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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全部成为F

    我在这个世界的神秘圈子中风评不好,实际战绩更是伤害了许多人,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正如荣格所说,我就是一个差点就屠杀了全人类的刽子手,因为我的手段而陷入昏迷乃至于死亡的人类多达几十亿,目前还能够活动的人类中,已经没有一个普通人了,幸存下来的神秘专家同样憎恨着我,那些因我的作为而死伤的人中,就有着他们的亲朋好友和爱人。

    所有人都认为我行为乖张,精神失常,思维比那些被普通人视为怪人的神秘专家还要扭曲,是真正意义上偏离了人性道德的反人类份子,是从人类角度而言的危险邪恶的存在,也是目前战争势态变得被动的罪魁祸首。严格意义上,我视为”老朋友”的这些人并不认为我是朋友,我在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没有真正的朋友。

    这些漠视、敌视乃至于仇视我的人们,哪怕不站在对立的立场,也绝对没有友善倾向的神秘专家们,绝对不会对我的到来有任何善意的想法,也不会感到喜悦即便如此,他们仍旧让我进来了,其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因为我的到来,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大概仍旧有促进的余地,然而,他们也势必因为我的过往,而在对待我的态度上需要商榷。

    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明白他们的想法,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给他们带来的创伤和顾忌。我不会否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人们带来的伤害,也不在意他们如何看待我,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和他们的利用而对他们生出任何不对付的情绪。所以,总的来说,我仍旧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很想对他们说“一切都会变好”,亦或者说什么“所有的伤害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之类的话,但是,这些话真的不是我在为自己辩解吗?我需要这样的辩解吗?这些承诺说出口后,我真的能够完成吗?我可以确定“一切都会变好”吗?我可以真的肯定“所有的伤害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吗?在这一次末日幻境中,被我的所作所为杀死的那些人,还会重新活过来吗?如果“末日幻境”只是一场梦,所有人都真的会在“病院现实”醒来吗?而“病院现实”就真的是真正的现实,是美好的世界吗?

    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崩溃了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资格对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做出承诺吗?我孜孜不倦地追逐“病毒”,试图去拯救每一个病人,但是,我已经失败了,我所能做的……毋宁说,哪怕只是“让自己爱着的人相安无事”也没能做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至今仍旧一事无成。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的话呢?事实明摆着什么都没变好,还在不断恶化,哪怕我在执行着的计划,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战胜“病毒”。

    所以,无论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用了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我,我都只能沉默。哪怕,我的沉默也只会换来对方的不满。

    我能够为自己辩解什么呢?我能够厚着脸皮,说一切都是为了对方好吗?我能够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的牺牲和痛苦作为最终胜利的基石和粮食吗?我的内心无法排解这些悲痛和愧疚,但是,我的实际行为却真的在这么做。

    我在吞噬着他们,这是他们中不少人的看法,也是我觉得最正确的一面。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让我呆在这个地方,考虑着,思量着,试图尝试利用我。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我愿意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尽管,他们自身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房门没有再敲响,外面的人似乎知道我还醒着,就在外边传话到:“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高川先生。”

    “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反问到。

    “……这话是应该是我这边问你才对。”外边的人说:“你准备好了吗?高川先生。不过,就算没有准备好,也必须过去了。”声音中带着漠视和敌意,并不掩饰对我的恶感。而这个人,正是荣格本人。

    “……”我努力挂上一丝笑容,我还能够笑出来,但是笑容中的滋味之复杂,大概只有自己才明白吧,“等我一分钟。”

    这么说着,富江猛然睁开眼睛,直挺挺坐了起来,就像是从未睡着一样,精神奕奕地将内衣和外衣逐件套在身上。在我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的时候,就已经拉开房门,对着站在门外阴影中,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阴森起来的荣格招呼倒:“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客人……还是说,你们不打算友爱地对待我们?”

    我只能看到富江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话无论怎么听都万分古怪,无论措施、时机还是意思,都让人感到别扭,倒不是说不应该这么说话,而是,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类的正常说话”。明明意思是可以传达的,内容也可以理解,可是,却让人猛然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哪怕是我也觉得毛骨悚然,被富江的身体挡住,只露出半边轮廓的荣格显然也有些动摇,哪怕动作的细节被阴暗隐藏起来,我也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在和富江对视,并在这种对视中,充满了不安定的情绪。一向表情平淡,仿佛带着铁面具,难以表露内心的荣格,也是一位饱经考验的神秘专家,他对自身的情绪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和专业的调整手段,即便如此,他此时的情绪流露却是如此的强烈,而且,那并非是愤怒亦或者别的负面情绪,而仅仅就是一种恐惧感。

    十分纯粹的恐惧,正从那无法确认的细微的颤抖中,隐隐流淌在空气中。

    我不知道荣格到底在面对富江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连开口说话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到。

    在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我逐一系好外套的扣子,向着两人走去。经过富江身侧的时候,我看到了荣格的表情:我无法形容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表情,看似所有的面部细胞都已经坏死了而显得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充斥着强烈情绪的眼睛行程了强烈的对比,从而让死板的脸表现出一种不可描述的表情。在没有看到这张脸之前,我甚至不觉得人类脸上的表情能够如此的丰富。

