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精校出版]

    “你是不是又跟他提结婚的事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是呀，因为在法国，离婚前必须分居满一年，离婚后三年内不允许再婚，也禁止复婚。所以法国很多人都不结婚，而是签同居协议。可我怎么向我父母交代?只是同居吗?”

    “对，在中国人的理念里，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可是对他们来说，这是很无聊的问题。”

    这时厨房传来“滋啦啦”的声音，煎蛋的香气飘来。

    卷心酱一闻就说：“好饿!这是……法式吐司?”

    我们进厨房时卜先森正往平底锅倒橄榄油。

    “帮我拿糖霜出来。”他使唤卷心酱做事，“洗一片奶油生菜，再切几个草莓做摆盘。”

    卷心酱连吃了两份吐司，心满意足地喝着果汁。

    卜先森把她的包递过去，“吃了东西，心里也好受多了吧?那就回家吧。你已经借用我老婆三个小时了，我要找你要回主权。”

    我瞪他，“什么主权?我是你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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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殖民地。”他说，“谢谢你，我刚才还没想到这

    么确切的词。”

    103

    卷心酱走后，卜先森说：“你看，你心心念念的mof君也没那么完美。”

    我承认，“看来和老外恋爱，也蛮心累的。”

    他得意得差点要摇尾巴了，“这辈子你就安安心心做卜太太吧。”说着打开冰箱，拿出牛排、乌冬面和苦菊，还莫名地哼着小曲。

    喂喂喂，幸灾乐祸也要有个限度吧?

    104

    我是个“料理小白”。我第一次给卜先森下厨，做了西红柿鸡蛋汤。

    卜先森用勺子舀出一点鸡蛋壳，“这是什么?”

    我说：“钙。”(鸡蛋壳里含有大量钙质。)

    后来给他做南瓜粥，他嚼到一个硬物，“这是什么?”

    我说：“锌。”(南瓜子里含有大量锌元素。)

    105

    “你中学时代有没有对女生有过好感?”我问卜先森“我初中同桌非常温柔，经常帮我整理课桌，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我很喜欢和她坐在一起。可是后来她给我写情书，被别的同学看到了。因此老师把我们调开了。”

    “啊?她也喜欢你?然后呢?”

    “她一直以为是我告发的，再也没有理过我。我们调开之后，她彻底变了一个人，高一那年我在楼梯间撞见她抽烟，留很长的刘海，成了不良少女。”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高二她全家移民加拿大，走的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应该是喝醉了，她说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了，然后开始哭。”

    “后来你们再也没有联系?”

    “也许以后还会再见面吧，虽然已经毫无意义。”他叹息，“我只是遗憾，当时为什么不肯解释一句。明明也想很温柔地对她，但是到底，有少年无谓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顿了顿，又说：“老师把我们调开后，我是真的很难过。可是我从小就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那时，她肯定以为，我一点也不伤心吧。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天看到她抽烟的样子，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我沉默了许久，直到卜先森说：“好了，回答完毕，晚上想吃什么?”

    我拉着他的手，“你之前也对别的女生有过好感，为什么后来认定是我呢?”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认定过，我只是想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

    “试试看，就这样，和你一直到老。”

    106

    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即使工作再忙，卜先森也会抽时间在门前小庭院里种菜。他在网上买许多芝麻油渣做底肥，黑黝黝的土，绿油油的叶子，很有点丰子恺的画的味道。

    小葱和小油菜是经常能吃到的。春天的荠菜、香椿和茼蒿，都是每次吃饭前，他现摘现洗现炒的。我以前只在意大利面和台湾菜三杯鸡里吃过的罗勒，他也种。

    我看他站在泥土地里采摘罗勒叶，用瓷器装了一小盆，然后捧着到厨房去炒牛肉。虽然是简单的日常生活，可我总是看得很心动。

    “小时候总是跟着奶奶一起种菜，没想到种菜的技术，也是一辈子不忘的。”他说，“一辈子不忘的技术，还有骑自行车和游泳。”

    我插嘴，“还有爱我。”

    他笑眯眯地捏捏我的脸。

    107

    周末大扫除，卜先森翻出我的两张拍立得照片，他很惊讶，“你曾经是摇滚少女?”

