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小农民

    “就剩半条命了，还要喝？！”崔红瞪着哭红的双眼，凶巴巴地对李大头说。

    叶欢一笑：“婶子，喝酒不能补血，但是可以给大头叔的伤口消炎，让他喝二两吧。喝死了算逑，明天我们送大头叔上山，然后回来接着喝。”上山，在陵山县一带，就是出殡的意思。

    “呸呸呸！”翠红瞪了叶欢一眼，怒道：“我才不去买酒，给人笑话死！”

    “那我去买吧，大头叔等着啊。”叶欢挥挥手，带着二愣出了医院。

    到了镇上，叶欢买了卤菜和半斤装的一瓶烧酒，让二愣送去医院，陪着大头喝一点。他自己却掉头走向了镇东旅馆。

    今天，是早就约定好的，给小欧治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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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杀人计划
    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叶欢买了一件恤衫。早上打架的时候，那衬衫不是丢了吗。到现在，叶欢还打着赤膊。刚才在医院里，叶欢让二愣给自己洗干净了后背的血，换了一个创可贴，就这样走在大街上。

    幸好，屁股兜里还装着两百块钱。

    今天的小欧在旅馆里。看见叶欢肿起的嘴角，小欧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叶欢，你跟人打架了？”

    “没事没事，”叶欢用手半捂着嘴说道：“酒喝多了，跟村子里的二愣闹着玩，被碰了一下。”

    小欧半信半疑地看了半天，迟疑着问道：“那……，今天是来给我治病的吗？”细心的小欧发现了，叶欢今天没带药箱。

    “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今天没时间给你治病了，小欧。”叶欢说道：“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过来，上午有时间，就上午。上午没空，那下午一定来。”

    “那也行，时间你安排吧，反正我明天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两人随意地闲聊了几句。叶欢看小欧的脸色，好了许多，眉间眼角，也没了以往的那种忧愁，就说道：“小欧，今天气色不错啊。看来最近的心情，也很好。”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想开了，心就定了。”小欧一笑。

    “对了，这两天你都去哪了？我来过两次，都没找到你。”叶欢问。

    “我……，”小欧顿了一下：“我去你们县城了。你不是让我走动走动散散心吗，我就出去转转，顺便看看，想在县城找一份工作。”

    叶欢摇头一笑：“陵山县能找到什么工作？没有大企业，商业也不行。公家的单位，也进不去。你散散心可以，找工作就不必了。再有半个月你的病完全好了，随便去哪找一份工作，也比在陵山县工资高啊。”

    “到时候再说吧，也的确不急在一时。”小欧想了想，突然从床头翻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拿了一叠钞票出来：“叶欢，这是一千块，算我先还你的……”

    叶欢一愣，心说你上次吃饭都没钱了，现在哪来的钱？

    “这些钱，是我问以前在一起打工的朋友借的……”小欧看出了叶欢的疑问，说道：“等我好了以后，我出去打工挣钱再还给人家。反正，关系挺好的，没事。”

    打工的朋友？也不知道是男的女的。叶欢把小欧的钱推了回去：“钱的事，告诉过你不要担心。我现在不缺钱，前天还买了拖拉机和摩托车。所以……，你还是安心养病吧，以后不要去借钱了。”

    对于叶欢的话，小欧也是半信半疑，问叶欢从哪里搞来的钱。叶欢只好胡扯，说都是给人看病挣来的。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叶欢起身告辞。

    从早饭后到现在，他还没吃饭，肚子饿得不行。

    离开镇东旅馆，叶欢在街上吃了一大碗牛肉面，这才走向镇医院，准备喊上二愣开着拖拉机回家。现在该回家看看了，早上打架的时候，老妈吓得要死，得赶紧回去安慰一下。

    午后的医院大院里，格外安静，只有几个知了在树上嘶叫。

    病房外的走廊上，二愣正在长椅上酣睡，口水拖了下来，把地上淋湿了一大块。叶欢探头朝病房里看了看，病房里就李大头和翠红两人。翠红坐着矮凳，伏在李大头的身边打瞌睡。而李大头的手，却深情地在翠红的后背上抚摸。

