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自此,善宝同母亲便开始期盼,希望朱老六归还之时,善喜也能全乎的回来。
第四日,雨淅淅沥沥大有停歇之态,只是气息冷如初冬,西厢房内,炕梢,锦瑟与朱英姿在描花样,炕头,善宝与李青昭歪着闲话,李青昭请教善宝一个问题:“若胡海蛟非得以你做交换才放舅父呢?”
善宝道:“你想想,他有没有可能要以你做交换?”
李青昭就认真的想了想,突然大怒:“你嘲笑我!”
善宝很是费解:“我没有。”
李青昭怒气未消:“胡海蛟怎么会看上我。”
本是个玩笑,从这个玩笑善宝发现,说到底是她自卑。
李青昭已经二十岁,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在济南时,善喜也曾经官媒私媒的托付为她找婆家,只是李青昭有她的择偶条件,还专门写成对联贴在自己房间,上联是——貌比潘安,下联是——才胜子建,横批——品如柳下惠。
潘安、子建、柳下惠都是善宝给她讲过故事里的人物,她觉得,有貌有才有品,方是好男人。
到最后没有一个合适的,她气呼呼的找善宝牢骚,恐自己孤老终身。
善宝捻着胡须……只是做了个姿态,道:“想嫁人容易。”
李青昭大喜:“请赐教。”
善宝提笔,给她那幅对联续了几个字,于是变成——貌比潘安弗如,才胜子建莫及,品如柳下惠痴心妄想。
写完掷笔道:“如是这样,嫁人如探囊取物。”
“你嘲笑我!”李青昭撕毁了对联,离家出走一个时辰,回家时手里拎只烧鸡,吃的满嘴流油,重新恢复幸福快乐,嫁人之事早抛到脑后。
现下也是,善宝塞给她块硬面饽饽,她又幸福快乐的请教善宝第二个问题:“祖公略与文婉仪既是未婚夫妻,为何不见他们卿卿我我?”
善宝有同感,只是那不在自己关心的范畴,能够让她日思夜想的,无非是——长青山、月夜、胡子男……
她下意识的摸摸头上的木头发簪,敷衍着:“谁知道呢。”
赫氏在看佛经,抬眼瞄了下善宝,略微思忖,便喊善宝:“你陪我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善宝指着外面,雨虽然要停,但冷的紧。
赫氏整整衣裳:“还没到立冬呢,锦瑟拿伞。”
锦瑟应了,去角落取了纸伞,却没有交给赫氏,为夫人小姐撑伞是她的责任。
赫氏接了过来道:“你不必跟着。”
善宝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扯了件披风裹紧身子,随着赫氏出了西厢房。
迎面一股冷飕飕的风吹来,善宝打个冷战,“娘啊,我们去哪儿?”
赫氏望着院子里落叶堆叠,一地狼藉,皱皱眉:“随便走走。”
这可不是济南家中的后花园,有什么可看的,善宝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朱家,母女俩沿着坑坑洼洼满是泥水的道路款款而行,路边的老杨树差不多掉光了叶子,北国总是冬来早。
赫氏很随意的文:“你那支翡翠蝴蝶发簪呢?若何插个木头的?”
善宝的心仿佛被谁咚的踹了一脚,自己的秘密还是被母亲发现了,迟疑下道:“是这样,突然有一天,翡翠蝴蝶变成木蝴蝶了。”
赫氏一瞪眼:“好好和娘说话。”
善宝哦了声,心里明白决计不能出卖胡子男,低眉看着绣鞋上沾染的泥巴,怯怯道:“翡翠蝴蝶丢了,我就找木匠刻了个木头的。”
赫氏当然不信:“这些日子不得方便,所以娘有话问你都不成,长青山毒虫猛兽很多,你在山上两夜却安然无恙,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到底是老江湖,善宝心里敲鼓,却故作镇定道:“您的意思非得我出事才对?”
赫氏嗔道:“你明知娘不是那个意思。”接着叹口气:“你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不是娘多管,娘只是担心。”
善宝抢过伞高举着遮住赫氏,嘟着嘴道:“总之我没有做对不起你和爹对不起善家与赫家的事,至于在山上的两夜……”顿了顿问:“娘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赫氏郑重的点头:“当然信,还有佛菩萨。”
善宝得意的笑:“这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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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氏眉头微拢:“呃?”
