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全部成为F
然而,一个真正的事例似乎已经发生了。不,是一直都发生着,就在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而安德医生过去仍旧半信半疑,不将那些假设看作对是对这些事例进行解释的重点,如今却忍不住想要从这些假设中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理解”的安心感。
无论是线粒体的暴动,还是基因中沉睡的片段,亦或者是用来炫耀人类有多优越的上万年的进化史和在这种进化中有意无意被抛弃的部分……这些在以往看来只是一种饭后谈资的东西,正在侵蚀安德医生那个充满了怀疑论和逻辑优先性的大脑,哪怕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样不行,这样不对,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完全沦陷于接踵而来的幻境中。
可是,当“这些幻觉真的只是幻觉吗?没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在不同视角下所见识到的相同事物的另一面?”这类的想法不可遏止地涌上心头的时候,那强烈的冲动和好奇心,就再也无法将这些往时被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死死压在思想的旮旯角了。
安德医生不觉得自己进入了思考的死胡同,也不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更不觉得这种奇异的,同时影响了自己精神和生理的病痛,让自己的思维陷入痛苦的停顿中。反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慧,越来越清醒,大脑里已经忘却的记忆被唤醒,就如同那些积累在脑皮层中一直沉睡的区域,在这种越来越热,仿佛要让自身融化或燃烧起来的刺激中,重新活跃了起来。
他不得不认为,那些从脑海中浮现的记忆都来自于自己过去的认知,他知道生物学中有这样的理论,并被如今的世人所相信:人的大脑不会忘却已经记录过的资讯,只是在这些资讯无用的时候,将它们冻结在某个区域。人的大脑隐藏着重大的秘密,那些看似沉睡的,或者活动率低下的区域,都并非真的没有用处,亦或者没有在发生作用。如今自己在“思考”这一行为上产生的和往时截然不同的变化,似乎就是这些不活跃的区域重新活跃,并高度活跃后所带来的异常。
但是,这种活跃哪怕用如今的生物学去解释,也绝非是好的变化,至少有一点,安德医生是理解的,运动上的活跃需求巨大的能量,而人类保持正常生理活动所需要的能量,绝对是难以支持人体那些不活跃的部分构造持续保持活跃的水平。人体是一个十分精妙而复杂的机器,哪一个地方用得最多,哪一个地方用得很少,哪一个地方活跃,哪一个地方休眠,有其规律性和必要性,是长年累月的适应变化的抉择。当其中一个环节被打破,违反了原本的机制,必然会影响到其他的机制,很可能会让人发生结构上的崩溃就如同那些超负荷运作的复杂结构的机器一样。
即便如此,这种“沉睡的部分被逐步唤醒”的高度活跃,让他能够从更加全面的角度去审视自己曾经得到的资讯那部分无法记起来的资讯,填补了某些让人困惑的空白,并和没有忘却的资讯连接在一起,产生了新的逻辑。这种新的似乎更加全面的逻辑和认知,正在让安德医生感到一种如同“进化”和“升华”般的错觉。
安德医生肯定这是错觉,正是因为,他从来都不觉得,人体内那看似沉睡的部分结构,以及这部分结构所携带的资讯,是真的“沉睡”和“不工作”的。正好相反,安德医生一直都相信,它们一直都在和人体的其他活跃部分保持联系,并且这种联系会从人们自身的下意识的行为中,从潜意识的反应中,从习以为常的那些看似理所当然的动作中体现出来。
既然所有看似沉睡和无用的结构,其实都在工作着,那么,如今它们的工作让人产生的进化和升华自然就是错觉,因为,它们的工作并没有产生“质”的变化,只是更加活跃,更加大量,所以,才相比起过去的它们而显得更加“主要”和“重要”了。而这就是错觉,从来都没有变得主要和重要,因为它们从来都没有不重要和不主要。
就如同一些科幻作品中用一种质疑和苛刻的态度去描述线粒体,但是,人类却不可能剔除线粒体如果线粒体不是重要的,不是主要的,那么,它就应该如同盲肠一样被手术摘掉也无所谓。可实际上,人类失去线粒体,就会发生结构上的全面崩溃。甚至于,尽管如今的科学将盲肠视为可有可无之物,但是,安德医生始终对此抱有质疑他在攻读博士期间,详细做了这个方面的研究,并发表了几篇论文,不过,都被主流的声音掩盖了,即便如此,他仍旧相信自己的实验对人体研究有着不可忽视的补充作用。
现在,安德医生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兴奋、冲动、晕眩,就如同发了高烧,又如同陷入酒醉之中,而自己的思考在这样不妥的状态下,却在不断加速。他不断地回想,不断地思考,不断地将过去的认知和逻辑撕扯得支离破碎,又不断加入那些回想起的资讯,进而形成新的逻辑和认知。到了最后,他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一种懵懂和恍惚中,不知道那些新的逻辑和认知,那些可怕的不由自主的想法,到底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末日症候群是可怕的,所有研究这类病症的人都不会反对这个认知,而安德医生感到自己成为了末日症候群患者后,才真正可以意识到,这类病症有多么的可怕。精神和生理层面的双重病态,如同彼此之间产生了化学反应一样,比预想的还要快速,比外在观测到的还要复杂所以,一直以来病院研制的特效药只能针对性进行研发,并且在病人服用过一次之后就会失效,这或许不是什么“病毒”在作怪,而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异化后所产生的扭曲的适应力的体现。
