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御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面船
永乐帝愕然地看着吴晨手中的信,熟悉的笔迹如精灵般跳入眼帘,字体很难看,却像朱隶人一样,带了一份洒脱,一份不羁。
信保存得非常完好,封皮崭新,没有一个折角,那一瞬间,永乐帝恍惚认为,这是朱隶刚刚写好的信。
拿起信,永乐帝并没有打开,默默地坐了一会,沉声吩咐道:“你先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看着吴晨退出去关上门,永乐帝方小心地拆开信。朱隶那张真挚的笑脸毫无预警浮现在永乐帝面前。
“爷,见字如面。”
永乐帝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原谅阿四不能陪在爷的身边,但阿四不论身在何处,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爷,阿四知道,爷也会很想念阿四的。”
永乐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七年了,自永乐帝下令不许要再找朱隶后,这些年他真没有派人找过,不管朱隶在哪里,永乐帝都希望他活得好好的。
“爷,您若看到这封信,定然是紫禁城出了大事,您不会因此对迁都动摇了吧,阿四当年全力支持爷迁都,是因为阿四知道,迁都一事,爷经过了深思熟虑,是深有远见的一个重要决定,阿四从心里佩服爷的远见卓识,迁都……”
朱隶将迁都对于大明朝未来政治、军事、经济等等方面发展有力之处,以及回迁的种种弊端,洋洋洒洒的分析了大三页,这里面有一半以上的观点,都是永乐帝当初决定迁都时所持的理由,经过这么长时间,有些观点已经经时间证明是非常正确的,有些观点显而易见也是正确的,另外一部分是朱隶对永乐帝观点的补充,更加肯定了迁都的正确性,至于回迁弊处,朱隶也写的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朱隶的信永乐帝整整看了一个时辰,当永乐帝打开门走出书房时候,已经心绪平静,神态平和。
第二天上朝,永乐帝先令太监宣读了罪己诏。但凡有大事发生,皇帝照例都要先反省自己,称之为罪己诏。
永乐帝在罪己诏中,历数自己这些年执政期间的失误,但唯独对迁都一事,只字不提,之后要求群臣就敬天事神不足、祖宗之法执行失误,善恶不分、忠奸不分,以及过度浪费、租税太重、用兵太多等事情进行直谏,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不许提。
违者,杀无赦
可大臣们真有不怕死的,还是有人反对迁都,永乐帝也当真杀了几个,把反对迁都的事情硬压了下去。
强权,该强的时候一定要强,如果每个人都有远见卓识,这个世界不是太乱了,就是太和谐了,因为能当皇帝的人太多了。
既然是对国家,对社稷有利的事情,永乐帝不在乎在强制执行时,杀几个人。
燕飞在吴翰文、萧侗和楚暮的辅佐下,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彻底稳定了交阯的局势,让安南的人民在成为大明朝的子民七年后,终于过上了稳定的日子,生活也渐渐富足了起来,只是部分人独立的心仍然没有死,知道燕飞是陈朝唯一的王子,鼓动燕飞自立为王的声音始终没有停过,燕飞不仅不想做王,他连布政使都不想做,只希望完成对朱隶的承诺,十年后,去北京看朱隶。
楚暮和吴晨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朱隶同沈洁失踪的事,楚暮悄悄告诉了石小路,石小路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朱隶,让楚暮劝了下来,之后找了个借口,同楚暮一起在外面躲了三天。
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石小路和楚暮清楚地知道,他们再也见不到朱隶和沈洁了,躲出去的三天中,石小路的眼泪几乎没干,但三天后,石小路擦干了眼泪,微笑着重新回到燕飞的身边,她知道,那是朱隶最希望她做的。
永乐十八年,在郑和的安排下,石小路将海生和二丫送到了法国小芸和索菲亚身边,石小路虽然非常想亲自送去,看看阔别多年的小芸和索菲亚,但实在放心不下燕飞,最近一年,燕飞常常一个人发呆,看石小路的眼神偶而也很怪,石小路很是担心,肯请陶鸿泰来了一趟,陶鸿泰诊断完,心情很沉重,燕飞大脑中的蛊虫已经开始陆续死亡,一段时间内,燕飞会逐渐恢复一些记忆,当他的记忆完全恢复后,会有几天清醒,接着是死亡还是成为白痴,就看燕飞自己了。
