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不故纵

    是吴素青打来的，她知道她在度假村的，除非有急事，否则绝不会这时候打来，她忙拿着手机走到远处。

    “默默，孤儿教室塌了，好多孩子被砸伤了，你赶紧回来一趟！”

    林默握紧手机，脑袋瞬间放空，她站在原地，捏紧手控制不住哆嗦，直到邵言走过来！她回过神来，用力捏紧小包，面无表情地说：“多谢邵总的美意，那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越走越急，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她真的很想给自己留一分骨气，可现实狠狠将她打醒，她真的需要钱，自尊买不来命，买不回孩子们的健康。

    邵言盯着林默的背影，轻笑一声，摇着头离开。

    林默到了孤儿院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十几个孩子都被砸伤了，其中还有二个重度昏迷，都这样院长竟然还不肯拨款，说是没钱了没办法。

    林默和他耗不起，吴素青到银行提钱给孩子们交了医药费，医院花钱如流水，二十万撑不了几天，还有塌方的教室要重新盖。

    林默在医院打电话给赵兴，求他帮忙，赵兴人实诚，下午就让她赶紧到珠宝店去，正好有客户想买又嫌弃新品太贵，正在等着。

    林默匆忙赶过去，半路上邵言打电话过来，她没敢接，怕邵言会反悔，说她无耻也好，打电话给林陌宁一直关机，她没有办法了。

    耳环只有一只卖不了，吊坠卖了四十万，那个女人到银行取的现金，林默拎着一小袋现金站在珠宝店门口泪流满面，夕阳浊黄的光落在她脸上，从骨子里透出的悲凉。

    邵言重新合上车门，从车窗内看过去，他的手机在她包里，里面有一份重要的材料n国那边等着要。手里有追踪软件，他一路追踪到这里，却看到她真的在卖珠宝。他原本想下车嘲讽两句，却被她脸上的悲痛震惊住。

    一个贪婪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林默打的回医院，交足了医疗费，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会免费给没钱的人看病。当年她重病，林陌宁抱着她跪在医生面前，还是没人理，只因为没钱。她不怪，心里却落下了阴影，不想再经受一次。

    她拿着钱到批发市场批了一车的零食，孩子们被砸伤了，心里肯定难过，她想她们好过一点。

    车子开进孤儿院，孩子们齐齐坐在门口等她，一双双眼睛惊恐茫然，看到她立刻露出期盼来，她们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像划在她心里一样，细细密密地疼。

    送货的师父不愿意她辛苦，一个人来来回回将货卸下，林默多给他钱，他也不要，开着车就走了。

    林默划开箱子，孩子们去拿火腿肠吃，苏雅手臂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右手肿的都握不住东西，林默咬开喂她。

    苏雅不肯吃，非要她咬一口才啃吃，孩子们齐齐伸出手来，都要她吃，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温暖依恋。

    林默眼泪一下落下来，就是这一双双眼睛，让她觉得再苦都是值的。

    她抱起最小的那个孩子，只有三岁，叫苏萌，她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直接坐在泥地上，那身礼服早就不能看了，都是血点泥土。

    苏萌抬手，小小的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流下一道灰痕，她举着火腿肠送到她嘴边，林默抱紧她，突然哽咽一声，将脸埋在苏萌肩上放声痛哭。

    “默默，你怎么了？”

    “没事，看到你们没事太开心了。”

    林默笑起来，苏雅偎到她身边，抱住她的手臂，林默将她搂到怀里，孩子们都偎过去，昏黄的路灯，照出一张张茫然失措的脸。

    邵言站在远处，震惊地看着依偎在一块的大人孩子，林默坐在地上，15万的wk礼服摊在地上，毫无价值一样，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狠狠地触动，疯狂席卷。

    一股心疼酸涩毫无预警地在心间泛开，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路灯熄灭，久到那些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坐上车，拨通一个人的号码，“琪安，帮我查一个人，她的资料我一会发给你，一定详细，越详细越好，包括她的□□记录。”

    邵宅——

    邵言吸了口烟靠在椅背上，细细看着传真过来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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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琪安是他警局的朋友，正处级，办事效率非常的快，几个电话打过去，不过两个小时林默的详细资料就发过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林默领着不低的工资，接了那么多私活，还是那么穷，还是拼命想捞钱，她几乎所有的钱都汇进了安心孤儿院吴素青的账户，甚至有几个月只留了一百块钱。

