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黑暗纪

    紧握铁锹的却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乍一看，这柄全刚打造的铁锹可以轻易将孩子压死，但在他手中，这柄铁锹却像没有重量似的，快速翻舞，每次都从底部铲下几十斤的泥土，划过一道残影，送到了地坑之外。

    在他身处的洼地已经被挖出七八米的深度，但他依然没有停手，铁锹犹如雨点似的铲下，换做其他人，已经需要装进藤条筐才能送上地面，对他来说，七八米和一两米没有什么不同，在他身处地坑的外面，堆积的土堆永远是最高的，悉悉索索的土壤从地坑的边缘重新滚入大坑之内。

    但怎么也没有他清理的快，不到五分钟，他再次向下挖掘出一米的深度，这个被高峰取名为金能的孩子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专注，手中铁锹铲下的时，嘴里反复念叨着：“吃饭，吃饭，有肉吃……。”

    这是高峰对他的承诺，也是他对工作的动力，在这单调的工作中，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一个人在十天之内，耕地一千多亩，平均下来，每天耕地一百多亩，除了他之外，即使最强壮的男人，一天也未必能完成十亩土地的耕种，所以金能收获了所有人的尊重，还有不少女人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相信他能养活。

    但金能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想着完成更多的工作，收获更多的赞赏，同时也能吃到更多的肉。

    “金能，喝口水吧……。”头顶上传来粉月关切的呼唤，金能停下手中的活计，沾满泥土的脸颊向上望去，和笑脸盈盈的粉月对视一眼之后，木然的摇了摇头，手中的铁锹狠狠地插进泥土之中，挖出巨大的缺口……。

    “金能，吃掉东西吧，姐这里有吃的……。”

    金能的不识趣儿让粉月气闷，但她又重新争做起来，比划着手中的面饼，诱惑着下面的金能。

    金能这一次被面饼给吸引了视线，正感觉肚子饿了，不由地吞下口水，露出渴望的眼神，看着金能眼神中的渴望，粉月微笑了。

    “叫我一声姐，我就给你，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粉月用诱惑的声音向金能说道，眼神的炙热让金能诧异，虽然年纪小，但也并非一点事儿都不懂，无事献殷勤，在西部荒野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快答应吧，答应了就有吃的……。”

    粉月继续比划着手中的面饼，诱惑金能，这时从身后传来塔洛低沉的话语。

    “金能不是一块面饼就能收买的，你就算让他认你当姐姐，大人也不会承认，金能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你的把戏会让大人对你反感……。”

    粉月骤然转身看着脸色阴沉走上来的塔洛，不由地慌张起来，连声辩解道：“不……，不是，我只是……。”

    塔洛眼里的眼神犹如刀锋让粉月闭了嘴，曾经身为杀戮无数的部落勇士，身上自然有一股凌冽的杀意和气质，即使粉月成为上千女人的管理者，和塔洛比起来依然不如，所以粉月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儿到指甲缝都被塔洛看的清清楚楚，再没有一点**。

    “你将孩子送给别人，又一门心思的跟在大人身边，瞎子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成为大人唯一的女人？别作梦了。”

    这番话说得粉月一脸惨白，她确实做了指望的，这些天她一直在观察高峰，发现高峰对一般的女人并不敢兴趣，至少在部落里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像她那样，被高峰动过手脚。

    让她得出高峰还是处男的结论，在没有什么比俘获处男更让女人心动，而作为男人的第一个女人，会被男人记住一辈子，若是好好把握，说不定能成为高峰唯一的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机会，也让任何一个女人发狂。

    一旦做了指望，她的心思就动了起来，本就是个聪慧的女人，找出她和高峰之间的障碍，那就是孩子，所以她才咬牙将孩子送了出去，但这还远远不够，她以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不是处女，也没有倾城的容貌，身份完全不对等。

    所以她必须得到外援，得到一个强力的臂助，金能异于常人是总所周知的，没有人想和金能拉近关系，因为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但粉月就不同了，她可以用自己的职权得到食物，再用食物去诱惑金能。

    塔洛之所以阻止，并非担心粉月成为金能的姐姐，只是怕金能得到足够的食物之后，没有心思再去干活，野兽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去捕猎，他不想让金能被粉月给毁了。

