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财

    办公室里年纪最大的老严稳如泰山地坐着看晨报，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长相尖嘴猴腮的郭攀伟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等我写完的，马上过去。”

    最后一个叫常娟的少*妇正拿着小镜子用眉笔画眉呢。

    董学斌眨巴眨巴眼睛，合上键盘，马上自告奋勇地走上去，“谭姐，我来吧。”

    “好好。”谭丽梅把手里弄好的文件往董学斌怀里一塞，指挥道：“会用复印机吧？先放稳对齐，再按那个大扭，对，单面的，总共印出四份来，然后装订起来放那儿就行了，对了，你刚刚叫我啥？谭姐？嘻嘻，可别这么称呼哦，我上学早，也刚毕业了一年，估计还没你和孙壮大呢。”

    “我也帮忙。”无所事事的桩子也快速走过来。

    谭丽梅大大咧咧道：“行行，你们一个印一个订，最好快点，领导等着用呢。”

    嘎吱嘎吱，等复印机印好文件，桩子笨手笨脚地将其装订上。

    这时，就在董学斌俩人弄好资料后，一直低着头的郭攀伟和画眉线的常娟刷地一下站起来，几乎是齐声道：“我给送去。”说罢，他俩对视一眼，常娟妖娆地一笑，说：“我送政治处和机要处的吧，你送局长那儿。”分好了文件，郭顺杰正儿八经地理了理衬衫领子，常娟仔细打了打粉底，俩人才出了办公室。

    董学斌和桩子看得有些纳闷。

    谭丽梅倒是见怪不怪，对着他俩背影撇撇嘴，“干活时不见多积极，一听要见领导就争着抢着去，哼。”

    董学斌刚来，实在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就笑了一下，没插话。

    忽然，郭顺杰招手道：“小董，小孙，过来下。”

    董学斌俩人迎上去，“什么事？”

    “这几个表格你们都复制一份，会做吧？按照我这个格式把表做出来，内容什么的直接从旁边的r往里拽，复制黏贴的就行了，千万别粘错了啊，这个表中午之前要用的，待会儿打印出来。”语气上看，郭顺杰倒像极了领导，发号施令起来一点也不含糊，待董学斌和桩子去做表格后，他就清闲了下来，捧着杯子喝着茶，上网浏览着几个淡水观赏鱼的论坛。

    中午。

    董学斌和桩子完成了表格任务，郭顺杰拿过来一看，微微点头道：“嗯，挺好。”

    谭丽梅笑着打趣道：“郭领导，现在午休了，我们可不可以吃饭去了？”

    郭顺杰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我是啥领导呀，别踩呼我啊。”

    那边的郭攀伟一看表，立马收拾皮包往胳肢窝下一夹，“我去医院看看周主任。”走了。

    常娟扭着小腰起身道：“今儿个有人请客，不跟食堂吃了。”

    “小董，小孙。”一上午都没言语的老严挺和善地对俩人笑笑：“没买饭票呢吧？走，先用我的。”

    董学斌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您了，我俩随便跟外头吃点就行了。”

    桩子道：“对对，谢谢您。”

    谭丽梅热情道：“外头能有什么好吃的？别看咱们食堂小，伙食也很不错呢，来来，我带你们去，老严同志，我可把人抢走了啊，让他俩用我饭票吧。”

    老严慈眉善目地一笑：“行，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我看这俩小伙子挺实在的。”

    谭丽梅相貌很一般，不过人很健谈，嘴巴“大”，跟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在大院北侧的大食堂吃饭时，谭丽梅唧唧喳喳地跟他们说了许多八卦。

    托她的福，董学斌对办公室这块有了更深一步了解。

    其他机关里，其实综合处和办公室是一码事，不过由于这边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处理的文件级别不一样，于是综合处下面才单设了这么一个办公室，负责编写会议文件，领导讲话材料，转送档案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办公室主任由一综合处副处长兼任，听说他放权比较大，不怎么插手这边，所以办公室的实际一把手是副主任周长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体不太好，经常告病假。

    副主任下面就是他们这些科员了。

    老严资格最老，不过早年前似乎得罪过市国安局里一位领导，一直被上面压着没有晋升，现在五十多岁了还是小科员，都是快退休的人了，人家八成也看开了，一天到晚都抱着份报纸清清闲闲地看，什么工作也不干，什么事情也不管。

