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姽
分明自己才是被困的囚龙,但皇帝那身云淡风轻,仿佛他不是被困住,而是在闲庭风景。
秦寿忽的抚掌而笑,他极少这样笑到露出洁白牙齿的时候,是以,便另有一种惑人的俊美从他眉目逸出来。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他就压迫感十足的讥诮笑道。“微臣要当真有所求,几十万大军就在城外,何必求人?只肖大军进城,还有什么是微臣得不到的。”
皇帝摇头失笑,“驸马不必试探朕,朕说会让位与蜜蜜肚中的孩子,就是一言九鼎,唯有一点。这孩子必须跟母姓。”
秦寿缄默不言,好一会他才道,“圣人可否让微臣与公主说几句?”
皇帝看了看雒妃,见她没反对,便起身出了南书房,顺便也让门口的太监宫娥退让开来。
整个南书房,唯有秦寿与雒妃后,秦寿才幽幽的道,“公主已经同意圣人了?”
雒妃敛着眉目,并不回答。
秦寿从她脸上得到答案,他抬手揉揉眉心,低声道,“九州若不是带大军进京,是不是公主就不准备与九州说这孩子的事?”
雒妃哼了声,瞥开头。
秦寿勾起嘴角,略有自晒。“公主不问自取,从九州这借了种,此等行径与窃贼无异。”
尔后他嘲弄笑道,“恩客去了楼子里找姑娘,还晓得要给银子,怎的,到了九州这,公主就什么都不表示下,嗯?”
雒妃本是有心虚的,孩子的事是她做的理亏,但叫秦寿这样一说,她就恼怒起来,她堂堂公主,怎能与那等孟浪的恩客相较?
况,他秦寿也不是风月姑娘,试问哪个风月姑娘像他这样穷凶极恶不饶人的?
“驸马连本宫都能杀,更何况是未出生的孩子?驸马会对个种有情?”雒妃专捡他做过的错事踩下去。
她是自己不好受,他也要不好过。
秦寿眼见自己面前的茶水渐凉,他似无奈的道,“公主与九州两辈子都没有过孩子,是以公主如何晓得九州会不喜他?”
雒妃怔忡,她愣愣望着秦寿。
秦寿面容冷肃,认真的道,“很早九州就与公主说过,九州若心悦一人,当执手白头足矣,也只愿与一人生儿育女,老了后,不是同生,却要能同死共穴。”
他眸色深邃,仿佛暗无星月的苍穹,抬头一望。就能将人淹没其中。
雒妃心头稍悸,她不自觉捏紧袖口,面色也不太好看。
秦寿抬手,倾身过去,拇指指腹轻轻从她鬓角一划而过,“我以为,即便从未明说,蜜蜜也早是明白我的心思。不然,上一世,即便是为帝,我因何会后宫无一人,连子嗣也是没有,秦家算是断子绝孙。”
“而这辈子,我的床,岂是谁都能爬的?”
秦寿温言低语,即便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亦是无甚表情,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雒妃看着秦寿那张脸,就有恍惚,前世今生交错在她面前闪现,让她分不清到底该不该再相信秦寿一次。
秦寿自问该说的,他也说明白了,该解释的也没隐瞒,但雒妃对他还是颇为抗拒,更何况目下两人的孩子即将出生,他即便是智多近妖,也不太想的明白雒妃的心思。
“圣人的决定公主同意,九州也无异议,”话终于说道这,秦寿喝了口冷茶,“甚至于,九州认为,将孩子过继到圣人名下最好。”
听闻这话,雒妃一震,“你当真如此认为?”
秦寿抬头看她,“自然当真,公主不是一直担心九州取息氏而代之,将孩子过继给圣人,江山血统不变。大殷得以延续,孩子总也是九州的孩子,血脉在那,谁又能抹杀掉?”
雒妃是秦寿的,他从不屑说谎骗人,他要这样说,那便真是同意过继。
她心里蓦地轻松起来,再看秦寿也颇为顺眼,不过她还没忘京城外的十几万大军,“那驸马为何带着大军上京?”
秦寿嘴角析出个浅笑,他瞧着她,意味深长,“九州虽同意过继,但可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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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妃皱眉,“你说。”
秦寿探身凑近她,一字一句的道,“九州舍了秦家嫡长子,这还是九州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子嗣,所以公主怎么也要赔九州几个孩子才算扯平。”
“荒谬!”雒妃想也不想骂道,她耳根腾地就烧了起来,觉得秦寿这说词简直无耻至极。
秦寿冷笑声,“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不然。圣人想要太子,让他自个生去!”
