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陈枫不屑地把脸侧向一边,这是用青竹围起的屋子,外面看来是青石垒就,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这里和其他屋子远远相隔,并非王爷起居之处,也就是说,以后再来这里,也看不到王爷了。
金玲珑这个妒妇!
其实这并非是玲珑善妒。
她之所以安排在这里,是因为水木溪汀多了小十七,颜栩嫌烦,所以她也就更不能把待客的地方也安排在颜栩起居的地方,否则他就更不高兴了。
陈枫和施萍素在这里等着,玲珑回去换了身家常穿的杏黄小袄,水绿综裙,乌黑的青丝随意挽个纂儿,插了柄足银杏花的梳篦。
她过来的路上,正遇到颜栩。
“你这是去哪儿?”颜栩在木樨堂里正和几个幕僚议事,听说王妃回府了,他便匆匆回了水木溪汀。
“两位夫人来了,我去看看。”玲珑曲膝行礼。
颜栩不露声色地拉住她,道:“先别去了,回去和我说说进宫的事。”
玲珑便吩咐杏雨先过去,让两位夫人稍等片刻,她随着颜栩回了内室。
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玲珑把进宫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皇后娘娘让她去问玉宁公主的事。
颜栩眉头紧皱,沉默良久,才道:“母后想把玉宁尚给顾锦之,这样一来,顾家就连力挽狂澜的作用也没有了。如果不动顾锦之,凭借顾家在军中的地位,我六位皇兄全都不能轻举妄动,但若是动了顾锦之,便是动了镇国公的根本。镇国公为了保住顾锦之,说不定会鱼死网破。母后真是妇人之见,糊涂透顶!”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皇后千般不对,也不能在玲珑面前说的。
他心里便更加烦燥,原是盘膝而坐,此时长腿一伸,把用整块紫檀木雕成的炕桌踢得飞了出去,如果不是玲珑眼明手快,用迎枕挡了一下,把力道消去,这炕桌险些便撞到在炕下服侍的丫鬟身上。
喜儿和白露吓得跪下磕头,玲珑轻声道:“全都退下去,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
屋内只有夫妻二人,玲珑把手搭在颜栩肩头,柔声道:“眼下应该着急的不是您,而应是顾家的人。您稍安勿躁才好。”
颜栩冷笑:“她是想和父皇争个鱼死网破吗?父皇已经对她诸般忍让,她还是不肯罢休,又在玉宁的婚事上大做文章。”
颜栩说着,一抬眼,便看到玲珑正在看着她,大眼睛水气森森,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吓到她了?
颜栩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已经变得粗糙的下巴磨搓着她那柔嫩的面庞,喃喃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做,我要告诉她,我不想坐那个位子,让她彻底死心。”
玲珑把头从他的胸前抬起,轻脆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这样的话,王爷以前没有向母后说起过吗?”
颜栩怔住,他当然说过。
自从他十五岁回到京城,几乎每隔一阵子就要说上一遍。
他忽然便有深深的挫败之感。
这些话他说过很多遍,但是不但没有作用,皇后娘娘反而越来越过份。
“如果太子还在,那该多好。”颜栩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还有自嘲。
玲珑心头一动,忽然问道:“您真是母后三十几岁才生下的?”
“你瞎说什么,这怎会有错。”颜栩有些不悦,每一位皇子的出生都是有据可查的,从侍寝到查到喜脉,再到临盆,全都有详尽的记录。
玲珑感觉到颜栩的不高兴,她重又把脸埋到他的胸前,小声啼咕:“妾身只是觉得有些太巧了。母后刚刚失去一个儿子,就马上又有了一个,中间的十几年,她都没能给父皇再添麟儿,偏偏太子不在了,母后就有了王爷您。”
“这有何奇怪的,宫里都说本王是太子转世。”
玲珑娇笑:“您信吗?”
“……”颜栩呆了一刻,他信吗?他当然不信,“说这些做什么……我看还是找个能在母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劝劝她吧。”
“能在母后面前说上话的?南阳郡主?妾身看她就是母后的嘴,您想让她规劝母后,肯定会失望的。”
颜栩道:“南阳郡主的儿子不争气,惹出事端,郡主府是大不如前了,若非她长袖善舞,怕是连最后的体面也没了。她有求于母后,早就没有了原则,本王不会找她的。”
玲珑忽然想起一个人:“您是说冒夫人?可妾身觉得她好像对我有些成见,自从我们大婚以后,每次遇到她,她都是面色冷冷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大朝会上扒来的荷包。
一一一
第五五一章 石头
“王爷,如果玉宁尚给姓萧的,萧家便如虎添翼,到时受牵制的是冒家。无论如何,冒夫人也是冒家的女儿,对娘家不利的事,她怎会去做?”
