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小白?
如此一来,陈青牛觉得小红这称呼确实悦耳脱俗多了,笑道:“好听,最不济比小白好听。”
扎两根朝天辫子的她歪了歪小脑袋,问道:“你打架很厉害?”
陈青牛摇头道:“不厉害。”
她撇了撇稚嫩猩红小嘴,一脸不信道:“不厉害能牵动观音座气脉,扰得莲花峰胭脂山两处不得安宁,生出一条两百里彩虹?不厉害心机最重的白莲门能让你去抢那劳子的莲花客卿?”
陈青牛觉得上山后,只有眼前小女孩最有趣,不如那些仙子仙姑喜好板着一张张俏脸,拒人千里。说话谈天也无压力,哈哈笑道:“那就当我厉害。好吧,小红姑娘,实不相瞒,我一岁闭关,三岁悟道,六岁御剑,十岁已然举世无双。”
小女孩笑得烂漫,然后皱了皱鼻子,哼哼道:“吹牛。”
陈青牛起身,与她平视,也哼哼道:“不信?”
她摇晃脑袋厉害,一点都不给颜面。
陈青牛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不得不露一两盖世绝学给你开开眼界。”
她使劲点头,拍掌道:“好呀好呀。”
陈青牛脸不红心不跳地练了一套锤仙拳,三十六式,三月冥想中悟出一半,初具雏形。
打完收工,自觉不错,陈青牛得意道:“如何?堪称天下无敌吧?”
她却狂翻白眼。
陈青牛受伤道:“喂,淑女可不许翻白眼,小心长大了嫁不出去。”
她眼珠儿滴溜溜转头,灵气之盛,在陈青牛印象中,只有小薛后能够媲美,她狡黠道:“莫不是你想等我大些,便与我双修?”
陈青牛顿时被震惊,这小闺女也忒生猛霸道了,小脑袋里也不知装了啥,摇头装神弄鬼,道貌岸然道:“我一岁闭关,三岁悟道,六岁御剑,十岁天下无敌后,便吾身孑然,不求天道,独向黄泉。”
她张大嘴巴,似乎也震惊陈青牛的厚颜无耻,实在忍不住,再翻白眼。
陈青牛试探性道:“小红姑娘,你从胭脂山那边来这玩啊?”
她似乎懒得回答这类白痴问题,闭嘴不言。
陈青牛轻声道:“你还是走点离开吧,我这边有很多头蛮不讲理的母老虎,到时候我即便举世无双天下无敌,人生寂寞如大雪崩,但终究碍于同门情面,不好过分帮你。万一闹出风波,小心回去后你师傅打你屁股。”
她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缓缓道:“那你以后来胭脂山找我玩?”
陈青牛无言以对。
敢情这小女孩真当自己是天下无双了啊?三百里距离,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就是真有一条索桥,两山之间大风肆虐,强劲无匹,陈青牛也未必走得过去。
小女孩泄气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只会吹牛。”
陈青牛挠挠头道:“我的天下无敌,不好轻易泄露。高处不胜寒,人生寂寞如大雪崩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坐在彩虹上,伸出两根手指玩弄朝天辫,很努力地思考问题,许久说道:“要不我教你御剑,你就能去看我啦。”
说得轻巧,御剑是吃喝拉撒睡不成。
陈青牛故技重施,摇头晃脑道:“我一岁闭关,三岁悟道,六岁御剑……”
她故作老气横秋哀叹一声,翻白眼,突然,她站起身道:“小白,我得走了,下次再找你玩。”
她就这样蹦蹦跳跳走了。
每走一步,悬空彩虹便消失一寸。
陈青牛久久伫立,不曾回神。
这女娃,是胭脂山何方神圣?是哪位大仙师的亲传弟子吗?
侧过脸,猛然惊觉一位白衣白发老妇站在舍身崖畔,身子骨看上去却远比琉璃小院那位殷姥姥要好,站如孤松,气质出尘,这种清逸气质,陈青牛在范夫人身上感受过。她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陈青牛,和蔼笑道:“你就是玄鱼找来的少年陈青牛,是好苗子,可惜白莲门做不了你的大靠山,可有遗憾?”