    “吃的，吃的……。”

    金能不知道上面在闹腾什么，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面饼落下，不由地高声叫喊，粉月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只要她将面饼扔下去，金能就会认可她，就算塔洛也不能阻止，若是不扔下去，一定会被金能记恨，说不定永远都不能指望他帮助自己。

    机会就在眼前，但她却犹豫不决，就在她身下，金能正吭哧吭哧的向上攀爬，想要爬出接近八米深的大坑，拿到那块面饼，就在他渴望的眼神离面饼越来越近的时候，面饼突然从头顶上飞走，让他发出愤怒的吼叫，不甘心的坠落到大坑底部。

    面饼翻滚着落到不远处一辆小推车上堆积的泥土中，下一刻被推车人抢到手中藏进怀里，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沙枣面做的面饼。

    粉月惊怒的看着踢飞她手中面饼的塔洛，塔洛阴冷的眼神送那辆小推车上收回来，转移到粉月身上，让粉月不由地移开视线。

    “我这是救你，你以为显锋大人真像你想的那样么？一般人能想到造出铁犁？一般人能想到能将泥巴烧成砖石？一般人能做到几辈子做不出来的事情？”

    粉月咬着嘴唇绝强的望着天空不说话，好一会儿塔洛平息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从现在起，你别在去想成为大人的女人，只要做好该做的，完成大人交代的东西，你这辈子也就够了，吃喝不愁，又有地位，你还想得到什么？真以为成了大人的女人，就能得到一切么？荒野这么多女人，你有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终于让粉月不再摆脸色，塔洛说到了她的心里，在荒野，她这样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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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落雪
    高峰不曾知道，金能差点被粉月所诱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只会做出一个决定，就是让粉月永远离开管理层，他不需要一个有心计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助手，

    站在小丘陵上放眼望去，每个凹地都被男人和女人挤满，人们就像蚂蚁一样，顺着道路用推车将泥土送走，并非所有泥土和石块都被送去烧砖，还有一部分被送到丘陵之下堆砌，这些泥土被人用藤条筐送到丘陵上均匀覆盖，然后在柔软而潮湿的泥土上种上木蔸花的种子。

    木蔸花是高峰认为最有用的植物之一，能够提供目前为止最高效的燃料，也能成为最好的攻击性武器，不管是在冶炼锻造上，还是在取暖照明上都有很大用途。

    高峰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种植木蔸花之后，能不用再依靠他的能力，人为提炼出来，一旦能够达成这一步，就意味着普通人也有了冶炼金属的能力，只要形成良性循环，文明的种子就会被种下。

    就在高峰脚下，一排排木蔸花种子被细心的女人埋进土里，然后浇上一点浑浊而珍贵的水，丘陵之下，一个个上身**的男人挑着牧畜的粪便，送上来成为木蔸花的养料，这又是高峰的另一个计划，肥料。

    这个时代的文明确实很惨淡，特别是农业，倒退到让人发指的地步，高峰曾经猜测，因为核爆的原因，地面已经不再适合种植，所以农业技术被人给遗忘，等辐射半衰期完结，地面重新长出植物之后，人类的农业技术已经开始倒退。

    而地面人对技术封锁的非常严重，荒野在各种影响之下，倒退到刀耕火种的初级阶段，铁犁就是荒人震惊的神奇，就更不用说，能让作物高产的肥料了。

    高峰并没有携带笔记本来到这个世界，脑袋里也没有百科芯片，只有在前世图书馆隐约记得的一些东西，并不清晰，只是大概映像，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也拿不出成熟的办法。

    但有一点，粪便是植物最好的肥料，而熟石灰会发酵粪便，提高肥料的效率，但熟石灰在荒野也是一种稀缺的东西，至少在黑爪部落看不到，所以高峰才让人用粪便直接给木蔸花施肥。

    站在丘陵之上看着下面开垦的大片田野，忙碌的人群，还有逐渐完成的建设蓝图，高峰心中涌起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创造永远比毁灭更让人有成就感，高峰似乎已经看到，大片大片的沙枣在田野上茂密的展开枝条，结出丰硕的果实。