    丰富到了,我几乎觉得荣格要崩溃了。

    “荣格?”我叫了他一声。

    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瞳孔紧紧缩成一团,就好似从彼此的注视中回过神来,额头上悄然浮现出细密的汗水。他看起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而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在想些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这副模样。

    “你,你……”他的声音干涩,却明显是在对富江说话,却又语不成声。

    “发生了什么?荣格?”我用力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又一次仿佛突然惊醒,浮现血丝的圆睁着的眼珠子转向我,仿佛这才看清我的模样,这才意识到我就在这里。

    荣格没有说话,沉默着注视了我半晌,那充斥着丰富表情又显得僵硬无比的脸渐渐缓和下来,瞳孔也渐渐变回了平常的模样。他的呼吸从急促变得稳定,显然已经调节过来了。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的人,我觉得他肯定从富江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我无法想象的东西富江看起来像是人类,但她的本质显然并非人类,而是连我也无法弄明白的某种东西,因此,尽管荣格的恐惧来得很突然,却又谈不上出乎意料。

    这就是我的爱人,我的“江”,是生命难以承受的重量。

    “荣格?”我第三次叫他的名字,并不掩饰关切的意思。

    “没,没事。”荣格用力捏了捏鼻梁,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只是有点儿失神……高川先生,你和这位富江女士真的结婚了吗?”

    “是的。”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问问而已。”荣格用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我,“真可怕啊,高川先生。”

    “结婚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说。

    “但是,和什么东西结婚,却是十分可怕的事情。”荣格低声对我说:“难道高川先生一直以来都没有半点感觉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其实我是明白的,那种无比强烈的,连灵魂都要被吞噬的恐惧感,我才是经受最多的人,因为,“江”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就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中,已经是我的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要在说谎了!”荣格几乎压抑不住声音,“你在恐惧!你在害怕!高川先生!”

    “……”我和他那强烈得似乎压过来的目光对视着,然后,我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必须承载的恐惧,也有就算恐惧也必须去做的事情。我没有说谎,我只是接受这一切。”

    “……愚蠢,你真是太愚蠢了,高川先生。”荣格的表情又哭又笑,在我的记忆中,他很少有这么明显又对立的情绪表达,仿佛对我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你不是人,高川,站在这里的你,不是人。我是错的,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将你和那位高川先生连系起来,你们是不一样的,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东西。”8)

    ( 限制级末日症候  p:///1/1883/  )




2042 偏差仪式
    荣格的情绪很激动,比任何时候我所见过的他都激动。我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他如此激动的原因,他对我的观测不能说是错误,但是,在我看来却仍旧不是我的全部,所以不可避免产生了偏差。我和另一个高川在许多人的眼中是不一样的,而我大概算是反面的存在,这些人所看到的,我和另一个我之间的本质差异,仅仅是受限于他们身而为人的局限性所导致的错觉,在那最深沉的内心中,我和另一个我的原点始终是一致的。

    当我不曾否定另一个高川的存在,当另一个高川不曾否定我的存在,当我们如此存在着的出发点保持一致,我们便终究都是“都叫做高川的一个”,而并非是“叫做高川的不同的两人”。

    尽管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但是,荣格和其他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吧,他们更相信自己能够观测到和能够认知理解的事物,而我和另一个我的存在方式超越了他们的观测极限,也因为“病毒”的缘故而超乎他们的理解。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我们并不了解末日症候群,这是一直都没有发生改变的事实。

    荣格的错觉不是错误,荣格的认知偏差也不是错误,也许会让他产生错误的判断,但至少能够让他的精神不至于崩溃。所有人对自身无法认知和理解的事物的曲解,正是其生存本能做出的妥协,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尽管在这个末日幻境里,即便有这样的防御机制也无法让他们活下去,哪怕放到病院现实中,也无法扭转他们自身早已经崩溃的事实。

    这个世界的存在基础是客观的,但却并非是友善的,对所有人而言,这个不友善的客观世界反映在主观的世界里,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绝望、疯狂和不可扭转的错误。或许,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们才算是幸福的吧。

    我这么想着,对荣格那激动的表现没有任何表态。我沉默着注视着他,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对一切都充满了歉意和悲伤,但是,却无法将之对这些受害者倾述,而我自身也正是伤害他们的因素之一。

    荣格和我对视着,半晌,他眼中剧烈翻滚的情绪就像是渐渐冷却了一样,重新变回我所熟悉的那个样子:平静的,平淡的,不能说冷漠但是深邃的,就如同用一个坚硬的盖子将内心中那澎湃的情感关押在下水道中。他似乎在思考,然后对我说:“跟我来吧,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我个人觉得,让你找到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但也有人认为你的到来可以帮我们一些忙高川,我想再问你以此,你真的是想帮忙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知道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是如何进行的,又是如何作用的,当然也无法判断其最终结果,所以,才想要在仪式进行的时候加入进来。哪怕有一点可能,我都希望为自己的计划减少障碍。

