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风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周昌全看着贺合全修的洋房。道:“村集体有钱,开支有公示没有?”
贺合全指着不远处的办公楼。道:”村里这点钱就是赖子头上的毛,数都数得清楚,每一笔帐都要公示。”
周昌全年当过公社干部,在省领导中算是熟悉基层工作的行家里手,可是他毕竟离开基层第一山良久了,对第一手材料很感兴趣,道:“走,我们去看一看公示栏。”
来到了村办公室,在底楼的墙上贴着村集体开支情况、妇查情况以及各部门的宣传,楚休宏手里拿着相机,对着张贴栏就是一阵猛拍。
周昌全观察得很仔细,粉笔在黑板上写的开支情况,边缘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证明不是临时写出来蒙人的。他一笔一笔看着开支,看了一会,觉得不对,道:“怎么没有生活费?”
贺合全摸了摸后脑,道:“县里面规定,村集体开支中不能出现生活费。”
侯卫东在一旁道:“每个村都有不讲道理的椎棒子,如今村里做事不比当年。也开始讲程序讲公开。”
看过了村两委的张贴栏,几人又跟着回到了贺合全的小楼,周昌全道:“你这楼修得不错,按你的说法,靠工资吃饭应该修不起这幢楼。”
贺合全提前得到了侯卫东招呼,他也不隐瞒,道:“我开了个石场,每天给工地送石头,勉强过日子吧。”
周昌全道:“勉强过日子?这话太谦虚了,我看你这小洋房很不错。”
贺合全道:“在上青林,像我们这样的小洋房。走到处都有。””你们现在还有茅草房吗”
“要说茅草房,可能还有几间吧?””上青林老百姓都挺富裕,怎么会有茅草房?”
“现在这个政策,吃饱饭没有问题,可是要找点现钱就很难。现在还住在茅草房的有几种情况,一种缺失家里没有劳动力,不能打工,也就守着田土。一种是脑子有毛病,傻乎乎的,这种人也比较穷。
还有一种生了病,我们农村什么都不怕,就怕生病,生了场大病,不管你以前找了多少钱,全部都要花上去。”他忍不住说了句粗话:“***,现在的医院比黑店还黑,随便看什么病,一天几十几百像流水一样挡都挡不住。”
周昌全问了两家人,都提起了农村医疗问题,这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回头对侯卫东道:“这几年全省经济发展了,但是社会保障这一块在全省来说都是比较弱的一环。这一次专家组来岭西,你要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这时,贺合全老婆从挑着水进了屋,她头上冒着汗水,口里喘着粗气。侯卫东看见贺合全在老婆挑水,很惊讶地问道:“合全,我记得你家门口有口水井,井水很清凉,我以前到你这儿总要打井水来喝,怎么还要挑水。”
贺合全用脚踩了踩地面,道:“我们脚底下有好几个煤矿,把山都挖空了,现在山上很多地方不能蓄水。以前我们上青林山上风调雨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干旱,现在我这口井水早已经不出水了。这事很恼火,以后每年都要受早。”
侯卫东对上青林青山绿水的环境很多感情,听到贺合全说得这样严重,道:“山上蓄不起水,这里就不适合人居,真是太可惜了。”
贺合全道:“现在煤炭价钱这么高,煤老板发了疯地挖,他们才不管你蓄不蓄得起水。”
周昌全以前都是在材料上看到矿区出现的这些情况,他早就想走出办公室,看一看鲜活的社会,这个想法盘在脑里多年,想起来是简单之事,却总有各种事纠缠在身,不能轻易成行,今天才是真正实现。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快速记录的楚休宏,道:“祖先讲究天人合一,讲究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以前我们穷,为了吃饱饭,什么都不顾,代价很大啊。如今有了原始积轻,我们不能光顾了发展而不考虑生存的问题。”
听了周昌全这一番话。侯卫东猛地想起了茂云,庆达集团在茂云的大金矿为当地带来了巨额财政收入,为老百姓也带来了不少益处可是却对环境有着潜在的威胁,要钱和要环境,是一个颇为两难的选择。从人类的总体利益来说,肯定是要环境,可是从个体来说,因为有不同的利益需求而会产生不同的选择。
