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号角

    看到这名乡村女孩依旧坚持地站在原地，卡戎皱了皱眉，但也没责怪她，毕竟不是专门训练过的女仆。

    他干脆跨出浴桶，无视女孩惊呆的表情，自顾自地擦拭着身体。

    完美的轮廓线条，坚实不失胶质的肌肉群，与膨胀爆炸截然不同，但只要一眼就能感觉到卡戎的强壮，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当然这样的视觉冲击对依蕾芙来说就太强烈了，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小脑袋里一片混乱，充斥着刚才所看到的场景，连捧着的衣服都被拿走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沉静的声音钻入耳朵，依蕾芙茫然地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卡戎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面前，手上已经空空如也。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虽说只是暂时一两天相处，但他也不想用喂这种称谓来称呼别人。

    “依依蕾芙”

    声音弱弱的，如果不是卡戎听力好，还真的听不见，淡淡地回应道：“我叫卡戎。”

    依蕾芙睁大眼睛望着卡戎，在她的认知里，贵族往往不屑告知平民他们的名字，可能在炫耀挑衅、欺凌作恶的时候才会说出来。虽然她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能在军队里高高在上，也只有贵族。

    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卡戎已经提着剑走出卧室，她连忙小跑着跟上，慌忙中踩到裙角，踉跄着噗通跌倒，但她还是强忍着痛意站起来。

    卡戎刚才是可以转身将她扶住，不过不知道飞翼王国受骑士故事茶毒的程度严不严重，他可不想像其他骑士一样，到处招惹小姑娘。

    摇了摇头，卡戎走出长廊，先是在充满古典韵味的饭厅里饱餐一顿，之后各军团战损情况的报告已经传递回来，制成文件送到宅子里。

    书房正中间摆放了一座正方形的沙盘，上面微缩的地形栩栩如生，所展示的正是西海岸的地域，黑色旗子已经蔓延了一小部分。

    卡戎站在桌子前，翻看着各军团的战损情况，先前那一场战斗牺牲了一万多人，重伤无法战斗的更是接近两万，虽然大部分是附属军，但是直系军队里伤亡也超过五千。

    附属军死再多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数字，给他们亲人赏些掠夺贵族的钱财即可一次性结清，直系军队却远没有那么简单，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登记军功表彰，扶持他们的亲属等等，德尔家能蒸蒸日上正是依赖这些浴血奋战的军人。

    议事厅的人已经将善后方案传讯过来，他一一审批签字，今晚这些文件就会返送联邦，让那边各类机构尽快贯彻落实。

    唯一有意思的是，联邦内竟然有小规模游行，谴责南方军在飞翼境内制造流血惨案，连南方先进的新闻业记者都不知道的情况，北方地区的人反而说得像模像样，有四五成真实，也不知道是哪家在背后煽动。

    不过对方也就只敢搞搞小动作而已，雷诺已经传音跟他汇报，南方军新一批军团已经训练整编出来了，不算远征的这六万人，预备役加上正规军的数量已经膨胀到二十万，任凭哪家想动手，都得扎得满手是血。

    咚咚！敲门声轻轻的。

    “进来。”卡戎头也不抬，手中钢笔继续划动，“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依蕾芙闻言照做，但是将杯子放下后，她并没有挪动脚步离开，反而一直注视着沙盘，被黑旗占据城镇已经被抹去，她明白那里的居民能活下来的肯定不多。

    青葱手指死死攥着裙摆，勇气在起伏的胸口里酝酿着，也许是脑子一时发热，她开口质问起位高权重的青年，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禁惊讶自己的胆子。

    “大人，你们为什么想要占领西海岸？”

    强自镇定又发颤的声音让卡戎眼皮微抬，淡淡地道：“自然是为了利益。”

    “为了利益就可以发动战争，让无辜的人去死吗？”

    “当然可以！”“依蕾芙知道有很多很多家庭被迫离开，一不小心被牵扯进去只有死亡，为什么大人你们没有骑士怜悯弱者的精神，而且掠夺而来的财富也是罪恶的”

    卡戎视生命如草芥的眼神平淡得让人心中发寒，但依蕾芙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她明明是个平时饭都吃不饱的贫民，现在却似乎有种力量在驱使着她。

    女孩滔滔不绝地说着，虽然说到最后她也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偷眼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依旧淡然如初，完全没受到影响。

    “说够了吗？听说在你们飞翼这边，仆人擅自开口冒犯主人是要被剥光执行鞭刑的。”

    卡戎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掌权者的威势挣脱束缚，就像是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狮子。

    女孩顿时小脸发白，后退了两步，无力跌坐在地上，深棕色的樟木板又冷又硬。

    “不过我不打算惩罚你，算是发挥一下你所说的怜悯精神。”

    卡戎蹲在依蕾芙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吗？德尔家的发展已经遇到瓶颈，只有不断侵占、扩张，掠夺资源反馈自身，才能保证成长。至于这个过程会死多少人，我不介意，大部分追随德尔家的人也不会介意，只要我们能不断变强。”

