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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芸豆公主

    “在西北军营。”那人答得自然。

    “哦,是吗?”夜云熙听了,幽幽接着话,沉吟片刻,又举起酒坛子,浅浅饮一小口,再问他:

    “你几岁进的凤家军?”

    “十二岁。”

    “十二岁以前,在哪里?”

    “在西凌草原与香雪海沙漠之间,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云都灭族时,你多大?”

    “还在襁褓之中,母亲用命换了我逃出来。”

    “云都狐族,还剩了多少人……”

    “小时候,记得还是剩下不少,十二岁那年,就只剩了我一人。”

    问到此处,夜云熙便开始默默喝酒了,一口接着一口。她酒量浅,身体也还在调养中,自是不敢喝得太多,一次就抿那么一点点,可不知不觉抿了一大半下去,她也未觉察。心里只想着,除了抱起酒坛子抿酒,她实在是不知该做什么了,因为……不忍再问。

    寥寥几句,那个草原秘族的命运便被清晰勾勒。二十年前,北辰与西凌两国,突然在草原深处,发现一妖孽秘族,饮血止渴,驭兽为奴,为世间祸患。于是联起手来,数日围剿,数日火烧,将那个传说叫云都的地方,连人带城,化为灰烬。

    又传,有些逃出生天的,却被西凌王十几年如一日地,赶着追杀,尽数消灭在在西凌草原与香雪海黄沙之间。原来,这些于她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翻阅的秘闻传说,对于身边这人来说,却是从就一生下来开始的磨难。

    偏偏他语气轻松平淡,一脸安静自然,像是说一段与他无关的前尘旧事。

    可是不知为何,夜云熙突然觉得,自己一下走进他心里去了。这人平日寡言别扭,将自己藏得太深,敞开心扉时,也是这般静默无声。可她觉得自己,真的听见了那人心门打开的声音。看着那静谧夜空,仿佛看见,那个母亲用命来换出生天的襁褓婴儿,那个在草原与黄沙间饥渴辗转,东躲西藏的小小孩童,那个挣扎着要进凤家军来的狐族少年……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想问他,你母亲能护你逃出来,应该很厉害吧?想问他,你小时候,身边都有些什么人?那样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出来的?你十二岁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想到要到凤家军去?你说你的名字是凤栖将军起的,可你十二岁之前,就没有名字吗?你现在无家无国,有过恨吗?你那一身的伤痕,每一处都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可是,她真的……不忍再问了。兴许是酒劲有些上头,脑子有些转不动了,可说起话来,她又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是至少有一根弦是清晰地绷着的:

    “我那嫡亲舅舅训练的凤家军,向来只重骑射阵法,不重近身格斗。因为,他一直认为,草原大漠作战,骑兵奔袭才是关键的取胜之法。等到需要近身施展拳脚之际,已是穷途末路之时……”

    她一边极力绷圆了舌头说话,一边偏头去看他神色变化,廊下灯光朦胧,有些看不真切,她又凑得近些,可这样一来,倾斜的身子又没有一个着力点,拧得有些难受,索性将手撑在他怀中雪狐身上,将脸凑到他下巴处,从正前方去察他神色。

    一边仔细瞧着,一边又将话一句一句地,吃力地理开来:

    “你这……拳脚功夫,我……瞧得出来,是西凌草原的路子,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在西北军营里学的。凤玄墨,你骗我!”

    说道此处,但见那人眼神幽明不定,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神情变化,只是略略将脸微微后仰,莫不是被她的酒气熏的?

    酒劲渐渐上头,她脑中亦要停摆了,见他往后躲,就下意识地想要恶作剧,跟着就将脸凑过去,趁着脑中仅剩的那根弦绷断之前,说了一句:

    “可是,看在你小时候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原谅你。”

    然后,就觉得头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最后控制不住地往那人身上搁去,这一搁,好像恰恰搁至那人颈窝处,那血脉流经处,说不出的温暖,熨着她那张吹了半天冷风的小脸,只想往深里埋,便埋头使劲蹭了蹭,鼻尖触及,依稀有些干燥青草味,又不由得深嗅了几口。那感觉,仿佛下一瞬,就要将自己埋进一个充满青草甜香的梦里。

