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姬傲剑解释，“因为这番壮观的景象是因为之前从没见过，所以才会深受体验。如果你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渔民，或者是在沙漠里生活的游牧部落，自小见惯了这样的环境，一直就会觉得平平无奇，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过被震撼的机会。”

    “我好像有点懂了……”

    “因为初次，所以震撼，因为无知，所以震惊。不明觉厉的本质，就是距离产生美，神秘产生美。”姬傲剑继续说道，“这一层状态发展到顶峰的标志，就会认为外国的月亮是圆的。”

    姬水镜不解地问，“为什么外国的月亮是圆的，难道本国的月亮是方的不成？”

    “古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嗯，你这样一说，就能理解了。”姬水镜点头，“那第二层的境界感悟是什么？”

    姬傲剑叹了口气，“这一层的境界状态，叫做‘玩世不恭’。”

    “玩世不恭又是个什么意思？”

    “达到这个境界层次的人，都已经有过丰富的人生经历，充足的世事体验，甚至还掌握了古往今来的历史典故，看待任何事物都习以为常，不足为怪，自觉已经洞察了人性的本质和社会的规律，认为世间的一切活动都不过是原样重复，历史循环。”

    “诶，这有什么特征吗？”

    姬傲剑点点头，“这一类人的习惯用语是：人类几千年来没有过任何进步；所有人不过是在蝇营狗苟地活着；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姬水镜惊讶地说，“原来看破红尘的本质，就是玩世不恭？”

    “如果热爱社会，励志上进，争做有为青年，为国家民族的前途奋斗不息，又怎么会看破红尘呢？”

    “好吧，那第三层的境界状态又是什么样子的？”

    姬傲剑道，“这个阶段叫做‘平淡是真’。”

    “请具体说明一下。”

    “不论是多么离奇的现象，都能以平常心视之。不论是多么平常的小事，都能从中感受到大道真义。”

    姬水镜有些茫然，“这个是不是说，我每天起床啊，穿衣啊，洗脸啊，逛街啊，都要想象其中有蕴含了什么伟大深奥的哲理？”

    “这叫形式主义，跟我说的完全是两回事。”姬傲剑没好气地说，“你真要那么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一个情怀鸡汤的段子手，最后搞得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正常生活了。”

    “但是我真的看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境界感悟，是让境界为自己所用，而不是被境界左右。”姬傲剑道，“后者是刻意为了表现自己有某种境界，从而扮演文艺青年，资深高人。”

    “你说得好悬乎啊，太难懂了。”

    “这么说吧，你如果看到一个人身上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是自然而然地散发而出，没有其他目的，这就是一个真正的高人了。”姬傲剑道，“但如果这人的职业其实是在街头摆摊算命，锻炼培养半仙气质是为了让自己更能取信客户，生意一直红火，那他的境界就是假的。”

    “哦，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姬水镜沉思片刻，又说道，“可是，万一要是有人装装成了本能，就是喜欢享这种感觉，没有其他目的，那他的高雅风范是真境界还是假境界呢？”

    姬傲剑愕然，“这怎么会有，你脑补太多了吧？”

    “一八零六年，拿破仑看到《天体力学》，问作者拉普拉斯，为何在他的书中一句也不提上帝。拉普拉斯淡然回答：陛下，我不需要那个假设。”

    “拉普拉斯认为，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结果与未来的原因。如果一个智能生物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体位置，假使它足够聪明以至于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处理，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原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个智能生物来说没有事物是不确定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它眼前。”

    听了姬水镜所说的故事，姬傲剑叹了口气，“这没有确切的历史记载，多半是个段子。”

    “你别管有没有历史记载，这样的内心坚定是不是一种真正的至高境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道心坚定当然比玩世不恭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姬傲剑道，“不管这个故事是为了粉还是黑，一个再怎么偏执的科学家，他的科学素养也大大高于那些可以议论他的闲人。”

    “哎哎哎，听你这么说，我就是那闲人了？”

    “差不多吧。”姬傲剑唏嘘着道，“其实我觉得你的境界感悟嘛，就是属于那第二阶段玩世不恭的存在，因为见识的事情太多，看懂的东西太多，反而难以打破那层屏障，以至于无法更好地坚定道心。”

