起来特别质感,“是啊,舅舅舅妈对我都好,妹妹对我也好。既然这样,封先生,那十七万由我来还。我这辈子就是不吃不喝也把这钱还上。”
封硝恨不得削她一顿,瞧这怂包蛋,关键时刻就是这么顶不住。他难道真缺这十七万?还不是想用钱来制约一下这家人,省得他们太嚣张。
这妞倒好,一句话就把债扛下了。十七万!以为是一百七十块吗?
付卫红一听,眼睛亮了,不嚎了,从地上站起来,腿有些麻又跌下去,“冬儿啊,舅妈一直就觉得你乖。舅妈没白疼你……”
易长城的脸红得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老婆女儿平时怎么对待遇冬,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天长日久住一起,觉得难免有摩擦。
再说妹妹易清铃是个病壳子,遇冬那会儿又小,只能跟着他。他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想不到今天能真正扛下事儿的,竟然是遇冬。
遇冬吸了吸气,声音恢复正常,“舅舅,您和小颜都是这位封先生托关系保出来的。咱们得感谢他。”
付卫红早忘了刚才封先生推的那把力有多狠,怕是闪了她的老腰。但有钱人不是天天遇得到的,尤其这么有钱的人更不是想见就能见。
她热情得很,“好啊,感谢是应该的。封先生如果不嫌弃,咱们一块晚上吃个饭。遇冬这孩子啊,从小就跟我们亲……”
易长城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步,本来想伸手跟封先生握一下,看见人家那双修长干净得像艺术家的手后,又觉得不妥,便退了一步,点点头,“谢谢您,封先生。”
一个阴阴的声音恰到好处插了进来,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是啊,遇冬,你是该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封先生。没有他,你今天可能还以那样的罪名在看守所关着。”
遇冬的身体猛一颤,那场经历像一根刺插在她的心脏上,隐隐疼痛。她扭头,看着一直没有存在感被忽略得很彻底的吴明俊,“你,什么意思?”
吴明俊这次存在感刷得很足,手揣在兜里显得漫不经心,“遇冬,不要忘了我至今还是个记者,能查到点真相不奇怪。只是我知道的真相,恐怕和你知道的不尽相同。”
他语速很慢,抬起眼睑挑衅地看着封硝,“那个被收买的警察离职以后,被你安排到哪个地方发财了?封先生,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这一招耍得很好啊。”
封硝眸色渐沉,骤如黑夜。
段凉却急了,想要说话,触到封先生黑沉的眼睛才硬生生吞了下去。
遇冬的心坠到了谷底。原来,是这样!她一直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翻个车,问个话,明明被绑架的是她,而最后……她却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关了三天!
有谁能了解她那三天的恐惧和彷徨?她从没进过看守所,曾经觉得那种地方跟自己一辈子都挂不上钩。最后的结局却是不了了之,她被他以救世主的名义劫持了……从此,他觊觎上她的心脏。
遇冬知道这就是事实,但还是抬起头来,颤着声儿问,“封硝,你不说点什么?”
封硝唇线紧抿,眸黑如漆,脸上一丝情绪都不露,“我没什么好说。”却是心里在下雨,先是毛毛雨,后来是大雨,最后是倾盆暴雨。
他某天跟遇冬说过,有的人也许是被脏水泼了,但有的人本来自个儿就是一盆污秽不堪的脏水。吴明俊自己是脏水,而遇冬却是真的被脏水泼了。
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是封硝报复行动的全面开始。算计遇冬进警局,并以低俗罪名打击她的自尊心,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救她出来。
每一个环节,都预设好,环环相扣。
封硝查过遇冬,知道这是个性格相当强势且倔强的姑娘。要降住她,要打击她,必须先从自尊心上入手。
封硝做到了。遇冬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楚楚可怜,卑微得低眉顺眼。
这个计划本来是完美的,如果一路照着计划走下去,遇冬与其家人必定崩溃,最终非死即疯。但再完美的计划,也有人力不可抗的漏洞。
并且这漏洞还有两个之多,封硝在这场完美的阴谋中,最终自己算计了自己。
第一,他没想到一见遇冬,就狂热地爱上了“听心脏”的游戏。
他是患过自闭症的人,一切情绪自个儿消受,与外界格格不入。
遇冬的出现,仿佛是母亲的心脏在召唤。他在现实和幻象中来回切换,一方面执行着计划中的恨,另一方面又执拗地追随,不让别人欺负她。
因为欺负她,就相当于欺负他的母亲。
第二个漏洞,便是遇冬这个人。
封硝一直不敢往深里想,自己到底是因为母亲的心脏,还是因为遇冬本身让他时刻都想把她锁在身边。
甚至某个深夜,他喝醉时完成真正意义的初吻,明明就压根忘记了心脏,而是秉寻着自己的心意,与她缠绵……她是那样令他迷醉,无法自拔。
他固执地离不开这个女孩,在她说“再也不见”时,刹那间慌了。于是把自己变得不那么冷酷,也不再动不动就发怒。
