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不用不好意思,这王府子嗣正是单薄的时候呢,您这肚子争气,王妃定是乐得合不拢嘴。”钱嬷嬷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说道:“今年王妃说了,便按着那平常百姓家一般过个节,既不会显得太张扬,有不会太淡味了,正好让王府清静清静。”
段云苏听闻倒多了几分期盼:“可是也学着百姓家里,祭灶神写对子,廿七宰公鸡廿八发面儿廿九蒸馒头?都学着人家自个儿动手?”
钱嬷嬷动作一顿,没想到这将军府出来的小姐居然知道的还不少。看着她那亮了起来的眸子,钱嬷嬷心里也跟着欢喜:“大少夫人怎么这般清楚这些杂事儿?王妃要整日管着王府杂事,您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怕这些东西还是要交给下人去办了。”
这古代的年味可最是浓郁,段云苏居然也像小孩子般期待这春节的到来,今年王爷醒了过来,这一家也能真正吃了个团圆饭了。段云苏瞧着那打开的窗,只见那天色居然又暗沉了下来,心中也有些担忧,今年的雪,实在是太多了。外边早已是银装素裹,那鹅毛大雪依旧在飘着,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了下来。
段云苏突然有些担心前往边疆的赵桓禛,若是那边也下起了雪,这行路怕更是艰难了。
“小姐。”一急促的叫声唤回了段云苏的注意,只见谷秋正匆匆忙忙地进了来,神色有些凝重:“小姐,三小姐过来了,看样子似乎很是不好。”
谷秋想起方才自己被人唤去认人,见到眼前那人整个人都给吓到了,万万没想到三小姐会变成这那般样子!
“既是来了那赶紧将人请了过来,还犹豫着作甚?”
谷秋暗道一声,不是她犹豫,只是方才她见着了,简直是不敢相信。那守门的小厮根本就认不出来眼前那人,直接便挡在了门外。
段云容便在门外候着,看着路过的下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低垂着头想躲过这些目光。
谷秋将人给带了进来,段云苏一瞧,狠狠地被吓了一跳。
在这寒冷的冬日了,段云容双眼红肿,发髻微乱,脸上还横着一道伤痕,身上只穿着单薄衣裳。发上肩上都湿透了,想来是方才那雪融化在了她身上,衣裳之上还沾着不少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谷秋,赶紧的把我衣裳拿出来给三妹妹换上。”段云苏心疼地站起身来,瞧着她脸上的伤,那伤痕也不过是不久的事儿。想起之前她那娇憨腼腆的模样,再看看今日的狼狈,段云苏心中一疼:“三妹妹,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
“大姐,呜……”段云容似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伸手抱住段云苏,痛哭出声来。
段云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手掌触碰之下尽是冰凉。她着急地看谷秋,见她拿来了衣裳才松了一口气。
谷秋伺候着段云容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之时,谷秋的眼眶微红,收拾了那换下的衣裳出了去。
段云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只见段云容将杯子捧在手中,曾经修剪的极好的指甲都已经损伤了,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外面给冷着的。
她转身拿来那件貂皮大氅,披在了段云容身上,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着话,就怕把眼前之人给吓到了:“是谁欺负了三妹妹,同大姐说,大姐为你讨了公道去。”
却见段云容摇着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只见她眼中带着绝望,抓着段云苏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段云苏一见,只好将人给抱住,安抚这她的情绪。
段云容哭了许久,段云苏心里千万个猜测,可是太子同她说了什么?还是将军府中的人欺负了她去?自己这个三妹那般温软的性子,乖乖的呆在院子里,定不会是她得罪了谁。
“三妹不想说,那边先不说罢?三妹妹可累了?先在大姐这里歇息一下?”
“大姐姐……父亲他不要我了,他将我逐出了府,云容没有地方可以去……”却听到段云容抽泣地说着话,声音已经是哭得沙哑,紧紧的抓住段云苏的一片衣角,生怕连段云苏都舍弃了她。
段云苏闻言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何突然间将你赶了出来?二弟和三姨娘呢?”
“哥哥受伤了,如今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姨娘被关住了,父亲要休了她……”段云容哭的伤怀。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打听了消息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三妹妹莫哭,父亲不要你,这不还有大姐么。”段云苏替她擦着眼泪,这古代的女子被家族逐了出来,那她哪里还有什么活路,更何况段云容这般的性子,必定是不知所措了:“父亲为何将你赶了出来?”