    “至于为什么要变强，看看你满目疮痍的家乡，看看能让我德尔家军队如入无人之境的飞翼王国，或者说跟我讲大道理的你，你就应该明白没有力量，在这个本质依旧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多么寸步难行。”

    依蕾芙无助地蜷缩成一团，这番话或许会成为魔咒，永远扎根在她的心灵中。

    如果是平时，卡戎不可能对一个普通人说这些，但是半个小时前联盟召令下达，四个月后他得进入战境战斗，那时候可完全照料不到现世这边，因此心中难免浮现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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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二章 潜伏与诡计
    两天之后，休整完好的军队再次出征，只有伤兵和负责保护的八百军人留守小镇。

    依蕾芙也因为工作得到了一笔佣金，她可以用这些钱请军队随行的军医治疗病重的亲人，还可以过上一段水平不错的生活，但是她并没有感到开心，卡戎的话语一直回荡在她耳边。

    对方说得没错，弱者没有话语权，但是她不清楚要怎么才能获得力量，凭借着这具瘦弱的身躯，她茫然地看着双手。

    “不甘心却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卑贱的命运？”

    冷不丁防的声音从依蕾芙身后传来，高大的黑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她转过身，一名面色冷峻的德尔军人就站在她身后，丢给她一串木制吊坠。

    混乱无序的魔影从吊坠中跃出，扑向依蕾芙，在尖叫声响起前已经窜入她的身体当中，撑开的混沌屏障隔绝了一切。

    “被混沌选中，你应该感到幸运，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为神主而战吧。”

    依蕾芙见过这名军人，因为对方正是留守小镇八百人的最高长官，然而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德尔军队对要职的审查极其严密，没想到也早被暗黑神会渗透，而且这个人还是归属死忠派。这还只是一名中层军官，如果上层将领甚至几位大骑士里一直有潜伏者，那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了。

    飞翼王国辛里历1452年天火月第二轮末，西海岸维十利主城被外来的德尔军队攻陷，城中大部分超凡力量以及军队力量尽皆被屠杀殆尽，普通人经过排查之后，被强制遣送到周围城镇。

    被遣离的普通人被允许携带城中一切民用物资，而类似贵族财物、武器装备、特殊物品则由德尔军队运出，饶是如此，在火炬落下的时候，城中依旧留有许多物品没能带走。

    火焰顺着黑油的轨迹燃烧蔓延，城中的火光越来越亮，原本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消融在炙热的气浪里，西海岸人的自豪与象征就这么一点点被火海吞噬，被遣走的普通群众心里空荡荡的，无形中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柱。

    有的人愤怒地嘶吼着，谩骂诅咒着侵略者，然后一拥而上攻击护送他们的军人，冷漠如冰的德尔军人用刀剑镇压了反抗，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结果。

    “西海岸这片土地，从今天开始，不再属于飞翼王国，也不属于你们这些原居民，而是我们托尔斯南方军的战利品，我们才是它的主人，有权利作出任何改变。允许你们站在这片土地上，呼吸这里的空气，是某位大人的仁慈和恩赐，不要不知好歹，安分守己你们还是能过正常生活。”

    “当然你们当中必定有痛恨我们的人，想要复仇的话，随时都可以，我们从不畏惧任何敌人。”

    为首的将官坐在战马上，身上散发着凶煞的气息，冷冷阐述着事实。

    听众们陷入死一样的沉默，这种沉默不是酝酿着爆发，就是通向死亡，在明晃晃的兵锋闪耀下，这些西海岸人选择了第二种结果，明智而懦弱。

    将官心中嗤笑一声，这些人永远也成不了气候，还不如刚才那些人来得有血性。

    大军沿着环绕的道路前进，由于高山地势复杂，跳梁小丑不断骚扰袭击，施展各种手段，造成了一些小麻烦。不过在斥候大规模出动后，形势就发生根本性的改变，零星的厮杀惨叫声时起彼伏。

    两道身影站在一处山崖边，浓厚的白雾腾腾浮在崖下，望不清

    “家主大人，根据情报部传递回来的信息，主城威斯克林的港口陆续调集了航海船只，联合商会的军事力量准备往海上逃离了。”

    卡西欧沉吟片刻，又道：“拦在我们进军前方的还有两座主城，想要绕过它们，花费的时间太多。如果您身体无恙，属下恳请您在这两次攻城战亲自出手，加快攻克时间。”

    狂乱的山风渐渐平息，气氛沉甸起来，卡戎双手负在背后，“不必如此麻烦，威斯林克交由我一人解决就可以了，其他两座主城你和马格纳斯各自领兵攻伐。”

    “家主大人，这样安排不妥当，怎么能让您以身犯险，况且马格纳斯将军现在”

    “无需多说，我意已决！至于马格纳斯，先前确实想惩罚他，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斩草除根，不然这些本地贵族流亡异地，将来依旧会回来打扰西海岸的安宁。将骑兵还有重步兵交给他，给他攻占主城的机会，但也要负责清洗各地乡镇。”

    “是！”面对家主分兵分权的决定，卡西欧不敢有任何异议，微微低下头，没人能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下去了。”