是的,在严谨的科学中,那些看似很好的东西,并不总是好的。
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的崩溃,或许并非是常识中的病变,而是一种快速进化的代价因为某种原因而活跃起来的那些体内构造,正在将需要千万年时间来积累和适应的变化,压缩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甚至才几十天的时间里。
安德医生想到这里,突然有一种满足感,就像是想明白了某个一直让人困扰的问题。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自己的思考已经不受到自身主观意识的控制了,自己到底在这个宿舍楼里转了多长时间呢?而自己和其他人分开,想要去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完成。
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困惑地环顾四周,尽管从轮廓上看来,仍旧是女孩们原本呆着的宿舍楼中,但是,所看到的风景,却如同在蒸汽中波动,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扭曲感。地面是柔软的,铁制的栏杆也是柔软的,有一种肉质的纹理和色泽,只有那深红色的月球和迷离的雾气没有变化。
不断闪烁的走廊灯光,带来的不仅仅是电流声,还有在这些零碎的声音下,所衬托出来的让人感到恐惧的寂静仿佛整栋楼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像是出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某种无法描述的东西在窥视。
安德医生再一次想起了过去所见到的那些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表现:他们会突然发狂,剧烈地奔跑,就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会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是的,就是这样。安德医生对自己说,自己也患了病,看到了和那些病人曾经看到的景象。
从走廊上往外看,所能看到的病院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可怕的若隐若现的幻觉,时不时会在视野的角落里闪现,当下意识去捕捉的时候,就又消失了。而这些幻觉,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视野的正前方,以一种更真切的方式被人观察。
于是,安德医生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都不会为自己带来伤害精神对生理的影响,这是他在病院里研究和推动的“人类补完计划”的核心所在,而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希望这种影响比他过去所设想的更小一些,因为他自己的精神已经被强烈影响了,根据他的理念,这种影响力将会反馈到他真实的身体生理上,造成可怕的后果。
哪怕是幻觉,也变成了实质可以伤害自的东西。
越是可以理解这一点,就越是让安德医生感到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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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9 楼中怪人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已经并非自己吓自己的幻觉了,安德医生意识到,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这些可怕的、诡异的、不可思议的现象,那深红的月和迷离的雾都是不存在的,但仅对于自己而言,如果忽视其中隐藏的危险,那就面临死亡的威胁。这个意识是如此的强烈,突然,就像是过去见到过却不曾理解的知识,在一次恍然大悟后,便能够将之串连起来。可是,安德医生宁愿不要这样的觉悟,他觉得在这种强烈而突然的觉悟中,隐藏有更可怕的朦朦胧胧的秘密,正在一点点将自己诱入陷阱中。
安德医生还在沿着走廊向前,他已经分不清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走了多长的路,这条长廊明明可以一眼就看到头,可以看到楼梯口和排列着的房门,可是前路重复又重复,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而自己明明打开了许多房门当然也有一部分没有打开可是,似乎总有门需要自己不断去打开。而那些打开的门和没有打开的门,也仿佛拥有某种无法确认的规律性,对于常人的视角而言,或许只是在胡乱开门而已,但安德医生却觉得自己沉浸在那暴走的思维中时,自己所做的那些并非完全由自身主观意识主导的行为,其实是带有某种隐晦的目的性的,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就这样确认其目的性。
