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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时翻山越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尔流年

    好在那个叫方式的男人示意无碍,并从口袋里摸了张名片递给程梨。

    他指骨长,程梨看了眼,规规矩矩地接过,余光还扫了眼外公乐鸣琛。

    金属名片硬而凉,方式两个字凸起,程梨指腹摸上去,有种磨砂感。

    名片上只有这两个字,和一个邮箱。

    程梨从名片上抬头,再度看向方式,他正迎着她探究的目光笑。

    程梨立马别开眼,听到乐鸣琛说:“方叔叔是你舅舅的朋友,明年你考美院,需要人指导,接下来这半年,他是你的老师。”

    ***

    次日是大休的周末,程梨一早先从房间里摸出来,又摸到院墙外。

    刚松了口气,听到身侧一声喇叭响。

    程梨下意识地像个猴子一样想去抱路边的树,一侧身发现是她草木皆兵想多了,就是辆过路车。

    她皱着眉掏出手机,上面有一大早发小程鹿鸣发来的短讯:“这周别回来了,我去替你问问。”

    程梨想拒绝:“我本来也闲着。”

    程鹿鸣仍旧劝她:“真有消息他们会通知你的,这样问了真得不等于白问?”

    程梨扣在屏幕边的手不动了。

    可能是白问,但总得做些什么。

    真有消息,对方通知的第一人会是乐海音,哪里会是她。

    不过她还是听了程鹿鸣的建议,回他:“那好,我不去了。”

    **

    多年前,钢琴家乐鸣琛的女儿乐海音私自跟随她的老师,青年画家程渠离家西下。

    不久,程梨出生。

    十多年后,程渠带着程梨在自驾写生的路上在沙漠旁的公路上遭遇车祸。

    神智尚清醒的程渠从车内爬出去求救,自此失踪,生死不明。

    又两年,乐海音将从车祸中幸存的程梨扔出家门。

    乐鸣琛发善心,将叛离家门的女儿乐海音生的程梨,弄回了北京。

    **

    程渠在哪里,是生是死,是横亘在程梨脑中最重要的急需答案的问题。

    因为乐海音好像觉得……程渠是被她干掉了一样。

    过去程梨理解不了,现在程梨觉得乐海音是病急乱投医。

    人失踪了,总得需要个理由。

    她近水楼台,就被乐海音拿来怨一怨。

    乐海音琢磨久了,好像还真当真了。

    **

    已经从家里出来了,程梨不会再倒回去。

    走到山下,公交站牌上写着线路的起止和终点名:乐山——蝉鸣寺。

    程梨看了眼,决定去这个最远的终点站。

    **

    师出同门的甘霖陪着任西安到寺庙报道接受社会主义改造的时候,看着寺庙高挂正中的门扁上带着的“佛光普照”,眼角一抽。

    甘霖扯扯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任西安的胳膊:“哥,不然回去再求求郑指?”

    任西安看着甘霖,秋阳跌落满他身后的石板,他开口声音懒散,轻描淡写:“求,我错了?”

    甘霖听他这懒洋洋的声音,觉得说什么都白搭。

    任西安将手中拎的包带塞进牙缝间咬紧,双手撤出来摸向甘霖颈后。

    甘霖老实站着,任西安将他的衬衫衣领揪出来,理了理,拍了拍,见皱巴巴的衣领板正了,告诉他:“你回去吧。”

    甘霖:“郑指让我送你进去。”

    任西安斜他,脸色沉下去:“不用。”

    甘霖:“还有一叠表格要给大师傅。”

    任西安伸出手:“给我。”

    甘霖摇头:“不行,万一你随手扔进垃圾桶呢?”

    任西安嘿了声:“你学坏了啊,哥哥我是那样儿的人吗?”

    甘霖点头:“真是。哥你进去好好听师傅话,争取早点儿出来回队里。”

    任西安乐了,要笑不笑地盯着甘霖:“滚,进监狱改造前,罪犯们才听这种屁鸡汤。”

    甘霖:“你也别一时冲动。”

    任西安唇角勾起个戏谑而玩味的笑:“哥冲动还能怎么着,拆了这庙不成?”

    甘霖抿唇,很严肃认真地嘱咐他:“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别突然突发奇想真皈依佛门。”

    任西安唇畔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甘霖赶在他像掌心拍球一样拍他前,撒腿跑在前面。

    他走了,任西安抬头看了眼这个未来一段时间内他要待得地方,骂了声又单手插兜单手拎包潇潇洒洒报到去了。

    第16章 暴力美学

    第十二章:暴力美学

    甘霖跑得不算远,过了山门便停下等任西安。

    山门后列着两排翠柏苍松,几抹苍翠后,是成列的肃穆碑林。再往外,则是叶片泛黄的枫,树枝绰约低垂,间或在石板路上撒下零星落叶。

    往前,则是层层石阶。

    石阶尽头,是蝉鸣寺红墙绿瓦的正天殿,重檐微翘,斗拱彩绘。

    殿侧的小路旁放着几口汪了碧色深水的石缸。

    里面睡莲已败,只剩绿叶彰显生机,几片飘进去的落叶掺和在内,显得空间逼仄。

    间或有游客结伴来往,过路时纷纷扫清隽修长的任西安一眼。

    任西安跟着甘霖,转眼绕过层层叠院,进了后方的方丈室。

    走这几步路,像把时间甩在了身后,穿进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到门前的时候甘霖停下来,等任西安靠到跟前。

    任西安这才迟迟问他:“郑指导说给我晾这儿几天?”