即使是玲珑,也不会做出对金家不利的事,更何况冒夫人?
颜栩想了想,喃喃道:“当年两位舅舅的那件事,楚国公世子自尽而亡,冒夫人大归,父皇将冒夫人许配给楚国公做了续弦。冒夫人嫁进楚国公府十几年一直无出,据说楚国公府势力微,全靠冒夫人的嫁妆维持,因此楚国公很是惧内,不敢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临江侯夫人高氏对这位比她还年轻的继母很是不满,认为是她断了高家香火。”
这些事情玲珑也有所耳闻,她和临江侯府董家来往频繁,董家女眷却绝口不提冒夫人,想来是高氏与继母关系不好。
听到颜栩忽然说起这些事,她怔了怔,这些事情都是后宅妇人感兴趣的,颜栩不是关心这些的人。
她抬眼看向颜栩,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颜栩紧抿的双唇。
她忍不住凑过去,在颜栩的唇角亲了亲,轻声说:“楚国公府最大的危机有两个,一是无子;二是无钱。这其中以无子为重。王爷的意思是,若是能帮他们这个忙,冒夫人便欠了一个人情,可是王爷,您该不会想送给楚国公美人吧?可妾身听说,那楚国公已经年老体衰,怕是有心无力了。”
颜栩的嘴角微微扬起,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愉快:“你的小脑袋整日在想些什么,楚国公已年过七旬,怕是看到美人就会活活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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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见他情绪好转,玲珑稍稍松口气。虽说男人要有点脾气才够性格,可颜栩每每发起脾气来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偏偏又是打不得骂不得的身份。
她佯怒地白他一眼,娇声道:“妾身说的话就这样好笑吗?明明是王爷说楚国公断了香火的。”
颜栩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了,刚刚吓到她了,现在又这样笑她。
他重又把她抱在胸前,又是亲又是吻,百般疼爱,这才说道:“楚国公早年丧妻,后来有一外室,育有一子,按大武律例,若无圣谕,庶子尚不能袭爵,更何况连祖谱也不能上的外室子。楚国公已过花甲,想来最大的愿望便是让这个儿子袭爵了,冒夫人应该也是这个想法,否则百年之后,她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可父皇那里……”玲珑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颜栩蹙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玲珑抿抿花瓣似的朱唇,小声说道:“妾身就是在想,冒夫人很得母后青眼,让楚国公这个外室所生的儿子袭爵也并非什么难事,她若是真有这个想法,母后为何没有帮她?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吧。”
颜栩不解:“百年之后有人给她供奉香火,她有何不愿意的?”
玲珑嘟哝:“换做是我就不愿意。”
颜栩微怔,随即便又哈哈大笑,揶揄她道:“没成亲时,我说要过继子嗣,你那时可是答应的。”
玲珑立刻想起那时误以为他不能人道的事,俏脸涨得通红,她这辈子最大的乌龙便是洞房之夜被不能人道的夫君调|戏了。
“您说我做什么,算了,妾身还是不和您说了,两位妹妹还在等着,我过去了。”她扭着身子,挣扎着要起来。
颜栩却把她抱得更紧,柔声哄着:“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
他又道:“你说得也对,像这种涉及朝政之事,还是不要动用冒夫人了,她一介女流,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我还是再想想吧。”
听到颜栩改变主意,玲珑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冒夫人对她冷冰冰的,但是她对冒夫人印像很好,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冒夫人被搅进来。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朝会的时候,我拿了冒夫人的荷包……”
电光火石般,颜栩记起来那天在马车上,确曾见她拿着荷包像是在看赃物似的,他还曾讥讽过她。
“你怎么连冒夫人都偷?楚国公府穷得很,你要在大朝会下手,也要找个有钱的。”
好吧,大贼就是这样教育小贼的。
玲珑微赧,道:“我拿她的荷包当然不是为了钱,她对我带搭不理的,我就是一时好奇而已,您知道女人的荷包里总会装些小东西,我就是想看看她的荷包里有些什么,推断她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颜栩听她说得振振有辞,便想按她所说,那天桥上的小扒手们岂不个个都是高大上了,还推断是什么样的人,亏你说得出口。
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当然不能说出来。小贼坯子这样最是有趣。
“那爱妃可推断出冒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了?”颜栩洗耳恭听。
玲珑叹了口气:“除了几两银子的银票,就没有什么东西……有块丑得不成的小石头,还让我给弄丢了,也没仔细去看。”
颜栩失笑,捏捏她的鼻子,道:“既是这样,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你若是手痒,那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做买卖。”
玲珑嗯了一声,手指微动,从他身上拿出一只荷包:“咦,您怎么也带荷包?”