    荣格明显并不信任我,而我也的确没有足以让人信任的地方,我过去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了,我并不是他们的朋友,也不值得他们信任。如今还活着的人,即便不憎恨我,也绝对不会再信任我了。

    一个利用中继器对撞几乎杀死了全人类的家伙我相信,这就是这里所有人对我的印象。

    富江发出肆意的笑声,荣格的肩膀有些发颤,但瞬即止住了。自从他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后,就再没有看向富江。我只是用眼角打量了一下身侧富江,但在我看来,富江身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足以让荣格的内心如此震动的因素。在我的有眼中,富江无论精神表现、行为变现还是身材相貌,由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荣格不再多话,转身就走。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存在于这个统治局区域的大迷宫的地下层。整个大迷宫据说只有地下层的一部分属于统治局的建筑,其他部分完全是由火炬之光建设而成。从规模和所在地方的异常来看,火炬之光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这个仪式地点的建设,通过新增建筑范围的方式连通了原本就存在的统治局建筑部分。我、富江和荣格所走过的地方,只有三分之一和来时一模一样,剩下三分之二的模样有着相当强烈的统治局风格。灰白色的材质,没有光源的光线,沿着通道一直向远方蔓延,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即便使用连锁判定,也没能估量出这里的面积,倘若是正常的空间,我此时的连锁判定可以触及很远,但是,这里到处充斥着明显的神秘性,尽管并非整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但也绝对存在负数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

    为了对付素体生命、众多不怀好意的人和统治局里其他异常之物的袭击,火炬之光利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仪式基地打造得固若金汤。我十分确信,就算是素体生命攻来,也绝对无法在一时半刻占据上风。

    “真大啊,你们是怎么建起来的?”我忍不住问到。

    “火炬之光的人控制了四台建设机器。”荣格简单扼要地说。

    “用神秘力量?”我继续问到。

    “不,火炬之光里有能人破解了建设机器的活动程序……很难让人相信,对吧?安全网络是那么的强大,完全依托于安全网络的建设机器,以少数人的力量理应是无法破解的,但事实就是这样,火炬之光的人在很早之前就完成了破解,他们驱动建设机器在短短几年内,就完成了这种规模的仪式地建设。”荣格这么说到。

    “真是能干的家伙。”我不由得说到。

    “是很能干,但是也很麻烦,这一次你就可以见到这些人了。”荣格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并不是这次仪式的主要负责人,只是被发配来和你进行沟通而已,我本人绝对不希望和你扯上关系,但是,也许这就是命运。”

    “别这么说嘛,荣格,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我这么说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轻佻。

    “如果是另一个高川,倒是可以做朋友。你的话就算了,我不想和怪物交往。”荣格毫不客气地说,然后带着我和富江进入升降梯,继续向下行。升降梯没有明确的楼层标记,下降了多少似乎完全由感觉来判断。我从荣格脸上找不出半点端倪,但是富江却突然说到:“这是心想事成的电梯吧,我记得大概是要到什么地方,完全通过特定的想象行为进行控制,思维特征才是通行的密码。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的东西。”

    我有些意外,富江似乎很熟悉这东西,而且,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的意思应该是:这里的“下行”并非是正常距离意义上的下行,而是通过特定的思考活动来决定目的地吧。又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在这次末日幻境里,出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虽然富江这么说,但荣格却一言不发,根本就不回过头去看富江一眼,似乎已经拒绝了再去观测富江一样。

    只是过了不到十秒的时间,电梯渐渐放缓停止,仅从身体感觉而言,和乘坐正常电梯的感觉不存在太大的差别。但是,既然富江那么说了,那么,我十分相信,这个电梯的移动是以非正常的方式进行的,那些所能感觉到的“正常”都不过是一个假象。

    电梯门在我的面前徐徐打开,光一下子就从逐渐变宽的夹缝中倾泻进来,那是完全不同于之前休息处和通道区域的明亮。我嗅到了硫磺和火焰的味道,就好似身处在活动火山的内部一样,差别只在于温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电梯门后的风景一点点变得完整,我看到了巨大的柱体,巨大的火盆,巨大的符号和纹路铺盖在石板上,至少上百人围绕在巨大火盆的周围,仿佛疯子一样癫狂地手舞足蹈,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尖叫,许多人在吹奏乐器,发出刺耳的不成韵律的声音,还有人击打或大或小,模样奇怪的鼓,那沉闷的声音似乎要让心跳也变得紊乱。

    就是这么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却能让人明显感到仪式性那强烈的仪式性和澎湃的情绪,在那癫狂混乱的声音和动作中不断旋转,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散发出无数种让人排斥,不想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对任何尚存人性的人来说,这都是只有用“邪恶”和“疯狂”才能够形容的景象,但是,另一方面,同样可以从中感觉到一股强大得让人要深陷进去的力量。我觉得,如果是普通人目睹了这一切,一定会身不由己地被这股癫狂的气氛感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吧。我十分肯定,倘若这就是仪式,那么,定然是邪教的仪式,倘若仍旧不算是仪式,那也定然不是用“精神病人”可以来形容的行为。从人性的主观角度而言,这一切都是邪恶的,足以让人感到恐慌的。然而,能够注视到这一切,并站在这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会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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