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鱼
“她没有穿裤子?”克瑞玛尔惊讶而小声地说道。
“女人为什么要穿裤子?”小雀号的水手长迷惑地说:“她们又没有需要小心保护的东西,只有男人才会穿裤子。”
“咕。”克瑞玛尔说。
人们就在这时再度爆发性地大喊大笑起来,女人被踢翻在地,她的大腿朝天高高举起,裙子盖住了她的脸。
“她还挺有点力气嘛。”黄眼睛说。
“那你就去找她呗。”水手长说:“不会超过五个银币的。”
克瑞玛尔顿时明了,这并不是游戏,而是娼妓招徕客人的方式。
“来吧,”船医按住施法者的手臂,虽然这个动作对于比克瑞玛尔矮上近一个头的他来说很不容易,“那不适合你。”他有个与克瑞玛尔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他说起话来无意识地带上点诱哄的成分,“时间还早,”他说:“我们可以先去集市,你说过想要去看看集市的,对不对?”
在尖颚港,小贩子们在暗无天日的小巷子里和码头的间隙中售卖食物、药水和工艺品,当然,不用看都知道捏在那些乌黑枯瘦的手指里的不是些劣质的赝品就是徒有漂亮外表的“诱饵”,他们更多的是在欺诈、偷盗和抢劫;商人拥有自己的商铺,两至三层的黑白色半木屋,向着狭窄脏污的街道,但他们的行商手段与服务态度并不比那些小贩子好到那里去。
尖颚港没有法律,或说他们的执政官比起天平来更在意上面的金子,更准确点说,他只看重那个;考伯特船长在那里做生意的时候,必须带上他最强悍的船员和最锋利的刀子,自己做自己的警卫、法官与执行官。
碧岬堤堡的统治者则更愿意将能掌握的全都掌握到手里,他竭尽全力,巨细靡遗,无论是什么,放进嘴里的,装进口袋里的,戴在手指上的,披在身上的,口头上的,写在羊皮纸上的,明面的,暗面的,买的,卖的……都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在他的监狱里,既有往面包加白垩、木屑的面包师,拿精心做旧的蜥蜴皮甲充作龙皮甲的商人,也有四处流荡,窥机敲诈勒索的无赖,以及那些时常灵机一动将某笔生意做成了无本买卖的走私者兼盗贼,甚至包括一两个胆敢在碧岬堤堡售卖劣质药水和卷轴的法师学徒。
小雀号的水手和克瑞玛尔走出旅店,即便是外城区,这里的道路仍然能供六个人手挽着手一同前行,路面的石材是深褐色的,中间微微拱起,两侧留有打孔石板覆盖的暗下水道,道路两侧的房屋都有向外挑出的门廊,墙面涂刷着白色的石灰,蓝色的门窗外装饰着灰黄色的薄石板,围绕和点缀着正值繁花期的紫藤与蔷薇。
这条街几乎都是旅店与酒馆,被阳光晒的滚烫,各式各样的涂漆锻铁件悬挂在空中,向来来去去的人们无声地阐明着自己的身份——酒馆的图案是葡萄和酒杯,而旅店的招牌上会出现刀、叉和钥匙,有些旅店还会在角落里标上神祗的圣树或圣花,这是在暗示它的主人欢迎该神祗的信徒和牧师前来投宿,如果单脚支架下悬挂着小型的武器,那就是在宣称旅店的主人很乐意招待佣兵和冒险者。
他们经过一家酒馆,里面的人正在跳舞,一个强壮的佣兵高高地举起纤细的女人,她的裙摆飞到了臀部以上。
两只手拖着靴子的是家鞋店,画着奶牛是是家乳制品店,麦穗与磨盘是面包店,猪头是肉店,还有那个看上去像是绳圈样的东西……
“面圈儿。”黄眼睛说。“一种很好吃的小点心。”
实际上不需要他解释,他们已经闻到了油脂的香味,一口沸腾的鲸鱼油锅里翻滚着他们刚才看到的绳子,制作者正将一只手伸进搅和好的面浆里,然后迅速地拉出来,他的手指灵活地在炙热的空气里飞舞,与爆裂的油脂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张羊皮纸那么薄,面浆落入滚油,冒着泡儿,翻滚和膨胀起来,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双8字图案,整个制作过程就像是在表演,旁观的群众兴奋地喝起彩来。
