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成刚
可是你应该恨她,恨她!明白吗?不是因为喜欢她,你也许根本不用来到这里,也许在野木崖拿了钱就回家去了。有钱了之后盖间大房子,再娶个老婆该有多好!你们这些山里穷鬼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为什么要喜欢她!为什么要陪着她来送死!为什么?他妈的你有什么资格喜欢她!你不配!”
楚争雄一边大声喝骂一边用脚底狂踩暴踢木青山的头脸,这副疯狂的模样,简直竭嘶底里至了极点。谁能想得到,堂堂的楚氏集团二公子,居然会有这么疯狂变态的一面。
也许他的内心深处,对应巧儿是有爱意的,但是他没得选择,因为他的人生目标不是爱情,一切阻挡住他脚步的都要被一脚踢开。所以他选择了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发泄自己潜意识中的痛苦。
木青山忍受着暴雨狂风般的踢踹,眼前晕晕乎乎的,意识也随着失血过多而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楚争雄猛踢爆踹了一阵之后终于停竭了下来,木青山的头脸已经淤肿成模糊一片,分不清面目了,身上三处枪伤更是血流了一地,眼看只剩下一口气了。
楚争雄狞笑道:“好了,让我送你去找巧儿吧,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话音未落,一具高大的黑影扑天盖地的朝楚争雄压过来。
楚争雄反应也是极快。抬手,鸣枪!命中!动作一气呵成。果然是神枪手,子弹穿过这具黑影的喉部,这人应枪倒地。
楚争雄低头一看,这扑过来的黑影居然是肖军。他不是死了吗?不对,刚才中枪的一瞬间,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明明早就死了。可他死了又怎么回飞身过来?楚争雄面色一凛,刚想有所动作,才一抬头,白先生已稳稳的站在了面前。
楚争雄的心脏在这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生平最惧怕的人中了自己必杀的两枪之后,现在居然又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身体作出本能的第一反应,下意识的扣动扳机,枪膛里只剩下枪针空撞的清脆声响。楚争雄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白先生脸上冷冷一笑道:“沙漠之鹰,七发子弹你刚刚已经射完了,你认为老夫还会给你换子弹的机会吗?”
楚争雄脸色微变了三变,从方才的疯狂狰狞一下子回到了平日的那种温文尔雅。很光棍的将手中的沙漠之鹰抛在了地上,洒脱之极的说道:“白老大,小辈我认栽了,我只是想不明白……”
白求仁接口道:“你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中你的离间计,为什么会中枪而不死,又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出来收拾你!”
楚争雄像换了个人似的,谦逊的躬了躬身道:“愿闻其详!”
白先生脸上露出落寞的一笑,道:“人老了,心就会变软,如果是当年,哪还用费这么多的周章!肖军与我相交多年,出手杀他我有些不舍得,所以才假装中了你的反间计,逼他先向我出手,至于你那三枪我早有防备,只不过擦破几处罢了,本以为你会上来补两枪的,可惜你太大意了,年轻人沉不住气也是正常,可是你不该杀了巧儿,我一直以为你会放过她,没想到,你根本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楚争雄听到这里,忍不住狂笑道:“算了吧,白老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最清楚。你们当初答应她进山,不外就是想让我多个负累,多份牵绊罢了,所以我也就顺着你们的意,让你们相信我真的喜欢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就算我今天不杀她,白芒银果只有一枚,你敢让她出去之后泄密吗?你一样会自己动手!哈哈!我们根本没什么分别!
我楚争雄毕竟也是楚氏集团的二公子,白求仁,你杀了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家和楚家为了这件事大火拼,你就是家族罪人!