    那是大学时代的我和泡菜小姐，满满的青春扑面而来。

    大一那年学生会组织参加迷笛音乐节，下雨天大家等着崔健，我旁边有人喊口渴，舞台区突然扔出来几瓶水，陌生人就一人一口仰头喝，喝完传给下一个，到泡菜小姐那里时就剩最后一口，她没喝，直接递给我，“你不是一直喊渴吗?”

    这是我和泡菜小姐友情的开端。

    大二那年迷笛音乐节的水依然贵死人。我第一次上舞台，唱功很烂，音色欠佳，又紧张得不行，刚唱了几句，导演就对我竖中指，还一个劲儿拉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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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我都要哭了。

    这时泡菜小姐跳上来站在我旁边，高声吆喝起来：“贝斯再加点压缩，主音吉他你过载不行啊，还有节奏的干音不要太重了，来，鼓手四下!”那样子真是帅得不行。

    架子鼓的嚓片声响起，泡菜小姐扬起嗓子就是一曲维京民谣，拉着我一起唱。

    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自由，信仰，热血，燃烧!

    乐队一个舞台一个舞台唱下去，反响都很好，后来现场直接躁了，天色将暮，台下乐迷们手拉手挥舞，还有人放烟火，那画面太美太美。

    迷笛的日子其实很艰苦，洗澡要排很长的队，餐厅的菜贵得吓人，我和泡菜小姐就整天喝啤酒，半醉状态去唱歌弹吉他，要的就是迷幻的效果。她弹吉他，我唱，没有星辰的夜晚，却也在闪闪发光。唱累了，我们爬回帐篷，地上硌得慌，却也睡得很香甜。

    遇见泡菜小姐之前，我的世界很小，我觉得自己就像角落里的苔藓，不起眼又毫无生气。是泡菜小姐改变了我，让我变得更加自信、勇敢和开朗。

    就像歌里唱的，“遇见二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整个大学时代，我和泡菜小姐利用假期时间，游玩了很多地方，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比如第一次去首尔，她走路不小心摔伤了右脸，回国时她的右脸贴着纱布，结果同学们一个劲儿地起哄她是去韩国整容了。她只有一个表情，“宝宝心里苦!”

    还有一次去哥本哈根，进了一家服装店，我们各种试穿自拍，店员脸色一直很诡异，后来她比划了半天，我们才知道，那是干洗店……

    后来她陪韩国欧巴去了台北，参加跨年演唱会，倒计时跟我视频，让我看到台北101璀璨的烟火秀，我说：“这种浪漫的时候，你不是应该和你身边的欧巴接吻吗?”

    她说：“在你找到一个能陪你过跨年夜的人之前，我不会让你孤独地迎接新的一年。”

    第一次见卜先森，她很挑剔地说：“你要对她好，记得，颜值不够，人品来凑。”

    我结婚的时候，她送了我用九十九颗牛奶棒棒糖扎成的花束，祝福我一辈子甜蜜到老我消灭完那捧花束后胖了五斤，卜先森挑拨离间说：“她就是想看你胖!”

    泡菜小姐知道后却不以为然，“他是嫉妒!嫉妒我们认识的时间更长。男人如衣服，闺蜜如手足，我们是一辈子的好闺蜜，就算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也要追着爱豆流口水!”

    我想，所谓的闺蜜，大抵就是，即使青春散场，还会陪你一起疯的人吧。

    108

    对我这种吃货来说，旅行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吃。

    布达佩斯的多瑙河很美，可我只记得sirlancelotknights'restaurant，一家中世纪风格餐厅，大块烤肉，只有刀没有见要用手抓。

    卜先森不肯用手，拿刀插着吃，还满脸嫌弃地说：“你都没洗手。”

    我伸手在他的那块烤肉上用力抓了几下，“脏东西都给你了。

    然后抓起我自己的烤肉，大快朵颐。

    109

    偶尔也会怀旧，看看青春片，拉卜先森跟我一起。

    可他特傲娇，“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的青春片，无非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爱情的结晶说流就流，明天的梦想说碎就碎。我三观很正，不想被吊打。”

    好吧，最后只能我一个人看《最好的我们》。

    卜先森走过来，看到我满眼红心，“刘昊然的摸头杀，太苏啦!”