    “咳咳。”叶欢咳了一声，走进了病房。李大头赶紧缩回手，翠红也醒了过来。

    “大头叔，我现在要回家了，你就在这儿慢慢养病吧。”叶欢嘻嘻一笑。

    “哎哎叶欢，我这缝针也缝了，吊针也打过了。干脆我们一起回去吧。”李大头说道：“这鸟医院里逼样多，不让抽烟不让喝酒，跟坐牢一样。”

    翠红一瞪眼：“不行，医生说你是脑震荡，最少都要住院三五天。”

    叶欢想了想，笑着说道：“大头叔要是想讹周老五几个医疗费，那就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要是不想收拾他，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回到家里我给你吊水也一样，不就是消炎么。给你吊几瓶水，卖点药出去，唐敏还会给我提成，大头叔也就算是照顾我生意了。脑震荡哩其实也没事，从老袁家里弄个猪头补补，吃了就好。”

    得了叶欢的话，李大头大喜，一偏腿下了床：“走走走，回家。怎么说周老五跟我也是老表，我怎么好意思讹他的钱？他不仁，但是我不能不义。我一分钱医药费都不要，看他丑不丑！”

    翠红想了想，回去就回去吧。家里的鸡鸭牲口都要侍候，自己也的确没时间耗在这儿。叶欢喊醒了二愣，几个人顶着大中午的毒日头，开着拖拉机回了花田村。

    回到家中，叶欢看到柳晓妹和蔡菊还在自己家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自己老妈说话。老太太早上吓傻了，眼泪哭出来一脸盆。这时候一看到儿子回来，顿时又大哭起来。

    “妈，我没事，你别哭，别哭啊……”叶欢赶紧走过去安慰老妈。

    “叶欢，我叫你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怎么就不听老妈的话？”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数落儿子：“我一辈子生了你们姐弟五个，可是头上四个都是丫头。一笼鸡都不叫，一树枣子都不红，就看你一个啊！要是你有三长两短，老叶家不是绝了后？”

    叶欢不敢跟老妈顶嘴，怕老妈气出病来。他使了个眼色给柳晓妹，让柳晓妹开导老太太。

    “大妈，今天的事儿不怨叶欢。周家那么多人打他，他要是不还手，那就真的被打死，真的绝了你们叶家的后了……”柳晓妹娓娓劝道：“现在派出所也处理过了，你儿子也回来了，这不就没事了吗？听我的话，去睡一会儿，上年纪的人，身体要紧。”

    也不管老太太乐意不乐意，柳晓妹和蔡菊二人，把曹连凤搀进了她的房间，扶上床，打开电扇让她午睡。老太太忧思了大半天，一上床，没多大功夫还真的睡着了。

    “叶欢，我觉得周家的人，不会就这样放过你。就是现在他们安稳一些，以后还是会找你麻烦。”柳晓妹很担心地说。

    蔡菊也点头：“就怕，你和他们周家的仇，要一辈子了。叶欢，都是我连累了你，你要是不打周林，估计没这事。”

    叶欢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们都不要担心。信不信，现在的周家人，比我还要害怕？他们也怕我找他们玩命，毕竟他家人多，老的小的更多。我拼出一条命，他家输不起。”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天天这样玩命，也不是个办法啊，都要过日子不是？”

    “谁跟他玩命？我只是吓吓他家。”叶欢嘿嘿一笑：“柳嫂子，你和蔡菊就看我怎么收拾他家吧。现在我接着吓唬周家人，非让他家今晚全部睡不着不可！”

    “啊？你怎么吓唬他家？”蔡菊和柳晓妹同时问道。

    叶欢转了转眼珠子：“我去院门外，磨刀。你们谁留下来，看着点我老妈。要是她醒了，就喊我一声，我赶紧把刀子藏起来。要不没吓着人家，就先把我老妈吓死了。”