不如这样,我把这枚果子送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们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你看如何?”说罢楚争雄将盛了白芒银果的大竹筒朝着白求仁递了过去。
白求仁紧盯着楚争雄的双眼,楚争雄眼中尽是真诚的目光,左手接过大竹筒的瞬间,白求仁突然发难,底下飞起一腿,不带半点风声,阴狠无比,直撩楚争雄裆部,竟然对其下了死手。
楚争雄视线被大竹筒被隔,根本没注意到底下的那夺命一腿,但是他也同样心怀不轨,在白求仁接过大竹筒的刹那,左手一缩一升,居然离奇的暴涨了一尺有余,搭上了白先生左手的脉门。
五指成爪,扣住白先生左边脉门的同时,劲力一吐,白先生脉门被制,手掌一松,大竹筒朝地上落去。
楚争雄心中大喜,这白老头终于着了自己的道了。脑中这念头才一闪过,只觉得下体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抽得凌空而起,眼前的景物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白先生底下那悄无声息的一脚果然建功。楚争雄直直飞出了七八米远,当即毙命。不过他临死前的那一抓也非同小可,白先生左半边身子俱是酸麻了。
白先生摇摇头,心中自叹道:“真是没想到,楚争雄竟然将实力掩藏得如此之深。”
认识楚争雄的人都知道,楚二公子是堪比奥运选手的神枪手,只要一枪在手,神鬼难敌,单以枪法而论,楚争雄的纯枪技还在肖军这样的特种军人之上。可是从未有人知晓,楚争雄居然也会武技,而且功夫颇为不弱,刚刚的通臂拳关节技加上分筋错骨手几乎让白求仁吃了个大亏。楚争雄此人无论心智武功均是上上之选,可惜剑走偏锋,难成大器,终于还是葬身在这密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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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孤身上路无牵挂
木青山像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白先生与楚争雄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之所以杀来杀去,争的无外乎就是自己无意中接到的那枚果子罢了,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不如自己没有接到的好,这样应巧儿就不会死了,自己更不会像根废柴般躺在这里动弹不得。
大竹筒落到了木青山身边,可是他已经动不起身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木青山咬牙切齿,心中恨意到了极点!只觉得后颈处微微一热,身体内好像涌入了点什么,一股极原始的血性在木青山差不多快要干涸了的血管中开始奔腾。
木青山以头撞地,终于,混合着眩晕的痛楚感让他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木青山虎吼一声,一纵而起,也不管身上伤口扯痛,鲜血狂流,一把抄起地上的大竹筒,狠狠的朝着那片自己眼中的毒草地砸了过去。
白先生以为肖军,楚争雄都为自己亲手所杀,绝无生还的道理,此间大局已定,正在运气疗伤兼感叹之余,没留神这个在自己眼中已是死人的农家野小子居然站了起来,还把脚下的白芒银果给大力抛了出去。
白先生顾不得收拾木青山,脚下猛然发力,速度催至极限。身子如只大鸟般直直朝着大竹筒的落点投去。
两下起落纵身到怪草边缘,白先生突然停止了运动,他精明一世,自然看得出这怪草锋利无比,颜色又十分鲜艳,十有**带着剧毒。那野小子用尽全力拼死命将白芒银果投到这草丛中,要是这里面没有古怪那才奇怪了。
忽然脑后风声顿起,白先生警觉之极,看也不看,反腿后踢。这一脚正中对方胸口,沉猛之极。
木青山已经感觉不到痛疼了,双臂一合,也不管自己的胸口肋骨是不是又断了几根,卡住了白先生的小腿,用尽全力朝着怪草丛压了上去。木青山自己无从知道,刚刚那一卡一推的力量有多大。以白求仁的修为,居然一挣之下没能脱身,并且失去了重心,被木青山一推之力撞入了怪草丛中。
木青山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栽入了这片怪草之间。
这些怪草仿佛通灵一般,感觉到有生物侵入,立刻疯狂的舞动了起来。才一接触到两人的身体,草叶边缘的尖刺便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坚韧的冲锋服,无数支锐刺戳入身体,每一个细小的伤口处泛起微麻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以极快的速度在扩大着,仿佛一种不知名的细菌在疯狂的侵噬着自己的肌体,偏偏意识却越来越清晰,各种**感观被提升至极限,这种如梦噩般却清醒无比的麻木感觉,实在令人觉得既恐怖又畅快。比起这东西带给人的感觉,冰毒与海洛因又算得了什么。
白先生双目圆睁,他知道这些植物不简单,可是毒性竟会猛烈至这个地步,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白求仁立刻停止了任何动作,调整呼吸,整个人迅速平静了下来。此人真不愧为白字世家当代家主,身陷如此绝境之中,竟然能极快的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只有冷静,平静,才能将身体的多余动作减去,减慢血液循环,延缓毒素在血管中的流通速度,才能让自己有体力去对抗这种狂猛的毒素。
白求仁尽力的将动作放缓,开始慢慢移动,此刻的情景犹如在太空漫步一般,他知道自己身陷绝境,唯一的机会便是那枚白芒银果。如果这枚果实的效力真的如同古籍所载,那自己身上的这些毒素便算不得什么了。
木青山仰卧在毒草丛中,全身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意识清醒无比,他身上伤口无数,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体内的这些毒素才一时半刻无法致他于死地。
仰望着头顶这颗遮天蔽日的巨树,木青山突然觉得很可笑,树下的这些人打生打死,个个落得如此下场,可对于这颗大树来说呢,它仍然静静伫立在此,日升月落,它不会因为树下的人而起任何的变化。而我们这些所谓万物之灵的人类,只不过为了它的一颗果实而已,争得你死我活,实在是他妈的可笑啊!