    她的账户，像是永远存不住钱，到现在还是单薄的可怜。

    邵言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林默的脸，脸上条条的灰痕，还有委屈又带着悲凉的哭声，还有她接电话时不停颤抖的双手。

    邵言，错了……

    他将烟按到烟灰缸里，重重吁了口气，有什么确定了，他反而放松下来。似乎是孤身一人在茫茫人海中飘浮了许久，一直觉得孤单，却突然间在人海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瞬间找到了家，有了归属感，安心了。

    孤儿院——

    林默看着包里的手机，她记起来了，是邵言随手放到她包里收着的，他打电话给她应该是为了这个。

    她对邵言的那点怨已经没有了，无论如何，邵言侧面帮了她们一把，她拨通了他的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

    “是我。”

    “嗯。”

    邵言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林默愣了下，轻声说：“你的手机在我这，你今天打电话来是为了这个吧？很晚了，只能明天还给你了。”

    “没事，不要紧。”

    邵言顿了下，拨弄着吊兰嫩绿的叶子，声音温柔轻软，他说：“林默，今天的事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

    夜色有些冷，林默靠在吴素青的小床上，眼神黯了黯，笑着说：“你今天没说错，我一直都是为了你的钱，邵总，您已经很宽容了。”

    “林默，对不起。”

    还是同样的话，执着又认真，带着让人抵抗无能的温柔，林默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她今天很累了，没有心力再去伪装算计什么。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晚安。”

    “晚安。”

    第十七章

    清晨——

    蒋安穿着一身浅蓝的丝裙走来，长发打着卷披在身后，明媚性感，周围同事一口一个安姐地叫她。

    林默打了陆家千金，在公司基本呆不长了，同事们火眼金睛，早分析的头头是道，谁谁要下台了，谁谁上要去了，该去巴结谁，一目了然！

    林默早上上班的时候，只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同事和她打招呼，脸上表情透着怜悯。林默苦笑，怎么能不难过，靠山要没了。估计副主管的位子以后坐的也艰难了，毕竟上面还有个胡明辉，以后自己日子要不好过了。

    林默刚坐下蒋安就塞来一袋早餐，脸上笑容明媚，“早。”

    “早。”

    林默也不客气，不吃白不吃，她打开电脑准备工作，旁边孙伟兴往她身边靠了靠，就要靠到她身上了，那股廉价刺鼻的香水味刺激的她直犯呕。

    “林默。”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邵言推门走进来，目光落在孙伟兴身上，透着丝寒凉，孙伟兴忙移到远处。

    邵言低头看着林默，柔声说：“我来拿手机，一会开会要用。”

    林默慌忙将手机还给他，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是说结束了么？怎么又闹这一出？难道是他还要用她来挡什么人？

    “我中午要到外面去不回来了，你自己到202吃饭。”

    “……”

    林默笑着点头，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把自己的困惑收一收吧，老板是天，让干嘛都得配合下。

    “邵总。”

    胡明辉小跑着走过来，满脸堆笑，心底的惶恐已经遮不住了。

    邵言目光落在他身上，无视他的惶恐，淡淡说道：“林默身边不适合坐着男同事，换个人坐过来，至于换谁，你问下她的意见。”

    “是邵总。”

    胡明辉心底叫苦，邵总这脸真是一天一个样，度假村的时候还怒斥林默呢，现在这什么情形？和好了？敢情之前是在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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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班之前会回来，晚上等我一起回去。”

    邵言笑了笑，抬手摸摸林默的头发，眼神中竟透着宠溺！林默自己都震惊了，脑袋有五秒钟的空白，即便是从前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他都没有做过这动作，这什么意思？

    胡明辉快速下指令，不等林默想好人选，就先让孙伟兴拎着东西远离，林默让一个叫林萌的女孩坐过来。

    这个女孩在设计方面也有几分天赋，人也很勤恳，却不太懂人情世故，很单纯，比林默来的早，还是个小设计员。林默刚实习的时候林萌暗暗帮过她，之后无论是她被人欺压，还是上位落势，林萌对她的态度一直是那样，从未改变过。