陈青牛摇头心诚道:“青牛一介低贱白丁,不识大体,却最懂知足。”
她感慨道:“这世上聪慧的孩子多,憨厚知足的孩子却日益少了。早知如此,便不许玄鱼将你带上莲花峰。”
陈青牛恭敬而立,不敢插嘴。
她轻叹一声,飘然远去。
陈青牛不知所以,离开舍身崖,走向白莲门安排给他的小院,有点想念范夫人和秦香君,至于那位不开窍的石矶师姐就算了。那挡剑的壮举,无非是在范夫人面前卖个乖,博取一个心智淳朴的印象。年幼听说书人讲述江湖纷争,或者仙怪志异,里头隐士高人择徒,首要便是赤子心性,其次才是根骨才智,陈青牛登莲花峰前,就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赢得范夫人欢心,少女师叔那一剑,不过是契机而已。
仙路缥缈难测,范夫人也不曾真正泄露过天机,一切只能由陈青牛独自去摸索。
来到院中,秦香君和石矶师姐都不在,陈青牛掏出《尉缭子》和《黑鲸吞水术》,细细揣摩,入定半年,陈青牛所思最多的并非引气术,而是旁门左道的《黑鲸吞水术》。
据书中记载,这黑鲸吞水,最高境界并不只将他人精血吸为己用,连魂魄都可摄入,甚至修炼到极致,连皇朝大洲的气运也可一口吞下。冥想百日,陈青牛隐约觉得体内藏有一股玄机,如当年两条蛰龙,继续吞食根骨,犹有数倍过之,如果不是百日参悟,陈青牛相信体内辛苦积攒的不多气机早就被吞噬一空,这仙道修行,当真是逆水行舟,一退再退,岂不是成了莲花峰的笑话。
难不成蛰龙还潜伏在眼中,潜龙在渊,伺机而动?
陈青牛开始有点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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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北唐候补
“小师弟。《+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扛着一条百年巨蝰一身血迹的秦香君雀跃道,身后是扛三条巨蝰的魁梧石矶。
坐在葡萄架下的陈青牛赶紧跑过去,接过秦香君肩上黄色巨蝰,笑道:“秦师姐,石矶师姐。”
石矶只是僵硬点头,将三条黄蝰摔倒小院角落的石桌上,吐出叼在嘴中的一柄青锋匕首,娴熟剖开蝰皮,掏出三颗淡红色蛇胆,黄蝰是天生异种,可喷毒雾,凡人沾之即刻便化为一滩血水,十分凶暴。
黄蝰在猿洞吞食灵物白猿为生,五百年蛇胆成丹,千年幻化人形,再过两千年,便可为地蛟,在陆地生灵中所向披靡。
秦香君和石矶捕杀的四条黄蝰,不过百年,蛇胆并不算珍惜,师伯翟芳那边的丹房根本不屑接受,范夫人便让两名徒弟自己吞掉蛇胆,抛弃血肉,留下蝰皮。
石矶自己吞掉一颗蛇胆,秦香君皱着眉头吞下一颗,剩下两颗,都丢给陈青牛,他也不客气,吞进腹中,一团火热,灼烧脏腑,第一次吞服蛇胆便痛得抽筋的秦香君,见陈青牛安然无恙,面不改色,大为惊讶。
陈青牛好奇问道:“秦师姐,夫人不在莲花峰?”
秦香君叹气道:“说是去凤州京城,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齐家,清凉宗,都在凤州势力极大。
都是他惹下的祸根,陈青牛有些赧颜。
陈青牛望着宽阔石桌上的黄蝰尸身,灵机一动道:“秦师姐,想不想尝一尝炖蛇肉?”
秦香君有些犹豫,她尚未辟谷,可山上伙食太过清淡,被陈青牛一说,立即心动,可以她谨慎不逾矩的性子,不敢自作主张,望向古板僵化却相处容易的石矶师姐,可惜后者无动于衷,只顾埋头剖蝰,陈青牛很善解人意地干脆道:“出了麻烦,我来扛。”
没多久,加了一些草药的一壶炖蛇肉便新鲜出炉,香味扑鼻。
陈青牛率先动筷,大口吃肉,狼吞虎咽。秦香君也小心夹了一小筷子鲜嫩蝰蛇肉,津津有味。最后石矶师姐也不动声色坐在一旁,三人一块大快朵颐,感情瞬间就拢近几分。曾有个花和尚说了句脍炙人口的话:大伙儿同出于佛门清净地,一起尝过荤,一起嫖过妓,一起杀过人,便是铁打的情谊。
话糙理不糙。
陈青牛房门突然被数道剑气绞烂。
换了一身绿衫的少女黄师叔站在院中,古剑漂浮在身侧,一脸冷笑道:“倒是会享受。”
陈青牛抹了把嘴,起身谄媚笑道:“师叔要不也尝一尝青牛的手艺?”
年纪轻轻便是三人师叔的北唐公主舔了舔嘴角,轻轻嗅了嗅,脸色仍旧鄙夷,不屑道:“少跟本座套近乎,想再吃一剑吗?”
陈青牛继续孜孜不倦溜须拍马,道:“借青牛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奢望师叔青眼相加,只是这鲜美的炖黄蝰肉,落入我等口腹,太暴殄天物,若是仙子师叔能尝上一尝,我想那条黄蝰也死而无憾了。”
秦香君辛苦忍住笑意,这小师弟,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了莲花峰还是没个正经。
少女师叔冷哼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御剑离开。
只是不等她艰辛抵住诱惑后离开小院,门外便陆续走进一批不速之客。
为首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锦衣玉带,腰挎一柄清奇长剑。身后是五六位美丽女子,个个神情倨傲,眼高于顶,衣裳长袍皆绣有一朵蓝色莲花。
那男子盯着黄东来的娇躯,眼神游弋,双目炙热,故作惊讶道:“这位可是白莲门的黄仙子?莲花峰百年来最为出彩的剑胚,北唐小公主?”