    每块凹地都被建造成储水的水窖，辛勤的人们从水窖里取出清澈的雪水，浇在炙热的田地上，给沙枣带来勃勃生机，还有大大小小丘陵上，木蔸花郁郁葱葱，这种没有人看得起的美丽植物，在人们的萃取下，流出莹蓝色的宝贵液体。

    一时间，他感到了陶醉，见惯了杀戮，见惯了尸体和鲜血，见惯了火焰和毁灭，让高峰心中早已厌烦到恶心，建设和创造的美感，让他觉得两辈子都白活了，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有希望，只有这样的目标才有意义。

    下一刻，高峰的视线突然模糊，美丽的丰收场景骤然一变，无数的良田在火焰中升起浓烟，木蔸花被人铲除，留下光秃秃的丘陵，水窖被尸体填满，无数敌人从四面八方扑来，嚎叫着向部落的围墙冲去，数百上千的火球划过天空，像城市一样壮观的黑爪部落砸下……。

    “噼啪……。”高峰的双手紧紧捏起，发出鞭炮似的脆响，双眼瞪得滚圆，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这来自他臆想中的杀戮，让他整个人都要疯狂了，任何时候，毁灭都比创造来的更容易，在弱肉强食的荒野，这种可能性发生的机会更是增大一百倍。

    “绝对不能让人毁了我所创造的一切……。”高峰猛地抬头，在心中发出郑重地誓言，不管任何人想要毁灭，他都不允许。

    山风这一刻陡然变得冰冷，阴暗的云层下，高峰发丝舞乱，刚毅的眼神直刺长空，却发现天空之上落下无数黑点。

    这些黑点在高峰眼中不断地放大，越来越大，山下的众人却在高声叫喊，似乎在欢呼着什么。

    当黑点最终化作脸盆大小的多棱形雪片之后，高峰的脸色变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雪，不由地低头要向下面冲去，却看到每一个亲奴都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雪片欢呼，迫不及待的迎接落雪时节。

    雪落是荒野最大的庆典与节日，雪落这一天，意味着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两个月的冬天，会让贫瘠的西部荒野所有植物得到补充水分的机会，一些随风飞散在各处的种子，也会因为雪水滋润，而萌发出新的生命。

    高峰一直听闻落雪的各种信息，却唯独没有想到，落雪的规模竟然这么宏大，雪片竟然这么庞大，第一片落雪落到高峰头上之前，就被他一拳捣过去，没用一分力气，这片巨大的雪片便化作无数细小的雪花，在身前消失。

    看似庞大的雪片对人无害，就算站在原地，也不可能被砸伤，就像梦幻世界的奇遇记一样，这些看似吓人的东西撞在人身上，洒落出无数晶亮的粉末雪花，便再无踪迹，落到地上的雪片同样会崩碎，犹如琼花一般落地无痕。

    高峰任由这种冰冷的雪片浇打在脸上，身上，让他从之前的烦躁状态中清醒过来，下方的人群欢呼之后，并没有再做理会，依旧忙着各自的活计。

    落雪只是开始，崩碎的雪花会将坚硬的泥土沁湿，这个机会相当难得，他们必须紧紧抓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高峰下达的任务。

    高峰修建储水池的计划，塔洛是最赞同的，有了蓄水池，能够受益的沙枣地就不再是少数，只要能赶上凹地沙枣产量的三分之二，就算是大赚特赚了。

    正因为有了塔洛的解释，下面的亲奴才这么热情高涨，他们每一分辛勤劳动，意味着未来的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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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落雪盛宴
    当一天的劳碌完成之后，荒野陷入一片银白色的妆点，而部落里重新恢复了热闹，除了一道道冲上雪片中的炊烟之外，喧哗声也飘荡在部落的上空，高峰却在自己的房子里接待了塔洛和粉月，还有金能等几个中层的管事。

