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无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若磐
这其实是大实话,除了头一天里无双亲自看账看到傍晚,后来都是帮手们勤苦,她只管听结果就好。
再说,与人对阵时,若承认自己苦不堪言,就算赢了也没面子。
乔妈妈心中有疑惑,面子上却不表露,只点点头,捋平裙摆上的褶皱,站起来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
远香堂堂屋里,无双左手持卷,右手捏着鲜樱桃,吃一颗樱桃,看几眼书,翘着二郎腿的小脚丫还不忘悠闲地一晃又一晃。
乔妈妈进屋时,见小王妃面色红润,脸蛋儿似乎比三日前还更圆润了些,丝毫没有不眠不休操劳对账应有的憔悴模样。
她心里疑惑更重,不过,转念一想,王公贵族的女眷们,谁没有几个养颜养身的偏方,如此情形倒也不足为奇。
乔妈妈上前,大大方方地向无双施礼问安。
无双放下手中书册,慢悠悠道:“妈妈,帐我对完了,原本请你过来,应当谈内务交接之事。可是……”她故意拉长强调,“账目里有几处地方对不上。妈妈应当知道规矩,账目不清,那时必然不能进行交接的,咱们得先把账目上差着的数目说说清,该补足的地方恐怕还得请妈妈先填补上。”
“王妃,您年纪轻,没有管家的经验,恐怕有所不知。这账目上的事,有时很难一分一毫都不差,尤其王府人多,开销也大,若为几钱琐碎银子就叫人自掏腰包填补账目,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以为咱们王府里的主子都锱铢必较,没个富贵人家的模样。”
乔妈妈低头哈腰,姿态恭敬,但眉梢眼角尽是轻蔑的笑意,言辞间也毫不留情地讥讽无双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妈妈说的当然都是道理。”无双倒也不恼,“不过,你也有所不知,我是年纪轻,管家经验少,可不是没管过家。在娘家时我不仅帮母亲管家,还学着打理过一段时间陪嫁铺子的账目,因而对宅门里和铺子上的对账规矩都有些了解。铺子是做生意,账目讲究锱铢必较,那怕微不足道的灯油火蜡都得笔笔分明,一丁点儿都不准错。宅子里么,那是过日子,过日子讲究宽和,就如妈妈讲的那般,如果一年到头只差几钱几两碎银子,还要求下人补漏,确实令人贻笑大方。可若差得不是一丁点儿蝇头小利,而是几百上千两呢?”
无双上辈子就听朝华提起过,她卖身到君家后,月钱五百钱,已足够她们一家人吃喝穿戴,日子过得比起一般摆摊子做小生意的尚且更宽裕。折算下来,就算朝华一钱银子不给自己留,他们家里一年尽得六两,如此一算,上百两银子已够一般百姓人家过十余年好日子,还真不能算是小数目。
乔妈妈却道:“恐怕是谁记账时一时疏漏,写错了也不一定,咱们府上的下人个个手脚干净,绝不会暗中谋利。待我瞧瞧是哪一笔,再来找人责问,给王妃您一个交代。”
这纯粹是欺负无双初来乍到,不懂王府规矩。
幸亏她早问过楚曜,没有被蒙蔽。
乔妈妈的狡猾令无双十分气愤,再开口时语气难免强硬许多:“据我所知,铺子上和宅子里对账目的准确程度要求虽不同,但对账后问责的规矩却是一样的。若是账房先生的账目不清,掌柜的查出来,就由账房先生补足缺少的数目。若掌柜的没查出来,送到东家手上才发现有不符之处,那出血的人必然是掌柜本人,没有账房的责任。这些账册全由妈妈您亲自交到我手上,等于在这之前您本人对账目没有任何异议。所以我发现账目有问题后,也只管找妈妈您追究,再往前不管经过多少人手,到底最初错漏根源在何人身上,那也与此时无关,全是妈妈您未尽职,没能梳理清楚的责任。”
无双说罢,也不给乔妈妈辩驳的机会,直接从桌上抄起一张纸笺:“这上面都是账目里对不上的地方,妈妈要不要听听?”
