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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灵鹊儿

    “他送进来三瓶,该是三月之用。每日一丁点,慢慢在腹中遏住胎儿生长,终是一日,胎死腹中。不会即刻发出来,待到泛了毒,娘的身子受不住,便似生产一般。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莫说是我,就是秀筠自己都不会知道是为的什么。又如何曝出他来?只是,因着巧菱一时手下没把握放多了,秀筠的身子又弱,那药竟是先冲了娘体,才有了今日之险。”

    他语声平淡,不着任何喜怒,却这一个字一个字丢进这冷雨的夜里,莞初只觉寒气从四面涌来将她淹没,心攥得死死的,脸色煞白,透不过气,他一把将她重拢进怀中,忽地一暖,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那力道像是恨,似要把那心底的寒意和恐惧都给他,全都给他……

    噗地一声,苦苦挣扎的小烛灭了,药香之中腾起一股浓浓的烛火味……

    “……你打算如何?”

    闷闷的一声,怀中人终是又开口,却那手臂丝毫没有松懈,失了把握一般勒得他紧紧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他轻声道,“不如何。”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小声儿迟疑,她不能信。

    “该放过他么?”

    “不该!只是……”她顿了一下,仰起脸,蹙着小眉看着他,“他是转运使府的公子,我怕你出手重,一旦要是伤了人,到了官府,哪里还会计较是因何而起,也说不得大妹妹的事,那岂不是反倒累你……”

    齐天睿闻言,轻声笑了,“傻丫头,你以为你相公会寻几个打手堵个墙角打他一顿,打残,打伤,打得他绝后,然后再撂下一堆狠话如何如何?还是会大闹转运使府,撕皮破脸,逼着他娶秀筠?”

    被他这么一问,莞初挣了挣小眉,细琢磨起来那行为实是不妥,可她……还是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当初他不就是一怒之下动了粗才被人陷害?别扭了一下才道,“我是怕你又意气用事,到头来,牢狱之灾……”

    “听故事,不能只听一半,不落狱如何反败为胜?”

    莞初心里忽地一股小火,噘了嘴,“落狱就已然势败!恶名出去,哪管你之后的计较?”

    “放心。”小声儿怒,他尽收在耳,低头,指肚轻轻摩挲那嘟起的粉唇,“从前是没有牵挂,无所顾忌;如今么,私心太重。”

    她怔了一怔,想再驳他却不知怎的竟是没有再开口,任他轻抚,心道不论怎样,他知道计较……就好……

    暖暖的指肚离了她的唇,轻轻抚过小脸上那满满的泪痕,他哑声道,“丫头,”

    “……嗯,”

    “我最见不得你哭。往后,再要想哭,来告诉你相公。”

    “嗯?”

    “我保证,不会让你哭出来。”

    “……嗯。”

    浓浓夜色,苦涩的汤药,两人相依相偎,那紧紧的力道不知彼此……

    ……

    两日后。

    暮昏时分,大紫檀案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薄薄的一沓子纸张,这是所有同源米铺走的货单兑票,齐天睿吩咐人整理出来已是亲自验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此刻没有点灯,昏暗之中独自静坐,思绪更加清晰……

    秀筠醒了,人在魂离……齐天睿没有再多劝一句,留下莞初照应,吩咐傅广:将计就计!封锁宅中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只放巧菱一个人与娘家联系,不动声色,只说秀筠一切安好,一个月后传死胎的消息……

    安置好一切,他转头就回到了裕安祥,药草集的一应事物全部转给两位协理,抽//身出来,重审同源米铺!

    自年后发现那张同源的兑票,齐天睿就存下了心思,吩咐手下人着意来自同源或是与之相关的一切走账。果然不出所料,那二百两兑票正是试水的小站,而后一笔一笔,大大小小走进了裕安祥。

    一开春,正是往各处运粮的时候,齐天睿估算一下,按照目前同源的铺陈和买卖走势,这一个月里头至少有两成的生意都转到了裕安祥。

    虽说裕安祥是江南第二大钱庄,可同源米铺是祖传三代百年的老字号,从山西福昌源创号之日起就一直相互扶持,如今毫无因由地主动分一杯羹给裕安祥,怎能不让人心生蹊跷?