陶鸿泰这个结论并不是推测出来的,因为朱婳已经提前走上了这条路。
沁香园那一夜,江湖十一杀被毁灭性的打击,杀手组织再次陷入了低谷,而顾峻雄明显不再听谢念琼的命令,将自己关在了豪宅中长达半年,其实顾峻雄早就知道,很多以王的名义下达的命令,根本不是他这个王,而是谢念琼下的令,谢念琼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小主子看,而当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认为自己是陈友谅的儿子时,顾峻雄还可以接受这一点,毕竟不论现在怎么样,一旦成功,做皇上的只可能是顾峻雄,但那一夜被朱隶喝破了身世后,顾峻雄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谢念琼心中的地位,他跟燕飞,吴翰文实在没有什么区别,只看谢念琼为了自己的利益,累及吴府上下一百多口被灭门,对于燕飞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顾峻雄知道自己若再跟着谢念琼,下场与吴翰文、燕飞一样,甚至比他们还惨。
朱隶在蒙古忽兰忽失温计杀谢念琼一事,吴翰文得知后,立刻告诉了顾峻雄,顾峻雄从那一刻起,真正成了一名商人,只经商,不问政事。对帮助燕飞稳定、发展交阯的经济,起了很积极的作用,也因而与燕飞的关系进了很多,终于在一个年三十的晚上,顾峻雄承认自己是朱婳和石小路的生父。
朱婳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将自己带入这样一条不归路,而断然给自己下了记忆蛊,只是下蛊以后被谢念琼利用,该忘不该忘的都忘了,但身为杀手这件事,却被谢念琼刻意的重新灌输给了朱婳。
知道朱婳失忆的原因后,吴翰文尽量避免让朱婳同顾峻雄接触,顾峻雄也很自觉,每次去燕飞的布政司,都会让人进去看看朱婳在不在,若在,一定会绕一圈,等朱婳走了再回来。
而朱婳在吴翰文的攻势下,再次爱上了吴翰文,终于同吴翰文修成正果。
甜蜜的日子过了三年,顾峻雄病重,石小路去顾宅照顾顾峻雄,朱婳有急事到顾宅找石小路。
用石小路的话说,只是片刻,朱婳推门进去时,正看到顾峻雄刚咳完血,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地靠在石小路身上,床前的地上是刺目的鲜血。
朱婳看了片刻,什么都想起来了,安静地叫来下人收拾,之后默默地帮顾峻雄擦拭,服侍他吃药,三天三夜,除了让下人收拾一下卫生,喂药,喂饭,换衣服,朱婳一手包了,这期间,吴翰文和石小路仅仅进屋送了几次饭和汤药,而且是刚一放下,就被朱婳赶了出来。
三天后,顾峻雄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石小路觉得顾峻雄像是很安详地睡着了。
朱婳则带着笑容在吴翰文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石小路知道,如果不是朱婳放不下吴翰文,放不下孩子,也不会再醒了,然而醒了,却仍然把他们都忘了。只是朱婳自己却过的很开心。她谁也不认识,却把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了她的亲人,对待每一个人,都会露出真挚的笑容。
永乐十九年八月,燕飞从交阯城的东门进城,刚走过城门,毫无预兆地,燕飞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同吴晨、楚暮、吴翰文带着一百个弓箭手,截杀江湖十一杀,想起了朱隶那双看进他心中的双眼,想起了朱隶慢慢点上他昏睡穴的手指,接着,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楚暮,京王爷在哪里?”燕飞走进布政司平时议政的大厅,看着楚暮问这句话时候,楚暮当时就傻了。
同吴晨一样,楚暮已然是三品通政使,因为楚暮是朱隶留下来的人,故而燕飞从来没有直呼过楚暮的名字,一直叫楚暮的官名,这一声呼唤让楚暮恍若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楚暮是燕飞唯一的徒弟。
“小王爷。”
燕飞当了近十年布政使,楚暮、吴翰文等几个人还是叫燕飞小王爷。
燕飞望着楚暮,微笑了一下,纠正道:“师傅。”
楚暮再次一怔,望着燕飞说不出话。
燕飞走过去拍拍楚暮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京王爷在哪里?”