“云容不知道,云容不过是同四妹妹争了几句,四妹妹便找人来将我打成了这样。”那刚擦干净的泪水又一下子留了出来,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娘亲还在受着苦,段云容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哥哥自外边回来便受了伤,三姨娘想去讨个说法却被母亲直接一顿呵斥,父亲根本就不管对错直接听了母亲的话,将姨娘关住了。”
“那你就这般身无旁物地被给赶了出来?”段云苏记得方才她进来时,可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发上也只剩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簪子。
段云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想起那家人的无情,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我在大街上走了好久,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云容想起了大姐姐,可是好怕大姐姐也不管云容了……云容在外边都不敢进来。”
“傻妹妹。”段云苏轻叹一声:“那地方离了便离了,你越是落魄,那些人便越是得意,以后便先跟着姐姐一起,那些欺负了你的人,都记在了心上,以后定是要一一讨了回来。”
段云容却是摇摇头,眼中带着伤痛与哀绝:“那毕竟是我的父亲,哥哥还在府中,我又能做些什么……”
段云苏一噎,她是忘了,不是人人都像她这般,放得下那血脉的牵连,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段云苏,自是对将军府没有半分的眷恋。而段云容却是土生土长的熙国人,这里的女子受的便是这样的教育,自己哪里能拗得过来这千百年的规矩。
只是,段云容这独自熬着,又有什么用。
“太子可有去找过你?”段云苏问道。
只见段云容低垂着脑袋,轻轻地摇了两下,手指攥住那身上大氅,指尖微微泛白。
段云苏无奈地叹气一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却见她脸上露出难忍的痛意,轻轻地“嘶”了一声。
段云苏心神一紧,看着她掩饰的模样,再想起那带血的衣裳,脸色一下子便黑了下来,二话不说地捋起了她的衣袖。只见胳膊只是满是青紫,甚至还有未愈合的刀伤。她的眼光一寒,声音也带着几分凛冽:“身上可也还有?”
见她支吾这不做声,段云苏心中已是明白。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按捺住那被激怒的心,这是多么丧心病狂之人,将人逼得走投无路也便罢了,还将人伤成了这般!
“大姐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段云苏绷着脸唤来了谷秋:“你将我那些药都给拿了过来,先给三小姐上药。”
“是,小姐。”谷秋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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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王府劫府难(一)
安亲王妃来了一趟,见到段云容这样子很是怜惜地叹了一叹,便让她且先住了下来。[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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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苏安顿好她,仔细瞧过了她脸上的伤疤,拿着药瓶犹豫了两下,还是重新替她配制了另外去疤的伤药。
见着她情绪稳定了,段云苏方才她口中问出了不少的事情。听闻段云锦与皇子情投意合,这几日便要抬了进二皇子府邸,如今她在将军府的风头可是大盛。她那一个所谓的后娘,听说很得段常在的喜爱,明里暗里都在整着府中的姨娘。
而三姨娘恰巧撞到了枪杆子上,便被收拾了顿。
“三妹妹莫要在伤怀,既然说要休了三姨娘,那我便派人去将她接了过来,在京中买间院子,你与三姨娘两人也算有了安身之所。”只是两个女子在外实在是不便,段余方是将军府的男嗣,想脱离了将军府怕不是那么的容易,只能多派些人把守以护得两人安危。
“谢姐姐替云容着想,只是哥哥的伤……”段云容自进了府,那眉头便没松下来过。
“我已经以王爷的名义派人前去看望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姐姐也不会袖手旁观。”
段云苏拿起了太子留下的香囊,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现在还了回去。她将东西收好了,便坐在段云容身边替她把了脉,身子是有些虚了,今日身子湿透怕是会着了凉,先喝些姜汤,再处理好身上的伤口,莫要发炎了,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段云苏对她这般上心,让段云容有些不知所措,也明白自己在王府之中尴尬的地位。这些时日,她皆是静静地在这王府之中呆着,陪着段云苏说说话,照料着段云苏的身子,再做些针线,生怕会给段云苏惹来什么麻烦。
转眼间便是年三十,段云容瞧着那红对联红剪纸,又看着将军府的方向有些失神。段云苏知道她该是想着自己的姨娘和亲哥,至于那父亲……
段云苏叹了一口气,按她的意思这事不能这样便过了去,难道被这般欺辱了还要忍气吞声?只是段云容却没能狠得下那个心对付那养育了十多年的父亲,反而劝了段云苏放下了心中的打算。
“妹妹,陪着姐姐过年,就这么的不开心?”段云苏见她整日都是这般的低落,便出声逗道。
段云容回过神,腼腆地摇摇头,又勉强笑了一下。她只是不喜欢这寄人篱下的感觉,虽说大姐不在意,但却怕私底下有人嚼着舌根,害了大姐姐的名声。
两人心中个有所想,屋里静了下来,直到赵贺辰走了进来。他瞧都没瞧段云容一眼,直接黏上了段云苏,一手还将兔子给举了起来,抱怨道:“苏苏,小兔兔把辰儿亲手给苏苏做的剪纸都咬坏了。”
段云容一见赵贺辰进来,识趣地想要出去,只是看着赵贺辰手上的兔子,整个人都微微地怔住。
段云苏不解地看了段云容一眼,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兔子有何不妥?”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白雪。”段云容有几分落寞地说道。
段云苏想了起来,太子曾将一直白兔送了给云容:“妹妹出了府,那只兔子可有谁照看着?”