    齐天睿是个不怕风险的主儿,毕竟,与其他长途走货的商团不同,同源的根基深厚,银钱充足,在江南一代势力惊人。与同源做生意,汇水哪怕就是让个一二分,也是稳稳净赚。更何况,从大哥莫向南处还得知同源背后的保驾护航之人,正是转运使韩俭行!

    同源势大欺人,挤兑得旁的米铺根本在金陵无法立足,收粮之时听说也是横行乡里、多有霸行。恶名声齐天睿倒不怕,土匪也可过钱庄,可这一个月里齐天睿空坐着敛财毕竟难以心安,派人暗中去探究竟,日子浅并未查出为何同源要分帐到裕安祥,也未探得同源与韩俭行有任何瓜葛,倒实实在在发现了另一桩事,果然见韩荣德与同源掌柜的刘泰相交甚密。

    齐天睿命人更细致地探明,两人隔三差五相聚吃酒,那亲近尤甚多年老友,只不过行事隐秘,韩荣德从未露面同源米铺,也不见在生意上有任何插手的迹象,可刘泰内侄开的一个酒肆却时常见韩荣德出入,俨然一副主子模样。

    韩荣德不是个有城府的,而刘泰是同源老掌柜亲自为儿子选定的护驾之人,人精里的人精。若是搁在从前,韩荣德在刘泰面前怕是连句话都说不齐全,而如今倒是日日“推心置腹”、走了内亲,岂不稀罕?

    如此看来,刘泰是动了心思要笼络这位韩大人的儿子,拱手供他银钱,恐就是要在这官商勾结之上再加把锁,牢牢牵制。至于老狐狸韩俭行是否知晓,齐天睿尚有些捉摸不透。

    同源主动示好,一个月内进了两成的生意,按着行规,裕安祥该接下令子,主动让利迎候大主顾,从此两厢关照,合伙赚钱。

    到嘴的肉不吃不是齐天睿的秉性,彼时却实在不想为了这一块肉沾上一身的腥臊。原本是打定主意不与回应,日子稍久,同源自会衡量利弊,主动撤走。而如今,齐天睿要亲自拜会刘泰,招入同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是官商勾结,背后一定有官仓!

    韩俭行,命里无子你偏得子,他枉你一世算计;

    韩荣德,不让你跟你非要跟,我毁你八辈祖宗!

    ☆、第78章

    药草集开市已逾月半,越近尾声,之前甄货、访市、互探虚实,甚有周旋、下套、合伙议价,一应手段都使得差不多了,开始大宗成交、运离金陵。

    因着之前准备充足,裕安祥这几日柜上倒比之前略宽散些,应付自如;后库预备起运银两也都在原本的计划之内,按部就班,虽忙倒不觉怎样繁重。

    唯一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当家掌柜的,药草集没开市就把一切都交给了协理,每天除了听一耳朵,再不插手,埋下头来,调了江南各分号米行粮库放贷、汇兑的账簿并当地的四季天气、水情、旱情与田亩分派登记,闭门谢客,独自整理、研看。莫说是柜上繁琐,就是心腹小厮石忠儿来了都不定能见得着,除非说是二奶奶有话,其余的一概不理。

    过了春分,掌柜房的门终是打开,第一步就是往山上去,抢下最金贵的社前龙井。今年冬雨雪冷,开春天气也寒,萌芽晚,芽叶细嫩,长得比往年都要慢,数量也少,除去给宫里清明宴的贡茶,所余不多,价格成倍地翻,这茶便喝的不是银钱,是尊贵了。

    齐天睿不论多忙每年都要亲自去,雾气缭绕的山间茶园,吸一口气,清香细润,沁人心肺;一个人行走,天地精华便醍醐灌顶,眼清明,思绪极通透,远远看茶家女孩儿采茶、抄茶,不觉就一身清香。

    银钱加了诚意,这茶便是独此难拒。预备下来,一份给府里,一份伊清庄,一份叶府,今年还多了一份粼里。想想那戏痴的老岳丈,月下醉琴,难得人生得意,想来这一品香茶怕也陶醉,齐天睿眼中不觉就有了笑意,将自己的一份也包了进去。

    主仆二人往山下走,已是日头西斜,夕阳把绿油油的山间茶道铺上一片暖色,山风清幽,人更清爽,由不得就催马快行。身旁的石忠儿忙问,“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回家!”