“迁都的事情您知道吗?”楚暮费力地说道:“爷在北京。”
燕飞蹙蹙眉头,北京太远了,燕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清醒地坚持到北京:“京王爷好吗?”
楚暮低声答道:“好”
“找瀚文回来,趁着我清醒,交接一下,两天后启程回北京。”燕飞说着话,转身向后院走去,很快,楚暮听到石小路又哭又笑的声音。
楚暮匆匆找来吴翰文和萧侗,不管怎么样,燕飞的这个布政使是当到头了,楚暮也不可能让燕飞和石小路独自回去,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吴翰文和萧侗,两个人的压力也很大,好在这是暂时的,楚暮早已将燕飞的情况写了详细奏折,奏禀永乐帝,永乐帝也派好了官员,只待燕飞回程,新的官员就会上任。
同楚暮一样,大家不约而同地瞒下了朱隶和沈洁的消息,燕飞不敢睡觉,白天交接工作,晚上就把想对朱隶说的话写下来。
两天后,燕飞、石小路、楚暮等,同吴翰文、朱婳、萧侗告别,坐上了北上的马车。
除了朱婳,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特别是十年的相处,吴翰文和萧侗与燕飞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几天后,燕飞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家都很担心。
萧侗解下身上的玉佩,交到燕飞的手中:“小王爷,这是京王府的令牌,是京王爷当年送给在下,让在下照顾好小王爷,如今小王爷回去见京王爷,请将令牌还给京王爷,告诉京王爷,在下幸不辱使命。”
石小路听到这几句话,捂着嘴低下头匆匆上了马车,泪水顺着手指缝滴滴流下,不仅燕飞见不到朱隶了,石小路也见不到朱隶了,萧侗又何尝不知道,萧侗这么做,不过是勉励燕飞昏睡后一定要努力醒过来,即使变成白痴。
吴翰文接过燕飞手中的令牌,单膝跪下,将令牌系在燕飞的腰上:“小王爷,一路保重,见到京王爷,给我们带好。”吴翰文尽管努力克制着,仍然声音哽咽。
“放心,我会把你们的话都写在纸上,贴身收着,看到朱隶,我说不明白,朱隶也能看明白的。”燕飞见大家都很难过,只是以为离别之情,没想其他。
朱婳依旧是一副纯粹的笑脸,外界东西,根本走不进她的世界,就她而言,也许是幸福的。
燕飞一直坚持了五天没睡,五天里,除了跟石小路和楚暮说话,就是给写信,给朱隶写、给永乐帝写,给两个孩子写,石小路一直陪着燕飞,燕飞说话,石小路听着,燕飞写信,石小路研磨,实在困了,就靠在燕飞的身上睡。
到了第五天,燕飞实在坚持不住了,站着都能睡着,楚暮一脸正容走到燕飞面前,忽然单膝跪下:“师傅,对不起,有一件事情楚暮一直瞒着你。”
燕飞一怔,睡意减了不少:“什么事?”