这下,不仅是耳根,雒妃连面皮都臊了起来,还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加起来就整整五个,她又不是母猪,一胎能生好几个。
“不行!”雒妃气的一拍案几,“舍了个嫡长子,最多再生个儿子,女儿休想!”
“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没得商量。”秦寿半点情面都不讲,这一刻他又冷漠无情的让人咬牙切齿。
雒妃都想扑上去咬他一口,“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秦寿眸色微闪,他抬起下巴,薄唇一启道,“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能再少。”
雒妃有心在讨价还价,但触及秦寿的深邃的眼神,她一下就没了气焰,十分不甘心的道,“可!”
两人的这一番,哪里像是在论及后世子孙的大事,根本就和市井采买一般无二。
尽管对还欠秦寿四个孩子不甚满意,但腹中孩子的前程却是不会再变了,雒妃也不用日夜担心他会将孩子抢走。
她心神松懈一大截,又忽然想起城外大军,心微微提起来,眯着眼问道,“驸马带大军上京,究竟想干什么?”
秦寿慢条斯理地饮尽最后一口茶水,适才写意自在的道,“听闻公主要临盆,赶着过来,便一道了。”
这种借口,雒妃自然是不信的,可对于秦寿不说的事。她再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故而她厉声道,“别忘了你刚才同意本宫的,日后这大殷江山的皇帝会是你秦九州的儿子,你莫不是连自个儿子的东西都要抢?”
秦寿嗤笑一声,他屈指敲了敲案几,“等公主顺利诞下孩子,将欠九州的四个孩子,怎么也要先还一个,九州自然会退兵。”
“你威胁本宫?”雒妃暗自磨着牙。
秦寿见她这副露出爪子故作凶狠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下颌软肉,“错了,是防公主过河拆桥,就和先前一样,拿了九州的种,转身就不认了。”
秦寿一口一个种,叫雒妃不自觉想起两人上一次的荒唐来,她面颊泛红,根本不敢直视秦寿,遂低头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秦寿目光随着她动作落到肚子上,旦见那像球一样的肚子,随着雒妃的抚触,一会冒一个点小凸点。
他食指摩挲拇指,手心泛痒,十分想探身过去撩起雒妃衣衫看个够。
好在他自制力惊人,硬生生错开视线,轻咳一声道,“既然再无旁事,公主如今住在洛神殿,九州今晚就也歇在洛神殿。”
雒妃倒是想拒绝,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寿就悠悠然的道。“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雒妃语噎,这种被人催着还债的感觉,她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莫名心虚的厉害,莫名直不起腰杆,莫名矮秦寿一头。
她撑着案几缓缓起身,坐的久了腰身酸的厉害。“驸马大军在京,谁能拦得住!”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与秦寿擦肩而过之际,谁想他跟着起身,再是自然不过的拉过雒妃的手,搀扶着,另一手顺势放她腰间,找准了穴位,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按了几下。
雒妃本是想挣脱开,但架不住秦寿指法好,她舒坦地眯起眸子,就差没口申口今几声。
“既然公主也是觉得拦不住,那九州就随意了。”他接口应下,扶着雒妃一出南书房,就见皇帝息潮生正在不远处。
息潮生见两人联袂出来。目光在相扶的手上转了圈,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他便晓得,不管是孩子的事还是京城,都没大碍。
两人到皇帝面前,秦寿当先开口道,“公主与微臣都以为,孩子还是过继到圣人名下的好。”
皇帝诧异挑眉,他看了看雒妃,又看了看秦寿,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雒妃便笑道,“哥哥没听错,驸马与吾,都商议过了,没有异议。”
最开始雒妃便是提出过过继的法子,当时顾忌秦寿。他没同意,但目下,还是秦寿当先提出来,息潮生却是下不去决定了,他沉吟片刻道,“此事还需同母后说说。”
秦寿轻笑一声,“微臣进京,也该去同太后请安才是。”
三人遂一并网太后的烟波宫去。一路上,皇帝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太后倒比皇帝想的更明白,且她私底下问雒妃,得知是秦寿先行提及过继的话,她便让皇帝欣然同意下来。
不过,对于城外秦寿那十几万的大军,太后与皇帝,未曾直接过问秦寿,但从雒妃的话里,也多少听出一二端倪。
两人不是雒妃,也没雒妃那样想的简单,且加上秦寿出人意料的一口同意过继秦家嫡长子,太后同皇帝便不得不深想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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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驸马:丈母娘最难讨好