仿佛有第二个人格在主宰这个身体的行为。安德医生见过许许多多的精神病人,也在研究“病毒”的过程中,记录过众多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行为特征,而那些自己所知道的,所记录下来的特征,都一一在自己此时此刻的表现上应证。而这样的过程,就如同在反复强调着,他自己已经是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了。
即便知道,也要再三强调。这个强调似乎是自己意识到的,从自己的脑海中生成的,是自我认知中的一环,但也在冥冥中,仿佛是某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于自己的思维中喃喃低语。是的,安德医生觉得自己听到了,虽然听不懂,也不确定,但是,不断有一些线索在指向某个让唯物主义者感到恐惧的结论。
安德医生的身体越来越热,他知道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身体会发生怎样可怕的病变,自己正在遭受的痛苦便是过去那些末日症候群患者一直遭受的痛苦。他每一次踏步都有意识地用力踏上地板,但是脚下却软绵绵地,不仅仅是地面变得融化般的柔软,更是自己的腿脚似乎在失去气力一样。
尽管早就打定主意要去寻找八景、咲夜和玛索那三个女孩,也不曾后悔没有跟随研究小组撤离,但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安德医生自己也不得不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自己没有选择,自己必须找到她们,必须更加深入到此时此刻的变化中,去做一个身为研究者必须要做的事情,由此去……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真是可怕的想法。
安德医生意识到驱动自己行为的动力中,竟然真的有那么一部分,就是这样的想法。而这个伟大光正的想法却一直是他排斥的,认为自己无法做到的,甚至于,在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嘲笑的想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他又不由得思考起来,去从过去的时光中,找寻这个想法的源头,他的记忆在这个时候是如此的清晰,全都从忘却的泥潭中漂浮起来。他走在走廊上,就仿佛是在走在回忆中,这些回忆就是一个又一个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半透明的气泡,散发出苦涩或甜蜜的滋味,而这样的幻觉是如此的迷离,却又如此的诱人。
是了,在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并且,产生这样的想法对于充满了天真和梦想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甚至于会得到大人们善意的鼓励。那个时候,无论现实多么苛刻,都不会在这种苛刻中,让一个孩子意识到“拯救世界”是多么愚蠢。
不,应该要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试图拯救世界”的想法就变成了愚蠢的想法呢?这个似乎充满了光明、未来和希望的梦想,笼罩在一层阴影中,徐徐变形,最终让人意识到,一个需要去拯救的世界,其本身就是不幸的。
只有当世界不幸,人们不幸,一切都陷入让人难以忍受的灾难中时,人才会去想拯救世界。
啊,我们的确正在陷入不幸的灾难当中。并且,从孩子的时代就已经下意识明白了这一点。那时的天真,在如今看来,却是如此巧合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后反而是在成长中被蒙蔽了视野,于人群中的成功,让人自身忘却了“这个世界充满了苦难”的事实。
痛苦无处不在。
安德医生猛然惊醒,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他意识到这个想法的负面性,并意识到这个负面的想法并不利于自己存活下去。他十分恐惧自己脑海中不断丛生的念头,这种不受控的思考和想象,正在将自己的人格和常识拖入某个一望无际的深渊中。
原来,末日症候群患者一直都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我要做什么?我肯定是为了做某件事,才会一个人留在这栋建筑里。对了,我要去找那三个女孩,也许其他人看不到她们,但是,我应该可以看到的。
安德医生莫名拥有这样的信心。他不想去争辩,到底是女孩们出了问题,还是去找女孩们的人出了问题,才导致“女孩消失”的情况,只要自己能够找到她们,情况就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关键不在于那些女孩们绘制的卡牌,而就在她们本身那种绘制卡牌的行为,这是安德医生和研究小组产生分歧的地方,只不过,他并没有对那些已经陷入魔障的研究者说明他觉得他们正在陷入一种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歇斯底里中,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垂死挣扎,并非是真正理智地去考虑问题。就连集结那些研究人员的主事人,也并非是在理性的状态下去做出决定和产生行为的,最危险也最不理智的,反而就是这个家伙。