被捞起的面圈在豆粉和黑糖里滚过之后包在一片宽阔的树叶里,每份五个铜币,价格不菲,但吃起来香脆可口,美味至极,它让异界的灵魂想到了麻花和撒子。
还有他以为是油炸包子或麻球的东西——包裹着放糖煮过的水果或腌鱼肉的面团,同样油炸出来,表层撒着芝麻;叫做“库斯库斯”的面饼包蔬肉让他无法遏制地怀念起24小时快餐店里的各色卷饼;一种被水手们倍加推崇的“圆塔汤”——羊肉、蔬菜、橄榄一起煮,陶土锅盖是圆锥形的,像是一顶巫师帽,顶端冒着白气,他记得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塔吉锅被用在东北菜馆里,同行人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但那造型奇特的锅盖,入口即化的猪肉和栗子依然印象深刻。
还有一样让他感觉熟悉的东西,那就是集市广场中心的六巨人喷泉,它们有人类的四到五倍那么大,形态各异,其中一个正在吞噬幼儿的巨人被雕琢得分外狰狞恐惧,它鼓胀的肌肉就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口中的獠牙历历可数,在他的脚踝这里有个深深的小洞,因为有人怀疑这不是雕塑,而是某个施法者使用法术将几个活生生的巨人凝固在了这里。
洁净的水从雕塑基座上预留的小孔喷泻而出,每股只有小手指粗细,而后落入有着十人环抱的巨型底盆,不断有人上去用水壶盛水或是直接伸出手去鞠水解渴,几个孩子与年轻的男女盘绕着它嬉笑打闹,他们泼出的水滴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微缩的彩虹。
作者有话说:还有件事情,大家的点评我都会看的,也会争取回复,但我的时间很少,所以会有些匆忙,如果有遗漏,对文章有所迷惑或发现b的大人能帮个忙,再顶一下可以吗?我基本上会在每天中午上传和回复的,谢谢诸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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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集市与药物
其中一个姑娘小鹿般轻快地跑到小雀号的水手面前,双手拉着湿漉漉的裙摆,露出一双**的脚,毫不羞涩地盯着克瑞玛尔看。
“快啊,”水手们怂恿道:“克尔,往她的裙子里扔点钱!”
船医抓住了克瑞玛尔的手,“别,”他说:“她会缠住你的。”
水手们发出不赞同的鼓噪声。
“她们是游商与杂耍艺人的女儿,”船医带着克瑞玛尔走开时说:“只比娼妓好一点。”
“我更想看看集市。”异界的灵魂说,这是真的,他已经被它完全地吸引住了。
集市里的商贩用牛皮搭建它们的帐篷,少许用鲸鱼皮,克瑞玛尔看到一个卖木桶的半身人商贩正在和他的邻居争执,他指着地面,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异界灵魂的通用语已经比一个月前好多了,但像这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还是有点理解困难,他注意倾听了一会,才明白广场上的场地是按照石块数量来计算租价的,每块石块都是一尺见方,每块每天一个铜币。
商贩的邻居是做丝带的,他的丝带被蜜酒打湿了,他不得不清洗并晾晒它们,挂着丝带的竹竿越过了他的石块,悬在木桶上方,水从丝带滴下来,带着不甚牢靠的染料,结果木桶商人的货品就被染成了难看的青色,看上去就像是发了霉。
争吵的火焰很快被引到了蜜酒商人身上,谁让他的蜜酒桶子破了一个呢,幸好守卫在事情发展到相互斗殴之前插手干预了,蜜酒商人被勒令买了那个染色的木桶,作为补偿,丝线商人买了一壶蜜酒(实际上只是掺杂着苹果酒的糖水,只加了很少一点的蜂蜜)。
克瑞玛尔注意到三个人每人公开地各交了一个铜币给守卫,或许这算是调解费用?