    恍惚着,那人伸手将她的脸抬起来,用双手掌心捧了,拇指在她眉眶、鼻尖、唇间轻抚着,她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妥,便吃力地眯睁了眼皮,想要瞧瞧,还未瞧清什么,就被一只手掌覆过来,将她双眼遮了。跌入黑暗的下一瞬,就有个的软软的,温热的东西,朝她唇上印了上来。

    她有些反应过来,那木头是在亲吻她。可是脑子转到这里,就转不动了,只觉得,冰凉的脸颊被滚烫的掌心焐着,双眼被安全的黑暗覆盖着,还有那唇间……被丰润的阔唇含着,就像那个越来越深的青草梦境,舒服得不想动弹,甚至,还有些想要更多……

    遂就那么乖乖巧巧地仰着头,任他攫取。那人先是蜻蜓点水般,浅浅的含着,轻轻的碾磨,像在探她,见她柔顺听话,便得到些鼓励,渐渐就压得越来越重,紧紧抵缠了檀口,将灵舌也探了进来,一番温柔搅动吮吸。

    夜云熙脑中有浆糊,沉沉钝钝的,可心尖上,又觉得轻盈快慰,人都要飞起来似的。便由着他越吻越紧,只懒懒娇娇地应着,那人食髓知味,索性一手伸至她腰背上,将她往自己身上贴压着,一手揽过她后脑,抵死了缠吻。

    倒得后来,她就觉得身板被禁锢着,口鼻间也猛烈,渐有些呼吸困难,伸手去推他腰间,碰着跟石头似的,使不动力,又抬起手来拨他的脸,想要挣扎开来,那人倒也不蛮缠,就着她那绵软力道,松开了劲,抬起头来。




长公主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21
    “停……停一下,等我喘口气……”

    她竟想到要解释一句,方才那气息不畅的感觉,囫囵说了,才别开头,顺势耷拉在那人宽阔胸间,可那如雷心跳,震得她耳膜轰轰难受,抬手撑压着,想要借力直起身来,可又跟软骨头似的,使不上力。

    听见头顶有长长喘息声,还夹杂些低低哑哑的嗤笑,她又有些骄气上来了,生平最听不得有人取笑她,努力抬起眼皮去看,那人眼神如水波,一浪一浪地笼住她,嘴角那丝笑,不停地忍,又不停地浮上来,酒窝忽深忽浅,微启的唇间,丰润可口……像个夜间的妖。

    她一阵心思迷离,仰头凑上去,递唇贴上那饱满的唇,那人明显一怔,却又继续僵着,由她折腾。

    她用唇在那人唇间轻轻移着,猎人寻猎物般,等寻至那一角湿润温热的下唇瓣,轻轻张口,稳稳含住,先是用银牙轻轻敲磨一番,听到那人有些呻吟声,她突然一口咬了下去,这一口,应是将那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的。

    果然,听见那犯贱的呻吟变成了一声吃痛的重重抽气,她松开口来,眯着眼睛,去看自己的杰作,又觉得这“酒醉人清醒”的俗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这醉后的脑子,其实还是什么都知道的。

    所以,她忍不住伸了手指,去摸了摸那个唇角血口,有些得意地笑说:

    “你刚才好像冒犯了我,我现在实在有些困了,没有力气与你计较,可我醉时做的事,第二日一般都想不起来,所以,先在这里咬一口,做个记号,等我酒醒了,再与你……秋后算账。”

    真的很困了,好不容易强撑着清醒,将话说完,这才安心地将头往那人胸上颈窝处一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了。

    第一卷 相见欢 第三十八章初一贺新年

    那年的除夕夜,不在曦宫,而在木樨镇马场那简陋木屋的门廊下过的,没有雕梁画栋,锦绣宫灯,没有金樽玉盏,丝竹乐舞,冷得手脚冰凉,却假装很暖和,饿得肚子咕咕响,却硬撑着,总共就吃了三块桂花糕,喝了一坛很纯很香的酒。