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短暂的生命,其实自己这十几年根本没什么好回忆的,终日在山林里厮混,不知自己何时生,也不在乎自己何时会死,直到遇上了应巧儿,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居然为了这么一颗破果子,死在了自己男人的枪下,我去他妈的吧!木青山想到这里,忍不住咆哮起来。他恨这天地不仁,更憎恨这人心不古。
当木青山恨意狂涨之时,脖子后方再度涌出了那股热流,仿佛在鼓动他,站起来,重新站起来。这股热流涌向木青山的四肢百骸,木青山在所剩不多的血气激涌之下,猛然间坐起半身。眼中只看到紫红色的一片。木青山脑子一热,张口便朝着这片紫红色狠咬了下去。
一股汁液沿着喉咙向食道滑落进入木青山的体内,如潮水般的清凉感觉迅速自胃部向身体的各个角度铺展,所到之处,通体舒泰。
白求仁终于伸手够到并且打开了大竹筒,单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再没有半分迟疑,果敢的将大竹筒中的果实倒入口中。万幸这枚果实并没有透体而出,而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腹中。白求仁心中大定,这一注算是搏中了。
这枚传说中可以令人长生不死的白芒银果才一下肚,腹中顿时如同乱刀绞刮,以白求仁的定力都差一点直接昏死过去,他估计这是白芒银果的效力跟体内的毒素起了冲突,才会令自己痛极难忍。
想长生不死岂是那么容易的,伐髓洗骨难免会痛苦一番。白求仁抱元守一,意志坚定的端坐在怪草丛中极力调整气息,不多时,无数的汗水自毛孔中狂涌不止,以这样的出汗量下去,最多一时三刻,他便会变做一具人干。
木青山并没有爽够太久的时间,口中缓缓流入的汁液终于尽了,就在这最后一滴汁液流入咽喉的刹那,身体像是着了火般的滚烫感觉,好像自己成了一支大火把,雄雄燃烧。
终于,两人的**承受能力几乎同时到达了临界点,一切皆被放下。两人同时感觉到了一种极轻微且富于节奏的声音。侧耳倾听,却发现正是彼此的呼吸声。
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却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紧接着,天地好似停顿了下来,一切万物皆在两人的意识中陷入了缓慢而特别的节奏之中。
下一刻,木青山与白求仁同时蓦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到了巨树的顶端,最接近云端的位置。但两人偏偏却又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躯体仍然倒在那可怖的怪草丛中。
这种状态已经很难用语言和文字来表达了,两人只觉得除了时间还在身边缓缓流动之外,任何身外的一切事物皆已经静止了,至少在自己的感官上是静止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可偏偏自己却能感觉到一颗完全静止的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紧接着,两人的意识有若沉浸在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节奏都缓慢到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
精神与意识凝聚成一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有若涟漪,同时向四方八面扩散。这两名可算是仇敌的一老一少万万也没想到,两人会在意识层面上有如此融合紧密的一刻。两人被动的分享了各自生命中的经验与记忆。
白求仁得到了木青山这十年来在山森中的童趣与快乐,而木青山的意识则非常反感的被动接受了白字世家的种种征服与望。两人的意识分享了彼此之后,立刻成为了合而不同的两种存在,比之前的单一要分别壮大了许多,继而欢快的向四面八方延展。