    郭攀伟上进心很强，成天围着领导身边转悠，拍马屁的工夫很到家，巴结完主任巴结副局长，跟好多领导都能说上话。

    郭顺杰是跟局里有人，据传，分局政委周国安跟他父亲关系很好，所以办公室里除了周长春副主任外，郭顺杰都不怎么把其他科员放在眼里，一副“科员里面他最大”的样儿。

    常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别看人长得比较普通，但极爱打扮，整天弄得花枝招展地在局领导面前晃荡，好像盼着她自己有一天能给谁谁当情妇似的。

    唯有谭丽梅是干正经事的人，办公室里大大小小的文件几乎全是她处理的。

    嗯，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办公室里……很复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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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说错话了!】(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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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昨天的ba照例用在了练习和适应上。

    周三早上一起床，董学斌被瞿芸萱的电话叫了过去，到她家吃早餐。

    萱姨单位那头可能有个重要客户要来，她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职业装，搭配着那白皙的肌肤和丰满的身段，整个人别提多有魅力了，办公室的谭丽梅也好，常娟也罢，跟瞿芸萱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就是董学斌大学时学校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儿，和萱姨也有一定差距。

    “萱姨。”吃着饭，董学斌情不自禁道：“你今天真漂亮。”

    说完，他自己都有点后悔，呸呸呸，你说那个干啥呀！

    瞿芸萱脸蛋红了红，瞪眼扬起手作势要打他，“贫嘴！找揍了是不？”

    董学斌咳咳着不言声了，往嘴里快速扒拉着小┄

    “慢点慢点，谁跟你抢似的。”瞿芸萱大眼睛一白他，扯出一张餐巾纸给他沾沾嘴角，温柔道：“昨儿第一天上班吧？感觉怎么样？姨可告诉你啊，跟机关里不能乱说话，那儿是个讲规则的地方，要是万一给哪个领导得罪了，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啊，不能再像上学时候那样了，该少说话就得少说话，该奉承领导就得奉承领导，懂不？”

    董学斌道：“我明白。”

    吃过早饭，董学斌告辞了萱姨，下楼上班去了。

    楼底下碰见了许阿姨母子俩，她好像带着小东要出门，正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一见董学斌过来，许阿姨眼皮一跳，飞快调整了下心态，笑着打招呼道：“是小斌啊，上班去？最近工作累不累？”自从董学斌考上了公务员，许阿姨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目中无人了。

    董学斌道：“还行，单位那儿上午忙，下午挺闲的。”

    小东沉着脸瞅瞅他，一弯腰，先一个上了出租车。

    许阿姨也拉开车门，“小东说去古玩市场看看，那我们先走了。”

    “嗯。”瞧瞧，一进了机关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了，要不说还是得当官呢！

    怀着一种很悠闲的心态，董学斌坐公交车到了城西分局，笑着和传达室大爷点头打了招呼，他随着几个不认识的其他处室的科员一起进了灰楼，拐弯进了办公室，放下东西后，董学斌开始拿起笤帚扫地。

    以前，打扫办公室是郭攀伟的工作，他是为了时时刻刻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可自从周主任上礼拜住院打点滴后，郭攀伟就不干扫地的活儿了，为啥？领导没看着呗，表现得那么好也没有意义了！

    “哟，小董来这么早？”郭顺杰挎着包进来了。

    董学斌笑道：“嗯，今儿没堵车，早来了会儿。”

    后面，郭攀伟和常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进了办公室。

    谭丽梅是第五个到的，桩子是第六个，老严卡着上班的点儿是最后一个来的。

    周三的工作量明显比周一周二小了不少，见得谭丽梅那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董学斌就拿了把墩布到走廊外的卫生间里涮了涮，将办公室门口拖拖，那块也不知是谁弄了几口痰和一地瓜子壳，脏得很。

    正忙活呢，皮鞋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一抬头，董学斌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朝这边缓步走来，他腿脚好像有些不利索，左腿的步伐明显比右腿稍大一点，就跟脑血栓引起的肢体行动僵硬似的。董学斌一瞧就明白了，这肯定是住院了一星期的周长春副主任，综合处办公室的头头——他的主管领导！

    董学斌务求给领导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就装作没看见他，很卖力气地墩着地，一副很能吃苦耐劳的模样。