    “……”

    “本来，如果大姐或是三姐在世，你对她们深感敬畏，只要她们严格督导于你，自然能收拢你的散漫之心，让你认真修行。”

    姬水镜哼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没有敬畏了？”

    “这还用说吗，你自己明白。”姬傲剑没好气说道，“所以，我只有对你进行彻底改造了。”

    “怎么个改造？”

    姬傲剑默然了一会儿，问她，“你有没有心脏病史？”

    “当然没有了。”姬水镜莫名其妙地说，“我身体好得很，每天跑个十万米都轻轻松松。”

    “这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挺有铁人三项的潜质嘛。”

    姬水镜狐疑地说，“干吗问我这个，你想用大运动量训练我？”

    “这不需要多少运动量的，关键是你的神经要承受得住。”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姬水镜风轻云淡地说，“不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都吓不倒我。”

    “我把你带到平流层，你都觉得一点不壮观，一点不震撼。”姬傲剑冷着脸道，“所以第一步，我就要让你感受一下万里高空的真正滋味。”

    姬水镜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紧张，迟疑着问，“你想让我怎么感受？”

    “当然是让你自由落体了！”

    姬傲剑抬脚就是一蹬，这一脚看似平平淡淡，却让整个气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姬水镜脚下顿时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弹力，将她如同一颗炮弹排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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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后世浮华
    姬水镜骤然坠下高空，顿时间魂飞天外，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体外。←

    恍恍惚惚，似乎过了极短的时间，又似乎如同世界末日那么漫长，终于传来“噗通”一声，然后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松江是沿海城市，那只热气球先前飘到海面之上，所以掉下来之后就会进入落入水中。虽然这个万米坠落依然会让普通人九死一生，但对于绝顶高手而言，实在是受不了多少伤害。

    咕嘟嘟的气泡冒了半响，姬水镜终于升出水面，眼前一片光明，开口就骂，“这个死小剑……”

    话音未毕，她突然惊愕得不能言语。

    ——如此强烈的日光，如此蔚蓝的天空，怎么可能？

    “八姐，你骂我干什么呀？”

    某个一脸若无其事的男孩就站在海水之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姬水镜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珠，劈口问道，“怎么突然就是白天了，刚才我们不是还在气球上看月亮吗？”

    “因为你掉下来的时间太久了。”姬傲剑一本正经地说。

    姬水镜不可置信地说，“难道我掉了几个时辰才落地？”

    这不可能啊，也太违背物理学定律了，从万米高空落下来的理论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

    “几个时辰？”姬傲剑哼了一声，“回头看看你的背后。”

    姬水镜转身一望，震惊得更是简直失去了思维。

    只见海岸之上，无数的柱型建筑鳞次栉比，一座座摩天高楼直冲云霄，人群攒动如同蜂拥蚁聚，蛛网般的道路密密麻麻，，就好像是一下子将全世界的房屋、路面，人口集中到了一起，挤压成了一个密度极高的城市空间。

    “我，我不是来到异世界了吧？”姬水镜发出了梦呓一样的声音，“这里还是地球吗？”

    “这里当然还是地球，你站的地方也还是松江。”

    姬傲剑不动神色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半世纪之后。”

    “一个半世纪以后？”姬水镜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剑，难道这里就是你神游到的时代？”

    “没错。”姬傲剑点头，“未来的魔都，就是你看到的这副面貌。”

    “哇哦，好壮观啊！”姬水镜惊叹了一声，随即醒悟过来，“为什么我突然会来到一百五十年以后？”

    “确切地说，至少是一百六十多年之后。”姬傲剑笑了一笑，“八姐，你不是一直对后世很感兴趣吗，所以我就带你一起来神游了。”

    姬水镜迟疑着说，“你那神游，不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吗？”

    “可是推演得很完善，带来的后世之学也挺管用，不是吗？至少我当初一直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呃，我是想问，是不是我被你带入了你创造的幻境之中了？”

    姬傲剑随意点了点头，“你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怎么回去？”姬水镜紧张地问。

    “你想出去的话，那就堪透浮华，悟破虚妄，自然就能返还本来真实面目。”

