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内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萌吧啦
石清妍笑嘻嘻地说道:“你是孺人你骄傲。”
董淑君一僵,皓齿不禁咬上红唇,一扫早先的傲然,语带哭腔地说道:“婢妾并没说婢妾骄傲。”这么一委屈,早先的傲气没了,合着月白绣红梅花夹袄、竹青镶绿萼梅百褶裙,立时就成了一朵饱受凄风苦雨的弱花。
石清妍笑道:“你骄傲不骄傲跟我没关系,但是呢董姨娘,你身为姨娘却又不乐意侍寝,未免有些尸位素餐,太过冷艳高贵了。据我说,你若当真不乐意侍寝,我便给你休书,送了你回娘家,由着你再嫁人,可好?”
董淑君背脊一凉,往日里王妃不乐意得罪王爷、得罪其他人,自是不会提出休了谁的话,但这会子看样子这王妃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怕她未必做不出休了自己的事,嗫嚅许久,口中轻飘飘地逸出一句:“婢妾是有品级的人……”
“就是贵妃也有个被贬的时候呢,董姨娘。”石清妍说道,随即,终于亲眼瞧见了今儿个被她惹哭的头一个人。
董淑君脸上默默地流出眼泪,小小的三角脸上不胜凄苦,暗道自己若回了娘家,不过是个死字,若留在王府,又要被石清妍这般羞辱……思量一番,只觉得自己前路茫茫,进退维谷,一咬牙,便冲小几角上撞去,随之就觉得额头上一疼,人却不似自己想的那般昏厥过去。手指忙捂着额头,触摸到额头上肿了一块却没流出血来,脸上越发涨红,暗恨这会子求死也不能,于是靠着小几的脚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王妃、清妍,你原先不是这样的……你怎这样了?”
“董姨娘,抄了五百遍大悲咒等王爷回来后交给王爷。既然你不乐意侍寝,又不乐意由着我帮你出了王府,便去广陵侯夫人那边的佛堂里念经去。祈年、福年,送了董姨娘去伺候夫人。”石清妍静静地说道,然后由着沉水、醉月将小几摆正,瞧了眼站不起来又似乎跟原先的石清妍十分亲近的董淑君,想了想,便记起这董淑君原是前头那个石清妍的闺中好友,董淑君先石清妍一步来了这锦王府。想起来了,便明白了这会子董淑君有胆子说出“不侍寝”多半是“恃宠而骄”,以为她不敢拿她怎么样。
董淑君呜呜地哭着,随即就觉自己被祈年、福年搀扶着出去了。
石清妍说道:“还有谁不乐意侍寝的?侍寝乃是为了给王府的香火加油添力,并非为了一己之欢愉,倘若还有人觉得我不该将侍寝之事宣之于众,那谁就走错门了,你们进了锦王府就是来生孩子的,想不费劲地得了锦王府的供奉,做梦!这会子将侍寝的事拿出来讲,也是因为咱们锦王府里头没有个男孩儿,生个继承人是当务之急。且若不将侍过寝的人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看着,倘若哪个矫情的贱人拿着不知是谁的孩儿来混淆了王爷的血统,这罪名谁担得起?”
楼晚华肌肤嫩得很,此时被阳光晒着,就觉脸上不住地发涨,听见董淑君闹了一场后下头人越发将头垂下去,心里略有些失望,暗道不该对董淑君寄予厚望,董淑君那等温婉女子,哪里敌得过此时破罐子破摔的石清妍。
“下面谁的信期不准,不能立时排上侍寝表?”
