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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金庸

    二人共骑,出福州北门,向北飞驰。奔出十余里,只见一片草地上有数十匹马放牧,看守

    的是六七名兵卒,当是军营中的官马。令狐冲道:“去把马抢过来!”于嫂忙道:“这是

    军马,只怕不妥。”令狐冲道:“救人要紧,皇帝的御马也抢了,管他甚么妥不妥。”仪

    清道:“得罪了官府,只怕……”令狐冲大声道:“救师父要紧,还是守王法要紧?去他

    奶奶的官府不官府!我吴将军就是官府。将军要马,小兵敢不奉号令吗?”仪和道:“正

    是。”令狐冲叫道:“把这些兵卒点倒了,拉了马走。”仪清道:“拉十二匹就够了。”

    令狐冲叫道:“尽数拉了来!”

    他呼号喝令,自有一番威严。自从定静师太逝世后,恒山派弟子凄凄惶惶,六神无主

    ,听令狐冲这么一喝,众人便拍马冲前,随手点倒几名牧马的兵卒,将几十匹马都拉了过

    来。那些兵卒从未见过如此无法无天的尼姑,只叫得一两句“干甚么?”“开甚么玩笑?”已摔在地下,动弹不得。众弟子抢到马匹,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大是兴奋。大家贪新

    鲜,都跃到官马之上,疾驰一阵。中午时分,来到一处市镇上打尖。镇民见一群女尼姑带

    了大批马匹,其中却混着一个男人,无不大为诧异。吃过素餐粉条,仪清取钱会帐,低声

    道:“令狐师兄,咱们带的钱不够了。”适才在骡马市上买马,众人救师心切,哪有心情

    讨价还价,已将银两使了个干净,只剩下些铜钱。令狐冲道:“郑师妹,你和于嫂牵一匹

    马去卖了,官马却不能卖。”郑萼答应了,牵了马和于嫂到市上去卖。众弟子掩嘴偷笑,

    均想:“于嫂倒也罢了,郑萼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在市上卖马,倒也希罕得很。”但郑萼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来到福建没多日,天下最难讲的福建话居然已给她学会

    了几百句,不久便卖了马,拿了钱来付帐。

    傍晚时分,在山坡上遥遥望见一座大镇,屋宇鳞比,至少有七八百户人家。众人到镇

    上吃了饭,将卖马钱会了钞,已没剩下多少。郑萼兴高采烈,笑道:“明儿咱们再卖一匹。”令狐冲低声道:“你到街上打听打听,这镇上最有钱的财主是谁,最坏的坏人是谁。”郑萼点点头,拉了秦绢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回来说道:“本镇只有一个大财主,姓

    白,外号叫做白剥皮,又开当铺,又开米行。这人外号叫做白剥皮,想来为人也好不了。”令狐冲笑道:“今儿晚上,咱们去跟他化缘。”郑萼道:“这种人最是小气,只怕化不

    到甚么钱米。”令狐冲微笑不语,隔了一会,说道:“大伙儿上路罢。”

    众人眼见天色已黑,但想师父有难,原该不辞辛劳,连夜赶路的为是,当即出镇向北。行不数里,令狐冲道:“行了,咱们便在这里歇歇。”众人依言在一条小溪边坐地休息。令狐冲闭目养神,过了大半个时辰,睁开眼来,向于嫂和仪和道:“你们两位各带六位

    师妹,到白剥皮家去化缘,郑师妹带路。”于嫂和仪和等心中奇怪,但还是答应了。令狐

    冲道:“至少得化五百两银子,最好是二千两。”仪和大声道:“啊哟,哪能化到这么多?”令狐冲道:“小小二千两银子,本将军还不瞧在眼里呢。二千两,咱们自己使一千,

    余下一千分给了镇上穷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觑。仪和道:“你是……是要咱

    们劫富济贫?”令狐冲道:“劫是不劫的,咱们是化富济贫。咱们几十个人,身边凑起来

    也没几两银子,那是穷得到了姥姥家啦。不请富家大举布施,来周济咱们这些贫民,怎到

    得了龙泉铸剑谷哪?”

    众人听到“龙泉铸剑谷”五字,更无他虑,都道:“这就化缘去!”令狐冲道:“这

    种化缘,恐怕你们从来没化过,法子有点儿小小不同。你们脸上用帕子蒙了起来,跟白剥

    皮化缘之时,也不用开口,见到金子银子,随手化了过来便是。”郑萼笑道:“要是他不

    肯呢?”令狐冲道:“那就太也不识抬举了。恒山派门下英杰,都是武林中非同小可之士

    ,旁人便用八人大轿来请,轻易也请不到你们上门化缘,是不是?白剥皮只不过是一个小

    小镇上的土豪劣绅,在武林中有甚么名堂位份?居然有十五位恒山派高手登门造访,大驾

    光临,那不是给他脸上贴金么?他倘若当真瞧你们不起,那也不妨跟他动手过招,比划比

    划。且看是白剥皮的武功厉害,还是咱们恒山派郑师妹的拳脚了得。”他这么一说,众人

    都笑了起来。群弟子中几个老成持重的如仪清等人,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暗想恒山派戒律