    柳晓妹和蔡菊对视了一眼，一起留了下来，都坐在堂屋里，听着曹连凤在房间里的动静。却没想到，这老太太特别能睡，一觉睡到天黑。

    整整一个下午，叶欢就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院门外磨刀。磨完了菜刀，开始磨斧头。磨完了斧头，叶欢又开始磨瓦刀。磨完了瓦刀，叶欢就磨大铁锹。然后铡草刀、镰刀、柴刀……。

    呛啷呛啷的磨刀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李大头听到消息，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就提了一个凳子，坐在叶欢身边看着，一步也不敢离。

    都在一个村子里，周家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傍晚时分，周家除了老五老七之外，其他的六兄弟，也都放了回来。

    听说叶欢在磨刀，周家的人个个变色，同时心里也在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这个妖孽了！

    但是现在斗到这个程度，已经没了退路。还在周传银家的八仙桌上，周家六兄弟和童玉琴，咬牙切齿地定下了杀人计划。当然，能不杀人最好，把叶欢打残废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计划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引蛇出洞；

    第二步，围而歼之；

    第三步，李代桃僵。

    当然，周家人开会时，并没有这么具体的行动代号。但是大致步骤，就是如此。

    经过一番商量以后，周家人开始准备行动。他们把叉草用的铁叉子和锄头大锹，等杀伤力巨大的长兵器，都放在老大周传金家的院门后面。一寸长一寸强啊。

    按照计划设想，叶欢被引蛇出洞以后，第一个要经过周传金的院门前。到时候，一场歼灭战就会在这里展开。

    杀手，暂定为铁手周林，因为神经病杀人是不犯法的。假如周林临阵发挥失常，那么周传金就是替补杀手。周传金的老婆死了，儿子周林神经了，家里原来的一点小钱，也早折腾光了，还欠着一屁股债。现在周传金也老了，这辈子再没有翻身的希望。活着，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折磨。

    更何况，现在周家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他周传金作为老大，再不杀身成仁为家庭荣耀而战，更待何时？！

    本来，周老七光杆司令一个，更适合做侩子手，找叶欢一命抵一命。但是他被抓在县看守所，暂时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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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破了纪录
    周家人的计划，叶欢一无所知。他磨了一下午的刀，双臂酸痛。想到周家人现在提心吊胆的样子，叶欢还觉得挺得意。孙子们，看你们今晚不吓得尿床？

    一夜无话。第二天叶欢起了个早，先给李大头吊了两瓶水。两瓶水吊完了，叶欢骑上摩托，背着药箱直奔清溪镇，去给小欧看病。

    但是叶欢没有想到，周家的计划，在他离开的一个多小时后，正式开始了！那时候，叶欢正在镇东旅馆的房间里，一边给小欧洗澡擦背涂抹药膏，一边对着小欧美妙的身体胡思乱想。

    第一步引蛇出洞计划的执行者，是周传银的老婆，花田村第一泼妇童玉琴。

    她确认叶欢不在家之后，提着一个大号的竹篮，雄赳赳地出了家门，竹篮里是她的武器装备。这些装备包括两把菜刀一块砧板，还包括四个瓦罐，瓦罐一尺高左右，水瓶胆粗细。瓦罐里，装的是大粪，原生态，高纯度的大粪。

    在大山里，妇女们吵架是寻常事。尤其是以前那些年，大家都窝在山村里，那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吵架的。为孩子们打架能吵嘴，为了牲口吃了庄稼能吵嘴，为少了一个鸡蛋也能吵嘴，为自家的狗被打了也能吵架……。总之，有矛盾要吵架，没有矛盾制造矛盾也要吵架。大家都这么闲，不吵架干什么？