善宝忙道:“我的意思,我在山上遇仙了,神仙保佑我安然无恙。”
“又胡说八道!”赫氏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善宝的额头,晓得纵使逼问下去,这丫头必然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对付自己,谁让她聪明乖违调皮顽劣。
一阵风过,头顶老杨树灰突突的枝干便抖落积攒的雨水下来,落在伞上噼里啪啦。
善宝呵着手,表示有些冷。
赫氏心疼了,道:“我们回去吧。”
善宝如释重负,挽着母亲往回走,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崔氏和朱英姿母女在哭。
“该不会是老六叔也被胡海蛟抓做压寨夫人了?”善宝实在想不明白只会骂人的崔氏居然也会哭。
崔氏:“……”
一张哭花的脸愣愣的看善宝,可惜了四美堂的胭脂。
赫氏拉着崔氏去了西厢房,彼此坐定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氏夸张的捶胸顿足:“来了一伙官差,把李青昭和锦瑟带走了。”
赫氏脑袋嗡的一声,第一感觉是,那桩命案东窗事发。
善宝更加想不明白了,崔氏一直想赶走她们这几个人来着,李青昭和锦瑟被抓走她该高兴才是……忽然明白崔氏是怕受株连。
李青昭、锦瑟被抓走了?
善宝才反应过来,猛然转身就想跑,被赫氏喊住:“你做什么?”
善宝道:“一个是表姐一个是婢女,不关她们的事,我去衙门说清楚。”
崔氏擤了把鼻涕甩在地上,道:“你不知道呢,当时捕役来的时候问谁是善宝,你那表姐吓得直哆嗦,你那婢女却挺身而出说她是善宝,捕役当时就扭住了她,我猜她是为了救你。”
善宝有疑问:“为何我表姐也被带走?”
朱英姿道:“说是协助破案,若不是我提了我爹的名号,也被带走了。”
其实,她提的是祖百寿的名字,只不过说朱老六是祖百寿手下的把头。
善宝对赫氏道:“娘,我要去救锦瑟。”
赫氏拉住她:“你若去,非但救不出锦瑟,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善宝坚持:“即便如此,我也要去,我若不去,锦瑟会心酸的死去。”
赫氏手紧抓着她,凝眉思索:“奇怪,捕役来抓人,也应该问谁是善喜,你爹才是一家之主,为何他们问谁是善宝?”
这里有蹊跷,善宝道:“会不会是老六婶和英姿听错了?”
崔氏一撇嘴:“我又没有老迈昏聩,听得清清楚楚是来抓你。”
善宝顿生疑窦,自己在雷公镇一没偷鸡摸狗二没道德败坏,捕役为何来抓自己?
赫氏愁眉紧锁:“老六不在家,该如何是好?”
崔氏道:“我倒也认识祖家大爷,这事非得他出面不可。”
第二十四章 拐着弯救人
提及祖百寿,赫氏毅然决然的道:“不可,这世道,求人难上天难,那祖家大爷断不会白白帮了咱们。”
崔氏显然有些失望,冷嘲热讽道:“你就让条狗看家,也还得给点残羹剩饭,这可是救人呢,另者,祖家大爷是何等人物,人家能巴巴的等着你这芝麻绿豆丁点的好处。”
赫氏还是有所忌惮,都因为朱老六提亲在前,怕只怕这里面有故事,千回百转的,自己被人算计。
崔氏唾沫横飞的劝:“两条道摆在你面前,一,让祖家大爷救人。二,让善宝去衙门顶罪,毕竟锦瑟只是你们家的丫头,早晚露馅,多少七尺高的汉子,一过大堂,大板子伺候着,没有的罪都得招。”
赫氏仍旧没有动摇,总感觉崔氏在这件事上过于热心。
善宝坐不住了,被赫氏攥着的手挣了挣,没有脱开,急道:“娘,我先把锦瑟和表姐救出来,等老六叔回来再拿主意如何救我。”
赫氏用了下力气,直接将善宝按在炕上,三分愠怒七分哀戚:“锦瑟不过个丫头,你可是千金小姐,若真她为你而死,大不了我认她做义女,将来厚葬她。”
善宝瞪大眼睛:“娘!”
