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香都

    “唐总，真的很抱歉，很抱歉，我……”

    “你没有哪里对不住我，和我道歉做什么？倒是我，还要谢谢你常书记的热情款待。”

    “唐总说笑了，说笑了，”常书记转头看着林北凡，压着一肚子的火，“很抱歉，真的……”

    林北凡眯起眼睛，看着常书记的小丑模样，语气平静的令人发指：“拖拉机是富贵叔的。”

    常书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鼻梁上的金丝眼睛似乎都在上下激烈地颤栗，这人果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狠人，略微犹豫，他便转头看着林富贵，诚恳道：“林富贵同志，关于今天的事情，我郑重地向您道歉，我以党性担保，事后我将深刻地检讨自己！”

    一开始还惊慌失措的林富贵，此刻表情呆滞，他那布满了皱纹的容颜上面是一览无遗的茫然，他那略有些发黄的眼珠，此刻看起来也是那么的空洞和恍惚。

    终于，林富贵幽幽一叹，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还是在叹息常书记。

    林富贵的拖拉机，就在金鼎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将自己的拖拉机开出来后，林富贵早已经恢复了常态，布满风霜的脸上，有着小农民的世故，还有着乡下人的淳朴。

    老旧的拖拉机就在金鼎大酒店的大门口，肆无忌惮地高分贝地轰鸣，排烟管里面的浓烟猖狂而又放肆地随风而起，直上九云霄。

    “小林子，上车！”林富贵咧开嘴清爽地招呼了句，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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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和铁头同学的约定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北凡攀上了林富贵的拖拉机，看这家伙笑的一脸灿烂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坐拖拉机，而是在坐限量版的劳斯莱斯或者加长版的林肯凌志之类。

    “哎呀，我都好久没有坐过拖拉机了，今天有这个机会，怎么能不体验一下呢？”唐铁山深怕林富贵会开起拖拉机就走人，忙大步上前，递了支香烟给林富贵，然后蹬上了拖拉机。

    “嘿！有点意思。”张明胜这个胖子没有怠慢，手脚并用，但由于过度沉溺于酒色，身子骨早已经被掏空，努力良久，终究还是不得不冲林北凡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掌，“老大，搭把手。擦，现在不行了，要是早两年，要蹬上这样的拖拉机还不和玩儿一样？”

    唐铁山和张明胜两人上了拖拉机之后，常书记那些人坐不住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常书记干笑了笑，道：“嗯，是该体验体验一下老百姓的生活。”

    说完唐书记便朝拖拉机上面爬，虽然累出了一头大汗，但好歹总让他给爬上去了。

    这下，林富贵的拖拉机就不再是一般的拖拉机了，虽然每个人都想往上面挤，但你在往上面挤的同时，首先还的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拖拉机里面只能站十来个人，在场的大大小小的领导还有唐铁山的随从不下四十个，你当那拖拉机是谁都能往上面挤的？

    众人暗自拿捏一番，等唐铁山的几个随从上车之后，估摸着还有四个站位，几个县委有实权的领导，便当仁不让地爬了上去……

    …………

    林家村打祖上以来，就没有像今天一样热闹过，林家村的老老少少全部守候在村口的大路上面，当他们看见村长林富贵的拖拉机冒着突突的黑烟回村时，众人的神色刹那紧张起来。当大伙儿看见拖拉机后车厢里面站满了人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当大伙儿看见拖拉机的后面还跟着不少的小轿车时，脸上终于荡开了欢欣的笑意。

    唐铁山是个生意人，来林家村投资虽然说只是为了讨好林北凡，但生意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希望尽可能地用最小的投资去换取最大的回报！投资林家村在眼下看来，绝对是不明智的，压根就赚不了钱，但唐铁山还是很认真地实地考察了下，希望能把损失减到最低。

    考察完毕之后，唐铁山也没心情和那些领导客套，直接去了林北凡的家，奶奶的，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把林北凡弄南城去，日死那个布川内酷。