    吵架的程度有轻有重，吵架的方式也丰富多彩。其中最厉害的三种吵架方式，在这里要介绍一下。

    第一种方式叫做“剁砧板”，一块砧板一把刀。但是这刀子不是用来砍人杀人的，而是骂架的一个工具，相当于说书人的大鼓或者快板。

    通常，使用“剁砧板”骂法的的人，会站到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以吸引观众。或者有胆大的，直接站在对方的大门前。把砧板放在一个凳子上，然后用手里的菜刀往砧板上剁，一边剁一边高声咒骂：“某某某你个杀千刀的**，老娘剁你儿子的心，剁你孙子的肝，剁你丫头的笔芯……！”什么难听就骂什么，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兵来将挡啊，被骂的人会立刻还击。反正菜刀砧板家家有，摆出来就是了！于是你一刀我一刀，你一句我一句，刀光闪烁中，越骂越起劲。

    要是看书的各位读者，以后来清溪镇旅游，路过某个村子，看到两位大嫂或者大妈正在运刀如飞剁砧板，您可千万不要以为人家那是在剁肉馅包饺子。

    花田村的童玉琴，就是“剁砧板”骂法的第一高手。通常情况下，她都是手使双刀左右开弓。童玉琴嫁到花田村接近三十年，据不完全统计，至少剁坏了九十块砧板，平均每年三块。老袁杀猪卖肉一辈子，几乎天天剁排骨，但是他手里经过的砧板，和童玉琴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第二种方式叫做：“滚地瘫”。滚地瘫相当简单一些，但是需要实施者具有极大的勇气。

    使用滚地瘫骂法的人，都是一口气冲到对方的大门前，迅速地把自己剥了一个精光，精光到一丝不挂的程度，然后开始放声咒骂。要是有人来拉架，骂人者就会瘫倒在地四处打滚。

    农村人都认为结过婚的女人是肮脏的，尤其是那些老女人。所以被一个老女人光着屁股在自家门前打滚放赖，是一件非常非常晦气的事。因此这种骂法的威力，更加超过了剁砧板。

    不过这种骂法太需要勇气了，一般妇女不敢尝试。花田村目前四十岁以下的妇女，绝对没有谁有这个胆量，敢去玩一把。

    只有童玉琴，在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表演过一次滚地瘫。那次也是和赵大楞家闹矛盾，童玉琴才十九岁，还没生孩子，就这样白花花赤条条地睡在了大愣家的门前。

    所以赵大楞家穷了很多年，二愣也没讨上老婆，大家都说这就是童玉琴当年滚地瘫，给赵大楞家带去的晦气。

    第三种方式，更是胜过了前面的剁砧板和滚地瘫，叫做“砸屎罐”。

    事先把大粪装进瓦罐里，冲到对方家中，对准中堂画，手榴弹一样扔过去。“嘭”地一声瓦罐碎开，粪汁四溅，墙壁上斑斑点点，屋顶上，桌子上，香案上到处都是。你说晦气不晦气吧？

    通常“砸屎罐”这招一出，双方就会从动嘴发展成动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因为这样的攻击，几乎可以等同于挖祖坟。

    今天，童玉琴打破了整个清溪镇，整个陵山县，甚至全国的骂架记录。她在叶欢的家里，同时实施了剁砧板、滚地瘫和砸屎罐的三大神功，直接把叶欢的老妈曹连凤气晕了过去！

    她提着竹篮走到了叶欢家的院门前，迅速了把自己的衣服剥了下来。她是有备而来的，上面一个对襟汗衫，下面一条睡裤，没穿奶兜没穿内裤，脱了这两件，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就毫无遮盖。

    “开门。”童玉琴喊了一嗓子。

    叶欢家的院门，被老太太从里面闩上了，她担心周林。听见女人的叫门声，老太太就捱到院门后，拨开了门闩。

    刚一打开门，童玉琴就举着两屎罐子冲了进来，像是要去炸碉堡的英雄一样，直奔堂屋。

    可怜的曹连凤老太太，只看到眼前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滚了进来，然后就听到堂屋里砰砰两声巨响，一阵呕心的粪臭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