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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邪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易天下

    他身后的鬼刀陈也会意,伸出右手来,指头在长刀的柄头上轻轻弹动。

    庄老爷子看见这举动,感觉背脊生出凉意。

    麻八得势不饶人:“你要是不想打也就算了,我麻八也不强人所难……周大人,你看这事情怎么解决?”

    周巡检早就想找机会调停,这时看清了形势,急不及待开口:“以和为贵,那是最好不过啦。我看这么办吧:之前给打死的,每家人各赔三十两银子抚恤;伤的,看伤势也都给些汤药赔偿;再在县城的‘太平楼’摆五十桌酒宴,大家喝一杯,和气收场,两位怎么看?”

    周巡检虽不明说,但讲话时都朝着庄老爷子,自然是示意银两酒宴都由投降的庄老爷子付了。

    庄老爷子咬牙不语。赔这么一点钱事小,可是这次认了栽,以后在纳雍县人眼中,他就永远被麻八踩在脚底下。虽然已经不是以前刀头舐血的日子,可是庄老爷子许多田产生意,还得靠面子名声支撑保护。庄老爷子是老江湖,深明一旦面子损了,从前欺负别人的,渐渐就要变成被欺负的那个。

    站在亭外的人也都听见里面的谈话。包着诸葛巾那些汉子,眼见头儿沉默不语,心里也都凉了半截。这场架看来更加打不下去。

    “庄老爷子,你一直不肯说在等谁……”麻八继续催逼,“还要卖关子吗?还是……”

    他笑着指一指身后的鬼刀陈,冷声道:“看见我请来了陈爷,你已经不好意思说出口呀?”

    庄老爷子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们假如真的不下来,那可惨了……

    庄老爷子终于开口:“说出来,怕你们坐不稳。”

    “唔?”麻八装作倾耳细听,讥笑说:“老爷子,我坐稳了,你就说嘛!”

    庄老爷子闭目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指向亭子外远方的山脉。

    “是山里的。”

    四个字说出来,在场两百多人同时脸容肃穆。

    就连鬼刀陈,也都收紧了视线。

    他们都知道,“山里的”是指谁。

    亭外众人同时回头,眺望后方远处,半隐在雨雾中的苍翠山头。

    本来群山中在一处景色幽静处,有一片青绿的山坡,佳木葱茏,绿草如茵,却看不见人。

    想不到,不久之前这片山坡上最近却在大兴土木。

    贵州一带,关中陕北,甚至连江南那边有名的土木工匠、雕花师傅,都被请到这里来了。

    人多好做事,盖房子当然也盖得快。

    山中砍柴采药的山民每天早上进山,都会发现山庄上不是多了一座亭台,就是多了一座楼阁,不是多了一个池塘,就是多了一片花林。

    如果他不是亲眼看见,简直要认为那是奇迹出现。

    监督建造这庄院的总管姓鲁,是京城“鲁家”的二掌柜。

    在土木建造这一行中,历史最悠久,享誉最隆的就是京城鲁家,连皇宫内院都是由鲁家负责建造的。

    山庄建成,名为——东溟派。

    麻八不再笑了。

    “老爷子,你可别吹牛。”他一字一字慎重地说:“让他们知道,有人借他们的名号胡诌,你加上我都担待不起。”

    “你道我老庄是不识分寸的家伙么?五天之前,我就亲自带着拜帖上山请他们来了。”

    麻八嘴巴在颤动,但再说不出话。

    庄老爷子表面镇静,但其实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未说:那天他上山,既见不着人家的掌门头儿,对方更没有应允今天会下来。接见的人只收了拜帖,听了庄老爷子的请求,未有回复便打发了他下山,可是他们至少没有开口拒绝啊……他这也不算说谎……

    庄老爷子到这儿就不再说话,他装作镇定地瞧着气焰大减的麻八。

    庄老爷子心里盘算:就算他们不下山来,只要麻八听了这些话后就此求和,他也就能够挽回面子,可是还要看鬼刀陈。

    鬼刀陈在听到“山里的”三个字后,原来那睥睨一切的眼神已经消失了,代之是野兽般的警觉神情。

    糟糕了,这凶星给他的话撩拨起来了,庄老爷子看着鬼刀陈凶狠的神情,心里又在害怕:如果给他发现他们真的不下来,到时候就不是花银两可以解决……

    亭子外那两百人交头接耳,有的人不时回望那远山,看时脸上有一种崇敬的神情。

    对于他们而言,“山里的”那些人,不啻是神话般的存在。

    麻八心里着急,他回头朝着鬼刀陈窃语:“陈爷,你看怎么样?我这次也不过想讨个面子,陈爷你也只是求财,犯不着……”

    鬼刀陈咬着下唇,左手不知不觉紧握着腰间的刀鞘。他还是没有任何示意。

    麻八也就没有作声,庄老爷子本来就心虚,自然亦不再说话。

    周巡检虽不敢确定庄老爷子说话是真是假,但一听见“山里的”,就知道这事情已经再没有他调停的余地。

    亭子里的形势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大家又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情形变得非常奇怪。

    雨水不断滴打在草棚顶上。

    良久。

    亭子外的人群里,忽尔有人高叫:“啊!”