    甘霖看着他那张面上清冷,实则已经有些焦躁的脸,说:“没给上限。”

    任西安适才无所谓的神情上勾勒出一丝冷峻,低呵:“操……冤家。”

    很耳熟。




他来时翻山越岭分节阅读29
    甘霖一琢磨才想起来,来之前教练郑铎也是这么说的。

    冤家。

    甘霖:“……”

    运动员都注重竞技状态,一天不摸拍不碰球,都可能有影响。

    可郑铎和总教练商议,做出把任西安扔这儿来的决定也并非一时冲动。

    一向稳重的郑铎,但凡跳脚……基本都跟任西安有关。

    任西安冷淡的眸光拂甘霖一眼:“把郑指交代你的该说的说,该做的做,弄完抓紧走人。晚了小心哥给你捆这儿,让你看我怎么学打坐。”

    甘霖应下:“哥你放心,我马上走,有雨,我不想过会儿打船回去。”

    任西安看他,不耐烦地摆手:“滚滚滚。”

    甘霖笑,而后跐溜一声先进了方丈室。

    任西安留在外面,浑身摸来摸去,也没找到个能泄愤的东西。

    他以为郑铎说说而已,没想到刚比完公开赛还真给他扔庙里来。

    扔这么个热血漫和古装剧里才有的地方。

    这操蛋的命。

    他在这儿到底得蹲多久才能回去?

    **

    甘霖走后,方丈安排一个法号净空的徒弟安置任西安。

    净空好奇,问他:“犯什么错了,我进门这么久,第一次见你这样……见运动员往这儿奔的?”

    任西安先回答他前半句:“我教练是个人才。”

    而后回答他后半句:“杀人。”

    净空:“……”

    隔了三秒,净空以一种怀疑他某方面有问题的眼神看着他。

    任西安痞笑:“未遂。”

    他真不觉得他有错。

    不知道为什么郑铎上纲上线给他弄这儿来,一副要废了他的架势。

    刚结束的公开赛里。

    任西安辛辛苦苦热身练习许久,临上场时,对方突然弃权。

    他不战而胜。

    比赛就那么结束了。

    他堵在弃权选手离开的必经之道上,希望对方上场打。

    郑铎知道后,即刻找他长谈。

    郑铎一开始是苦口婆心的状态:“少打一场少耗体能是好事儿,你给人堵那儿,像什么样儿?”

    任西安起先回复:“就聊两句,没堵。”

    郑铎斥他:“道儿一共就那么宽,你往那儿一站,高人一个头,仇恨地看着人家,知不知道造成什么影响?”

    任西安啧了声,抬眸看他,否认:“仇恨,我怎么那么闲呢?”

    这几个字点着了郑铎的肺:“你就觉得对方不弃权你一定能赢?”

    任西安没谦虚:“是这么回事儿。”

    郑铎指他:“你……”

    任西安领会他的意思,坚持:“我不嚣张,也没欺负人。”

    郑铎发狠:“你这性子不改早晚惹出事儿!”

    然后又谈了几次。

    然后每次都是谈不拢。

    最后郑铎就准备给他个教训。

    他以为顶多罚个圈写个检讨……打死他都没想到郑铎那个老狐狸把他扔庙里来。

    吃素、烧香、拜佛?

    不知道郑铎怎么看出来他有可进寺庙深造的慧根的。

    **

    任西安在禅房里被净空和几个师兄弟摁着套了套僧衣的时候,选择了忍。

    哪怕上面粘着块儿色彩不搭的补丁。

    这荒山野岭的,他要是再整点儿“欺负”人的事儿,还真不知道何年何月郑铎能把他领回去。

    寺里的落叶怎么扫都扫不完,任西安觉得无聊,拿着扫帚当球拍,打净空扔过来的叶子。

    扫了会儿,黑云压境,眼看将落雨。

    净空扯他进正天殿,两人在正殿供奉的几座佛像后面。

    断续有进殿烧香的人。

    任西安不感兴趣,没看。

    净空一直往正殿前面瞄。

    隔了一会儿,他扯了扯任西安胳膊:“快看。”

    任西安闻言给了个面子,慢慢将视线挪向净空所指的地方。

    净空说:“人才哎,大家都是来烧香的,就这姑娘烧个香烧到得灭火。”

    斜前方正殿里,任西安视野之内,有个黑发柔顺散在瘦削的脊背上的姑娘。

    她低垂着眸,侧脸冷冽。

    漆黑的眸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双耳香炉。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块儿石头。

    她适才往香炉里插香时用力过猛,不仅自己手中那一柱没能插/进去,反而随着她的动作原本香炉中正在燃烧的香崩断跌落好几根。

    很巧,崩断的香跌落刚好掉在一旁的香火簿上。

    草纸遇香燃烧,转眼就起了肉眼可见的火苗。

    净空和任西安都听到了一声情不自禁的“艹”。

    那姑娘倒没手忙脚乱,冷静地铲起一旁冷透的香灰倒了些在纸上灭火。

    她末了抬手擦了下额上和脸上的汗。

    净空抖肩,看任西安:“脸花了。”

    不多时,两条如葱段般白直的腿从任西安眼前渐行渐远。

    而后只见花了脸的姑娘走进刚刚倾盆的雨里,抬起头,对着雨又抹了一把脸。

    任西安笑了下,这人还真是不拘小节。

    **

    回到后面的诵经室,净空去做每日要完成的课业,任西安单独坐在西边空旷的室内。

    室外大雨瓢泼,坐着坐着,他嫌身上的衣服湿,将上衣整个扯掉,坐在诵经室里就那么睡着了。

    这才第一天,他就无聊地要数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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