    卡西欧离开后，山崖上只剩卡戎一人独自俯望浩瀚雾海，刚才他本能地防备起德尔家麾下最强的将军，甚至可以说是元帅的人物，也许是无厘头的想法，也可能是统治者的疑心病在作祟。

    不过德尔家兵力只会越来越多，他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交到一人手上，即使签订过契约，新组建的军队由雷诺训练，就是想让他上位，在军中得到一席之地。

    家族是助力，但是琐事也是太多，将来他进入战境，根本难以回来，所以还得想办法分权制衡。

    “权力？”卡戎嗤笑一声，傲然地转身离开，身后崖尖渐渐溃散崩解，化作一颗颗碎石砂砾落入云雾当中。

    黑色战旗不断侵蚀西海岸，贵族林立的时代结束了，维十利主城已经付诸一炬，败亡流窜的贵族，聚众为盗的士兵，惴惴不安的民众，感人的、冷血的各种场景相互交织，演绎着乱世剧本。

    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王领，也陷入了灰色悲痛的氛围当中，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被叛乱公爵反杀一枪，现在双方皆是伤痕累累，无力再战。

    和德尔家发动战争的凌然一击相比，飞翼内战的方式就传统得多，开辟众多战场，你攻我守，一旦遭遇挫折，战损达到一定程度就撤退，战斗次数虽多，但每次死伤的人并不多，日积月累不断消耗元气。

    而德尔家明显就要凶暴得多，加上有新式武器的支持，他们就像洪流一样，硬是要冲撞过去，当然他们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熟悉大规模战争，一战定胜负。

    缺点就是每次光是阵亡的人数就要数千，一旦遇上比自己更强的敌人，会陷入被动当中，不过在周围数国，能和他们比肩的敌人还没出现，现在他们又在不断强大。

    在知道德尔家再次大获全胜的消息后，飞翼国王古斯塔夫额头上斑驳的皱纹明显加深了许多，憔悴木然的脸庞微微抽搐着，击败叛乱公爵，收复地方权力，驱逐没有利用价值的德尔家，现在想起来不过是个笑话！

    宫殿里依旧辉煌，镶嵌着宝石的石柱，冰晶石雕琢的振翅飞鹰栩栩如生，锐利的眼芒里蕴含着不可一世，但是坐在王座上的古斯塔夫却感觉十分寂寥，绚丽的色彩尽皆褪去，虚幻的虎狼环绕四周，形势岌岌可危。

    就算打败三公爵，皇室也没有力量统治各地，如果太过虚弱的话，德尔家甚至会肆无忌惮地利用大义和他所给予的册封之剑，暗中掌控飞翼国多个领地，而皇室将变成完全无关的存在。

    “不！霍克家族的辉煌决不能在我手中被葬送！”古斯塔夫发狂地咆哮着，两眼通红，气喘吁吁，“来人！快来人！”

    听到呼唤，侍者匆忙地跑进来，就听到古斯塔夫恶狠狠地道：“给我召集三位将军还有四位皇室长老，就说商讨和叛乱公爵议和的事，快！”

    在等待得力助手的时候，古斯塔夫急躁地来回走动，完全忘记保持王者的风度。

    “三个叛乱公爵病员伤亡惨重，现在领地也不安稳，短期内掀不起大风浪，没有多少损失的德尔家才是最重要的敌人，必须想办法限制他们！”

    其实他心里是非常想彻底灭掉三大公爵的，但是继续战争的话，皇室的军事力量也会削弱，根本无法给德尔家任何威慑力，还不如同意叛乱公爵的议和建议，索取赔偿弥补损失。

    在实力恢复之前，也不能明显地得罪德尔家，免得激怒对方，撕破脸皮就没有退路了，只有想办法稳住对方，再暗中阻挠对方对几个伯爵领和西海岸的掌控计划，不过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收敛，还可以挽回各地民心？

    思索片刻，古斯塔夫一锤手掌，办法挺简单的，战争说到底就是贵族之间的博弈，那就用贵族惯用的伎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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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章 来自东方的乌云
    在军队分成两部分，由马格纳斯两人各自带领出征后，卡戎也带着十余名骑士出发前往威斯克林，西海岸最大最繁华的海港，也有可能是暗黑神会的在飞翼王国的大本营。

    沿途所过的乡镇人潮拥挤，很多人都是从陷落区逃难过来的，但是到了这里，他们也无路可退了，再过去就是禁止任何人进出的主城威斯克林。

    有的人仍抱着微薄的希望，在城外搭建棚子，聚众成势，企图用道德舆论隐形逼迫城里的大贵族放他们进城。

    但是现在的威斯克林并非是四大家族掌控，以往为贵族们牟利的联合商会掀开披着的羊皮，对他们露出饿狼的獠牙，贵族们不是被杀害就是被囚禁。

    这时候贵族们才发现联合商会隐藏的力量有多么惊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四大家族暗中培养，但是商会护卫们连四大家族的人都随意斩杀，又推翻了贵族们先前的定论。

    一般人都认为联合商会背后的靠山是贵族，连贵族们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错了，一切都错了，联合商会由四大家族提出创建，但幕后绝对有黑手在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