水手长带着水手围拢到那个半身人身边,检查着他的木桶,在刚才的争执中,半身人的大声嚷嚷中,可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他的木桶有多结实,多紧密,箍在外面的铁箍有多么的牢靠,还有那些闪闪发亮的铆钉,芳香的树胶和木头。他向水手们起誓,如果这些木桶被用来储藏淡酒,淡酒会变得更香醇;如果用来储存苹果、橙子,哪怕三个月后拿出来它们依然能保持果皮鲜亮,汁水丰富;要是你愿意往里面放点咸肉干酪呢,你会发现木头的香味会渗入其中,就像是加了最昂贵的香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木桶上都装着固定绳用的铁环,这在平民百姓用的木桶上是很少见的,只有航船上才需要用到这些并不算廉宜的环扣。。
不单是这个半身人,整个集市上,针对水手们做买卖的聪明人占了绝大多数,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同行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只要看看他们的商品——薄而透气的亚麻无袖衬衫,牛皮的短统靴、便鞋(有平头钉),带提手的箱子,木杯,号角,坚固宽大的腰带,宽檐帽,丝带(水手们坚信这些织有符咒圣徽的丝带绑在头上能够抵御疾病),三指宽的银手镯,穿着各类宝石(石头)的皮索,镶嵌着它们的别针,绑带(用来捆住裤脚和袖子),磨成粉做成丸子的草药……它们几乎都是为了某个航海者而准备的。
熊、海狮、猴子在一只由人类孩子冒充的侏儒的指挥下跳着舞,五彩缤纷的鹦鹉四下搭话,一群人聚集在吟游诗人身边殷切地期盼着下一个章节,好让他们知道那曼妙的美人儿是如何被食人魔们撕成碎片的,但随着将蟒蛇缠绕在身上,几近完全裸露的舞娘摆动着腰肢走出帐篷,他们的注意力又被真实的**与温度吸引过去了。
几个长着密集的白色鳞片和鳃的浅海鱼人在叫卖“净水药”,克瑞玛尔走过去看,发现那是些墨绿色的,黏糊糊的海藻。
“这种海藻长的很快,必须定时清理,不然只要一两天它就能把一个木桶里的水全部喝光,而且喝多了容易造成腹泻,”船医说,全不顾卖药的鱼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我们用的是施加过净水魔法的秘银球,”船医说:“能够反复使用,就是每个航程都需要重新施加魔法和去除里面的污秽。”
魔法净水设备,克瑞玛尔想到了他在船上每天饮用的甘甜清水和早晚各一壶供个人清理之用的干净热水。
——食物和水对于这个身体来说不是必须的。
——但我仍会渴和饿,异界的灵魂说。
——那是经由陈旧的记忆产生的错觉。
——我要这个,异界的灵魂坚持道,我们差不多掏空了尖颚港盗贼公会的钱袋。
——我们?巫妖反问。
如果灵魂也有颜色,那么另一个住客一定是粉红色的了。
——不,巫妖说,不。
带有秘银和魔法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在这种集市上买到,广场西侧的钟楼敲响三记,太阳西斜,一些已经快要出清货物的商人开始悠闲的拾掇,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决定坚守到最后一刻,也许就会有这么个急匆匆的买主呢?受船长委托的大副已经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并约定送到码头,水手们的腰带里也塞的满满的,接下来他们要去蒸汽浴室,那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有许多双柔软的小手等着按摩你身上每一块绷紧的肌肉。
只留下了船医和克瑞玛尔。
“我还以为他们会邀请我。”克瑞玛尔说。
“得啦,他们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与人裸裎相见的类型,”船医笑着说:“而且那里又热又潮湿,还有点臭。你或许会更愿意和我一起去药剂店?”