在她故意惹他生气的时候,他还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无论后来他偏离了怎样的方向,也不能抹去当初投下的阴影设下的局。
封硝自欺欺人,一再认为自己只是为了靠近住在遇冬身体里的心脏。
他是一个,却反被她的心给猎了。
我没什么好说。这是骄傲的封硝对遇冬的交待。他明知这个答案会种下什么恶果,却也不肯卑鄙而油滑地否认。
他本可以用一千个靠谱的借口,来遮掩这个错。但他不屑,尤其面前站着的,还有吴明俊这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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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硝低估了吴明俊的能力,没想到对方在这么没有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能把自己身上的恶迹悠悠然隐掉,而把他推到了最主要矛盾的位置上。
他知道遇冬深受打击,从坐上黑色宾利后就再没开口跟他讲过一句话。
终于,遇冬在车子快要到达昨天的住所时缓缓吐字,“我,今晚在医院陪妈妈,不想,跟你回去了。”
封硝害怕的事情,仍是发生了。他对她的疏离和脱离他的视线,有着一种神经质的恐惧。
他沉默着,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段凉在前方掉了个头,向着医院方向开去,没遭到封先生的阻止。
黄昏的街道,灰的天,窗外的人行色匆匆。
封硝侧目过去看遇冬,目光深沉而忧郁。
她敏感地别过脸,还把身体也往边上挪了挪。
再也不是那个嘻嘻哈哈拽炸天的姑娘,“混蛋,你去哪儿了?不给本宫准备早餐就跑,不想混了?赶紧回来侍候,否则打断你的腿!”
也不是那个厚脸皮的姑娘讨好地问,“他们都说我笑起来挺好看,你觉得呢?”
更不是那个听起来有点污的可爱女孩,“本姑娘是一言不合就壁咚!怎么样,风声声先森,再来一发?”
这一刻,风声声先森是真的想“再来一发”,但可以预测的结果会遭打脸。于是他只是默然地伸长了手臂,贴紧车椅背,从她身后虚搂着那纤细柔软的腰。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她的腰上,轻轻的,试探着,若即若离。
仅仅是这样,遇冬的身体依旧微颤一下。但她没动,只是全身僵硬地任他搂着。
她的脸依然别向窗外,不愿跟封硝有一丝眼神的交流,心乱得一塌糊涂。
第38章 他爱我是因为他爱你
遇冬别扭地望着窗外。
封硝所能看到的是她很少很少的侧颜,三分之一光洁的脸,却是一会儿,连这三分之一都看不到了。
他原本不是很会讲话的人,即使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口。就那么闷着看她,移不开视线。
终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段凉已经下车,替遇冬拉开了车门。
遇冬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低着头,哽着声说“走了”……随着这一声“走了”,她的脚尖碰到地面的刹那,被他强劲有力的手臂向后一带,正好倒进他的怀里,结结实实抱满怀。
她面红耳赤,恼怒中又软得没有一分气力。
他辗转在喉间的嗓音,如催眠一般,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明天我来接你。”
顷刻间,他已经放开她坐直了身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脸上仍是没有表情,黑沉的视线定定看着前方。
遇冬咬紧牙根,在自己没出息的心软前下了车,直直向着医院走去。她没回头,不知身后幽深如夜的目光,渗出了多少忧伤和孤寂。
脚步千斤重,心有千千结。她走进医院大门,确定他看不见时,才在拐角处靠着墙壁微微喘了口气。
仿佛被一张天罗地网笼罩,再也逃不出生天。尤其她进到易清铃新换的病房时,更是感触特别深。她分不清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易清铃新产生的医药费全部结清,账号还预存了不少钱。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动手术了。
这样的单间病房也许是遇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有时候没有床位,住走廊的情况是大多数。
还贴心地换了两个专业特护,轮班值守。特护均是护士学校毕业,细心,干净,做事稳妥。
遇冬一来,特护就笑容满面地介绍了今天易清铃的精神状态,饮食如何,病情如何,运动量如何。
遇冬心里惶然,一时觉得那几天在看守所里的日子是值得的。起码换来了母亲的好日子,否则以她的能力,不知道能不能让妈妈熬到她能挣钱的时候。
债台高筑的日子,她过够了,过怕了。每天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是半夜惊醒,梦到妈妈病危却没有钱抢救。
此际,窗明几净。遇冬叫了外卖跟妈妈一起吃。母女俩好久没一起用餐,吃得特别香。
“冬儿,你是不是像你舅妈说的,交了有钱的男朋友?”易清铃十分担忧,“靠谱吗?人品怎样?那,明俊怎么办?”