    精严,戒偷戒盗,这等化缘,未免犯戒。但仪和、郑萼等已快步而去,那些心下不以为然

    的,也已来不及再说甚么。令狐冲一回头,只见仪琳一双妙目正注视着自己,微笑道:“

    小师妹,你说不对么?”仪琳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说该这么做,我…

    …我想总是不错的。”令狐冲道:“那日我想吃西瓜,你不也曾去田里化了一个来吗?”

    仪琳脸上一红,想起了当日和他在旷野共处的那段时光,便在此时,天际一个流星拖着一

    条长长的尾巴,闪烁而过。令狐冲道:“你记不记得心中许愿的事?”仪琳低声道:“怎

    么不记得?”她转过头来,说道:“令狐大哥,这样许愿真的很灵。”令狐冲道:“是吗?你许了个甚么愿?”

    仪琳低头不语,心中想:“我许过几千几百个愿,盼望能再见你,终于又见到你了。”

    突然远远传来马蹄声响,一骑马自南疾驰而来,正是来自于嫂、仪和她们一十五人的

    去路,但她们去时并未乘马,难道出了甚么事?众人都站了起来,向马蹄声来处眺望。只

    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令狐冲,令狐冲!”令狐冲心头大震,那正是岳灵珊的声音,

    叫道:“小师妹,我在这里!”仪琳身子一颤,脸色苍白,退开了一步。

    黑暗中一骑白马急速奔来,奔到离众人数丈处,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这才停住

    ,显是岳灵珊突然勒马。令狐冲见她来得仓卒,暗觉不妙,叫道:“小师妹!师父、师母

    没事吗?”岳灵珊骑在马上,月光斜照,虽只见到她半边脸庞,却也见到她铁青着脸,只

    听她大声道:“谁是你的师父、师母?我爹爹妈妈,跟你又有甚么相干?”

    令狐冲胸口犹如给人重重打了一拳,身子晃了晃,本来岳不群对他十分严厉,但岳夫

    人和岳灵珊始终顾念旧情,没令他难堪,此刻听她如此说,不禁凄然道:“是,我已给逐

    出华山派门墙,无福再叫师父、师娘了。”岳灵珊道:“你既知不能叫,又挂在嘴上干甚

    么?”令狐冲垂头不语,心如刀割。

    岳灵珊哼了一声,纵马上前数步,说道:“拿来!”伸出了右手。令狐冲有气没力的

    道:“甚么?”岳灵珊道:“到这时候还在装腔作势,能瞒得了我么?”突然提高嗓子,

    叫道:“拿来!”令狐冲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要甚么?”岳灵珊道:“要甚么?要林

    家的辟邪剑谱!”令狐冲大奇,道:“辟邪剑谱?你怎会向我要?”岳灵珊冷笑道:“不

    问你要,却问谁要?那件袈裟,是谁从林家老宅中抢去的?”令狐冲道:“是嵩山派的两

    个家伙,一个叫甚么‘白头仙翁’卜沉,一个叫‘秃鹰’沙天江。”岳灵珊道:“这姓卜

    姓沙的两个家伙,是谁杀的?”令狐冲道:“是我。”岳灵珊道:“那件袈裟,又是谁拿

    了?”令狐冲道:“是我。”岳灵珊道:“那么拿来!”

    令狐冲道:“我受伤晕倒,蒙师……师……蒙你母亲所救。此后这件袈裟,便不在我

    身上。”岳灵珊仰起头来,打个哈哈,声音中却无半分笑意,说道:“依你说来,倒是我

    娘吞没了?这等卑鄙无耻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令狐冲道:“我决没说是你母亲吞没。

    老天在上,令狐冲心中,可没半分对你母亲不敬之意。我只是说……只是说……”岳灵珊

    道:“甚么?”令狐冲道:“你母亲见到这件袈裟,得知是林家之物,自然交给了林师弟。”岳灵珊冷冷的道:“我娘怎会来搜你身上之物?就算要交还林师弟,是你拚命夺来的

    物事,哼哼,你醒过来后,自己不会交还么?怎会不让你做这个人情?”