当天晚上,雒妃原本是要歇在洛神殿,秦寿跟着转去洛神殿,他脸上面无表情,可从狭长的眉梢间,依稀能看出柔和来。
他可是专门寻医书来看过,晓得雒妃这月份,肚子里的孩子是能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且时常与孩子说说,还能分辨出爹娘。
他悄悄地准备了好几本书卷,预备一入夜上榻,就都读给儿子听,务必要让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记住他秦九州才是亲爹,皇帝么?不过是日后会养他的舅舅而已。
根本过继的说词本就是为了堵悠悠众口。也让太后等人觉得息家传承还在,私底下,还是一样要让孩子明白谁跟他才是亲的。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没等到上榻的时辰,烟波宫那边便来人将雒妃请了过去,只道太后要与公主面授生养孩子的经验。
秦寿非但拦不住,还得将雒妃送去烟波宫。
那天晚上,秦寿枕着那几本书卷,郁悴地睡过去。
而在烟波宫的雒妃,太后拉着她手,语重心长的道,“蜜蜜,哀家瞧着驸马的模样。还是有狼子野心,你莫要再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
雒妃蹙眉,“驸马答应过,孩子生下来,只要吾再与他生个,他就会退兵。”
“哼,”太后冷笑一声。“这生孩子的事,是说生就能生的?怀胎还要十月,更勿论何时才能怀上。”
雒妃抿唇沉默,她哪里不晓得这些,但如今大军压城,她除了选择相信秦寿说的话,又哪里有其他的法子可想。
太后见雒妃这神色,便晓得她也是心里有数的,如此她便不担心,秦寿能再伤雒妃一次。
太后道,“秦家军不能再在容王手里!”
这话里头的意思让雒妃心惊,她猛地抬头愣愣看着太后,“母后……”
良久她才艰难的道,“秦九州……素来不打诳语……”
太后笑了。她手抚雒妃发鬓,眉目慈爱,“傻蜜蜜,在那位置面前,打不打诳语又有甚打紧的,最重要的还不是看结果。”
雒妃动了动唇,她想说,秦九州做过皇帝了,他不一定还想做……
但这些想法,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更勿论是旁人。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明白,这男女之间,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一干二净的,往往啊,嘴上说着恨和怨怼,其实这心里,还是挂念着,想知道他到底过的好不好,亦或活着死了。”
“可是蜜蜜,生在天家,当脚下的权势越大,真心也就越少,你不能去奢望旁人给你真心,你也不能怀揣着真心去给别人,最是心不由已,这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
太后仿佛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说与雒妃听。
雒妃顿悲从中来。她本不是这样柔弱哭啼的性子,但好似自打怀了孩子,便一日比一日脆弱不堪。
有时候还觉得,这日子真是没盼头,重新过活一次,不过是辛苦一遭罢了。
“母后,”她期期艾艾地喊了声。泪眼朦胧,“吾明白,吾什么都明白……”
太后摸着她后脑勺,轻拍她背心,“就这一次,蜜蜜,就这一次,若是哀家看错了容王,那自然为最好,就怕这万一,哀家料准了,若是不先下手夺了他的秦家军,到最后,这大殷就再不是息家的了,咱们母子三人去了地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雒妃一应点头,她拿帕子揩了揩眼角,“吾听母后的,吾晓得要以大殷为重。”
太后欣慰,她跟着红了眼圈,抱了抱雒妃,“好蜜蜜,哀家的好公主。”
然后太后又道,“不过也不及在这一时,怎么也是要等孩子先生下来再论也是不迟。”
雒妃抽了抽鼻子,娇娇的道,“吾会好生安养,顺利生下孩子。”
对这样懂事的公主。太后既是高兴又是心酸,若不是历经过磨难,又岂会不再任性,有时候她宁可雒妃像从前一样娇纵些好,至少不用明白这世间龌蹉事。
两母女当天同榻而眠,雒妃像幼时一样蜷缩在太后怀里,纵使一想到秦寿还是会觉得难过,但心头至少是安宁的。
第二日,她醒来之时,便听闻朝堂上早朝之时吵成了一团。
秦寿无诏回京,还带着十几万的大军,尽管他在朝堂上将拿下江南州的旁枝末节,事无巨细的回禀了遍。
当场便有旁的大臣跳出来指着秦寿鼻子开骂,直说他是狼子野心,带着几十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城门外,不晓得是何居心。
更有那等嘴皮子厉害的文臣,将老容王都是翻出来讽刺了顿。
对这些,秦寿面色都没变一下,他只一句话
“公主与微臣书信,言即将临盆,微臣思妻心切。并挂念未出世的孩子,故而顺道而上,直接来京接公主,并非居心叵测。”
这样的话,便是连京城中三岁的小孩都不会信,但秦寿就是说的义正言辞,并让人找不到话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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