    也正因为那酒的后劲太大,后头的事,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起先她跟凤玄墨说话,那木头讲了些小时候的事情,不动声色,却讲得惆怅,她听得就有些动容。

    可后来……后来应该就是醉了吧,有人将她抱到屋里床榻上,解了外衣鞋袜,服侍她躺好了,又用热巾子替她捂脸擦手,应该是紫衣吧,她嫌那热碌碌的巾子醒瞌睡,还挥手挡了,然后,一头埋进那个青草梦里,温暖舒适,一夜好眠,格外香甜。

    半夜里,倒是有过一阵吵闹,依稀有些打斗声,还有刀剑铮铮作响,她朦胧中听得起火,谁半夜里,年夜饭不消化,爬起来在她窗前切磋武艺,吵得她不得安眠,就闭着眼睛嚷了一句:

    “紫衣,叫外面的人消停些!别吵我睡觉。”

    果然,有轻笑,有闷哼,几下动静后,就渐渐安静下来,她也一夜甜梦至天明。

    次日清晨,天光渐晓,她睁眼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不过今年皇帝亲政了,她终于不用半夜起来梳宫妆,着朝服,站在太极殿上,绷着一张笑脸皮,接受那如潮水般绵绵不绝的外邦来使与文武百官新年朝拜了。

    于是,在被窝里舒服地换了个姿势,才发现了第二件事情,朦朦天光下,迷迷双眼瞧见的,好像不是拥樨殿寝阁里的熟悉陈设,一个翻身,利索坐起来,才想起这是在木樨马场。可这不是前几日那木头养伤的房间吗,昨夜她睡了这里,那么,木头睡的哪里?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好像……完好无异;伸手摸着心口,极力去思索,好像……什么都没有,又松了口气,提了声音,喊她那贴身侍女:

    “紫衣……”

    一如每日在桂宫的清晨,紫衣马上应声,端着热水进来,服侍她洗面,梳妆,更衣,整饰,做得熟悉细致,行云流水。

    “紫衣,昨夜没睡好吗?”她侧头去看面前替她整理腰饰的侍女,眼眶青黑,有些沉默,不似往日那般,麻雀似的叽喳,像是……有气。

    “岂止没睡好,后半夜就没睡过,殿下算是捡到宝了,出去瞧瞧吧。”那丫头替她理好腰间配饰,站直身来,没好气的说。

    “是吗,这大年初一的,谁给我送宝贝来了?”夜云熙听得出奇,来了精神,抬脚就往外面走,自动忽略了那丫头的怨气,这种敢在她面前撒的气,就不是需要她来操心的气。

    一步跨出房门,着实吓了一跳,这大年初一贺新年,来得也太……隆重了些。

    阶下黑压压一片,尽是鸾卫营的儿郎,玄色武服,巾带束发,齐齐噤声肃立,裴炎站在最前头。而裴炎的所立之处与门前木板台阶之间,留了一小片空地,那里……歪歪扭扭堆着三个人,皆是一身紧身夜行服,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耷拉着头,看情形,是昏迷过去了。

    门廊上,左边是青鸾,站得笔挺,合手腹前,端庄宫女范儿,右边是凤玄墨,也是站得笔直,抱了一柄剑,杀神一般。

    裴炎一个眼神见着她出门来,赶紧领了鸾卫齐齐单膝跪地,行礼请安,一阵悉索,喊声震天,夜云熙听得皱眉,这大清早的,动这阵仗,都要赶上此时太极殿那大贺朝了,赶紧抬手罢礼,又指了指地上绑着那人,说道:

    “起来吧,这是谁给我送的新年贺礼啊?”

