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

    问题是，利益受损的人是他刘荣轩呀，他的心里能舒服么？

    换了他是李勤，天天看着被自己抢了功劳的人在眼前晃悠，时刻提醒着自己是不是忘恩负义之类的话，心情能好才怪。

    当然了，如果他是李勤的心腹干将就不是这样了，可惜，他不是。

    所以，刘荣轩回到宣传部之后，就没有去见过李勤。

    现在李勤主动召见，是为了什么？

    刘荣轩出了办公室，慢慢地往楼上走去。

    敲响了门，得到允许之后，刘荣轩推开门走了进去，李部长，新年好。

    荣轩，新年好。

    李勤微笑着摸出一颗烟扔给刘荣轩，心头微微有些感概，当初在报社的时候，他能够拿刘荣轩平等相待，听从他的建议，跟他聊天吹牛。

    但是，当上副部长之后，他看到刘荣轩心思有了变化，以前那种招揽人才的想法没有了，反而有一种不想见的感觉，似乎一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这个副部长是他帮忙弄到手的。

    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很不爽。

    尽管，的确是这样，要不是因为云安芳打压刘荣轩，引起了前任县委书记张立达的不满，这个位子还真的轮不到他来坐。

    对了，前几天你跟云安芳吵什么呢？

    李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刘荣轩在把玩着手里的香烟，只不过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心头叹了口气，有些想法一旦滋生，就再也没有办法消除了。

    您也知道，她处处看我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

    刘荣轩叹了口气，详细地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就把玩着手里的香烟，心里想的却是李勤今天这幅架势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有办法让自己离开宣传科？

    可离开了宣传科，还不是一样在县委宣传部碍他的眼。

    算了，云安芳这个女人就是不安分啊。

    李勤叹了口气，对了，前几天我跟朋友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事情我想也许对你有用。

    刘荣轩闻言一愣抬起头看着李勤，原来是送消息的。

    年前的时候，县长想增强县府办的力量，有意把你调到县府办去。

    说到这里，李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瞥了一眼刘荣轩，果然，这小子神情激动起来，看来他是真不想留在县委宣传部了。

    不过呢，后来这个事儿就没有人提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怎么了？

    刘荣轩摇摇头。

    听说你得罪了市政府某位大领导了？

    李勤清了清喉咙，要不然的话，你以为云安芳敢这么肆无忌惮，赵部长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刘荣轩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第一反应就是老子又遭了无妄之灾了，联想到那天王定成可以杀人的目光，要是还不明白的话，那他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一切都恍然大悟，原来根源在王定成那里，可人家是副市长何淑苗的儿子，他又能怎么样？

    他可以用阴暗的手段来对付云安芳，那是因为云安芳只是个副主任科员，她的丈夫只是县建设银行的信贷经理而已。

    王定成不同，他是副市长的儿子，要是激怒了何淑苗，他的结局只有更惨，没有最惨，在某些情况下，刘荣轩丝毫不介意低估一些官员们的底线的。

    他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外婆舅舅等亲戚，还有平三秋，费蓉等好朋友！

    这一刻，刘荣轩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官大就是好呀！

    这一刻，刘荣轩的心里升官出头的愿望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

    李部长，我明白了，谢谢您。

    刘荣轩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向李勤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干得要冒烟了，但是整个下午他喝了足足三大杯茶水。

    人在愤怒的时候，身上的水分真的是挥发得很快，喉咙真的会干的呢，出了李勤的办公室，刘荣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云安芳，王定成你们来吧，来吧，让你们来激发我心底里的阴暗吧，但是，老子绝不放弃，永远都不放弃，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

    轩子，你怎么了？

    费蓉一眼就看出了刘荣轩的异常，他的脸色发白，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人只有在情绪愤怒激动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现象出现。

    没什么，大概是感冒了吧，有点口渴。

    刘荣轩摇摇头，走到位子前坐下。

    那你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费蓉慌忙站了起来，一边数落着刘荣轩，这么大的人怎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天气这么冷，穿这么少，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这下知道痛苦了吧。

    听着这絮絮叨叨的话语，刘荣轩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温暖，心头那一丝迁怒于她的念头，慢慢地消散了。

    蓉蓉，下班啦。

    门外响起了组织部刘莉的声音，她是费蓉的朋友，两人的关系不错。

    轩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费蓉看了一眼刘荣轩。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想静一静。

    刘荣轩摆摆手，刘莉在叫你呢，你们约好了晚上去玩吧？

    对，你跟我们一起吧？

    费蓉眨了眨眼睛，玩耍消遣是最容易忘却伤痛的。

    不了，我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打个车回去，快走吧，一会儿省得刘莉笑话你。

    刘荣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费蓉担忧地看了一眼刘荣轩，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房门，她知道刘荣轩一定是心里有事，不想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房门轻轻地合了起来，刘荣轩起身走到费蓉的位子上坐下，抓起电话拨通了观音镇派出所的电话，你好，我叫刘荣轩麻烦帮我找一下平三秋。

    轩子，找我喝酒？

    片刻之后，话筒里响起平三秋的大嗓门。

    我要做大官，秋子，我要做大官！

    刘荣轩对着话筒轻声说道，这一刻，他似乎看到另外一个自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碎成了千万片，然后迅速消散于空气中。




055 我要做大官之二
    055 我要做大官之二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天气也一天天的暖和起来，甚至街上已经更有爱美的女人们穿上了漂亮的皮裙，脱去了将她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冬装。