    令狐冲心道:“此言有理。难道这袈裟又给人偷去了?”心中一急,背上登时出了一

    身冷汗,说道:“既是如此,其中必有别情。”将衣衫抖了抖,说道:“我全身衣物,俱

    在此处,你如不信,尽可搜搜。”岳灵珊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你这人精灵古怪,拿了

    人家的物事,难道会藏在自己身上?再说,你手下这许多尼姑和尚、不三不四的女人,哪

    一个不会代你收藏?”岳灵珊如此审犯人般对付令狐冲,恒山派群弟子早已俱都忿忿不平

    ,待听她如此说,登时有几人齐声叫了出来:“胡说八道!”“甚么叫做不三不四的女人!”“这里有甚么和尚了?”“你自己才不三不四!”岳灵珊手持剑柄,大声道:“你们

    是佛门弟子,纠缠着一个大男人,跟他日夜不离,那还不是不三不四?呸!好不要脸!”

    恒山群弟子大怒,刷刷刷之声不绝,七八人都拔出了长剑。岳灵珊一按剑上簧扣,刷的一

    声,长剑出鞘,叫道:“你们要倚多为胜,杀人灭口,尽管上来!岳姑娘怕了你们,也不

    是华山门下弟子了!”令狐冲左手一挥,止住恒山群弟子,叹道:“你始终见疑,我也无

    法可想。劳德诺呢?你怎不去问问他?他既会偷紫霞秘笈,说不定这件袈裟也是给他

    偷去了?”岳灵珊大声道:“你要我去问劳德诺是不是?”令狐冲奇道:“正是!”岳灵

    珊喝道:“好,那你上来取我性命便是!你精通林家的辟邪剑法,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令狐冲来道:“我……我怎会伤你?”岳灵珊道:“你要我去问劳德诺,你不杀了我

    ,我怎能去阴世见着他?”

    令狐冲又惊又喜,说道:“劳德诺他……他给师……师……给你爹爹杀了?”他知劳

    德诺带艺投师,华山门下除了自己之外,要数他武功最强,若非岳不群亲自动手,旁人也

    除不了他。此人害死陆大有,自己恨之入骨,听说已死,实是一件大喜事。岳灵珊冷笑道

    :“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你杀了劳德诺,又为何不认?”令狐冲奇道:“你说是我杀

    的?倘若真是我杀的,却何必不认?此人害死六师弟,早就死有余辜,我恨不得亲手杀了

    他。”岳灵珊大声道:“那你为甚么又害死八师哥?他可没得罪你啊,你……你好狠心!”

    令狐冲更是大吃一惊,颤声道:“八师弟跟我向来很好,我……我怎会杀他?”岳灵

    珊道:“你……你自从跟魔教妖人勾结之后,行为反常,谁又知道你为甚么……为甚么要

    杀八师哥,你……你……”说到这里,不禁垂下泪来。令狐冲踏上一步,说道:“小师妹

    ,你可别胡乱猜想。八师弟他年纪轻轻,和人无冤无仇,别说是我,谁都不会忍心加害于

    他。”岳灵珊柳眉突然上竖,厉声道:“那你又为甚么忍心杀害小林子?”令狐冲大惊失

    色,道:“林师弟……他……他也死了?”岳灵珊道:“现下是还没死,你一剑没砍死他

    ,可是……可是谁也不知他……他……能不能好。”说到这里,呜咽起来。令狐冲舒了口

    气,问道:“他受伤很重,是吗?他自然知道是谁砍他的。他怎么说?”岳灵珊道:“世

    上又有谁像你这般狡猾?你在他背后砍他,他……他背后又没生眼睛。”

    令狐冲心头酸苦,气不可遏,拔出腰间长剑,一提内力,运动于臂,呼的一声,掷了

    出去。那剑平平飞出,削向一株径长尺许的大乌桕树,剑刃拦腰而过,将那大树居中截断。半截大树摇摇晃晃的摔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地下飞沙走石,尘土四溅。岳灵珊见到

    这等威势,情不自禁的勒马退了两步,说道:“怎么?你学会了魔教妖法,武功厉害,在

    我面前显威风么?”令狐冲摇头道:“我如要杀林师弟,不用在他背后动手,更不会一剑

    砍他不死。”岳灵珊道:“谁知道你心中打甚么鬼主意了?哼,定然是八师哥见到你的恶

    行,你这才杀他灭口,还将他面目剁得稀烂,便如你对付二……劳德诺一般。”

    令狐冲沉住了气,情知这中间定有一件自己眼下猜想不透的大阴谋,问道:“劳德诺

    的面目,也给人剁得稀烂了?”岳灵珊道:“是你亲手干下的好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却

    来问我!”令狐冲道:“华山派门下,更有何人受到损伤?”岳灵珊道:“你杀了两个,

    伤了一个,这还不够么?”

    令狐冲听她这般说,知道华山派中并无旁人受到伤害,心下略宽,寻思:“这是谁下

    的毒手?”突然之间心中一凉,想起任我行在杭州孤山梅庄所说的话来,他说自己倘若不

    允加入魔教,便要将华山派尽数屠灭,莫非他已来到福州,起始向华山派下手?急道:“

    你……你快快回去,禀告你爹爹、妈妈,恐怕……恐怕是魔教的大魔头来对华山派痛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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