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幺九阿踢仔
“陈会宁,琴是你的?”尉迟山小冲上去问他。
陈会宁一个劲儿点头,难过的都快要哭了,“山小,那琴不能丢……”
“知道了。”尉迟山小一跨步跳下路边的菜园子,“我从这儿下去,堵她。你接着追。少游,去找魏九成,叫他来弄他家侄女。”
“好咧!”沈少游说完就穿着湿衣裳往魏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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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乖,把琴给哥哥。”尉迟山小伸手一步步往疯丫头接近,嘴巴上说的话是软软的。这真是***背,这丫头怎么就跑到这边儿!疯丫头身边是流过村头的崇义河,宽大着呢,疯丫头脚底下没有个准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搞不好就连人带琴全下去了,这还得了。
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也不敢追紧了,只能一前一后围着疯丫头,连哄带骗。
“响,好听!”疯丫头的脏手一把在琴弦上挠过,叮叮咚咚的传出些声儿来,听得她面露喜色,“听!”
尉迟山小看她挠琴的样子都替陈会宁心疼,更别说陈会宁了,眉头早拧在了一起,脸上已经不是难过能形容的了。
“丫头乖,想不想听更好听的?”看陈会宁已经没有了主意了,这事儿只能靠尉迟山小。
疯丫头又抓一把琴弄出些声响,“你会?”
尉迟山小指指陈会宁,“他会,你拿给他,更好听的。”
疯丫头这才看向陈会宁,几个月没见,可多少还有点记忆吧,竟对着陈会宁笑着喊:“哥,哥,响……”说着把琴递向陈会宁。
陈会宁一把接过琴抱在怀里,蹲地上,跟抱着什么宝贝儿似地,一时也就忘了疯丫头是要听响,不再搭理她,可疯丫头还惦记着呢,看见陈会宁只抱着琴不弄出声响,就要扑上去拿琴。陈会宁哪里舍得,疯丫头扬起手一巴掌就甩上了陈会宁的脸,尉迟山小脑子一热一巴掌给疯丫头甩了上去,啪一声脆响过后,就听见一女声高喊:“你敢打我闺女,我跟你拼命!”
魏主任推开托住她的弟弟魏九成,冲上前来,捡着个石头要跟尉迟山小拼命,陈会宁这时候站起身来,张开双手挡在魏主任面前,“不管他的事儿。”
“滚开,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魏主任这时候管你天王老子啊,敢打他闺女就是不要命,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好坏了已经。推不开陈会宁,她一眼看见了陈会宁手上的小提琴,扑过去狠狠扯过来,手一扬把小提琴往崇义河里扔去。
陈会宁根本就没楞,琴飞出去,他跟着就跳了下去,尉迟山小看他下去一心顾着陈会宁,也是飞身就下去了。
这正是夏天暴雨过后,崇义河河水混着山洪暴涨,河面陡然就增加了很多,看着平静实际上下面水流湍急。突然的就跳了两个人下去,把跟着来的村民都吓傻了。
老支书气喘吁吁的感到,立马就开始跳脚骂娘:“***愣着干什么!救人!”大家赶快散开找竹竿什么的要伸出去把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拉上来。
“魏永芳你这个疯婆娘,今天要是出人命了,我看你怎么办!”老支书已经口不择言了,看着魏主任抱着自己疯丫头坐在河岸上虽然可怜也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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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是不会游泳的,落水那一瞬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向前游了一截,一把抓住了琴。心里刚安心,就发现自己是在水里,不晓得怎么办时人已经开始往下面沉,幸好这时候后边尉迟山小喊他一声,回过头,看见尉迟山小向着自己游过来,陈会宁居然不怕了。拼命把琴举起来,手脚乱折腾,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尉迟山小游过来。