    刘荣轩这阵子过得很充实，偶尔跟着黄冰出去一趟，带些土特产回来，当然，少不了要帮黄冰写一些小稿子。

    云安芳这段日子却是过得日渐憔悴，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一般，时常带着黑眼圈，偶尔还会带着熊猫眼出现在办公楼。

    不过，她已经顾不上打压刘荣轩了，甚至连科里的工作都顾不上了，因为她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费蓉似乎也有心事了，变得更沉默了，也不再瞅机会给刘荣轩抛个媚眼，或者展示一下她的本钱。

    短短的个把月的时间，宣传科的大办公室似乎变了很多，只有黄冰似乎日子过得更滋润了，隔三差五地就出去走一圈。

    当然，写稿子的还是刘荣轩。

    虽然很忙，刘荣轩却很开心，有时候甚至还哼起了歌曲，然而，费蓉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刘荣轩的变化，似乎这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但是，刘荣轩却还是那个刘荣轩，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擦干净桌子，打好开水，依然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偶尔也会说出几句俏皮话逗得办公楼的女孩子们娇笑不已。

    尽管如此，费蓉还是感觉到刘荣轩变了，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那样的温柔恬静，有的只是锐利的锋芒，有时候两人的目光接触，她的心底里甚至隐约有些害怕。

    刘荣轩，你怎么了？

    你可知道我的心里还是爱着你的？

    在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费蓉匍匐在桌子上，看着笔耕不辍的刘荣轩，心里隐隐有些疼，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而且，她害怕心底里的那颗小草会再度疯狂地飙涨，会在一夜间长成参天大树。

    只不过，小草会长成参天大树么？

    小刘，今天公安局那边有个活动，请我去现场了，科长问起来你跟她说一声。

    黄冰放下水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冰哥，你忙吧，她问起来我就跟她说。

    刘荣轩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了一眼黄冰，对了，记得把材料带回来。

    嗯，我记得的，对了，办公室的稿纸不够了，你去找后勤上领些回来。

    黄冰笑了笑，上次有个活动喝多了没带材料回来，让刘荣轩好一阵忙活，总算是把稿子赶出来了，而且，质量还很高。

    这让黄冰再一次认可了刘荣轩这个小伙子，勤劳，善良，踏实，还有一点小幽默，家里的条件也还不错，倘若自己有女儿的话一定嫁给他。

    也难怪费蓉这丫头害了单相思了。

    行，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刘荣轩点点头。

    放心吧，冰哥，科长今天估计不来了，最近她老公闹着要跟她离婚呢，哪有时间管科里的这些事儿？

    费蓉哼了一声，直起腰来，胸前一阵巍颤颤的颤动。

    小丫头，无凭无据地别胡说八道。

    黄冰脸色一沉，转头大步走了出去。

    刘荣轩愕然地抬起头看着黄冰的背影，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义感爆棚了，往日里听到云安芳的八卦都要兴奋老半天了，这是转性了？

    更何况，云安芳闹离婚的事情整个宣传部似乎都知道了。

    哼，假正经。

    费蓉哼了一声，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刘荣轩，起身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他的心里只怕乐开花啦，做梦都在笑呢，就好像科长的位子在等着他一样的，他也不想一想，你都已经是副主任科员了，这个科长的位子要换人也是你来当。

    她的声音一顿，目光紧紧地盯着刘荣轩，轩子，你这么聪明别告诉我不明白。

    刘荣轩一愣，缓缓地摇摇头。

    轩子，你怎么了？

    费蓉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刘荣轩的心头一颤，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费蓉，谢谢你的好意，我很高兴。

    可是我不高兴。

    费蓉狠狠地盯着刘荣轩，表面上你每天笑嘻嘻地，甚至还跟刘莉她们聊得很投机，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开心。

    这不是我心里的那个轩子，那个什么都能阳光灿烂的轩子，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刘荣轩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费蓉抬起手掌挡住了，听我说完，我喜欢你，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你某一天突然给我的笑容，也许是某一天你抢着帮我打开水的一瞬间，总之，我已经爱上你了。

    刘荣轩没有说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入喉，今天却没有那随后的一丝甘甜。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找秋子问过了，他说你很正常，但是，我觉得你不正常，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

    费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为了我那一点的暗恋，对自己好一点？

    说罢，费蓉匍匐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刘荣轩握着水杯的手背，青筋暴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办公室里很安静，寂静得刘荣轩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看着渐渐平复下来的费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我要走了。

    费蓉突然挺起胸来，婴儿肥的脸颊上泪痕隐约可见，家里让我下个月跟王定成结婚，下个星期我就要调去市委组织部了，答应我，对自己好一点！

    好，我答应你。

    刘荣轩艰难地开口了，同时，也祝你幸福。

    谢谢，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费蓉站起身，走到刘荣轩的身边，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拿起她的东西拔腿就走，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跟刘荣轩说这一番话，不管怎么样，她要告诉他，她爱他，而且，不后悔！

    等一等。

    费蓉走到门口，伸手抓住门把手的手，刘荣轩说话了，费蓉，我喜欢你，谢谢你的吻，你是唯一一个看出我变化的人。

    为什么？

    费蓉芳心一颤，泪水就奔涌而出，这木头为什么不早早地说出这句话，他说出这句话自己还会跟王定成结婚吗，会吗？

    应该会的吧，妈妈说过，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我要做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刘荣轩轻声说道，以前的我，是肯定做不到的，还有，我真的喜欢你，也许会爱上你。

    啪的一声，费蓉似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水掉落在地，她迅速拉开房门，捧着纸箱大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