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王爷冰寒妃：非常和亲

    没有人注意到，惠妃南凝竹每日诵经的时间逐渐地减少着，省下来的时间就开始为女儿做一年四季的衣服。

    小公主出生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足够穿到十岁左右了。惠妃娘娘虽然幽居冷宫，封号未除，用度并没有被明令酌减或者剥夺。然而，南凝竹什么也不需要，她只让之桃领取一些份内的布料和针线，日夜不停地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刺绣和缝制各种年龄的四季衣物。

    现在仍然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刺绣绷在绣架上，之桃趁娘娘不注意，将绣架移得远远的。她自幼跟着南凝竹，在女红上虽然也算精通些，但与主子相比还是有稍稍不及。小公主的衣物，娘娘总是要亲力亲为，之桃只有穿针打杂的份儿。

    如今娘娘刚刚经历生产，身体还十分虚弱，且老规矩说月子里不许拈针使线。于是，之桃就悄悄地藏了针线，又将绣架放到了极不招眼的地方。惠妃南凝竹自然是看到了之桃的举动，暗自摇头，她已经不打算再为女儿做什么了。

    不出一日，宫里上上下下就听说了惠妃娘娘不喜欢小公主，还差一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又据小公主的奶娘说，惠妃娘娘甚至不愿意多看女儿一眼，更不用说去抱抱小公主了。之桃虽然不理解娘娘的做法，可她知道，娘娘是真正爱护小公主的。

    郎雪落出生三朝，延熹帝下旨封小公主为婉宁公主，正式以“雪落”之名记入皇家族谱，为成国五公主。原来，郎雪落出生前五个月，凤祥宫偏殿的杨昭媛已经诞下了一位公主，封号长宁，小名雪瑶。

    杨昭媛是杨皇后的堂妹，在后宫中并不出色，但极易生养。进宫不到三年，竟然连续生下了二皇子郎展熙和四公主郎雪瑶，这种儿女双全的福分让其他妃嫔们十分艳羡和大为嫉妒。

    福宁三公主郎雪灵的母亲位分较低，从小被皇太后抱去教养。庄宁长公主郎雪薇和康宁二公主郎雪琴分别出自贤妃封氏和淑妃吴氏，身份高贵，自幼就集千娇万宠于一身。

    婉宁公主的三朝宴就设在皇太后的长乐宫，既是庆贺皇室帝姬的出生，也是皇家显示对南氏家族的荣宠。惠妃娘娘南凝竹虽然已经被打入冷宫，但并未撤销封号。

    太傅南嘉文身为帝师，且朝堂中近大半朝臣都是他的门生。近年来，虽然南太傅多有归隐之意，但南家子弟英才辈出，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个个领袖群伦。

    五公主的三朝宴不能让生母缺席，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冠冕堂皇。谁都知道，如果诞育皇子、公主的母亲位份极低，这个不能缺席的理由当然就不能成立了。在皇太后的长乐宫中，惠妃南凝竹自入冷宫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南嘉文。父女相见，国礼家礼一样都不会少。

    礼毕，南太傅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中的郎雪落，凝视良久，方低声对女儿说：“当日送竹儿入宫实乃万不得已，竹儿的委屈为父也心知肚明，然过往种种不能重来，而今之计，只能保竹儿在宫中平安度日了。”

    南凝竹凄然一笑道：“父亲严重了，竹儿虽然愚钝，亦知当日父亲受制于先皇。先皇让父亲和南家涉足朝堂和后宫，目的依然是维持所谓的平衡。之所以要拆散我和雨泽哥哥，更是害怕南家会扶植与朝廷抗衡的王族势力，从而打破成国虚伪的和睦假面。”

    南嘉文意味深长地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心痛不已，在他怀中的郎雪落明显感到了外公身体的颤抖。她这位饱学儒雅的外祖父，是真的心疼女儿但不得已，还是把女儿当成站稳朝堂的工具呢？

    “竹儿，为父答应你的请求，”南嘉文的声音又压低许多，只有南凝竹才能听到：“钦天监的柏文现在已经进宫，向皇上启奏了小公主的命数。你放心，为父已安排好小雪落的去处，只是依然要苦了你，这让为父如何能忍心。”