几个坐在坝子里聊着天,喝着上青林的大树茶叶,休闲、轻松、愉快。
周昌全这一路走来,虽然时间很短,路程并不远,但是确实看到了从书面汇报中所不能直观感受的东西,他对侯卫东道:“卫东啊,我省是资源大省,必须高度重发展和环境问题,如果我们现在有所忽视,以后必然引起灾难,祸及子彻科学发展观,就要从发展和环境的对立中寻找平协…
聊了一会,侯卫东知道周昌全有睡午觉的习惯,聊了一会,他见周昌全有些倦意,道:“周省长。您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去打猎。”他将话题朝一直受到冷落的秦飞跃道:“秦主任准备两只猎枪,经过专业人士检验,等周省长休息好了以后,就到附近的森林里转一转。”
周昌全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走了一路,确实感觉有点疲倦,道:“我老了,悄实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我睡个半个小时,到时准时叫我。”
侯卫东给晏春平使了个眼色。晏春平点了点头,表示房间还行。
他就对周昌全道:“周省长。我陪你上楼看看房间。”
周昌全洒脱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也是农家子弟,没有那么金贵。”
他又道:“好久没有打枪了。以前我当地基干民兵,发了一杆美国枪,我的枪打得还是挺准,跟着民兵连长到山上去打猎,一枪下去把猎物打个大洞。”
侯卫东道:“那时候乡里的武装部和民兵都是配着枪的,前几年所有枪支都收归县武装部,如今县武装部的枪都不好,以五六式四半自动步枪为主。”
周昌全谈起枪也不陪生,道:“五六四半自动步枪虽然是是老枪,但是它精度好,准确性高,算得上比较优秀的枪支。”聊了会枪,他看着窗外,道:“你记住半个小时叫我起床,我们一起去寻觅野趣,能否打到猎物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回归大自然,感觉大自然的冷暖,享受大自然的呼吸。”
侯卫东很少听到周昌全发出这种文艺腔,道:“那周省长好好休息,我到楼下等你。”
侯卫东下了楼,秦飞跃、晏春平和楚井宏在楼下谈天论地。
秦飞跃见侯卫东,站了起来。把侯卫东拉到另外一个房间,道:“卫东。我有事需要老弟领导帮忙。”
侯卫东和秦飞跃并排坐在一张条凳上。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枝烟。递给了秦飞跃,秦飞跃取出打火机,准备给侯卫东点火。
“我戒烟了。这是给各位老朋友准备的烟。
秦飞跃给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道:“我这辈子是戒不了这一口,人生不过百年,能享受还是享受,何必苦着自己。”
秦飞跃很年轻就当了领导,当时很是潇洒,八十年代流行跳舞之时,他经常流连于益杨城内的几个大舞厅,后来流行找小姐唱卡拉比,他也很热衷此道。在青林镇第一次官场挫折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如今在官场历练多年,漏*点渐渐消失,开始为退休以后的生活作打算了。
“飞跃兄,你是我的老领导,有什么话就吩咐,不必这么客气。”侯卫东有意称呼秦飞跃为飞跃兄,也是经过考虑,这样称呼可以缩短两个在职务上的差距,增加亲密感。
“今非昔比了,现在老弟是省政府大员,出来是视察,古时候要鸣锣开道。我就是益杨县科级干部,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在你面前说话,我都得谨小慎微,生怕一句话不对被你降罪,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飞跃这是调侃的话,话里带着带着玩笑,不过说的也确实是实情,若不是当年的关系,省政府副秘书长还真不会与县里科级干部如此亲密。
“我侯卫东是个恋旧的人,在这儿诚恳地说一句,如果真能帮上忙,请飞跃兄直说。”这十年来的人生经历让侯卫东眼光变得锐利起来,秦飞跃虽然比他大,但是在周省长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都完全看在眼里。他心里特别清楚。秦飞跃肯定有事要找自己。而他这今年龄的干部十有**是为自己寻找退路。