    “啊，原来你不带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姬傲剑说，“求道都是个人的事，我若是送你出去，你的心境能有什么长进？”

    姬水镜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我堪破虚空有什么时间限制吗？”

    “没有时间限制。”姬傲剑道，“不过你要是始终回不去的话，你在这里也会慢慢老死的。”

    “什么！居然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如果不能飞升成仙，在十九世纪最终也会老死的，在二十一世纪也一样会老死，这有什么区别？”

    “好吧，这确实没有区别。”姬水镜很快就变得心平气和，“既来之则安之嘛，小剑，你先带我进城逛街，到处瞧瞧呗。”

    “这个没有问题。”

    两人步入城内，姬傲剑一边行走一边介绍，“现在的走路规则和以往不一样了，你穿过道路的时候必须注意交通灯，不然就会被这些钢铁车辆撞死，就算你练过什么硬气功不容易被撞死，也会因为违反交规被治安拘留……喂，你东张西望地究竟看哪里啊？”

    “我在找东方明珠，那个可是本城的地标建筑，怎么不见了？”

    姬傲剑伸手一指，“原来你是说东方明珠，那个不就是。”

    “开什么玩笑！这和我建造的那座外型完全不一样，原来的那座上哪儿去了？”

    “哦，你修的那座高塔造型过于丑陋，可能在大炼钢铁的年代直接就拆除做了原料。”姬傲剑平静地说道，“现在的这座东方明珠，才叫做美观大气，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城市标志。”

    “小剑，你这是红果果的嫉妒，特意抹杀我的贡献。”姬水镜气得差点暴跳起来，“我为松江建设出了那么多力，你居然一点痕迹都不给我留下，这对得起我多年以来的汗水和付出吗？”

    姬傲剑头疼道，“你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

    “我不管，你快给我把高塔换成原来的模样！”

    “这个要求，我没有能力做到。”

    姬水镜惊奇地说，“这个幻境不是你创造的吗，你不是创世主吗，随便挥挥手，就应该可以把那座高塔改个造型嘛。”

    “你这想法不对。”姬傲剑摇头，“任何世界的真实性，都是建立在独立的逻辑和规则之上，才能具有牢固的基础，所以这里也并不是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瞎扯淡，你就不要找借口了。”

    “不是借口。”姬傲剑淡然道，“举个例子好了，比如我发明了飞行棋这款游戏，邀你一起来玩。我必须也按照创设的规则来行动，这个游戏才能进行下去，而不能直接让我的棋子直接飞到终点，那样这个游戏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姬水镜大失所望，“什么嘛，原来你也不是万能的啊。”

    “我当然不是万能的。”姬傲剑道，“你要是不能打破虚空，找到出路，我也只能自己回去，可是救不了你的。”

    “怎么会这样！”

    姬水镜闷闷不乐了一阵，忽然道，“你既然能自己回去，那说明在这个地方多少也都有点特别能力吧？”

    姬傲剑想了想，“我可以确保养活你，让你安心悟道。”

    “啊，这么说我不需要去找工作了？”

    “修行这种事，本来就是有产阶级的贵族运动。”姬傲剑从容淡定地说，“天天忙着底层劳动的穷人，怎么能有资本和神佛对话？怎么能有闲心仰望星空？怎么能有情怀去体悟飞升大道？”

    “是啊是啊，你说的一点不错。”姬水镜咳了一声，“十妹啊，你有多少钱呢？”

    “只要你觉得对修行有利的事情，都可以去经历，去体验，成本不是问题。”

    “太好了。”姬水镜拍着手说，“我觉得我首先要充分地了解适应这个世界。”

    姬傲剑道，“这好办，我带你去购物，看电影，品尝美食，玩游乐园……”

    “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就不必了。”

    “怎么会？”姬傲剑愣了，不是说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街吗，怎么八姐却没有兴趣？“这个时代的衣服多么华丽潮流，难道你不想买上几件穿起来试试吗？”

    姬水镜哼了一声，“这些奇形怪状的衣服，我为什么要穿？”

    “为什么你会觉得奇形怪状？”姬傲剑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