    石忠儿愣了一愣,这两个字这些年从未没听着过,心里那层疑惑有分明了几分,催马跟上。“爷,月底了,说话儿就要进四月了,您老可是忘了什么事?”

    齐天睿正嗅着茶香想着是吩咐人给老岳丈送去还是趁便带着丫头回去一趟,见见爹娘和睿祺,这回倒要让跟那小娃子好好理论一番:哪个不疼他姐姐、不想要他姐姐了?疼给他瞧瞧!一时没留心石忠儿那拉缓了音儿的语气,只道,“忘了什么?”

    石忠儿一听心里直抓挠,爷的事不嘱咐不能细问,从来如此,尤其是千落姑娘的事,可受人所托,想起小喜那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小模样这回竟是为难的两眼含泪、急红了脸,石忠儿也忍不得了,硬了头皮道,“爷,落仪苑的月例银子您可是还没给呢。那鸨娘都找千落姑娘好几回了,您也知道那话难听。”

    “哦。”

    嗯?石忠儿原本是预备好了爷连骂带踹的,或是直接把银票狠狠摔过来丢一句“滚!”,这怎的竟是只哼了一声就算了了??看他眯着眼,山间林道,难得享受的模样,像是脾气正顺,石忠儿便又大了胆子又道,“爷,原想着药草集结了您才得空儿,今儿既是清闲,不去落仪苑瞧瞧?”

    听这一句斟词酌句憋得难受又不得不说出来,齐天睿这才扭头,看着石忠儿,唇边弯起一丝笑,不言语,直看得夕阳那五彩的薄光把那脸蛋子给烧热了,“爷……”

    “想要人家就赶紧赎,莫等着我给你钱。”

    说罢齐天睿只管驱马往前走,石忠儿赶紧跟了,“爷!我哪儿敢呢!不过是瞧着她年纪小,人倒也还通透,平日让着些罢了。”

    齐天睿闻言笑,马鞭子点点石忠儿,“那丫头是通透,可是嘴巴太恶,要了有你受的。”

    “爷,”石忠儿臊得抓耳挠腮,“这怎的说起那个了?我本是想说……”

    未待石忠儿说完,齐天睿打断道,“往柜上去,拿五千两银票给送过去。”

    石忠儿一愣,“这么多?给鸨娘?”

    “给千落。”

    “爷,”石忠儿蹙了蹙眉,这些银子足够供养好几年,也足够赎身,这是怎么个意思?“您这是……”

    “让她自己斟酌。”

    “您没话?”

    “我无话。”

    “……是。”

    ……

    将将起了更,后园之中一片沉静,风很轻,吹不动树梢细细的月牙儿,倒拨得满湖涟漪,越过矮墙,传来悠悠的水声……

    没有留上夜的灯,卧房中姑嫂二人同榻而卧。秀筠吃了安神的药亢奋的精神终是抵不过空乏困倦的身子,不想陷在噩梦之中也不得已,昏昏睡去。莞初握着她软绵绵的手又候了一会子,待那轻蹙的眉头慢慢展开、安然,方轻轻转了身。




为夫后悔了分节阅读72
    玻璃窗遮了细绸的帘子,月牙儿扣在上面,模模糊糊的形状,夜空里纯净的光便失了那清凌凌的意境,闷闷的,塞在胸口。莞初不觉吸了口气,房中因着秀筠做月子,近四月的天还生着暖炉,一口气吸进来,更觉闷热。