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尉迟山小却一直追不上去。光是看陈会宁的表情,尉迟山小就晓得这家伙不会游泳。着急上火却更是追不上,尉迟山小瞥一眼身边有枯树枝一根浮着,拿过向着陈会宁递过去,还算陈会宁机灵,闭紧了嘴巴,伸出手死命拖住树枝。终于和陈会宁连上了,却如此明显的感觉到他正在下沉,尉迟山小赶紧收手,一把捉住了陈会宁的手,一拖,陈会宁整个人和尉迟山小面对面抱着,脑袋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了。
“抱紧我。”尉迟山小身上硬生生多了一个人,游起水来更是艰难。
“对不起……”陈会宁一手搂着尉迟山小的脖子,一手举着琴,嘴里连连说着这三个字。
“别着急说对不起,咱们回去了你再说啊!”尉迟山小看着岸边上乡亲们跟着跑,还喊他们往边上来,不再说话,驮着陈会宁往边上去。水流太急,效果不明显,尉迟山小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山小,桥。”魏九成拿着粗竹竿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直接上了崇义桥。
尉迟山小听见了,也看见了。魏九成的意思是他别再费力气往岸边靠,顺着水向桥下去,他的竹竿在那边等着他。
乡亲们也跟上来,这时候十几根竹竿子从桥上竖着往下,在桥墩上架了一张网似地,就等着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撞上去。这就好办多了,尉迟山小带着陈会宁慢慢的靠上那些竹竿中的一根,一人手里捏住一根,乡亲们就拖着竹竿往岸边去。不一会,终于靠了岸边儿。沈少游和魏九成扑通跳下来把两人拖上岸去。
两个人呈大字躺在路中间,周围围了一圈乡亲。
“呵呵呵……今儿真是犯水神了!”沈少游刚才就一身湿衣裳,现在又下去一次,看看他们俩还喘粗气,想着三个人这落汤**德行忍不住说出口。
尉迟山小累的连眼都不想睁开,嘴里就骂:“陈会宁,你个废物,不会游泳。”
“对不起……”喝水喝的饱饱的陈会宁正难受,听见尉迟山小骂他,撑着身子起来要道歉,却不料哇一口水就吐了出来,人就趴了下去,可手里还死命拽着那把小提琴。
听见他难受,尉迟山小赶紧起身把人拖到自己腿上压他把水吐出来,另一只手把小提琴从他手里拿下来,递给赶来的巧丫姑姑,“半条命都没有了,还捏着,命重要还是琴重要啊陈会宁?”边说手上边用力压的陈会宁哇哇吐水。
刚刚吐完,陈会宁幽幽看向尉迟山小,扯扯嘴角说:“琴……”
山小哥哥一听就下黑手,一掌又压下去,陈会宁同志只能惨叫,已经吐不出水来。
巧丫姑姑看他们还有力气互相折腾,就把身后的琴弓拿出来,“别心疼啊,断了,我在路上捡到的,可能是孩子不下心踩断的。”
怎么可能不心疼……陈会宁挣扎着结过琴弓,一句话也不说了。
老支书赶过来打圆场,把乡亲们散了,捡起琴弓和**的琴,脱下自己的衣裳给陈会宁擦干。
“支书……”陈会宁赶忙拉住支书,“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我知道这玩意儿,梵婀铃,外国来的琴,要赔我们是赔不起的。”老支书推开陈会宁继续擦琴,“都是孩子,你们……别因为这个,魏主任一个女人带个疯孩子……”
“叔儿,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么?”尉迟山小能体味老支书的难处。这琴是自己人给人家弄烂的,可弄烂这琴的又是可怜的人儿,能说什么。尉迟山小决定代表陈会宁同志表态了,“没事儿,您老犯不着这么啊!魏主任难我们知道。”
“会宁……”老支书看向陈会宁。
“没事儿。”陈会宁摇摇头,怀里抱着琴和琴弓。
“晚上,到叔儿家里吃啊!”老支书这人不会说,只会做,说完起身儿,“我去看看保管室修的怎么样?”
“叔你慢走……”尉迟山小把陈会宁从地上拖起来,三个人往树下一靠,都懒得说话了。
过了会儿,陈会宁才说话,黯淡一句“这是我爸的琴……”尉迟山小正等着他发泄,听他说这么一句,手臂搭上去,把人脸往自己胸膛上靠,“没事儿,哥给你做一新的琴弓。”
“你做个屁,这是外国货。”沈少游把琴拉过来,举起来指着上面的外国字儿给尉迟山小看,“看到没?这叫做制作者签名儿,会宁这把琴,金贵着呢!你人情到做的足足的,便宜魏主任那老娘儿们了!”
尉迟山小仔细辨认上面的外国字儿,na aa,无所不精通的尉迟山小同志脑子里出现那个有名的制琴家族,“尼古拉阿玛蒂,这琴名贵成这样,你到底瞒了多少事儿?我跟你睡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这把琴,你藏哪儿的?”