听到侯卫东如此表态,秦飞跃放心了,道:“我秦飞跃就是一个死犟的性子,说话不会拐弯,得罪了不少领导。以前在青林镇的时候和赵永胜也斗得不亦乐乎,现在想起来很没有意思,赵永胜因病先走了,他彻底解脱了,我还在这个社会熬着。”
“飞跃兄功成名就,没有必要这么悲观吧”
“我从青林镇调到县里,也算顺也算不顺,开发区刚刚起步,就和新管会合并,先到城关镇,又到建委,就在这几全部门调来调去。”秦飞跃感叹道:“人的机遇关键就是那几年,曾昭强和朱兵抓住了机遇,现在都成了县级领导,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
侯卫东作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协调一个副县级的岗位,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宁玥和杨森林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因此,他不想和秦飞跃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飞跃兄,你有什么想法,我能说话的就一定说话。”
秦飞跃就道出了实话:“我快到退居二线的年龄了,县委县政府那边肯定进不去了,能不能到人大过度一届再退休。这样也好歹有个副处级待遇,退休以后日子好过一些,在儿女面前也有个说法。”
侯卫东道:“以飞跃兄的资历,当大人副主任应该没有问题。这一次我陪周昌全副省长要见市委书记宁玥,到时我会找合适的机会与宁书记沟通。”
秦飞跃闻听此言,知事情成了一大半,道:“自从第一眼见到老弟到上青林报到,我就知道老弟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没有想到发展得这么好,远远超出我当年预想。”
侯卫东保持着谦虚,道:“我也是机遇好。省政府的官也不神秘,如果换了秦主任,一样当得四平八稳。没有任何问题。”
秦飞跃知道自己的命运可以说是系在侯卫东一念之间,他的态度渐渐开始变化,亲密中多了一分恭敬,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敢和老弟领导比。我希望干实事的领导,官当得越大越好。老弟是青林的骄傲,你以后当了省长省委书记,整个青林镇都有面子。”
第八百一十三章重访上青林(下)
刃章的目前标很快就要实现。还差4章。争取在这周提前完成刃章的第一目标。
等到2点钟,侯卫东问楚休宏。道:“这一段时间周省长的睡眠如何,午休要多长时间?”
楚休宏在茶叶和茶怀等问题上,亲身感受到了侯卫东待人接物的细致,耳濡目染之下,他不断向侯卫东靠近。越发地细心起来?侯听到卫东询问,毫不思索地答道:“周省长午休时间很短,最长不超过一个。小时。一般情况下只睡半个小时。今天在外面走得久,估计要多睡一会。”
秦飞跃与侯卫东深谈以后。从侯卫东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自己的事希望很大”情极佳?与侯卫东从房间出来以后,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下级的自觉意识,陪坐在旁边傻乐。此时听了两人对话,心道:“当秘书也难,楚休宏恐怕连父母的生日都记不得,却将周昌全的一举一动牢记在心,秘书工作固然能很快得到晋升。可是在当秘书之时,还真是得将人字缩得小小的。”
想到楚休宏的小心,他回想着自己当干部时候的潇洒,暗道:“我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做个小领导,逍遥自在。”转念又想道:“我真的是逍遥自在吗。除了在建委这一亩三分地可以一言九鼎,见了县级领导还是得小心应对,如龟儿子一般。”
侯卫东与秦飞跃的心境不一样,他此时是十点钟的太阳。正在奋力往上。而秦飞跃已是下午五点的太阳,很快就要面临着傍晚的来临。
他与楚休宏说了两句,道:“我去请周省长起床,再晚,打猎的时间就不够了。”
刚才上楼之时,侯卫东顾着同周昌全说话,并没有注意房屋装修的问题,此时他一个,人上楼。就开始打量起房屋的装修。
贺合全的小楼是经过认真装修的,只是其欣赏水平就是上青林的水平,如曾昭强初做生意时的穿着一样。
