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天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子莫语
圣力离体,苏文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没有时间去查看柴南的生死。也没有功夫去欣赏圣力的威势,他握着无量壶的手掌。终于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这已经是今夜苏文遭遇的第二场生死战了。
但即便是之前遭到徐妄等三位贡生的包夹围攻,他都没有如此疲惫过。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论是眼前这个白衣青年,还是只有文生之位的柴南,给苏文所带来的压迫感,都比那三位贡生加起来还要大!
大量的才气波涛随着无量壶宣泄而出,此时终于渐渐有些后继乏力了。
大海有潮起潮落,亦有狂暴过后的宁静,却没有永恒的汹涌。
苏文文海中的才气还在激荡澎湃,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但便在此时,那白衣青年,却突然合上了手中的书册,翩然而退。
苏文轻轻眯起了眼睛,伸手将无量壶的壶嘴重新封住,空中的橙色气浪,终于停止了咆哮。
白衣青年会退,并不是因为他的文章之力已经消耗殆尽,而是他的心底,升起了淡淡的恐惧。
此人竟然身怀圣力!
先不说对方那无穷无尽的底牌和手段,也不说他手中那神秘莫测的小葫芦,只是那一道金芒圣力,便足以让白衣青年胆寒了。
他不知道对方体内还有没有圣力,而那些圣力,又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所以他不得不退。
再次与苏文拉开了三丈的距离,白衣青年目光凝重地看着苏文。
苏文没有主动抢攻,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调整着自己已经有些紊乱的呼吸,强行压下了脸上的苍白之色。
“你到底是谁!”
白衣青年第二次问出了这句话,但比起前一次来说,却多了一丝惧意。
苏文很乐于对方的这种忌惮,更希望对方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因为每多拖一息之间,他的力量便能多恢复一分。
轻轻一笑,苏文开口道:“这句话,是我先问的。”
我先问的,自然你先答。
白衣青年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答道:“我是小侯爷的人。”
苏文指尖骤然而紧!
对方竟然是徐家的人!
顿了顿,白衣青年复又开口道:“我叫徐向霖,现在,该你了。”
果然!
对方只说了两句话,苏文已经猜到了其真实身份,如果是徐家子弟,当然不会自称是“小侯爷的人”,那么他这么说,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徐家家奴!
一位家奴,能够位及侍读,能够被赐以家姓,其在族内的地位绝对不低,恐怕极有可能便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
那么作为小侯爷的亲随,这个徐向霖为何会出现在旷外野林?
苏文知道,对方一定是来调查徐妄等人的失踪的!
沉吟了片刻,苏文淡然开口道:“我叫杜甫。”
徐向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对于这个名字无比陌生,而且徽州府内,也没有杜姓大族,但随即,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苏文手中的葫芦之上。
无量壶的外形,看起来便与普通的酒葫芦差不多,所以因此,徐向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你是酒圣杜康的后人!”
苏文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联想力竟然如此丰富。但此时的他,巴不得对方误会得越深越好,于是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深吸了一口气,徐向霖微微颔首,开口道:“原来是圣人之后,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既然如此,徐某便告辞了。”
说完。徐向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此时的他,已经对于苏文怀中的那份完美拓本。再无念想了。
怪不得对方能够从大小姐手中借得书碑笔,怪不得对方能够完美拓碑,怪不得对方能身怀重宝,怪不得对方能够于文海中藏有圣力。
这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于是徐向霖走得很干脆。甚至没有放一句狠话,因为他永远都不知道,一位圣人之后的手中,还藏有多少的底牌。
苏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而易举便将对方给唬住了,如果先前他所用的手段是驱虎吞狼的话,那么,此刻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不过不管怎么说。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苏文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认徐向霖并没有杀个回马枪的打算。这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走到了柴南身前。
对方快死了,但还没有死。
柴南瞪大着眼睛,看着苏文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的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又何谈其他?更何况,他一直赖以生存的那把砍柴刀,已经不在手中了。
上一次这么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是什么时候了?
是被妖族人屠尽全镇的时候?还是于天弃山脉被妖兽突袭的时候?亦或者,是他刚刚拾到那把砍柴刀的时候?
苏文看着柴南那有些涣散的双目,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松开了握着冷月剑柄的手掌。
是生是死,还是交给圣天来决定吧。
对敌需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个道理,苏文懂,但他在这一刻,仍旧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没有必要。
柴南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即便他活了下来,对于苏文来说,也全无威胁。
苏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嗜杀之人,除非有人触到了他的逆鳞,或者,对方也想要杀了他。
柴南向他举起过刀锋,但苏文却看得很清楚,对方的刀,故意于自己的要害处,偏离了几分,或许这也不是柴南的仁慈,而是他更希望看到苏文临死前绝望的目光,亦或者,这是柴南想要将他重伤后再行折磨。
但不容置疑的是,柴南刀锋偏离的这几分,救了他自己的命。
苏文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了一旁的书脚下,一手抱起吱吱,拿过幻灵笔,头也不回地朝着野林外走去。
一场州考,一次拓碑,两场大战,让苏文的心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极大的负荷。
他没有受伤,却身心俱疲。
这种疲倦,已经足以让他难分东南西北,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苏文一直在林中打转,却迟迟不见前方的出路。
苏文走走停停,眼皮越来越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去,因为这里是旷外野林,这里隐藏着比人类更加凶险的妖兽。
先前一头血敖兽就险些让他束手无策,若是此处还有更多的凶兽呢?