    所有人朝那声音的方向瞧过去,是其中一个戴诸葛巾的汉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众人跟随着那手指的方向眺望。

    “真的……来了……”

    庄老爷子跟麻八,同时好像给火烧般跳起来,走到亭子前想看个清楚。

    官道上远方,两点小小的黑影,冒着大雨往这边渐渐接近。

    庄老爷子兴奋地抹去眼脸上的雨水。麻八则脸色苍白地呆站着。

    两百多双眼睛,瞧着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近。

    终于到了空地前,来者两人披着蓑衣徒步前来,头上皆顶着乌漆大竹笠,看不见面目。

    空地上那两百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中央分开,隔出了一条宽阔的通路。

    两人经过之处,凡是拿着利刃的汉子,都不自觉把武器收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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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韩柏试剑,流星追月
    两人走进“五里望亭”,无言解下了竹笠和蓑衣,露出一身深青色的布袍,那式样有点像道士的袍服,但腕臂处缠着布带收束了衣袖。青袍左襟胸口处,有黑丝线绣着篆体的“东溟”两字。腰间各斜挂着一件长形物事,以厚布囊包裹着,显然是为了阻隔雨水。

    庄老爷子感动得几乎哭出来,真的……真的来了……

    他吩咐随从,接过两人的竹笠与蓑衣,并搬来两把竹椅子。

    两名青袍男子却未坐下。他们拉扯腰间一根束绳,那包着长物的布囊解开来,露出两柄一式一样、形貌似颇古拙的长剑。铜铸的剑锷与剑鞘吞口皆擦得发亮。

    鬼刀陈看见这两柄剑,眼睛瞪得大大的,头皮一阵发麻,头壳那道刀疤有点刺痛的感觉。

    那两袭干净的青袍虽然颜色外素淡,但在众人眼中却像发出神秘的光芒。

    左边那个青袍男子比较年长,二十七、八年纪,唇上的胡须蓄得甚整齐。他那双锐目向四周扫视一轮,自然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东溟派,尚天军。”这男子说时,并不拱拳行礼,语气一点不像在自我介绍,倒像在命令众人牢记这名字,“遵奉上命,陪同师弟下山来,调解此事。”

    庄老爷子得意地瞧瞧麻八,然后上前拱手行礼。

    “庄某该死,早知两位剑侠远来,也就该在山脚预备车马……”

    尚天军打断他:“本派戒律,除艺成满师下山者外,弟子出入皆不得骑乘车马,惰懒筋骨。”

    庄老爷子陪笑:“佩服!佩服!唉,这次的事情,原来不过是市井里的小纠纷,竟劳贵派两位剑侠的大驾,实在……”

    再次给尚天军打断:“我说过,我只是陪着来的。”

    尚天军指一指身旁的师弟,说道:“奉家师谕,此事概由我这位韩师弟作决。”他后退了一步。

    众人不免意外,仔细看尚天军身旁那个年轻得多的东溟派弟子。

    这姓韩的看来不过十六、七岁,连胡子也没有长,的中等身材,一张五官细致的脸还带点稚气。两道浓眉英气地往上高扬,可是神情羞涩,加上肤色晒得黝黑,若非腰间真的带着剑,怎看也是个农家少年的模样。

    少年几乎就想向众人拱手行礼,但想起尚师兄沿途的嘱咐,又把手垂下来。

    这些凡人,跟他们不是对等的,尚师兄如是说。

    少年捏着拳头,眼睛垂下来没看任何人,那红润如孩子的嘴唇有点颤抖。

    “……东溟派,韩柏。”声音小得只有亭子里的人听得见。

    庄老爷子皱眉,这么一个神情尴尬的少年,还有这个土包的名字,跟剑侠的身份毫不匹配,根本就跟寻常一个农村子弟无异嘛!