    裴炎抬起头看过来,欲言又止。夜云熙寻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有说道的,可还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他不敢抢着说。

    此人就是这点毛病,思虑周全,是个辅佐办事之人,可是,心思太细密了,诸多牵制,必然犹豫不决,若要独挡一面,领头带军,就差了点魄力。

    夜云熙便朝着那个比他更清楚内情的人吩咐:

    “青鸾,你来说。”

    青鸾先不答话,径直绕过她身后,将右边门廊上,凤玄墨旁边那根条凳搬了过来,往门口一放,说到:

    “说来话长,殿下坐着问话吧。”

    她瞧着青鸾脸上那副表情,怎么跟紫衣有些相似,敢情这两侍女都在怄气,只不过,比起紫衣那毫不掩饰的性子,青鸾要克制些,不太着痕迹而已。

    夜云熙耐着性子,在那条凳上端坐了,听青鸾说道:

    “昨儿半夜里,来了这几个刺客,被凤……大人制住了,打晕了绑在那里,后来,奴婢觉得不太稳妥,就让马场的人去鸾卫营那边,请了裴大人带人过来守着,等候殿下发落……”

    先是说来话长,却又简洁几句将她应付了,显然是跳过了一些,空白了一些,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夜云熙与她默契,知她当着众人的面,有些话不便说开了,等下自有后话要与她单独说,也不追着她问,先捡着地上这几个刺客的事情问了:

    “把这几个人叫醒来,我问问。”

    裴炎便命人端了几盆冰水来,朝着那地上被捆成一堆的三人,劈头盖脸浇了,又是一阵拍打脚踢,仍是无动静,伸手探了口鼻,才发现早已断气,再仔细察那口鼻五官,有些青乌迹象,似是中毒而亡。

    夜云熙看得心中生起一阵凉意,苦笑说道:

    “也是,哪有被捉了,还要留命等着招供的刺客。寻寻他们身上,可有什么线索?”

    话虽是这么说了,可等着裴炎领着人,将那三人细细查看,面容形貌,口鼻内外,衣着面料,身体特征,随身物件等,不留一丝死角,试图寻些蛛丝马迹出来,夜云熙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兀自低头去拨弄自己的手指。

    这刺客一行,也是分了三六九等。若是靠真功夫吃饭的,计划周详,伺机而动,一击命中,然后全身而退;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决不可泄露幕后买主信息,只管一问三不知;若是替自家主子卖命的,就更不可留下什么能让人家顺藤摸瓜的蛛丝马迹,万一被擒了,最好是一颗剧毒药丸子吞了,死人最安全。

    地上这三人,既然是有备而来,行凶杀人,却被一个身上有伤的凤玄墨,三拳两脚就给制服了,要么就是功夫没有练不到家,要么就是那木头太厉害。可这三人在半途中醒来,也晓得为了避免屈打成招,干脆先服毒自尽算了,这也算有些职业素养,若是身上还给你留点什么线索,让你看看这幕后指使是谁,那也许就是真的笨得心慌了。

    所以,由着他们在一边找寻,夜云熙只随意看着,并不期待真的有什么发现。

    哪料,世间事多蹊跷,一番翻弄检查,还真的给裴炎找出了……线索。那是一块小巧精致的金铸腰牌,裴炎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出来,检验无毒无碍后,又拿块布包了,给她呈过来,青鸾接过,递她眼前,让她细看。

    夜云熙一看,先前那阵凉意就越来浓了。那金牌上,铸有一精致纹样,是一只仰首提足麒麟兽,头顶日月,脚踩乾坤。她在北辰三年,这纹样,自是见了多次。四国的世家贵族都有自己的家徽图样,比如,南曦柳家那被大家暗地里嗤之以鼻的圆形方孔臭铜钱样。而这麒麟兽,四国之间,只有一家敢用,那就是北辰萧家,北辰的皇后世家。当然,萧家除了出产皇后,还产忠心死士,四国闻名。

    太笨的人,又怎么能当得了死士。那么,这个明显而刺眼的线索,就不是笨得心慌留下的,而是故意的。而这故意,也还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栽赃陷害萧家,要么是萧家向她示威。

    阶下的裴炎估计也想到这一层了,谨慎地说到:

    “殿下,要不要再将这三人的尸体送到刑部去,让仵作们再验一验,查一查……”

    夜云熙听得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要杀我的人,多着呢,我管他是谁。”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径直下了台阶,朝着马场门口走,她不想再去看地上那已经咽了气的三人,想要马上就离得远些。大年初一的,她一出门就嚷嚷,地上那一堆是谁送她的新年贺礼,结果是三具……真是有些晦气!

    鸾卫们齐刷刷给她让了一条中间的路来,她却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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