赫氏说出这样的话让善宝震惊:“丫头的命也是命,即便你给她做件金缕衣,她死了,还有什么用。”
赫氏晓得女儿的脾气,随爹,平素就嘻嘻哈哈一副闲云野鹤,大事上绝不是难得糊涂,所以看善宝已经跳下炕,赫氏知道劝不住了,四下找,发现了炕上的针线笸箩,从里面抓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咬字如刀刻:“你想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娘走在你前头。”
“娘不要!”善宝噗通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母亲,泪珠儿滚落。
赫氏逼问:“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善宝犹豫着,看剪尖已经划破赫氏细白的皮肤,不得不道:“我听您的。”
崔氏一边道:“这是何苦,求祖家大爷去衙门说说,他若是有过分的要求,你们可以不同意。”
事到如今,赫氏真没辙了,迟疑又迟疑,终于点头:“就依你的。”
崔氏一拍炕,欢喜道:“这就对了,等我的好消息。”
善宝站起,慢慢、慢慢拿下赫氏手中的剪刀,母女俩相拥而泣……
缠缠绵绵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日头从浓云后面探出头,顿时天地一片光明。
天一好,即便冷,街上也是多了很多行人。
崔氏在街口雇了辆拉脚的马车,乐颠颠的赶往祖家大院。
身份地位悬殊的两家,住的地方当然天壤之别,相聚也就不甚近,当崔氏来到祖家大院的街口时,刚好遇见打马出来的祖公略和猛子。
崔氏忙喊停了马车,笨手笨脚的下了去,向祖公略福了福:“二少爷安好。”
祖公略没有下马,垂目看看,认识,于马上拱手道:“朱太太。”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朱老六的女人来自己家里作何,复道:“你该不是找我?”
明知不是,故意问的。
崔氏自作多情的笑笑:“我这点小事可不敢劳烦二少爷,您忙着参帮和商号的事,我是找总把头。”
祖公略皱皱眉,按说朱家有事来找父亲,那也应该是朱老六来,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这事有蹊跷,向来不多事的他,今儿偏就多事的问了句:“找家父何事?”
都是祖家人,特别这个二少爷深得祖百寿喜欢,否则就不会把参帮和商号交给他打理,崔氏想都没想就道出实情:“家里来了几个亲戚,济南府的,穷的叮当响,所以过杨树防买不了凭条,随着那些因黄河发大水而来逃难的难民偷偷越过杨树防,这不,事犯了,就在刚刚被捕役抓了去,当家的有事出门了,我不得以才亲自过来求总把头出面救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衙门要抓善宝的真正缘由,觉得那桩命案搞不好要株连,于己不利,是以才抖出偷越杨树防的事。
朱老六的亲戚,祖公略当然知道是谁,重重吸了口气,朝崔氏道:“那你赶紧去见家父,人命关天耽搁不得,我还有事,告辞。”
随即扬鞭催马而去。
二少爷对她礼待有加,崔氏喜滋滋的朝祖公略的背影道:“二少爷慢走。”
祖公略今儿受陵王邀请过府赏菊,这节气本是菊花盛放,怎奈一场不期而来的寒流,多少菊花谢了娇颜,但陵王府有暖房,所以菊花开的好着。
至街上,行人多,主仆二人勒马缓行,猛子察言观色半晌,斗胆问了句:“二少爷,你不去衙门说个情吗?”
祖公略揣着明白装糊涂:“为那个叫善宝的小姑娘?”
猛子嗯了声。
祖公略笑了笑:“她救婉儿已经受了赏赐,我们两清了。”
猛子才不信,跟随祖公略十年,熟知他的脾气秉性,晓得他此时故作平静,道:“老爷素来不爱多管闲事,朱太太出面更加难,您真不管么?于她,就是人命关天,于您,不过举手之劳,雷公镇您帮了那么多人,不差这个小姑娘。”
祖公略正四处观望,像是在寻找什么,飘过来淡淡一句话:“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亦是多此一举。”
话毕,不容猛子多说,指着斜里那家茶楼道:“大冷天,吃壶茶暖暖身子。”
猛子此时纵使有一腔子话也憋了回去,总觉得主子爷有点奇奇怪怪。
到得茶楼,于门口下了马,祖公略把缰绳交给伙计,拎着马鞭上得二楼,拣了个朝阳的位子,叫了壶大红袍,一贯的,让猛子陪他同坐,一杯接一杯,天南海北的聊,只字不提救善宝的事。
猛子坐不住了,还有个陵王的邀请,眼看错过了约定的时间,猛子催促:“爷,咱该走了。”
祖公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继续吃茶,道:“不忙。”
猛子提醒:“陵王的脾气您晓得,咱是参帮老大,他可是皇亲贵胄,怠慢不得。”
祖公略不为所动,指着空茶杯道:“倒上。”
猛子便提壶边嘟囔:“您今儿是怎么了?”
祖公略笑而不答。
直到猛子坐立不安,祖公略才起身,抓起马鞭道:“差不多了。”
猛子心道,早过了约定的时间,等下该怎么向陵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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