    可是看那尚天军的气势,还有青袍跟长剑,这两人又决计假不了……

    “这位韩少侠……”庄老爷子还是毕恭毕敬地向这个比自己年轻最少四十岁的小子拱手:“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不……不必说了。”韩柏急忙回答,他回头向尚天军请示,可尚天军没有动一动眉毛。

    韩柏只好又硬着头皮说下去:“既然是这位庄先生来求我们的,一切就依庄先生的意思去办。”

    就是这样?麻八听得傻了眼。

    庄老爷子强压着心头狂喜,微笑朝周巡检说:“大人也听见了吧?既然得到东溟派掌门老人家的吩咐,那庄某就大胆拿个主意吧……大人,就按你刚才说的办:死的赔个三十两银子,伤的也各自赔偿……”

    他再得意地瞧着麻八:“然后在‘太平楼’摆五十桌和宴,如何?”

    周巡检猛力点头:“麻八,我看就这样吧!”

    麻八早已经泄了气,准备答应,可是鬼刀陈却把麻八推到一旁,往前踏了一步。

    “要是不答应,怎么样?”鬼刀陈直视韩柏的眼睛。

    亭子里的空气像一下子冷凝了。

    韩柏迎受鬼刀陈那凌厉的眼神,他再次回头瞧瞧师兄,尚天军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尚天军早就教过师弟怎么应对这种场面,韩柏也都牢记在心,但这少年还是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说出口。

    “庄先生的主意,就是我派的主意。”韩柏一口气说完,然后挺直了胸口,腰间的剑柄也随之提高了。

    这意义明显不过,鬼刀陈这时看着尚天军。

    “你刚才说,此事由你师弟一人作主?你只是陪着来?”

    尚天军当然明白鬼刀陈话里的意思,他嘴角微笑,点头。也就是说,今天这里,只有一柄东溟的剑会拔出鞘。

    鬼刀陈再次打量眼前这少年,他当然听说过关于东溟派的一切,强势崛起,威震江湖。可是他不信,武林上这些名门大派,名气虽响亮,但不免都是靠前人累积的。

    大家都是天天拿兵刃,大家都是两手两腿的人,他这口刀,可是出生入死二十几年练出来的,鬼刀陈就是不相信有多大的差距,更何况面前是这个还没有断奶的小子。

    “所谓名门正派,都是听的多,真正有多强,难得有机会见识一下。”鬼刀陈摩挲着双掌。

    在场不少人也都有这样的想法,大剑派的传说听得多了,可是有多少成是真的,倒没有亲眼见过,然而有胆量用身体去验证的,今天这里就只有一个人。

    鬼刀陈的挑战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可是韩柏似乎不像有迎敌的准备,反而在搔着头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身后的尚天军,看见师弟如此,并没有表露半点担心,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庄老爷子、麻八和其他人早就远远退开到亭子旁边。

    鬼刀陈眼见韩柏似未准备对决。绿林出身的他,不打算再给对方机会。

    “领教了。”声音很小,也说得很快,只能仅仅听见,也不带一丝杀气,但右手已经握住刀柄。

    同时鬼刀陈脑海里,已经在设定这式拔刀快斩之后的三种变化可能,但那柄长刀,只出鞘一半就停止了,而一生以快刀自豪的鬼刀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身体验何谓真正的“快”。

    亭子内外那两百余双平凡的眼睛,则更连那过程都看不见。

    他们只看见结果:鬼刀陈的长刀只离鞘一半,刃面就给一柄满布水纹的钢剑贯穿了,剑尖继而刺进鬼刀陈穿着棉袄背心的胸口里。长刀就是这样给钉在鬼刀陈自己的身体上,无法再出鞘半分。

    握着那柄长剑的(本来应该说是“刺出这一剑的”,可是众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那刺剑的动作),自然就是那个像农村少年的韩柏。

    很少人留意到:在韩柏的身后,尚天军的左掌不知何时搭在师弟的右肩头。

    鬼刀陈的脸真的白得像鬼,眼睛也像看见鬼一样呆瞪。

    在场就只有这三个人知道,刚才发生的过程:鬼刀陈右手搭在刀柄上;韩柏的眼神,刹那间由羊变成狼;鬼刀陈,长刀出鞘两寸;韩柏,腰间长剑已经完全出鞘;长刀,出鞘一尺;长剑,刺击之势已成;东溟派剑术,基本中的最基本,入门剑法“风火剑”第三势,名唤“流星追月”。

    只是最简单的单手刺剑动作,但从踏地的左足,上至腿臀,到腰肢,到胸肩,到肘臂,到握剑的腕指——每一条该发动的肌肉都发动了。

    从下至上,从足趾到手指,每一重关节的活动,都把那积蓄的力量增幅并传递上去,最后完全贯注到剑尖上——此即为武门“气劲贯发”的秘窍,而要做出这样高度协调的动作,韩柏的脑袋想也不用想。

    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风雨无间练习最少两千次,总计已经做过超过数万次的动作,不需要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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