    南凝竹轻轻摇头，低声道：“父亲放心，竹儿出此下策，只是希望雪落能平安长大，将来离皇室远一些，少一些家国的负担，有更多的机会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父女正在说话，只见钦天监的柏文柏大人跟着一名宫监匆匆地来到长乐宫。皇太后正在暖阁里与几位太妃、夫人们说话，听说钦天监求见，便让诸位太妃和夫人们回避，请柏大人进来回话。

    隔着珠帘，柏大人将婉宁公主郎雪落的生辰八字推演一番，明确指出公主虽然尊贵，但剋父刑母，六亲冷淡，命带大凶，有性命之忧，故少年时宜远离亲人，自保求安。钦天监已将公主的命数呈于皇上，但请皇太后懿旨定夺。

    皇太后凝眉思索良久，又请南太傅商量一番，最后道：“就让我这当祖母的做个坏人吧，传哀家懿旨，将婉宁公主送往空蝉山无量庵求福避祸，每年八月中秋回宫团聚十日。惠妃娘娘搬回凝阳宫，将滴翠轩改名还真堂，拜佛诵经，为婉宁公主祈福消灾。婉宁公主出宫之事仅限今日知情人知道，对外皆称公主体弱多病，不宜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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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量庵岁月
    滚滚东流的千浮河，波澜壮阔，万里滔滔。：千浮河在空蝉山中几经穿梭，山水交缠，相依相伴。浪花淘尽，是非成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山水实质上与历史没有太大的关联，历史千年跌宕变迁，而山水依然云卷云舒。

    闻名天下的无量庵就掩映于空蝉山中这抹苍翠之间，青山绿水，秋月春风。所谓“无量庵”，是当年大汉皇帝为祭拜生母而建立的庵堂。庵堂基址矗立在空蝉山摩云峰上，这里是各国的交界点。

    也就是说，鲁、良、卫、成四个国家分别在空蝉山无量庵的东北、西北、西南和东南。据说，大汉皇帝建国分封诸国，要求各国王侯皆已其母为至尊，自称汉族子弟，年年到无量庵焚香祭拜。

    大汉皇帝尊奉的竟然是母系社会，其母以“汉”为姓，子支近脉繁衍千年，是谓“汉族”。更有意思的是，这片奇怪的大陆具有四大山系，组合起来竟然是个典型的“卐”字。鲁、良、卫、成四国各据四个方向，各个国家的附属小国穿插在山间盆地中，都是各领主国的大粮库。

    四国之间，大多以山水为界，毗邻处地形复杂，沟壑交错。凭国界判断，无量庵在成国境内，与堪舆山的祭祖台一样，是天下各国祭拜之圣地。各国无论权贵平民，只要遵守成国秩序，无不良企图，都可以到专门的机构领取凭帖，来无量庵祈福祷告。

    郎雪落把这种状况理解为朝圣，她从小在无量庵中长大，却没有被熏陶出纯正坚韧的宗教信念。无量庵主是郎雪落人生中第一位传道解惑的领路人，她惊奇地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公主领悟能力超凡绝顶，但领悟之后却又四大皆空。

    郎雪落八岁的时候，曾与一位游方的佛宗大师论辩，伶牙俐齿，滴水不露，将佛学经义一一剥开，让浸淫数十年佛教经典的大师竟然当场迷茫起来，不知宗教到底为何物。无量庵主摇头嗟叹，从此再不要求郎雪落聆听佛法。

    用郎雪落的话说，庵主若让她再去庵中捣乱，无量庵一定会失去大量的信徒教众。那些信徒其实就是无量庵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的供养和迷信，无量庵仅凭什么大汉皇帝生母的名义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郎雪落身边的两个孪生小丫头杏儿和棠儿对小姐离经叛道的言语行为十分纠结。她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从小就跟着父母接受过无量庵的恩惠，对庵中那些罗汉菩萨极为尊重和敬仰。后来，她们又有幸直接生活在无量庵的庇护之下，心里越发感激着佛祖的普度和关照。

    然而，她们的小姐偏偏就不信这些，包括一切鬼神。令她们更加奇怪的是，德高望重的无量庵主从来不训责小姐怪诞的言论，反而喜滋滋地聆听着小姐的胡侃，只有在小姐言语特别偏颇时才慢悠悠地指出一二。