“什么阿妈的啊,尉迟山小你给哥们儿扫个盲行不行?”沈少游不干了,听不懂这玩意儿了,还真被他说中了?
“什么阿妈、阿爹啊,这把琴上面的签名是意大利文,尼古拉阿玛蒂就是你说的制作者签名。这一家子是欧洲有名的做小提琴的世家,这个叫尼古拉的更是厉害,不过他做的琴不多,现在咱们会宁手里的这把就是这个外国人做的,这琴少说有两百年历史了。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摸人家刘参谋家,尽偷古玩了,秃和尚顺了刘参谋老婆的琴,那玩意儿也是这家子的谁做的,差不多,琉璃厂卖了三百多。老子肠子悔青了,缠着那买琴的老板问得呢!”
“什么?”沈少游突然就抓紧了手上那把琴,吞吞口水,简直不敢相信,这玩意儿就是个金疙瘩,古董啊!
陈会宁听了尉迟山小的话连佩服他博识强记和偷**摸狗这么正大光明都免了,很是在意尉迟山小说的瞒着他。拿着断了的琴弓,陈会宁也不打算隐瞒了。
“琴是我爸的,他那时候在欧洲留学,有个朋友送给他的。我下乡之前,我爸去世了,去世之前他给了我这把琴和一叠曲谱。琴身上有外国字,是崇洋媚外,曲谱他们不认识,可是上面有歌词,是我爸收集的山歌、酸曲儿,是黄歌。我妈不想我上山下乡,托关系看能不能留在城里,可人家知道我家这琴,一定要,这是我爸的命根子,我不给,就带着琴插队来了。我不敢把它拿出来,我害怕有一天它会被砸的粉碎,我甚至不敢拉琴,偷偷的也不敢,我不能失去它。我一直把它放在皮箱里,还带了二胡欲盖弥彰……”陈会宁就那么说着,手上摸着断了的琴弓,“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它。”
“那么说……你是拉小提琴的?”尉迟山小拉起陈会宁的手仔细看,一直觉得这双手很厉害,会做那么多事儿,还能拉出那么好听的二胡,到头来,这双手还会拉小提琴的。
“嗯,三岁就开始拉琴了。”陈会宁把手从尉迟山小手里抽回来,张开十指伸在眼前,“真没用,除了拉琴,什么都不会。”
见不得有人这么糟蹋自家会宁,尉迟山小把手一把捏在自家手心里,道:“会拉琴就很了不起。”
说完尉迟山小从沈少游手里把琴拿过来,伸出指头在上面拨弄出几个声调来,“会宁,我要是给你弄好琴弓,第一首曲子要拉《云雀》。”
“这首曲子好难,我每次练习都会被我爸骂哭……你干嘛选它?”陈会宁的目光放在尉迟山小的指尖。
“我妈的日记上说如果我哭不停的话,只要放旦尼库的《云雀》就不哭了。”尉迟山小说得那么事儿事儿的,直接倒了沈少游的胃口。
沈少游同志从地上跳起来,“滚滚滚,少在老子面前卿卿我我的,哎哟,你俩还要缘起前生是不是?走啦,换件衣裳找饭吃行不行?”
第三十回
山洪泡垮的保管室两个星期以后修好了。虽然还是那么小小一间,但好歹把草房顶换成了瓦。走进去转一圈,尉迟山小蹦跶着跑出来,像个小孩子似地围着老支书转,“我的亲叔叔啊,你对我们还真好!清一色人民日报糊墙啊!”
老支书才受不了别人这么直接的夸奖,清清嗓子,挥挥手,“你们就搬进去吧啊!老在人家孤儿寡母家住着算什么,别人同志都有意见了。”
陈会宁微微笑着搬东西进房间,笑得是那镇上杀猪的马大叔吃飞醋吃到他们这两个小年轻身上。他们俩这两个多星期住的是巧丫他家,刚住进去一天就发现巧丫家伙食好啊!有人天天上门做好事儿,再瞧瞧巧丫姑姑脸上红润的光泽,谁还看不出来那做好事儿的想干嘛啊?尉迟山小一直不是个好东西,陈会宁跟他好了后也逐渐的不是个好东西了,见天言语上折腾人家马大叔,马大叔这不就把状告到老支书那儿去了吗?