克瑞玛尔当然愿意,不过在异界的灵魂看来,与其说它是个药剂店,倒不如说是一个香料铺子——月桂叶子磨成碎末后,可以充作香料,在药用方面它能治疗感冒、头疼和肠胃鼓胀;烤腌肉可以加点迷迭香特别香,但它也可以提神醒脑,茴香最适合用来烹制鱼汤,用来治疗眼睛痛也是个绝妙良方;还有大蒜、花椒、山楂、罗勒……大部分香料(药材)都被晒干,储藏在蜡封的陶罐里,一些比较昂贵且容易变质的,譬如说没药和沉香,被蜡纸包裹后小心地藏进铭画着伊尔摩特圣徽(一滴灰色的泪水)的银盒子里。
船医买了半磅大蒜、罗勒,月桂叶,一罐子接骨木果酱(用于治疗骨折)。
“我这里还有点百里香蜜,十盎司,”店主说:“一盎司只要你一个金币。”
船医犹豫着。
“已经很便宜了,”店主说:“你知道它对防止伤口腐烂有多大的作用。”
“我要了,”克瑞玛尔说:“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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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魔鬼手指(上)
店外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微热的风与他们一起缓步前行,街道变得安静幽暗而酒馆变得喧闹光亮。
在经过那个有人跳舞的酒馆时,船医注意到同行的年轻人略微放慢了脚步。
“我是否干涉得太多了?”年长者微笑着说:“或许你确实需要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做伴儿,去跳跳舞或是喝点酒,而不是陪着我这么个老家伙在香料堆里消磨时间。”
“我并非毫无收获。”克瑞玛尔说,“我只是有点……”
“好奇,”船医说:“你之前一定很少接触到这类女性。”一个被他的父母和导师严格管教的乖孩子,他在心里说。
“我在尖颚港遇到过一个弗罗的牧师。”
船医吹了声口哨:“幸运——弗罗的庆典日?”
“是的。”
“怎么样?”船医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那样俏皮地眨着眼睛:“她们最喜欢你这样又漂亮又年轻的小伙子了。”
“那么她一定是个例外,”克瑞玛尔说:“她和一个半食人魔和半身人合谋起来,先是加了药的蜜酒,再是棒子和匕首。”
船医不敢置信地看看天空,“你有做出任何亵渎弗罗的事情吗?”
“撞扁弗罗牧师的鼻子算不算?”
“在那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之后。”
“那她就没理由那么做,”船医皱起嘴唇:“这太可怕了,没人会去防备一个弗罗的牧师——在没有亵渎行为和神谕的前提下,谋杀违背了弗罗的教义,她是爱情与**之神,不是窃盗之神。”
“我不是想要为她辩解……”克瑞玛尔说:“但她所提供的只是一杯蜜酒而已。”或者还有她自己。
“难道这不是为了随后的谋杀做准备的吗?”船医反驳道:“在碧岬堤堡,她和她的同伙都会被处死。”
“她是弗罗的牧师。”
“只有在遵从教义的前提下,她才是牧师,一个无法遵从所属神祗教义的牧师只是个卑劣的伪信者,神殿不会为之干涉世俗法规的运行。”
“那么一个这样的牧师需要多久才会失去神祗所赋予的神术呢?”
“立即,”船医迅速地回答到:“而且他会即刻颁下神谕,通晓各个神殿。”
“但她仍然可以使用神术啊,”克瑞玛尔说:“她治愈了自己的鼻子。”
船医猛地停了下来,他瞪着克瑞玛尔。
“你确定吗?”
“除非她身上藏着一个治愈卷轴。”克瑞玛尔回忆道,弗罗牧师的长袍极其贴身,轻薄,只有一根细细的皮绳,也许她在走廊的暗角里藏了一个。
“或者她是假冒的。”船医猜测道,但他知道这个结论是多么的虚弱无力,“在我小时候,她们不是这样的。”他重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满怀忧虑地晃着脑袋:“在我还是个抓着妈妈的裙子才能走路的小不点儿时,她曾带我去过弗罗的神殿,那么长的路,一路上都是向弗罗祭献的女人,年轻的,年老的,富有的,贫穷的,美丽的,丑陋的,她们头上戴着花环,面色红润,笑意盈盈,手里拿着最新收获的麦穗和香豌豆花……”
“麦穗?”
“祈求爱情的奉献香豌豆花,祈求生育的奉献麦穗,但现在想要生育的女人都去祭献格瑞第了,只有娼妓和荡妇才会向弗罗祈祷——她的牧师原本只在弗罗的庆典日,祭祀与土地翻耕之前和被挑选出来的未婚适龄男**媾以祈求人稠物穰,每次也只收取象征性的一枚银币。可现在呢?她们总是无时不刻地想着法儿地向男人们索要昂贵的礼物,或和他们之中较为年轻英俊的几个终日厮混,至于他是不是有妻子,有孩子,生育的能力如何,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以内。唉,她们已经的和娼妓差不多了,现在还和盗贼混杂在一起,我真担心再过上几年,弗罗的牧师也会成为碧岬堤堡驱逐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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