    也就是说，无量庵主与小姐之间是一种探讨的关系，她们在平等地对话聊天。每一次，当无量庵主微笑着离去后，杏儿和棠儿总会崇拜地看着小姐问道：“小姐是不是在娘胎中都研读过各种佛经道义？你那些话一听起来不对，可听着听着就有道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雪落把小脑袋靠在奶娘陈嬷嬷软软的胸脯上一边幸福地撒娇，一边得意地自我标榜：“这是慧根懂不懂？其实所有的佛经道义都是让人行善静心的，像我这样文静善良的好姑娘，天生的就是观音菩萨，是不是？”

    奶娘溺爱地拍拍郎雪落的后背，笑道：“瞎说，就会信口开河。咱们院子外面就是观音菩萨的禅堂，小心她老人家听见了治你一个口舌不尊之罪。”

    杏儿和棠儿也扑过来，笑闹道：“可不是，小姐你那文静只是做给人看，背着人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郎雪落故作正色道：“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呢？他们那些人看似虔诚于佛教，其实就是一种迷信，而我是真正的领悟。我从小就被送到这里，说得堂皇一些这是与佛有缘分，退而求其次也叫做近朱者赤不是吗？千万别再说我的缺点了，我混世我骄傲。”

    奶娘陈嬷嬷无奈地摇着头，她的小公主无理也能搅出三分理来，何况无量庵主也说不过她，还十分欣赏与尊重于小姐的言辞。陈嬷嬷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偶尔她也去听听经，看看佛事，心里确实不懂里面的真正含义，这也就是小公主口中所说的迷信吧。

    在无量庵生活的岁月中，陈嬷嬷十分知足。原先她最担心的是小公主，把一个天生尊贵的金枝玉叶丢在这深山尼庵中磨难，纵使这无量庵如何地知名，也是成国皇家对小公主的不尊重、不公正不是吗？

    谁知，等小公主长大一些后，在这里生活竟然是如鱼得水，十分地快活。特别是小公主将这一对儿孪生姐妹带回来后，三个孩子与她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那两个小丫头长得是一模一样，一样心直口快，性情泼辣，是郎雪落六岁时在山中捡来的玩伴儿。当年郎雪落被送出皇宫时，随行的只有奶娘和服侍过惠妃南凝竹的之杏和之棠。

    之杏和之棠是无量庵主当年收养的孤儿，后来被送到了京城南太傅家给小姐南凝竹做了贴身婢女。南凝竹进宫后，之杏和之棠又回到空蝉山，回到这里就如同回到了家。

    惠妃南凝竹进宫时只带了大丫头之桃，她不愿意让更多的人陪伴自己在深宫里熬尽红颜，哪怕她们是自己从小相伴的婢女。红颜未老恩先断，深宫中的幽怨和凄苦能避则避，何必再拉上几个苦瓢子。

    郎雪落六岁时背着人偷偷溜出了无量庵，在山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当时她害怕不害怕没有人知道，反正是几乎吓死了之杏和之棠，急死了奶娘陈嬷嬷。

    郎雪落在寻找回无量庵的路时，遇到了无父无母的小姐妹杏儿和棠儿。两个人母亲早逝，父亲在采药时坠下山崖，不治而亡。

    正当两个小姑娘围着父亲的尸体嚎哭时，一个和她们同样大小的小姑娘来到面前，有模有样地指挥她们如何为父亲收殓，怎样请村子里的叔叔大爷帮忙下葬，又该如何安排自己以后的生活。

    这对孪生小姐妹跟着郎雪落一起回到了无量庵，郎雪落便请无量庵主做主，将之杏和之棠嫁给各自早已两情相悦的恋人。两对夫妻，双双琴瑟相和，从此安居乐业。杏儿和棠儿的名字是六岁的郎雪落给的，她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简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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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五年后
    时间证明，奶娘陈嬷嬷虽然是成国皇帝身边大太监陈正的堂妹，却与皇宫阴谋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丈夫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家里塌下了很大的亏空。陈嬷嬷当年刚生下孩子，狠心的丈夫就把她当成物件抵偿了债务。

    孩子生下七天后就夭折了，走投无路的陈嬷嬷恳求邻居帮忙找到堂哥陈正。适巧宫中正在为将要降生的五公主寻找奶娘，陈正便通了门路想方设法将陈嬷嬷接进宫里。

    陈正知道惠妃娘娘的背景和性情，也知道堂妹跟着娘娘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仍然仔细地嘱咐了许多遍，教她如何忠心侍主，怎样远离是非。