    他俯下身，双手插进我头发里，一顿乱揉，“像这样?”

    我抬腿踹他，“走开!”

    十分钟后，卜先森又出来了，刚巧刘昊然在黑板上写字，谭松韵说他字好看。

    卜先森盯着屏幕，“这个字好看?莫非是情人眼里出王羲之?”

    我仰头笑，笑够了白他一眼，“你到底让不让我追剧?

    又过了会儿，卜先森走出来坐到我旁边，“周末还是不工作了，放松一下陪你追剧吧。”

    我躺下来枕在他膝盖上看屏幕。

    演到男女主角军训，他们穿着肥大军装一人一个耳机听周杰伦的歌。

    “你们也军训过吧?你穿军装有没有宋仲基帅?”我问。

    他笑，“有哦，那时我多么‘小鲜肉’啊，玩的就是制服诱惑跑。”

    我突然有点小情绪了，“可惜诱惑的不是我。”

    他伸手抚弄我的头发，“骗你的，那时候我其实很自卑，因为很矮。”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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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是真的，高一我坐在班上第一排，高二就变成最后一排了。那年暑假长了十多厘米。”

    我笑了，“你那么矮，还有女生喜欢你。我整个青春期都没被男生表白过，好孤独。”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表达出来。尤其是学生时代，我们都太年轻。”

    “可那时候还是希望听男生对我说，我喜欢你。”

    没过多久，他突然正儿八经地叫了声我的名字。

    “嗯?”

    “我喜欢你。”

    “已经晚了，我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孩了。”

    “我喜欢你。”

    “别闹了。”

    “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110

    卜先森时常会给我带来惊喜。

    有一年过年，爸爸让我们去洱海帮叔叔装点客栈。那时叔叔刚刚在大理租下一套面朝洱海的民居，要开客栈。我本来想拒绝，可卜先森满口应承下来。

    叔叔是典型的bobo族(布尔乔亚和波希米亚的混合体)，讲究生活格调，口味刁。为了让他满意，卜先森在一家人气很高的台湾杂货创作家的网店，选购了大量精致的杂货。

    “你怎么知道这些网店的?”

    “本科时做过一段时间代购。”

    以前总觉得卜先森只知道钱，没想到他也很懂得生活。

    他跟叔叔说起生活理念，也是一套一套的，“我虽然崇尚‘不持有’的生活方式，但也不主张丟弃旧物，旧物只要赋予其新的风格，也能焕然一新，变废为美。”

    那天我要把一个断了脚的木椅丟弃，他叫住了我，很快把它当成骨架制作了一盏羊毛毡落地灯。我简直目瞪口呆，他却淡定地说：“我爷爷就是木匠，小时候学过一点。”

    他甚至会用智能缝纫机，看他坐在缝纫机前，埋头于一堆色彩斑斓的无纺布之间，拿着大布剪挥斥方遒，我只有惊叹的份儿。他做出来的手工杯垫，简单大方，让人爱不释手。

    “别告诉我小时候你还做过衣服。”

    “小时候总是穿堂哥的旧衣服，我妈帮我把尺寸改短，我也学了点儿。”

    有次叔叔问他：“有没有觉得这一排子持莲华和鹿角海棠有点单调?”

    他点头，“诚品风格文具馆有种naughty naughty pet超搞怪娃娃，可以放中间试试。”

    叔叔一拍掌，“我怎么没想到!”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多潜藏技能没有展示出来。

    他说：“大观园里开门见山，用山来隔挡园内的景色，以营造曲径通幽的意境，一辈子这么长，我如果让你一眼望到底，那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

    111

    有时候，卜先森给我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在清华食堂吃饭，谈及学生时代食堂的黑暗料理。

    我说：“那时我暗恋的男生在隔壁学校，我总想去他学校食堂吃一次。一次就好，尝尝他每天吃的味道。我去那天，食堂阿姨让我在几个菜里选一月饼炒辣椒、红烧鸡头、辣条炒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