    “你是？”周长春狐疑道。

    董学斌假装才瞧见他，愣了一下，擦擦脑门的汗水道：“啊……您是周副主任吧？您好您好，我是新来办公室的，叫董学斌，您……”

    周长春哦了一下，“知道了。”什么也没再说，就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周副主任，我……”董学斌还等着领导追问几句什么呢，谁想人家直接走了，一时有点发懵，心说这领导咋了？

    可就在他以为周副主任就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性格时，走进大办公室的周长春居然很随和地和科员们打起招呼，“大家辛苦了，呵呵，我住院的这段日子，办公室没出什么大乱子吧？”

    谭丽梅嬉皮笑脸道：“周主任，您还不放心我们嘛？”

    常娟媚媚一笑：“是啊周主任，我们什么时候给您丢过脸啦。”

    郭攀伟嗖地一下就迎了上去，“我去给您沏茶。”

    “周主任，您身体好些了吗？”郭顺杰关心道。

    董学斌都听傻了，回过神来后，重重给了自己脑门子一下。他才明白为啥周长春对自己是那个态度了，晕，原来大家都称呼他为周主任，不带副字，而傻乎乎的董学斌却叫得是周副主任。别看是一字之差，可意义完全不同，省去副字直接叫主任，人家听着舒服，也代表你尊重领导，这属于机关里不成文的潜规则了，大家都这么叫的。

    其实董学斌也知道这些，胡爷爷在医院时跟他说过。但以前是事不关已，脑子里没有这根弦儿，现在猛的一进机关，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第二天上班就不明不白地得罪了领导，犯了大错误！

    董学斌心里一急，大喊：“ba！”

    ……

    画面飞退。

    那本已扫干净的瓜子皮重新出现在脚边。

    笃笃笃，笃笃笃，皮鞋落地声渐入耳畔。

    “你是？”周长春略显虚弱的沧桑老脸出现在了董学斌跟前。

    “啊，您是周主任吧？”董学斌精神抖擞道：“我新来办公室的，叫董学斌，周主任您好。”

    周长春笑着点点头，“小伙子精神头挺足的嘛，昨天来的？工作熟悉了没有？”

    董学斌受宠若惊道：“谢谢领导关心，熟悉得差不多了。”

    周长春拍拍他的肩膀，“嗯，好好干。”

    一前一后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是那个“副”字说错了！

    董学斌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脑门的虚汗，好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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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坐错姿势了!】(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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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期四。

    综合处办公室。

    有周主任坐镇，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明显不一样了。头两天一直不怎么干事儿的郭攀伟今天格外卖力气，把该是谭丽梅的活儿全给干了不说，又是给周主任打扫办公室，又是隔十几分钟就去屋里给领导端茶倒水，殷勤极了。常娟也不敢在办公室里抹化妆品了，和郭顺杰一样假模假样地埋头做工作。唯有老严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依旧我行我素地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斌子。”对面人高马大的桩子不好意思道：“这个r的只读密码是多少来着？”

    董学斌走过去一看他的电脑屏幕，伸手敲击小键盘数字，“好像是5776。”

    但键入进去也没有什么反应——密码不对。

    相邻不远办公桌上的谭丽梅侧头笑道：“是5776，r是3328，这个密码你俩可得记在脑子里，以后不止打开文件时要用，你们做好文档后也得加密一下，嘻嘻，虽说咱们也看不到什么机密文件，但办公室就这么规定的。”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俩是没见过机要处那边，比咱们严多了，他们那儿的电脑连上网都不能呢。”

    几天的相处，董学斌和桩子谭丽梅的关系渐渐熟络了起来。

    一来他们仨都大学毕业没多久，是同龄人，比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常娟、郭顺杰、郭攀伟几个有共同语言，二来，他们仨全是那种比较实在的人，肚子里没什么花花肠子，能踏踏实实做事儿。

    忽地，吱呀一声，周主任小办公室的门开了。

    只见郭攀伟精神一振，急急把刚扔下的圆珠笔抓起来，刷刷在本子上瞎写瞎画，一副勤勤恳恳的样儿。离小办公室较近的常娟也立刻关掉了淘宝网一家时尚服装店铺的页面，谭丽梅飞快把隐藏，从董学斌的角度还能看到周顺杰将一淡水鱼论坛的网页最小化了，连老严都象征性地将报纸一撩，端着杯子去饮水机前兑水。

    刷刷刷，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