不知不觉当中,苏文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前方突然出现了大片的开阔之地,却泛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文强撑着精神,远眺而去,顿时呆住了。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猩红,准确地说,那是累累尸骨,粗略看去,起码有数千之巨!
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血敖兽!
大量的血腥之意从苏文的鼻腔侵入,让他的脑袋更加发晕,而便在此时,他终于看到了一道人影从侧旁穿过,向行走来。
那是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少年,或者说,以苏文的审美观来看,对方实在长得不怎么好看。
只是那少年似乎酷爱读书,如苦读学子,即便于林中行走,也手握一卷经书,低头轻诵,对于一旁林间的屠戮血腥,浑然不觉。
“这位公子……”
苏文开口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道微风便随之袭来,带着厚重的腥气,直击苏文的五神六感。
一时之间,苏文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闷头胀,随即双眼一黑,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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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篝火之前有渔歌
当苏文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边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是于身前升腾着阵阵热浪,柴禾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也再也没有了那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文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觉得浑身都有些发软,紧接着,他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簇篝火,以及篝火对面的那个人。
“我睡了多久?”
苏文如条件反射般问道,却忘了询问对方是谁。
“一个时辰而已,其实你如果再睡久一些会更好,只是你身体的本能似乎不允许你睡这么久。”
那少年的声音有些生硬,带着一些外乡人的口音。
苏文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听懂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叫身体本能不允许?不过他并没有发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少年的怀中。
吱吱正惬意地躺在那里,时不时抬起爪子挠挠少年的脖子,看起来颇为热络的感觉。
苏文如条件反射般摸向自己的腰间,冷月还在。
怀中的完美拓本、书碑笔、无量壶、幻灵笔皆在。
苏文的这一番动作落在少年眼中,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笑了笑。
苏文随即感觉到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讪讪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一些。”
“应该的。”
少年点点头,笑着将怀中的吱吱放在了地上,吱吱颇有些不舍地蹭了蹭少年的裤腿。这才慢悠悠地踩着小碎步跑到了苏文身前。
苏文一把抱起吱吱,微微颔首:“谢谢你。”
少年同样以点头回礼,淡然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总是应该相互帮衬一些才是。”
苏文的确应该感激对方,如果不是这个少年,或许此刻他已经成为了某只妖兽的宵夜,或者被其他行人抢劫一空。
顿了顿,苏文开口问道:“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并没有忌讳什么,大方地回答道:“渔歌。渔夫的渔,唱歌的歌。”
渔歌?
苏文一愣。这算是个什么名字,这个少年的长相颇为奇怪,没想到。名字也这么奇怪。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施手相助,此时的苏文倒是不觉得对方难看了,只是看着仍旧有些怪。
怎么说呢,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倒也算是端正。但额头上的那两个大包,却将这一切破坏殆尽。
那两块无端冒出来的骨头,将少年的额头凸显得特别宽大,以至于在视觉上,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和鼻子被压缩得有些发紧,再加上浓密的双眉和细薄的嘴唇,若是下巴再尖一些,就整个一张雷公脸了。
如果他愿意将头发放下来。把额头盖住,或许会显得好看一点。但偏偏这少年却将头发梳在了脑后,将其挽成了一个髻,更让他那宽大的脑门一览无余。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苏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礼貌,当下挪开了视线,开口道:“哦,对了,我叫……”
渔歌对于苏文的目光不甚在意,或许自这一路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苏文。”
看着苏文那错愕的神色,渔歌抬手指向了吱吱。
苏文低下头,正看到吱吱满脸无辜的样子,一双小爪子轻轻揉搓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直到此刻,苏文才惊觉,他脸上的黑纱已经不见了。
“你认识我?”不知道为何,苏文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警惕。
渔歌笑道:“不认识,不过,整片圣言大陆,谁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文顿时恍然大悟,随着《文以载道》的发布,他的名字已经响彻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对方的言行举止,并不足以为奇。
但与此同时,场间却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只能听到柴禾燃烧所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片刻之后,苏文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再度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卫国人吧?”
渔歌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笑道:“我从南方来。”
“来卫国探亲访友吗?还是来参加州考的?”
渔歌并没有回答苏文的这个问题,而是颇有兴趣地疑声道:“听说,你是这届州考的榜首?”
苏文点点头,如此看来,对方并不是来考试的。
“三登《文以载道》,再获州考榜首,苏公子不愧于圣才之名啊!”渔歌的声音似在感慨,又像是在试探。
苏文不明其意,只好客气了一声,场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苏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或许对于朋友还能调侃两句,但是对于陌生人,他却很难与对方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友谊。
暖意盎然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引来一只妖兽的窥伺,眼看着,天便要亮了。
苏文没有再沉沉睡去,渔歌也没有再往火堆中添加柴禾,两人只是沉默以对,相坐无言。
终于,渔歌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他站起身来,对苏文说道:“能在这里巧遇苏公子,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久闻公子之名,却不得识君文采,实在有憾,我即刻便要踏上归途,所以还望能得以苏公子赠诗一首。”
渔歌的这个请求有些突兀,也让苏文颇感意外,不过,他没有推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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