少女黄东来瞥了他一眼,不喜他的放肆视线,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丝毫不恼,表面气度优雅,作揖道:“在下北唐雷符剑派孙桂芳,北唐右国师孙太纬便是吾父。”
秦香君战战兢兢。
陈青牛却赶紧趁机偷塞了一块黄蝰肉往嘴里,嚼得快,汁水差点爆出来。
健壮不似女人的石矶护在门口。
三岁便来到白莲门的黄东来冷笑道:“绿莲门不愧是莲花峰鱼龙混杂的害群之马,什么货色都敢收为弟子,什么泥坷垃都当做宝贝往回搬,这不就把你给选作客卿候补,姓孙的东西,你该真不会觉得自己能活过百日后的斗阵吧?”
一名绿莲内门弟子怒斥道:“大胆!”
身为帝王贵胄的黄东来嗤笑道:“你才胆肥,本座替你摘去好了。”
心随意动,灵犀相通的那柄大圣遗音一瞬间冲出剑鞘。
电光一闪,便刺中那名绿莲弟子的心脏,整把剑将她心脏刺穿还不罢休,往后一带,钉死在院墙上。
自称北唐右国师之子的孙桂芳依然笑容不改,与那名女子相距不过咫尺,方才却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图,相反很善解人意道:“绿珠公主,如果我没有记错,在莲花峰杀害同门,可是要被禁锢在浮莲宝座上,受七天七夜雷罚的。”
诞生于北唐皇宫,被封为绿珠公主的黄东来气极反笑,霸气奴剑,凌空拔出刺穿绿莲弟子的仙剑,“遗音”凶悍冲向孙桂芳。
孙桂芳抽出长剑,瞬间挥出九九八十一剑,全身笼罩于白茫茫剑网,滴水不漏。
少女心性的黄东来轻喝道:“不知死活。”
遗音猛然间绽放出紫色光彩,如同一轮紫日。
只一剑,一道滚滚紫气,便源源东来。
孙桂芳倒飞出去,古剑折断,一截在手,一截坠地,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黄东来收回遗音,御剑离去,留下一句:“你也配在我面前使剑?”
孙桂芳被搀扶离去。
绿莲一伙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秦香君松口气悄声道:“师弟,这孙桂芳应该就是绿莲一脉的候补客卿,貌似很不济事。”
陈青牛撕咬着黄蝰肉,含糊不清道:“他的心术比剑术厉害多了。”
秦香君不笨,惊呼道:“这是他示敌以弱?”
陈青牛笑道:“大概是的,可能本来只想打探虚实,遇见黄师叔,就干脆来一招装孬,可惜这种把式,我见多了。”
秦香君担忧道:“那你有把握赢过他?”
陈青牛苦着脸道:“就算他没装傻佯懵扮猪吃虎,我也打不过。”
秦香君哑然,神情天然妩媚。
陈青牛收拾着吃完黄蝰肉汤的残局,继而轻声道:“我在琉璃坊讨生活的时候,总觉得孙桂芳这些含金汤匙出生的家伙,不是龙象,便是豺狼,居高临下,能随手将我这种蝼蚁捏死。”
秦香君似乎唯有在陈青牛身边,才依稀记得自己是凉州凤首,是千人宠万人怜的女人,坐在陈青牛身边,幽香阵阵,笑道:“可你不照样杀死齐黄梨,那可是九卿一级权贵的儿子,放在纨绔遍地走多如狗的京城,也是大公子哥。”
陈青牛收拾完尚留余香的炖汤,刚想说话,眼角余光瞥见断然不希望多接触的一人。
背负一柄等人高仙兵的师叔,红衫少女黄东来。
去而复还,所求何物?
陈青牛一下子得出答案,立马端着那壶蛇肉,跑出没了房门遮掩的屋子,殷勤道:“师叔,我正琢磨着给您炖一锅新鲜黄蝰送去,师叔若不嫌弃,先尝一下,这壶里头还有好些蝰肉,好吃,再炖不迟,不好吃,师叔打骂我一顿便是,还不够,被师叔再刺一剑,也是青牛的天大福分。”
如此不知廉耻的**马屁,连师姐石矶脸部都有点不自然。
秦香君心中默念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少女骄傲道:“那本座勉为其难尝一口,去准备干净碗筷,须是美玉质地。”
陈青牛为难道:“师叔,寒舍只有竹筷瓷碗。”
她瞪大眸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刺死这师侄辈的圆滑少年,犹豫片刻,望了一下那壶鲜汤,恨恨道:“快快拿来。”
陈青牛转头给秦香君使了一个眼色,可怜被伺候惯了的香扇坠也只得跑去找竹筷瓷碗,毕恭毕敬递给架子奇大的少女师叔。她夹了一筷子香嫩晶莹的黄蝰肉,还端着壶的陈青牛轻轻提醒道:“蘸一些汤汁滋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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