与那些人相比,虽然自己已经发病,但仍旧更加理智。虽然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产生了不由自主的幻觉,想象和猜疑也不受到控制,但是,自己也仍旧比那些人更加清醒没有证据,安德医生就是这么觉得。
“我在做正确的事情。”他这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上楼梯,最终来到目的地所在的楼层,将这条路线上的一些房门随手打开,最后,在他的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扇门需要打开了。而那便是女孩们一直安居的房间,哪怕是在病院最混乱的时候,这个房间里的景象都没有改变,仿佛时间停止在这里,无论多么怪诞诡异的情况,都会在这扇门后湮灭。相比起安德医生见到过的病院的其他角落,这个房间里的景象虽然失去了人所应有的活力感,但却更让人感到安心。
现在,他要打开这扇门
或许打开门后,就能看到那三个女孩一如既往地围坐在桌边,摆弄她们那奇妙的卡牌。
安德医生有着强烈的冲动,然而,当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身体便宛如失去了动力的木偶,整个肢体都僵硬下来,好几次都无法做出扭动把手的举动。他的内心深处,又产生了一个更进一步的认知:自己所打开的门都是有意义的,而自己开门的行为也是有意义的,这些行为和结果正在成为某种因素,某种钥匙的一部分,而将其结合起来,去达成某个“开锁”行为的关键,就是现在。
要不要打开这“最后一扇门”将决定许多连他自身都不知晓的结果。而安德医生在产生这样的认知后,却依旧无法知晓这种认知的由来。就连之前所觉得的“开门”这一行为的正确性,到了这个时候,也同样饱受驳斥和抗拒。
身体的本能,在阻止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身体本能中所诞生的恐惧,来自于铭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安德”诞生之前,在人类诞生之前,这个世界诞生之处,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恐怖。这种恐惧隐藏于世界运转的资讯中,隐藏在岁月的阴影中,通过一些物质传递到后世,而人类的结构中,就有这一部分物质,而如今,那部分一直沉睡着,人们一直都没有研究透彻的“某种物质”开始苏醒了,它正向人的大脑传递那穿越时空的恐惧。
安德医生的脑海中,没来由就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并且,他无法从主观意识上去否定这样的想法,就如同自己早就知道,这并非假设和想象,虽然无法证明,却是实实在在的真相。
不,不,这一切都是幻觉。安德医生发狂般甩着头,用了揪住自己的头发,让痛苦把自己从这可怕的不由自主的“幻觉”中带走。
安德医生有了一丝气力,这一次,趁着尚未出现新的念头前,他用力打开房门。因为太过用力,腿脚松软,他反而向前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房内。当安德医生不得不用手臂去维系平衡时,他摸到了什么东西,柔软、湿滑、不像是屋内任何一种摆设的东西。他没有看到那东西,将手掌摊开后,只看到一层血淋林的肉,就像是拨了皮一般,露出粉红色的肌理。
他的手掌到肩膀的皮肤,正在一点点的腐朽,化作破碎的皮质脱离身体。眼见到这可怕的一幕,即便是自认意志坚强的安德医生也不由得惊叫起来。
好一阵后,安德医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将嘴巴紧闭起来。这一次,他觉得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嘴巴缝上。无论眼前所见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自己的叫声都无法帮上什么忙,反而会暴露自己的所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他可没有忘记,在这个孤岛病院里,有着许多的高川复制体在杀人。
安德医生无法集中注意力,即便如此,在那只能凝神片刻的扫视中,他仍旧确认了,房间里的确除了自己之外,一个人都没有。那三个女孩真的不见了,但也暂时找不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女孩们到底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她们就像是一直都不存在于这个房间里一样,无声无息地,没留下任何踪迹地消失了。
只有桌子上的卡牌,似乎可以证明什么。不过,按理来说,研究小组的人已经来过这里,安德医生不觉得那些看重卡牌的人,会放过这么明显的卡牌堆。除非,这些卡牌是在研究小组的人离开这个房间后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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