    每日陪在秀筠身旁,不过是说说话、吃饭、吃药,谁知稀里糊涂地竟也是过得飞快,再过两日,按着他原本的盘算就该是着人往府里去报信的时候。

    二奶奶不慎小产,莞初想着那一府里的人会是如何?细想起来,当初虽是人人贺喜,可最欢喜的只有老太太,如今,心里最不适宜的也该是老人家吧?大房的人并非不欢喜,只是兰洙嫂子一直未再有孕,当日只顾了带着秀筠走,他两个的戏演得有些过,那风头劲得恐是极不讨喜。后来,兰洙嫂子见了他还说要来瞧,一直也没来……至于婆婆,总以为要得孙儿了,虽说不是嫡出却要当嫡出养,儿子的骨肉没了怎能不伤心?这一来,那日子可就……

    莞初轻轻叹了口气,之前计较只为了这天大的秘密,只求不破,如今才知道这善后的不易,更况,回去以后,就是她一个人……更不易……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被暖炉子熏得热燥怎么都不踏实,不过半个时辰翻了个身便又醒了。莞初坐起身,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横竖睡不着,不如到外间凉快一会儿。

    轻手轻脚地出到外间,赶紧把厚皮帘子遮严实,将将转过身,就听得那黑暗中轻声叫,“丫头!”

    呀!莞初吓了一跳,就着外头一点子光亮才见那暖榻上竟是起身站起一个人来,不待她瞧清楚,那人已是大步过来,带着一身的凉气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莞初热热的身子只穿着小衣儿,这一抱,不觉就打了个寒战。

    “哎呀!”手下如此软软细滑,滑得他的大手都险些招架不住,低头瞧,原来那香嫩的小肩膀竟是毫无遮拦地在他手中,顺着那往下,雪白嫩滑的背上只有细细的一根丝带,齐天睿惊得倒吸凉气,“这怎的什么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快放开快放开。”

    小声儿急得乱糟糟,怀里软滑的人儿像一条小鱼似就要往外溜,齐天睿立刻回过神,紧紧箍住,乐得声儿都发颤,这丫头穿得还不如那日在热泉,身上只是个小薄纱肚兜啊!怀中不觉更下了力道,揉搓得满怀娇软,任是金刚铁锤也休想打开,漆黑的夜一点点模糊的月光,人哪还有脸皮,低头埋了,只管用力嗅着,轻薄道,“哎呀呀,丫头终是知道疼相公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嗯?我将将进门,正想着怎么叫你出来,你就跑出来了,投怀送抱啊,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紧?嗯……快让相公好好儿疼疼……”

    “哎呀!”莞初羞臊得厉害,急得想跳,可只要她一动,他便逮机会贴得紧,那大手早已没了计较,薄茧划过她的背,反反复复,她恨得咬了小牙,“齐天睿,齐天睿!”

    “嘘,”齐天睿咬了她的耳朵,“悄声儿悄声儿,莫吵了妹妹,来,相公抱你去睡。”

    “啊,别……”

    他一弯腰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那暖榻去,黑暗中势气竟是如此强大,把怀中人托得高高的,蹭在脸颊,能感觉到他咬着牙那铮铮的棱角。将一放下,莞初挣着就想起,他已然俯身下来,她急得用力捶打,正是要恼,身上一暖并不觉沉,才见他只是双肘撑着整个将她遮拢了,低头埋在她脖颈,不动了,安安稳稳的……

    静夜里哪里经得住如此温存,外头的月牙越发淡了光晕……

    “丫头,想死我了……”

    “……我喘不上气来了。”

    小声儿娇娇怯怯,他这才抬头,近近地,看着那双浅浅的琥珀,摄人心魂、摄他的命……轻轻蹭蹭那小鼻尖,她没有躲,只是屏了气,他笑了,翻身过来,拉了被将她裹入怀中。

    虽说身子还是贴着,可毕竟,有了这薄被的遮掩,再对上他的眼睛才不觉将才那羞死人的尴尬……

    她显然是吓着了,睫毛颤颤的,小脸通红,急得没有把握牙齿把那嫩嫩的唇咬出一个小血印,他抬手轻轻地摩挲着,哑声道,“疼不疼?”

    “……嗯。”这一声应得好委屈,那清凌凌的眸中都像泛了泪珠儿,“往后别再……”

    “丫头,你要折磨死我了……”

    轻轻吐在她唇边,他似是醉了,她倒像是真的接了这话,眼中更觉泪光漾漾的,“那往后……咱们离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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