坐在燕飞身旁的石小路也吃了一惊,诧然地看着楚暮。
“是关于爷的。”
石小路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燕飞,楚暮不会将朱隶失踪事情告诉燕飞吧。
“朱隶出了什么事?”燕飞紧张地问道。
“师傅,您还记得爷有头疼毛病,这几年没有好,反而更重了,爷在北京,天天盼着您。”
“很严重吗?”燕飞的声音低哑,带着丝丝地颤抖。
楚暮是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点头:“师傅,爷最惦记的就是您,你一定要好好回去,爷如今的身体,您千万不要再让爷伤心。”
燕飞放在楚暮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放心,师傅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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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朱隶归来
利用朱隶的病情,激发燕飞的求生欲,是燕飞恢复记忆后,吴翰文和楚暮、萧侗三人经过深思熟虑,想到的方法,因为对于燕飞来说,朱隶是目前燕飞最牵挂的人。
不是燕飞无情,放得下石小路和孩子们,燕飞失忆的这些年,依然同石小路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虽然有些事情在燕飞的记忆中弄乱了,但并不妨碍他享受亲情,也不妨碍他爱石小路和孩子们。
当年朱隶送小芸和索菲亚带着朱鸽、朱麒、朱麟走的时候,安排了包括成刚在内的几个暗门的高手一同前往,加上有阿杰的照顾,小芸和孩子们的安全不成问题。两年前燕飞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送到了海外,有小芸照顾孩子们,燕飞很放心。
虽然舍不得石小路,但这些年燕飞与石小路恩恩爱爱,燕飞知道,因为自己,石小路没有陪在孩子们身边,如果自己真有个万一,相信马三宝会将石小路送到小芸那里去的。
燕飞最牵挂的是朱隶,当年的压抑越重,如今的反弹越大。恢复记忆后,燕飞满脑子全是跟朱隶在一起的往事,因为被尘封最深的,最不能触摸的,就是同朱隶有关的一切事情。
燕飞的记忆被尘封的时间比朱婳要长出整整三年,朱婳当年能醒过来,很大原因是孩子的呼唤,朱婳昏迷时,她和吴翰文的孩子还不满周岁,在朱婳昏睡的那几天,吴翰文天天让孩子在朱婳的身边爬来爬去,自己也天天呼唤着朱婳,朱婳才能在昏睡三天后醒了过来。除了对吴翰文的眷恋,更多的是母爱的天性。
燕飞不能靠母爱的天性来唤醒,要唤醒燕飞,除了石小路的爱,就要依赖燕飞对朱隶的牵挂,甚至,朱隶对燕飞的作用,要大于石小路。因而萧侗会将朱隶送给他的令牌托燕飞带回去,吴翰文会郑重拜托燕飞代大家问好,楚暮也会编出朱隶病重,盼着燕飞回去的消息。
燕飞整整昏迷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清晨,终于醒了。
虽然目光呆滞,虽然表情单一,石小路还是抱着燕飞又哭又笑了好半天,但最终,燕飞还是不认识任何人,好在,他对石小路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抗拒。
但有一样东西燕飞却记住了,清醒的那些天,燕飞写给朱隶的信件。
燕飞写给其他人的信石小路可以代为保管,唯独写给朱隶的,谁也不让动。
另一个让楚暮吃惊的是,燕飞的武功还在,楚暮有一次拿东西,无意中碰了一下燕飞写给朱隶的信,差点被燕飞打伤。
朱婳看到谁都是一副开心的笑容,燕飞则什么时候都没有表情,且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都是单音,楚暮怀疑,燕飞的语言功能被破坏了,表情功能也被破坏了,但不管怎么样,燕飞还活着,还能走路,能吃饭睡觉,这已经是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了。
路上走得不快,临近新年的时候,燕飞、石小路和楚暮才回到北京。
吴晨将他们接进了京王府。
朱隶失踪后,永乐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将京王府赐给朱隶,并命令吴晨住在京王府,代为管理。
朱隶失踪一年后,大臣们都知道了朱隶病重失踪的消息,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打京王府的注意,南京京王府事情大家还记忆犹新,大臣们都知道,就算朱隶不会回来了,永乐帝也不会收回京王府的,在永乐帝的心中,有一个府宅在那里,就有一份念想。
阿德仍然是京王府的管家,看到燕飞回来,居然跟石小路一样,又哭又笑了好几场。带着燕飞挑院落时,燕飞居然到了天轩阁就不走了,不话说也不动。
其实这座天轩阁燕飞恐怕只是在十多年前住过一两个晚上,但这里留下了朱隶太多的东西。
也许在燕飞的潜意识里,还记得朱隶。
永乐帝得知燕飞回来了,专程到京王府看望燕飞。
毫无意外的,燕飞根本不认识永乐帝了,见到永乐帝,依然毫无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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