    蒋安目光从电脑上方透过来，林默帮着林萌一起搬东西，两人笑呵呵一路说笑。她低下头，铅笔在纸上用力按着，笔尖一下断裂，她咬了下嘴唇猛地捏紧手。

    邵言回来的时候给林默发了条信息，林默盯着那信息瞧了半天，心绪像纷乱打结的麻绳，拧成一团。

    她迟疑了一会给他回了条信息：有时间吗？可以聊一聊吗？

    一分钟后邵言回她：上来吧。

    林默上了88楼，邵言拿了一瓶东西放到她面前，竟然是一瓶果奶……

    “邵总，您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邵言愣了下，笑着摇头，状似随意地回她：“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对你好一点，不是应该的吗？还是你觉得太突兀了太高调了？那我下次低调些。”

    “……”

    林默捏着娃哈哈果奶，探询地看他：“您不是说结束了吗？”

    “嗯，昨晚我们不是提前离开了么，我说我们结束了有什么问题？”

    “我以为您说的是我们分手了。”

    邵言目光凝固，林默背脊莫名发寒，他突然笑起来，一笑，眼角眉梢都漫溢着温柔，他微微侧头看她，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可是我没有说分手这个词，你理解错了。”

    “……”

    林默心思瞬间已经转了好几番，孤儿院的教室还塌着，孩子们都还在医院里，钱往外花的像流水一样，这时候和邵言搞好关系对她来讲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五秒钟，林默已经换上笑脸，还是那副傻傻的模样，邵言抬腕看了下时间，合上文件站起身来。

    “到下班时间了，一起下去吧。”

    刚下班，大楼上一波一波人离开，邵言开车载着林默离去，留下又一波话题，拉下又一重妒恨。

    回到小区，林默站在门口跟邵言道别，抿着嘴笑，邵言抬手贴着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嘴角擦了下，林默呆住了，怔怔看他。

    “以后不用这样对我笑，也不好看。”

    “……”

    林默表情纠结，眼珠转了转，习惯性地露出招牌笑容，矜持迷惑，邵言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很亲昵的动作，林默还没来得及退开他已经放下手。

    “这次风雅的广告你要上点心，竞争的公司很多，风雅的详细资料我已经发到邮箱，不要忙到太晚。”

    邵言挥了挥手离开，车子远去后，林默还站在原地发呆，心想这得被人逼成什么样才要这样委屈自己和她上演热恋情深的游戏！

    “要不要主动配合一下，他心情好了没准能送点东西。”

    林默自言自语，转身准备回家，林陌宁站在十米远的楼层大门口看她，脸色阴沉着，林默一下笑起来，飞奔着跑到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孤儿院的事你知道了吗？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啊？”

    林陌宁不说话，抽了根烟点燃，颓废又精致的脸引得不少观望，林默拉他进小区，找了条长椅坐下。

    “你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个邵言是怎么回事？”

    “他啊，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今天对我特别好，我还以为我和他要分了呢，结果他说不分了。”

    林默呱呱说个不停，林陌宁脸色越来越沉，突然将烟按在椅子上，用力捻下去。林默一下噤声，盯着烟头不说话。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远离他！”

    林陌宁整张脸扭曲着，烦躁地扔了烟头，厉声说道：“还是你真看上他了！他是有钱，但他这种人不可能看了你，不过就是玩玩，你给我少上点心！”

    林默恼起来，扭过身靠在椅背上，冷冷说道：“谁不是在玩玩？我既然答应做他女朋友，起码的女友职责还是要做的，他看不看的上我，我也不在乎。”

    “女友职责？上·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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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陌宁冷笑，林默被这句话刺激到，猛地闭上眼别过脸去，林陌宁抬手捂住脸，他知道自己在迁怒，知道自己伤了她，他只是太难过了，想发泄一下。

    他说：“默默，我和陆筝要订婚了。”

    林默睁开眼，缩了缩身子没说话，林陌宁挨着她靠着，阖上眼睛声音透着疲惫，“我以后可能会很久不能接你电话，不能见你，默默，你照顾好自己。”

    “陌宁哥，真的非要这样吗？”

    林默低声问他，放在膝上的手不停颤抖，林陌宁嗯了一声，好久才回她，“非要这样，我说过，我要做人上人，我不想再贫穷，更不想自己的孩子经历跟我一样的贫穷，现在起码我还有一张脸，等再过几年我老了，就连爬上去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