    唐铁山和张明胜等人去了林北凡的家之后，县委的领导们一个也不敢离开，只好装着父母官的样子开始挨家挨户地体恤民情。虽然抚慰民众是因为闲得无聊，但当他们看见了林家村的老百姓那信任的眼神和热切的目光时，还真他娘的找到了一点做父母官的成就感。

    林北凡在回家之后，随手指了指屋子里面的几把竹椅子，算是招呼唐铁山和张明胜坐下。林北凡知道唐铁山找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他也就懒的打哈哈，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之后，轻吸了口，转头看着唐铁山，道：“不知道唐先生特地来林家村找我，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林老弟，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我早就知道林老弟是一个有能耐的人，更重要的是林老弟知趣！”见没有外人在，唐铁山也就不再做作，早已经恢复了大家之风，看林北凡的双眼里面，充满了沉稳和老练，“听张明胜说，林老弟对于赌术，也颇有涉猎？”

    林北凡微微皱了下眉，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张明胜。

    “老大，还记得叶枫吗？你不是赢了他六十万吗？所以我丝毫不会怀疑你的赌技。”张明胜一脸的兴奋和期待，他恨死那个布川内酷了，巴不得现在就让林北凡帮他出口恶气。

    “什么意思？”林北凡轻吸了口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唐铁山。

    唐铁山轻叹了口气，道：“林老弟应该知道，南城的金玉天堂那是在全国都叫的响的地方，也是我唐某人的大本营，为了满足一些朋友的需要，里面也开了个非正式的赌坊。承蒙道上的朋友照顾，这么多年来，也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原来是遇见有人去了金玉天堂的赌场下黑手，难怪这家伙会来林家村找自己。林北凡心念电转，表面却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唐铁山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唐某人白手起家，但打拼多年，也有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几个亿我唐某人还输的起！但我唐某人输的起这个钱，却输不起我泱泱大中华的气节！”

    这个唐铁山不简单啊！别人去他的赌场里面下黑手，这么就和中华气节扯上关系了？林北凡心深吸了口烟，轻笑道：“难道唐先生的赌场，代表了我们中华的立场？”

    “当然不是这样，”不等唐铁山开口，张明胜已经忍不住了，愤懑道，“那个去赌场里面下黑手的混蛋，是个岛国的倭寇，我擦他妈的，你是没看见他那鸟样。那家伙赌术还算可以，但人品却令人无语，他说话的时候都很大声的，故意用力喷人家一脸的唾沫，这种人渣……”

    张明胜两耳发赤，唾沫横飞，不住地指手画脚，把布川内酷在金玉天堂的表现描述了一遍。当然是要添油加醋的，谁让那混蛋说张明胜是畜生呢！

    见张明胜说完，唐铁山便知趣地接过话题，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那个布川内酷，下黑手就下黑手吧，咱技不如人也就认栽了！可他竟然说六十年前我们大中华是东亚病夫，六十年后还是，这下就不仅仅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林老弟觉得呢？”

    看样子，老天待自己不薄啊！自己正愁着弄一百万美金的保证金，去参加那什么赌神大赛呢，这个唐铁山有求于自己，而且肯在林家村投资五个亿，那么这足够证明唐铁山这次来求自己的事情，远远不是五个亿的钱那么简单！

    确实，如果布川内酷继续在金玉天堂横下去，那唐铁山也只有关门不干了！如果赌场关门，唐铁山要损失多少钱？先不说钱，单单就说唐铁山这个人，他丢的起吗？

    林北凡吸了口烟，看着唐铁山笑了笑，那眼神分明在说：“嘿嘿，铁头同学，蝴蝶帮在南城黑道的半壁江山，给廖天九收回去了，你丫的竟然不吱一声？”

    唐铁山忙坐直了身子，若有深意地看着林北凡，眼神分明在说：“林老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并不知道蝴蝶帮和林老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林老弟既然把话说明了，这事儿就包在我铁头身上，明天我就让廖天九把南城黑道的半壁江山让出来。”