这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打遇冬的脸。
男朋友会把她以那种罪名算计进看守所?那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迹。即使他有钱有权,随意就抹去了记录。可在她心灵上留下的伤疤,终身难以修复。
遇冬现在害怕一切穿制服的警察,连交警都怕。别人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无法明白她为什么怕打雷怕成那样。
这样的人,靠谱吗?人品好吗?让她怎么回答?
明俊怎么办?都已经和表妹滚床单了,能怎么办?她爱不爱他是一回事,他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是另一回事。
谁不是要脸的人呢?交个男朋友,眼光这么差,遇冬无颜以对。于是她淡淡地避重就了轻,“妈,以后别提吴明俊。他跟小颜在一起了。”
易清铃愕然,筷子挟了菜举在空中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倒是遇冬展颜一笑,“妈,吃菜,多大点事儿啊。这年头,这种事儿多了去了。总好过结婚之后,再看他们滚到一起是不?”
易清铃唉声叹气了一把,本来觉得吴明俊那孩子各方面都不错,结果鸡飞蛋打一场空。
她想女儿肯定伤得挺重,从今天进来情绪就不太对头,“冬儿,别想不开啊,其实这不算什么。人生的路还长,什么事儿都遇得上。就比如说你爸爸……走了这么些年……”
“咦,妈……”遇冬咬咬筷子,“我问个问题,你能不能不生气啊?”
“问吧。”易清铃挺乐意跟女儿聊天,尤其这种时候要是能转移转移注意力,没准女儿就不伤心了。
遇冬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那我可问啦?”看见妈妈慈爱的笑容,鼓励的眼神,她真的鼓起勇气问了,“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多女人都喜欢他?”
易清铃一愣,笑笑,“那当然了。”她指指自己失忆过的脑袋,“其实我记得也不太清楚,这事儿你问吴伯伯,他肯定知道得多。不过你爸年轻时长得挺帅,年纪轻轻就当了市长,有人喜欢也正常。我能记得的,其实是他真的很关心我,也很爱你。”
遇冬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嗯,是呢,爸爸真的很爱我。他爱我,是因为他爱你……”这一点,没有人比遇冬更加清楚。
越长大,越能明白当年爸爸所做的决定。她对自己说,遇小冬,你有这么个爸爸,虽然时间很短,也知足吧。
母女俩扯了一会家常,欢欢喜喜,气氛融洽。遇冬从母亲的话里更加证实一点,当年大权在握的爸爸一定跟封硝的母亲有什么牵绊,否则不会令得封硝对她设下重重陷阱,甚至一度想要掐死她。
冤冤相报啊,谁叫她是遇小冬呢。
想谁,谁就冒出来了。
微信来了一条语音,音质华丽得不像话,即使说这么简单的语句,都像是在说情话,“吃饭了吗?”这符合封硝省话的节奏,却不符合他说话的习惯。
他挣扎了许久,甚至写下了一大段道歉和安慰的话准备照念,最终放弃,换成“吃饭了吗”这种没话找话的无聊句式。
遇冬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回复,脑子里忽然出现无数个声音反对,随即就放弃了。顺手把手机放在兜里,洗了水果去跟母亲共享。
易清铃得知今天遇冬要留在医院陪她一整晚,高兴得跟孩子一样。
只是,计划有变。
晚上九点,遇冬的手机响了很多次。她看是吴明俊,本来不想接,又怕影响到母亲休息,便出病房在走廊里接听了。
她语气疏离,“你好,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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