从楼梯开始往上都铺着地砖,地砖从质地来说并不便宜,只是颜色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很热闹。在侯卫东眼里就很没有档次。在拐角处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的瓷砖质量还不如楼梯的地板砖,水管用的是老式的水笼头。接了一根管子到便槽,旁边还放了一个水桶,水桶上浮着一柄铝质的瓢,瓢上有着黑色的斑点。
站在周昌全所住房间的窗前,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此房间地面贴了瓷砖,墙上刷了仿瓷涂料,贴了明星的年画,窗户是用不诱钢做的推拉南玻,床是典型的实木床。样子倒很古朴。
这是典型的农村装修风格,比起以前的刷石灰有了质的进步。可是从审美来看还与县城有着不少差距,与省城的距离更是远的很。
侯卫东正在窗前探头探脑,里面传来周昌全的声音:“卫东。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当侯卫东进门之时,周昌全已经翻身上床,他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见到窗沿上有很多灰尘。望出去,对面的树叶子上面有很多灰尘,整个树林灰白一片。
周昌全指着灰色树叶,道:“这个灰尘应该是从水泥厂飘过来的。”正好侯卫东用手指抹了抹窗台上的灰,然后看着手指,道:“应该是,这灰尘很细,浅白色,应该是水泥厂飘过来的灰尘”
周昌全的思路又回到自己的考察专题。道:“发展与污染是个永恒的话题。铁肩山水泥厂效益好。环保问题不可忽视,你帮着督促一下,可以直接给张木山打电话。”
说到这,他又道:“张木山这几年注重矿山的开发,他在茂云的金矿生意做得很大,我听说如今存在了污染问题,这一次调研结束。你找他谈一次话,提醒他注意新形势的变化。”
侯卫东秉承着在领导面前基本上老实的原则,否则,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去支撑,太多的谎话迟早会如多米诺基亚骨牌一样垮塌。因此,在接触比较多的领导面前。最好不要说谎。
当然,不说谎并不等于说真话,侯卫东道:“东湘县就与成津县田土相连。我对茂云的金矿污染有一定了解。最近还去看过一次,他们第一步是将沿着东湘河的小金矿关闭了,这种小金矿设备简陋,污染最重。而木山老总的大金矿建有大尾矿。平时污染并不重,赔偿也合理,可是,只要出事就必定是大事。”
侯卫东这一段说全是真话,却只是他到茂云之行的部分真话,他与祝焱的关系,与段穿林的交往,其实才是他到茂云之行的最终目的,这就是不必向周昌全明说之事。
周昌全站在窗边,谈兴很浓。他想起上山时的情况,道:“我们到了上青林公路之时,见到了公路上横着一讣斗,众热怕是仓省最简陋的收费卜山路怎么站。按规定这条路的等级还不够收费标准
这事侯卫东到也明白,道:“这是为了收税,每天沿着这里上青林的车子很多,在这里设个收费点,所有的税收都逃不掉。”
周昌全很有感触地道:“当年你大学毕业分到这个偏僻地方。能够带头修这条路,确实了不起,这条路就是你进入岭西官场的金光大道。”
对于周昌全的褒扬,侯卫东保持了应有的谦虚,道:“周省长,当初我分到上青林,上不沾天下不接地,还是比较苦闷。而且我还有一个动因,当初岳父母要求我三年之内调回沙州,否则婚事免谈。对于才参加工作的我来说,从上青林到沙州的这一段路程实在是太遥远,可以说是王母娘娘度千河,我咬紧牙关修路是自我救赎。如果是现在的心态,说不定还没有勇气来修这条路
周昌全道:“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敢闯敢试精神,我们的工作,就需要这种精神,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肯定做不好工作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侯卫东,大有深意地问道:“卫东,这一次地市级领导有微调,你有没有想法?”
此时,侯卫东对这个问题早就有了想法,道:“首先,我服从组织的安排,组织上让我做什么工作,我都会全心全意地将工作做好,其次,要说想法,我还真有。”说到这,他停顿下来,看着周昌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