    五公主郎雪落被送到空蝉山无量庵中，陈嬷嬷虽然担忧着小公主的未来，内心却又有不安地欢喜，觉得怀中娇嫩的婴儿完全属于自己了，只是觉得对不起美丽高贵的惠妃娘娘。

    在无量庵中，陈嬷嬷带着郎雪落和两个小丫头单独生活在庵后的一个小院中，外人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郎雪落从三岁起开始跟着无量庵主读书认字，学习琴棋书画，慢慢地发现了庵主与南家渊源颇深。

    每年七月底，无量庵主就开始安排五公主郎雪落的回京事宜。空蝉山无量庵距离京城有十来日的路程，来往需要二十多日。从七月底起行，去掉来回的时间，整个八月就是郎雪落的游玩日子，且刚好符合皇太后的懿旨：每年八月中秋回宫团聚十日。

    前些年，郎雪落还是个孩子，一个月内跟着几个大人来回地奔波，车马颠簸，既疲惫又无趣。后来，同伴换成与自己同龄的杏儿和棠儿，无聊就只属于老母鸡式的奶娘了。

    三个小姑娘在旅途中不断地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小插曲，让敦厚老实的陈嬷嬷爱也不是，恼也不是，不得不请暗中护卫她们的人出面帮忙。

    郎雪落早就察觉到每年的旅程中有人在暗处保护着她们，其实用脚趾甲也能想得到，皇宫和南家绝对不会让大小四个女人单独来回奔波这二三十日。成国的社会治安没那么好，加上连年战争，百姓流离失所，道路两边常常涌现着成群成堆的流民。

    在路上，路边的流民常常用眼刀刺向马车，车夫的鞭子和身上的短剑一直随时待命。车夫也是南家的暗卫之一，属于放在人群中就找不着的那种，但出手麻利，武艺高强。在几次的小风波中，郎雪落十分钦佩车夫大叔的精明沉着，一直想寻找机会与他较量一番。

    如果不了解郎雪落的隐秘奇遇，谁都会认为她想与武林高手较量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没有人知道，就在那年，郎雪落帮助杏儿和棠儿埋葬父亲时，引起了一位过路人的注意。

    过路人对这位异于常人的小姑娘十分好奇，一直跟到无量庵中几经试探，最后决定收郎雪落为徒。没过多久，师父就知道了郎雪落的真实身份，并告诉徒儿，只要她与皇家有关联，就不得说出自己的师承门派。

    这又是一桩大**，郎雪落偷偷撇嘴，好奇害死猫，她才不喜欢探险揭秘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企图揭穿别人的**，最终会给自己招惹无数的麻烦。师父住的地方离无量庵并不远，却是鲁国的地界。师徒二人每隔三日会相聚一次，行踪极为隐秘。

    学来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己本来就是帝王家的人就不必卖了，可是心痒手痒。痒痒时，三个小姑娘就凑在一起，各自眨巴一下眼睛就会有一个歪主意产生了。无论是在庵中还是在漫长的旅途，她们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无伤大雅的小事故。

    护送她们的车夫和暗卫越来越感觉到吃力了，他们的自信在三个小姑娘的作弄下一点一点地削弱着，可又找不到真正的原因。每一次，明明是无风无浪的旅程偏偏危机四伏，等到真正危险的时候却又风平浪静。

    车上只有朴实温和的奶娘，另外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可爱亲近，没有任何的异样。每一年的护送人不尽相同，但都忠实可靠。他们也不知道被护送者的真实身份，只需在空蝉山的无量庵与京城皇宫之间走一遭就可以了。

    奶娘和三位小姑娘没有什么可拦劫的，按说财色都不可取，两项都没有什么油水。每次来回又有几个身手不凡的人护卫着，一般不会出现意外的。郎雪落的宗旨是，没有意外要制造一些意外，可以借此验收一下自己这几年的成绩。

    郎雪落向来是出手利落，又天生地聪明，能把师父教授的技能恰到好处地运用起来，最后能给自己打出实习一百分的成绩报告。杏儿和棠儿也是一对儿奇葩，又遇到这样好为人师的主子小姐，这几年同样功夫大成，技艺不凡。

    十三岁那年，师父将郎雪落带回住处，正式祭拜了祖师爷。在那里，郎雪落认识了与师父争斗一辈子的师伯和小屁孩儿师兄，也目睹了师父和师伯的最后较量。最后，郎雪落和师兄共同将师父和师伯合葬在空蝉山无忧谷中，逢年过节皆会再去联袂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