问虽问,但她依旧不等乔妈妈出声,便念起来。
乔妈妈听着,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无双越念越是恼火。
前几年账目只是偶有错漏,数目也不大,确实只是不够仔细的缘故。到后来可是花样百出,显然有人故意做手脚。
她就算没有单独管过家,但这点子谋算还能看得懂,乔妈妈根本是钻王府少了女主人、楚曜又一年忙过一年的空子,从中取利,中饱私囊。
“乔妈妈,这些加起来一共七百八十九两五钱七,那九两五钱七零头我便抹去,余下的七百八十两,我给你三日时间,要么你将账目错漏的地方重新算准确了,要么你就得掏出实打实的银子来,否则别怪我送你去见官。”
无双将那方纸笺往乔妈妈面前一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内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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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些银子是多年来陆陆续续撒出去的,有的给家人应急,有的乔妈妈用来自置产业。就算她愿意如数归还,田庄店铺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买家。
三日时间眨眼便过,乔妈妈东拼西凑只还来一百二十两。
“老奴并非不愿全数交给王妃,只是七百八十两实在不是小数目,还望王妃宽限些时日。”
老王妃人不知在何处,乔妈妈没人撑腰,只能在无双面前服软。
无双倒也没有刻意刁难,只命她写好字据,从下月起,每月月银扣去三分之二,用以填补欠款。
当天晚上,洗漱就寝后,无双得意洋洋地向楚曜宣告战国。
“……你没看到她前倨后恭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她摇头晃脑,不是摇摇楚曜手臂,“我初战告捷,你要怎么奖励我?”
“奖励?”楚曜反问,“不是说身为王妃就应当承担起管家的责任,既是应做的,做好了不是理所当然,怎么还要有奖励?”
无双被他问得张口结舌,完全没了在乔妈妈面前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松开楚曜手臂,“哼”一声翻身背对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从头发根到脚趾尖都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楚曜展臂将无双搂回来:“这就生气了?你想要奖励是吧,你看这个奖励怎么样?”
他把嘴凑在无双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就见无双气鼓鼓地摇头:“不行不行,这算神马奖励。”
楚曜不以为然:“夫妻之间要有情趣,这怎么不算奖励?”
随着话音落下,大掌已往无双襟口滑去。
无双迅速拢住衣襟。
“不可以!说好了不圆房,可你每天都……”搂搂抱抱,动手动脚,迟早要擦枪走火。
无双越想越气,大声斥责道:“你说话不算是!”
楚曜似乎也赌起气来:“奖励我给了,是你不要的。”他转过身,口中仍在念叨,“你呀,先别得意。以债项钳制住乔妈妈,那不过是以势压人,她并不会真正服气,迟早还要出幺蛾子。”
无双再次转身,与楚曜背对背,拢着襟口的小手仍未放松。
楚曜真是小气,不就是不让他……竟然吓唬她当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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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时,无双万万料不到,事情真让楚曜说着了。
从乔妈妈手上把管家的权力拿回来之后,无双渐渐开始改变郢王府内院的人员安排。
起初,她并未打算这么做。
内院在乔妈妈之下另有四个管事妈妈,分管厨房、账目、人员与衣饰。她们中除了管厨房的魏妈妈是老王妃早年安排的人选,其余全是乔妈妈的人。
打从对账事件后,那三人表面上倒是服从无双吩咐,可做出来的活计完全不像话。
账目记得东一笔西一笔,上下左右全不相干,想对某日采买的账目,得从五六本账簿上分别找记录。
让从牙婆那儿买几个六七岁大的小丫鬟,结果买回来的全是十六七岁的美貌大姑娘,还一股脑全塞去书房伺候楚曜……
夏季新衣裁制出来,无双的襦裙裙摆全离脚面三寸远。这还不算最可气。那负责的妈妈竟还掩口笑:“哎呀,王妃个子长得太快了,半个月前量好的尺寸现在就不合身了。”
无双专程扒住楚曜比了比,她从福建回来时就只到他胸口高,现如今还是只到他胸口高。
整年里也没长过一分一毫,量好的尺寸怎么可能不合身?
什么叫阳奉阴违,无双算是领教了。
可若以为她会因此认输,那又怎么可能。
既然这些人在她面前什么都做不好,那么撤换人手也是理所当然。
无双从陪嫁的二等丫鬟里提了两个上来帮忙分担伺候她起居的工作,又另外安排乞巧管理府内下人,朝华负责账目,再从陪嫁妈妈里选出一人接管衣饰。
至于厨房么,那里没闹过什么歪的斜的,暂且没有理由去动。
谁知,人员调动不过几日,乞巧就病了。
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半夜里竟上吐下泻起来,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或许吃错了东西生痢疾,有传染的可能,建议移到王府外面去。
无双还是婴儿时乞巧就陪在她身边,相处多年,名分为主仆,感情却与亲人无异。亲人生了病,不但不能好好治,还要被从家里扔出去,无双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楚曜试图从王府人多,避免传染的角度去劝,无双辩不过,竟急得哇哇大哭。
“她出去了就没人理,没有大夫给她诊治,没有人帮忙煎药,只能等死了……”无双边哭边说,无助得像个稚龄幼儿。
楚曜看了心软,只好答应她让乞巧留在王府。
两人彼此折中,商量好把位于王府西南角,一直空置着的小院子收拾出来,让乞巧住进去养病。
至于大夫,就住在王府里,直到乞巧病好。
又把先前买错的那几个美貌丫鬟安排去服侍乞巧。
无双先前哭得太厉害,洗漱就寝后,依然难以平复,不时抽噎两声,楚曜将她露在怀里,轻拍着安抚:“如此你就能经常过去探视她,监督大夫和丫鬟们有没有偷懒,也不必再担心我收用了哪个美貌的大姑娘,总往书房里跑了。”
无双小脸贴着他胸口,可怜兮兮地问,“乞巧她会好的吧?”