“行,我们搬,马上搬,给咱马叔叔腾空处啊!”尉迟山小对着老支书挤眉弄眼。老支书用烟袋锅子指他,嘴上笑骂他是缺德鬼。骂归骂,心里觉得能给这俩孩子换间好点儿的房子也算补偿人家。一来是受了损失,那琴没有个手艺还真是修不好的;二来是受了委屈,魏永芳这老娘们儿真是一个人就能得罪完所有的人啊!这样也好,这老娘们儿最近收敛不少,都只做事儿不太说什么其他的话了。
“山小,搬完东西,过你巧丫姑姑家吃饭啊!我就先过去了。”老支书看这俩也没什么东西,就决定不打罢手了,先自己过去,反正就是隔壁。
“哎,叔儿您先去,我和会宁搬完就过来啊!”尉迟山小说这话的时候搬的可不是东西,搬得是他们家陈会宁。
“松开手,把箱子给我。”陈会宁拉着装小提琴的箱子让尉迟山小松手。
“香一个。”尉迟山小可流氓了,捏着箱子不松手,把脸支的老高。
陈会宁转身把脸盆架子上的洗脸帕一把给甩到尉迟山小脸上,拿其他东西去。
“没良心啊!”尉迟山小挨了一下立刻反攻,把帕子扔到脸盆里,冲上去扑陈会宁,“有人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舍生取义帮他拍了半宿蚊子的是谁?是不是山小哥哥?有人蹬被子,哪天夜里不是山小哥哥牺牲小我为他盖被遮衣?丫的这时候不承认了是不是?陈会宁,今儿不亲一个,我让你出不了房间!”说话间都把人压到了门角里,陈会宁咬着唇儿忍着笑,低着头就不让他亲。
尉迟山小两手分别握住陈会宁的手,也就剩嘴能欺负人了,亲来亲去就亲不着,一着急还就咬陈会宁,咬在人眼皮而上还要咕哝着说话,“给亲一口!”
陈会宁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啊,被咬着眼皮儿只好点头,尉迟山小这才松了口,龇牙看着陈会宁,嘟嘟嘴,说:“亲这儿!”
陈会宁同志用大无畏的精神支撑着自己抬下巴亲了尉迟山小同志一口,这就没躲过,被尉迟复姓青年压了个结实,亲了个结实。
舌头在人家内里横行得肆无忌惮,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亲完了,还不解气,非要在脸上再咬一口才甘心。
“让你躲,都说了喜欢我了,还躲,看你躲哪儿去。”尉迟山小把白白嫩嫩的陈会宁亲得面颊绯红才消停,小人得志的德行溢于言表。
本来还想再伸手轻薄一番,无奈何隔壁的巧丫姑姑声震长空,“山小、会宁,过来吃饭了,磨蹭什么啊?快过来!”
俩赶紧收拾出人模狗样往香喷喷的晚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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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儿,本来憨厚老实但是被这俩缺德青年取笑的也有些小心机的老马师傅就端出了酒杯四、五个。
“马叔儿,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啊,我和会宁给你抬花轿,把咱姑给你抬过去。”尉迟山小咋呼呼一声儿就喊了出来,惹得厨房里的巧丫姑姑拿着锅铲就冲出来了,“山小,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找打啊?”说罢扬扬手里的锅铲。
“嘿嘿……”老马这老实男人憨憨的笑一声,对上了巧丫姑的眼神儿后就不敢再笑了,又老老实实摆碗筷、酒杯。
尉迟山小搭着他支书叔叔的肩膀叹息的说:“唉……叔儿,跟你一个德行,又是一怕老婆的。”
老支书抽口烟,“服老婆管的长寿。”他老人家真会替自己找台阶下。
陈会宁端着菜出来,尉迟山小要上前去接手,可是汤装的很多不好换手,陈会宁摇头示意他别来,尉迟山小点点头,端坐在板凳上看着他把菜放下,嘴上乐呵呵的说:“我也服管,好长寿。”
“……”陈会宁同志彻底无语,再进厨房去。转回来和巧丫姑姑一人手上端着菜,这就上齐了,再唤出在闺房里别扭半天的巧丫,六个人围一桌,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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