    “仅仅是南城黑道的半壁江山？那半壁江山本来就是蝴蝶帮的，你不过是从中斡旋一下廖天九和蝴蝶帮的矛盾，让廖天九把半壁江山还给蝴蝶帮而已。”

    “林老弟还有什么要求，可以说说看。”

    林北凡转头看了看村口的水库，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屋后的老虎山，最后回头看着唐铁山，眼神里面满是询问：“不知道这关于旅游资源，铁头同学考察的如何啦？”

    唐铁山又正了正身子，一脸肃然，很有一幅我铁头说话算话的样子。

    林北凡释然地笑了笑，心里想：“铁头同学啊铁头同学，你和我一样都是很知趣的人啊！”

    唐铁山微微皱了下眉头，好像在说：“不要叫我铁头了。”

    两人眉来眼去，眼神里面全是诛机，此时已经完成了初步交锋。张明胜坐在一边，看的莫名其妙，终于，这家伙实在是觉得憋屈，便转头看着林北凡，疑惑道：“老大，干嘛呢？”

    “咳！”林北凡请了清嗓子，冲唐铁山笑了笑，道，“唐先生果然是爽快人，竟然肯再次站出来为蝴蝶帮主持公道，而且又兼济天下，竟然肯出五个亿投资林家村的旅游业。”

    “呵呵，凭我和林老弟的交情，这些东西算什么？”唐铁山心里想，好你个林北凡啊，老子早就知道你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主，但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了，你也该出山了吧？

    林北凡似乎知道唐铁山在想些什么，他看着唐铁山，轻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唐先生，这次要我出面可以，但有几成把握，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没有底。”

    “哦？”唐铁山拧起眉头，沉默不语。吃亏的买卖林北凡不干，他铁头同学也不会干。

    “老大，你行的，你怎么可能不行？”张明胜见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是奥特曼啊！”

    “你能给我多少赌资？”林北凡没有理会张明胜，而是波澜不惊地问了唐铁山一句。

    唐铁山沉默了下，道：“五千万，是人民币。”

    “行！”林北凡深吸了口烟，淡淡道，“如果输，我最多输一千万，而唐先生也可以不必履行承诺，你可以无视蝴蝶帮和廖天九在南城的纠纷，也可以无视这林家村所谓的旅游资源，但有一点，输了的一千万我是不可能会还的，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我赢了，你必须让廖天九拱手让出属于蝴蝶帮的地盘，还有林家村的投资，你也必须尽快落实。更重要的是，我会把布川内酷玩到崩溃为止，无论我赢了多少钱，我得拿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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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他绝对不会是高手
    一个没有绝对自信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如果林北凡输了，唐铁山不过多损失一千万而已；但如果林北凡赢了，唐铁山赢回来的，就不是布川内酷身上的那些钱了。说实在的，唐铁山觉得林北凡提出来的条件，简直是合情合理的无可挑剔，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几乎没有犹豫，唐铁山就点了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个布川内酷实在是嚣张到了极点，如果林老弟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南城。”

    “今天晚上回南城？”林北凡抿起嘴角，笑道，“县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有钱人总能玩出花样来，常书记肯定安排了节目，不在县呆一个晚上再走？”

    “我擦，还呆个b，晚一天回去，损失少说几百万，我早就看不得布川内酷那个鸟人，老大，什么都别说，咱这就回南城，你想坐奔驰就坐奔驰，想坐拖拉机就拖拉机，”张明胜兴奋的唾沫横飞，巴不得现在就飞到金玉天堂，看看布川内酷是怎么被虐的。虽然林北凡声明了自己不见的有几分把握，但这在张明胜看来，老大不过是出于低调考虑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唐铁山神色一喜，道：“林老弟，听说你还有个爷爷的，我是不是和他老人家打个招呼？”