“嗯,这个大夫要是治不好,还有宫里的太医呢。”楚曜安慰道。
虽然不少勋贵家都能把太医请到府里出诊,但那也只限于主子们。让太医给宫女下人们治病,有违规矩。
不过,比起不守规矩事后受罚,显然让他的小王妃破涕为笑更重要。
无双每天都去探视乞巧,隔着窗子与她说话。
可乞巧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这日时至子时,楚婠依然未睡。
她咬着笔杆冥思苦想,写信向汪弘博请教难题。
小姑娘爱说话,不知不觉把郢王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也写了进去:
……
乞巧姐姐病了好多天,双双一直很担心,我也不知道可以帮她做点什么,真是愁死人了。
博哥哥你和双双青梅竹马,肯定知道怎么让她开心吧?
快教教我好不好?
咕噜噜——
楚婠写得正带劲儿,忽然听到肚子叫。
好饿!
她未停笔,左手伸出去摸点心,不想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只空盘子。
这可怎办?
点心都吃光了,她却饿得肚子在打鼓。
原本只要吩咐下人去厨房拿吃的来就行。
可是,小姑娘面皮薄,写信给汪弘博对她来说是天大的秘密,这件事只有近身伺候她的柳儿知道。偏偏柳儿今天回家探望生病的父亲,她只能自给自足了。
楚婠爬下榻来,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在次间值夜的小丫鬟翠儿年纪比她还小,正是能吃会睡的时候,抱着被子在窄榻上打呼噜,恐怕被人抬走卖掉都未必能醒。
楚婠沿着狭长的通道,一路顺利地摸到厨房地界。
“别急,马上就有好吃的了,今天咱们全都自己动手,想吃什么拿什么。”她拍拍饿扁的肚皮,自言自语道。
大厨房是个一进的院子,正房与东西厢房各有不同分工。
楚婠从未来过,什么都不知道,胡乱摸进亮着灯的西厢去。
木门微微有些老旧,推开时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伴着那响声,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魏妈妈站在灶台前,慌慌忙忙地从灶上的瓦罐里收回手来——手上还捏着一张黄纸。
“魏妈妈,你在这儿干什么呀?”楚婠微微偏着小脑袋,一脸懵懂地问。
魏妈妈笑道:“小郡主,我是管厨事的,夜里在厨房,当然是看火做饭。倒是您,这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到厨房来?您身边的婆子丫头未免也太不像话。”
楚婠咬着指尖,对魏妈妈的话半信半疑。
这段日子以来,她日日黏在无双身边,耳濡目染,也懂得了不少管家的事情。
譬如说,无双掌管整个内院,可她并不需要亲手打理内院的每一件事,大多时候只要发号施令,将事情分派给响应的负责人即可。
再譬如说,分去管衣裳首饰的那位妈妈,也不需要亲自动手裁布缝衣,都是在监督与安排绣房的绣娘们分别给大家量体、选料子与制作。
所以,管理厨事的魏妈妈也不应该亲自下厨煮饭。
楚婠只是单纯,并非愚笨,发现魏妈妈撒谎,并未立刻说破。
她状似漫不经心地往灶台前走,娇娇声道:“人家饿得睡不着,翠儿又叫不醒,只能自己过来了。魏妈妈,你煮了什么好吃的,快给我盛一碗来。”
屋子正当中的两口灶上都炖着东西,她走到左边探头看看:“白粥啊,一点都不好吃。”说着又往右边,也就是魏妈妈站着的那边去,“这一煲是什么?怎么一股药味?”
而且味道还有点熟悉。
魏妈妈一脸赔笑:“郡主真聪明,可不就是药嘛。老奴上了年纪,腿有风湿,这几日变天疼痛难忍,所以顺手煎两副药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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