四方八面都是意识,每个意识是一种体验,这是生命的经验,这些数以万记的生命覆盖著广袤的土地,那是植物的灵觉。植物通过根部和大地深入接触,连结成一个生命的汪洋。
白求仁隐隐有些似懂非懂的认知,而木青山却是完全的懵懂不知,两人此刻的状态已经几乎算是达到了道家一直所渴望成就的神游物外之境界,但是却又与纯粹的神游物外又有所不同。
没有天人合一,而是人人合一,人树合一,能够彼此分享生命与生命之间的体验,去找寻与认知其他的生命,认识一切生命的起始和终极,出生和成长、毁灭与创造。这也许才是生命的终之意义。
正如有位哲人所说,人与人之间是一座座孤岛,人类之所以一直歌颂与渴望的友情与爱情,正是短暂联系这座座孤岛的通道。爱人之间的彼此奉献,兄弟朋友之间的义气与牺牲,正是这种价值的体现。物以稀为贵,正因为世间的这种存在如此之少和不牢固,所以才被人类世代所传颂。
两人不断的与周围植物分享着彼此经验,逐渐壮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这颗巨树终于向两人开始展开怀抱,开始彼此之间的交流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这颗巨树所经历的岁月如此之久远,远到难以想像。
他们仿佛“看”到了地球由一个死寂的星体,一直进展到充满生命今天。在这颗植物悠长连续的生命里,所有生物不过只是电光火石的“发生”。无数的人类社会的世代更迭,沧海桑田的反覆变换。
如果说两人合抱的意识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溪流,那么这颗巨树的意识便是一片浩无边际的深海。蓦然间,白求仁懂了,木青山也因为对方的懂了而懂了。
原来就是这么可笑般的简单,生物的死亡不过是场回归,生命的开始便是从本源中分离出来的一场体验,生命的死亡则携着各自的体验之后回归至本源。
生命与本源的关系,就好比海洋和水滴的关系一样。因为回归的感觉是无比的美妙,所以生命在死亡之后再没有归来者。而这颗巨树,就代表着本源,代表着一切生命终结的源头。
两人的意识纠缠在一起,不由自主的向巨树所发出的那股生命洪流靠过去,这股生命洪流比他们俩的意识强大数万亿倍,等待他们的,只有再无比彼此的融合,成为这股洪流中的一份子,从而宣告这段生命的结束。
就在这时,木青山的意识体突然感觉到后颈微微一热,明明是意识体,无形无状哪来的后颈?木青山突然醒悟,自己现在是什么?没有**的自己是什么?一缕魂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股热流狠狠的刺了一下木青山的意识体,木青山下意识的大吼一声,意识急剧下沉,再也无法保持与那棵巨树,与周边植物,甚至是与白求仁的联系。
一饮一啄皆自有定数,这股本不属于木青山的精神能量是来自于那位老野人,野人这种神秘生物在山林中之所以能称霸一世,神出鬼没,皆因为它们与这秘境,巨树有着细不可分的联系,它们与这颗本源树既是朋友又是敌人。
野人们从与巨树的体验中得到了驾驭丛林植物的灵觉,却不愿意与本源融为一体,他们希望通过琥珀保存自己的**,等待精神从本源中超脱分离的那一天。
老野人临死时刻得到的灵觉非同小可,那只老野人感觉到木青山的诚意,便将野人族群最宝贵的一缕精神力量通过噬咬印刻在了木青山的后颈位置,故而让木青山逃过了意识被融合入本源之中,而白先生却没有那么好命了,他极配合的将自己融入了巨树送出的本源意识之中,成为了意识海洋里的一滴水,再没有了自我。
庄子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哉。木青山不是白先生,他只差一步却没有进入本源,所以他也不知道进入本源是不是会更好。他只是知道,自己终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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