    和老头子打招呼？林北凡摇了摇头，那老头子虽然没事整天窝在林家村，窥视着村里的王家寡妇，可林北凡心里清楚，老头子还不见得会给铁头同学面子。

    见林北凡摇头，唐铁山也就不再坚持，他掏出电话，拨通了唐风的号码，吩咐道：“约布川内酷，我唐铁山今天晚上八点在金玉天堂恭候他的大驾光临。”

    老头子不在家，林北凡也就懒得打招呼，一出家门，却看见不少的父老乡亲都守在自己的家门口，每个人都用唏嘘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在问：小林子，投资的事成了吗？

    唐铁山昂首阔步地走上前，扫视了下林家村的村民，宽慰地笑道：“不过，林家村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我就会出具相关合同，把投资的事情落实下来。到时候，还希望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帮忙，我唐铁山先谢谢啦！”

    唐铁山也是穷人出身，这番话说的丝毫不做作，林家村的父老乡亲一个个听的心中雀跃。

    见唐铁山和林北凡等人总算是出来了，常书记忙领着一干手下，热情地迎了过来，老远就道：“唐总辛苦，唐总辛苦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回县？”

    “常书记太客气了，我对投资林家村旅游业的事情，确实充满了兴趣，简直是迫不及待呀！”见林北凡答应出马，铁头的心情大好，甚至不吝啬和常书记这种小角色解释解释，“等林家村的旅游业搞起来了，我往后来县的机会就很多了，到时候希望常书记别厌烦才好。”

    唐铁山竟然开口向自己解释？常书记受宠若惊，呆了呆，忙点头哈腰，笑道：“哪里哪里？唐总来林家村投资，这对于县的经济来说，推动作用是巨大的。往后，等这旅游村搞起来了，林家村也就算唐总的半个家，只要唐总愿意，欢迎唐总随时回家看看。”

    “好说好说！”唐铁山点了点头，不再和常书记墨迹，利索地上了车。

    张明胜也大步上前，拉开一辆奥迪轿车的车门，冲林北凡招呼道：“老大，来坐我的车。”

    林北凡上车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便带着林家村老老少少的希望驶出了林家村，很多人还情不自禁地跟在车队的后头，一直送到村口。并不是说林家村的人有多么的好客，而是他们对唐铁山的这次突然造访，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在车队远去之后，众人便开始围着林富贵问长问短。林富贵也不客气，一双眼珠子滴溜一转，锁定了林建国的上衣口袋，他啧了一声道：“你口袋里的葫芦王，也不拿出来发一圈？”

    “死丫的，你想得美，这烟是我儿子过年带回来的，二十好几一包，我自己都舍不得抽！”

    林富贵嗤笑一声，道：“那大家都回去吧！今天在县也就那么点破事，说个什么劲儿？”

    见乡亲们都在用威胁的眼神看着自己，林建国涨红着脸，摸出香烟，尴尬地笑了笑，道：“就一包葫芦王，早抽完了，我只是觉得这烟盒不错，比大前门的烟盒好看，就没舍得丢掉。”

    …………

    南城，金玉天堂，看起来如往常一样浪静风平，但内部的赌场里面，今夜却是暗流汹涌。几乎所有的推牌手都聚集在赌场里面，还有不少远方来的赌场高手，也都聚集在一起。就连唐家的千斤唐果果，今天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就在唐风的护送下进入了金玉天堂的赌场。

    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兴奋，但更多的却是沉重。岛国来的赌术高手布川内酷，人已经无耻嚣张到了极点，但手底下确实有两下子，金玉天堂的高手甚至是来帮忙的朋友，一个个翻了船，眼下，每个人都把希望寄予在名不见经传的林北凡身上。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见林北凡的名字，几乎没有人相信林北凡会是一个高手。但唐铁山竟然会亲自叫阵，想必那个林北凡也不是吃干饭的主，每个人都打心眼里想看看这林北凡是何方神圣，更希望林北凡能把目中无人的布川内酷给压下去。

    唐果果坐在包厢角落，双手托着下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鼻子前面的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