颜栩从来不带荷包。
颜栩气极,把荷包从她手里抢过来,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那天我想起来了,中午时在木樨堂找出来的。”
明蓝的素缎料子上绣着小鸡吃米图。
玲珑想起来好像是曾经给过他这样一只荷包,便笑着道:“那就还给我吧,您出门又不带银子,要荷包也没有用。”
颜栩也没有和她争下去,重又把荷包还给她,道:“拿去,我才不带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
玲珑笑着掂掂荷包,发现里面沉甸甸的,她好奇地打开,从里面倒出两枚小小的石印。
石印用最普通的石头雕成,一个雕成兔子,还有一个雕成猴子,雕工拙劣,勉强能够分辨出形状。
一一一一
第五五二章 讨好
“这是……”她不解地问道。
颜栩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这是我小时候雕的,上次想给你玩的,可你没要,好在荷包和这个都让小顺子收起来了,今天一起找出来的。”
他说的上次,便是他从清觉山庄“偷”出一堆玩具,把小球气哭的那一次。
但玲珑根本没有留意他的话,她的目光完全被这两枚粗糙的小石雕吸引住了。
很面熟。
就在最近,她见过比这个还要难看的,如出一辙,不同之处只在于,这两枚勉强能认出是猴子和蛇,而那一枚却不知是驴还是羊。
先前她也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多印像。但是现在看到这两枚,她的眼前便浮现出那枚小石雕的模样了。
那是冒夫人荷包里的,被她不知漏掉到哪里了。
“这是哪来的?”她又问。
颜栩感觉受到伤害了,本王说话你当放屁吗?
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玲珑想起他刚才好像说过什么,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把梨花般的脸蛋贴在他的胸前蹭了几下:“王爷……”
声音细细软软,如同小猫的爪子轻挠着,颜栩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他顺势把手探进她的衣襟:“……让我摸摸就告诉你……”
待到玲珑重又换了衣裳梳洗打扮后,怀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下午的四时。
她无奈地看向靠在墨绿色碧荷锦缎大迎枕上的颜栩,却正与颜栩的目光撞到一处,原来他也在看着她。
他的脸上带了丝懒洋洋的笑意,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
玲珑气得别过脸去,颜栩便笑出声来。
给玲珑梳妆打扮的美景和两个小丫头全都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春霖和润儿抱着替换下来的炕褥匆匆出去。
颜栩便笑得更得意。
玲珑恼羞成怒,转身走出内室,大白天做这种事原就是很丢人的,他却得意洋洋,真不要脸。
迎面遇到杏雨,杏雨道:“王妃不用急着过去,奴婢自己作主,请两位夫人先回去了。您这会儿过去,那奴婢让小丫头去请她们过来吧。”
玲珑微笑:“好啊,让她们再来一趟吧。”
杏雨让小丫头们分别去抱石馆和绿荫轩请两位夫人,自己则陪着玲珑到前面的屋子。
路上,杏雨悄声说道:“奴婢原本也没想让两位夫人先回去的。”
玲珑扬扬眉毛,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杏雨道:“奴婢不知您何时过来,就请两位夫人先等着,起先她们还是坐在那里,后来也不知怎的陈夫人就骂起施夫人来了,施夫人没有还口,童妈妈央求陈夫人不要失礼,陈夫人就哭了起来,奴婢见她们闹得不可开交,便自作主张让她们都回去了。”
玲珑冷哼一声,问道:“陈夫人骂施夫人什么话?”
“她就是骂施夫人装腔作势,想方设法讨好您,还说就算讨好您了也没有用。”
玲珑忍不住笑出来,你们不讨好我这个大妇,难道还要去讨好王爷吗?
这是睿亲王的府第,不但我和你们都是他的女人,就是这府里的女官和丫鬟,他要真的想睡哪个,谁还能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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