    外面脸盆大雪纷纷砸下，在地表快速凝结出层层的冰晶，整个部落的温度骤然下降，一层层白气在井口升腾，宛如水蒸气一样，在部落的上空形成薄薄的浓雾。

    一栋栋房子，一条条街道，一堆堆干草，一座座晒干的畜生粪堆，在落雪之下，变成同一种颜色，唯有喷吐白气的井口更加深幽，在小孩子眼中，就像藏在地下，等着择人而噬的恶魔大嘴。

    整个部落都是静寂的，男人和女人躲在房子里，相拥在一起等着黑夜更冷的低温到来，只有那些孩子纷纷趴在门缝窗缝里向外面张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硕大的土蜥整个消失在地表，只能在它们饲养的沙地上看到一些突起的地方，就像一坟包，这是土蜥过冬的方法，它们藏在地下冬眠，等着雪水融化，再抖着廋弱不堪的身躯从地下钻出来。

    而长角角糜则罕有的安静下来，簇拥在一起，挤得犹如沙丁鱼罐头，木然地等待雪片砸在它们的长角上崩碎，崩碎的雪花激散在它们黝黑的鼻子尖上，喷着一道道宛如白烟气流的鼻子不由地抽搐起来，几百道绵延的白气在雪花中间回旋，让这些粗鄙的动物也有了几分仙气。

    在黑夜不断逼近，大多亲奴都躲在房子里，挤在并不是很暖和的被窝里等着入睡，唯有高峰的房子里热闹一些。

    高峰的房子是以前部落的重地，作为部落首领日常居住和治理部落事物的地方，这里也是用石头雕琢后垒砌起来的，天然就拥有冬暖夏凉的室内环境，更不用说，高峰在室内放置了一块石头雕琢的火盆，里面燃烧着精粹的木蔸花精油。

    莹蓝色的火焰将房间照的暖烘烘的，地面铺上厚厚的兽皮，坐在上面，整个身子都深深地陷进去，在温暖的火光下，整个人便放松下来，若不是当着高峰的面，他们很想躺在地上美美地睡过去。

    在每个人身前都摆放着长条茶几，原木制成的茶几上还有木头纹理，摆放着一只只粗糙的黑陶碗，碗里装着金黄滴油的烤肉和宛如小窝头的面食，主食边上还有一碗漂浮着点点油花，但汤色乳白的骨头汤，还没喝到嘴里，就能嗅到那浓郁的香味儿，惹人垂涎。

    只是一顿很简单的便餐，却让这里每一个人都紧张而期待，他们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肉食的滋味儿了，唯有小个子金能不懂紧张为何物，他只是端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面前的三倍分量的烤肉。

    他看的是这么认真，这么专注，以至于肌肉再也支撑不住下巴，犹如脱臼一般慢慢张开，露出暗黄色的牙齿，一滴滴哈喇子就像关不住笼头的水滴，顺着嘴角拉出丝长的透明水线，当那水线郁结到一定浓度，便如坠落的雨滴，掉落在他的胸口，胸口的水渍，和他嘴角的细线连在一起，让人直发狂。

    高峰歪做在厚实蓬松的靠垫上，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金能，他很喜欢这个孩子，老实的让人心疼，又懂规矩，更懂得听话，虽然压榨这孩子的劳动力有些不地道，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动动对发育也有好处不是？

    “大家都吃吧，不要客气，落雪是荒野的大日子，也是最重要的日子，之前部落发展，你们做的很不错，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现在条件艰苦，只能让你们吃，等明年的日子好了，我要让所有人都吃……。”

    高峰的话让塔洛的脸皮子松动下来，只要高峰说出这句话，就意味高峰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这些天，他们跟随高峰开荒种地，挖山烧砖，改造水窖，能看出高峰是个注重民生的人，种植了再多的粮食，高峰一个人也吃不完，这让他们也对未来期待起来。

    一直以来，高峰并没对未来有明确的说明，所以塔洛和亲奴们心中依然很忐忑，没有发展目标，没有远景蓝图，他们看不来高峰的意图，难免会有揣测，更让他们纠结的是，高峰一直没有筹备部落勇士的选拔，也没有规定部落的名称。

    这一来，就相当于名不正言不顺，而他们的身份也没有保障，谁都不知道高峰会不会将他们当做财产卖给别的部落，现在好了，高峰算是做出了承诺，至少明年，他们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