却不料段云容突然哭了起来,抽泣着带着几分自责:“白雪已经没有了,那些人害死了白雪……”
段云苏一愣。
“四妹妹喜欢白雪,见我不愿意给,便将兔子给强抢了去,后来白雪回来,已经没有气儿了……”
段云苏眼光一沉,没想到连一只兔子都要折腾。这是北国的圣物,若姬夙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苏苏不可以不理辰儿。”赵贺辰见两人只顾着自己说话,心里边不痛快了,直接坐在了段云苏身边,一手将兔子搁在桌上,一手掏出一把匕首把玩着。
段云苏见着那出鞘之后的刀刃,寒光凛凛,担忧道:“辰辰最近怎么这般喜欢玩这东西,赶紧收好了,不要伤了自己。”
“才不用呢,小姬姬说,要保护苏苏,没有个东西怎么行呢。”
“姬夙?”那家伙好久不曾现身了,可又是走了?
赵贺辰似乎知道段云苏心中所想,说道:“小姬姬走了呢,辰儿还不知道,害得辰儿每天都去后林找他……”
他见段云苏不说话,环顾了四周一眼,终于想起了还有个段云容,说道:“辰儿进来见着苏苏皱眉呢,苏苏不开心,辰儿替你出气。”
段云苏笑着摇摇头。
“辰儿知道,苏苏是因为云容妹妹受伤了才不开心,辰儿去教训那些人。”赵贺辰挥了挥手中的匕首,眼神微眯,摆了个恶狠狠的表情。
段云苏轻笑一声,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与之后传来的消息相比,这些都不过是一些小事了。宫里边传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人震惊,一下子占据了整个京城中人的心思。
当天皇上居然连夜下旨,废了太子赵桓禛!
朝中之人顿时乱了起来,这个年也没有心思过了,都在谋划着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走。太子在外领兵,皇上居然将其废掉,这无异是将人往死路上推!待那些将士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怕军心涣散?再有太子手上可是有着兵马,也不怕他想不开直接攻到了皇宫之中!
京城中人人自危,街上挂着的红灯笼都显得有几分的寂寥,过年的喜气一下子被冲淡,人人观望着这事情会是怎么的一个进展。
安亲王被禁在王府之中,原本安排的打探消息的人被有意无意的阻扰着,几日之后才收到更详细的说法。
原来太子带兵连夜赶路早已到达边疆,却不料战事依然节节败退,不过一日便直接被人攻下了城池。 景帝大怒,又有大臣提起往日太子的错事,太子无德无才,实在是难以担当这家国重担,手上兵马四万,再加上守城的两万将士,居然还打不过那进犯的敌军!听闻皇帝仔细思索,但还是下了这道圣旨。
这天是要变了!
安亲王也顾不得皇上那不得进宫的命令,直接闯到了宫门前,最后却依旧是被拦在外,看着里边庄严守备的侍卫,安亲王进宫无果只能归来。
王府之中气氛沉到了最低点,安亲王烦躁地伸手敲打着桌子,沉思着下一步路。
又过几日,酉时十分,安亲王收到秘密来信,打开一看,里边又是一信封,上边的字,赫然是赵桓禛的笔迹。只是那里边的内容,却让安亲王皱起眉头,再未松了下来。
“王爷……”安亲王妃看着他的表情,心情也沉重了下来。
“事情不妙了,京城即将大乱,咱王府还是想着法子脱身罢。”安亲王将信伸到了烛火之中,火苗一下窜起,燃烧殆尽。
“此次太子领兵去征战,根本就是个阴谋。太子信上说了,抵达西南之后,那原本说好的两万兵马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领的那四万兵马,赶了一路还未休整,便被敌方得了信偷空袭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万兵马,怎么可能说没有抵抗之力?”安亲王妃很是不解。
“可还记得之前太子一直追究的罂粟一事?便是这东西害得不少人形如枯槁,不堪一击,那西南百姓多是深受其害,太子推测还和当初商讨建了的商道有关系。”安亲王眼光一沉,一**队的状况原本就不会被人轻易地窥探了去,再加上其中定是有人刻意隐瞒,太子到了那地才发现了不妥,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暗中之人便像是撒好了网一般,只等着将太子缚住了。
这与朝廷中的说法,完完全全的是两回事!
是谁这般大的手笔,居然敢拿边疆战事来设陷阱,也不怕被反击了。
看着那不安跳动的烛光,安亲王的声音低沉:“皇上这个时候突然下旨,这事本就诡异。一国之尊怎么可能这般莽撞?”皇帝在宫中见不着,不知里边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可要再进宫一趟?若是皇上得知真相,也不会被那些人给迷惑住了。”安亲王妃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