瞧见董淑君被送到广陵侯夫人那边去,下头人便当广陵侯夫人站在石清妍这边了,于是有人侥幸想着且上了那侍寝表再说,有人想着楼晚华、吴佩依都没敢跟石清妍翻脸,她们充什么大头。
于是这会子下头的人便老实了,有四个侍妾、七个丫头站了出来,登记了前两个月的信期后又说了平素与谁要好,随后便站在院子右边。
瞧见众人识趣的很,石清妍便又说道:“如今从吴姨娘开始,说说自己的信期还有跟谁要好。”
吴姨娘算是女人堆里年纪最大的,因此当着众女人的面说出信期对她而言倒算不得什么,只是那跟谁要好这事要好好推敲推敲,毕竟跟谁要好,就等于要同谁一同争着侍寝,思量一番,便笑道:“婢妾原跟芳儿要好,偏芳儿又去了,除去芳儿,便是画儿,珊儿两个了。”
这画儿、珊儿都是吴姨娘的丫头,又都算得上是锦王的通房丫头。虽说光天化日下说出跟个丫头要好失了身份,但其中的实惠却是实在的,毕竟画儿、珊儿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当着吴佩依的面争宠。
楼晚华见吴佩依狡黠地提了自己两个丫头的名,暗道那两个丫头听了吴佩依的话,定然也只敢说与吴佩依亲近。
“楼姨娘,写上吧。”石清妍浑不在意吴佩依的小心思,由着楼晚华写上去。
果然吴佩依开了头,下面的侍妾们也聪明地说自己个跟通房丫头们亲近。
轮到丫头们时,第一群的两个通房丫头各有一个小丫头,便将小丫头的名字提了,第二群也识趣地提了同伴与主子的名。
待众人报完时,已经到了傍晚,残阳如血,秋风带着凉意卷来,院子里站了一下午的女人们本如奄奄一息的娇花,此时勉强因这凉意打起了一点精神。
石清妍瞄了眼楼晚华手上的单子,说道:“如今还剩姨娘一十一人,通房丫头一十六人,剩下丫头五人。”
吴佩依听石清妍自顾自地将通房分成了两类人,微微撇了嘴,在心里胡乱地算了一下,没算清楚石清妍要怎么排侍寝表。
一阵凉风吹在石清妍光洁的额头上,沉水看向伸手挠着额头的石清妍不禁恍惚了一下,随即心里的那类似于疑惑的恍惚又消散了。
“如今只有三十二人,便暂时以吴姨娘为首的姨娘一人排上一天,其他二十一个猜拳,最后赢了的十三人每人单独侍寝一天,输了的八人,两个人一组侍寝一天。具体侍寝日期,待我细细研究过各人的信期再定。不管轮到谁侍寝,从替王爷更衣到洗脸整冠,都要亲力亲为,不可私自再弄出通房来代为服侍王爷,也不可找了原本的贴身丫头来,若有人敢乱了这规矩,便以淫、乱罪打出王府。从今以后,服侍姨娘们每日起卧的只有三等丫头,排在侍寝表上的丫头们暂时没有人伺候也不用伺候旁人,若有孕或者得了王爷欢心,便立时抬举上来,再分派丫头。”似是没料到最后只剩下这么些人,石清妍的嘴微微撅起,“日后有人日子调好了,再补上来,争取每天给王爷排四个人。”
吴佩依听到自己单独占了一天,不禁微微挺了挺胸膛,看向早早退出侍寝表的楼晚华,心里竟有些感激石清妍弄出这侍寝表来。
楼晚华面上带着笑,嘴唇已经干起了皮,脸上因流过汗更是微微发痒,心想她就等着看这侍寝表送到锦王面前锦王如何说——况且,便是锦王不回来,没多久,石清妍也会被她自己整治出来的这侍寝表打了脸。如今她们在这边乖乖听石清妍说话,并非是因畏惧石清妍,不过是锦王府规矩严整,没人敢明目张胆地乱了尊卑罢了,毕竟楚静乔、肖氏还盯着看呢,万万不能因不屑服从石清妍就将把柄送到楚静乔、肖氏手上。待明儿个众人瞧见石清妍今儿个说的话并未被乔郡主、赵管家当回事,弄明白不管是石清妍说的赏还是罚都没有个兑现的时候,只怕这辈子石清妍都甭想再在锦王府里抖起威风。
因石清妍说要猜拳,那十九个丫头便又猜起拳头,猜到天际只余下一道光线,这些个丫头才分出胜负。
早先也有两三人因心里迟疑不定借着信期不准躲到一旁观望,此时瞧见十几个丫头都有份一人排一天,不由地心里后悔起来——虽说她们不大认为锦王会按着那侍寝表办事,但凡事不还有个万一吗?就如今天之前,她们也没想过早先不显山不露水的石王妃会大张旗鼓地弄出个“侍寝表”来。
石清妍说道:“明儿个本王妃叫管事将府里分成八大块,大家伙今晚上回去了且辛苦一些,将各自的屋子收拾收拾,准备搬家。”
吴佩依等人一怔,各自都不乐意搬家,但此时众女又渴又累,更有些微微中了暑,因此俱都说不出话来。
石清妍笑道:“辛苦众位了,众位且回去吧,明儿个这侍寝表就挂在我院子墙外,大家都看清楚记住了,免得哪一日误了侍寝。”
吴佩依等人有气无力地答应了。
楼晚华待要走,又瞧见石清妍当真就着蜡烛在研究她誊写下来的字,便笑道:“王妃当真以为王爷会按着这侍寝表来?王爷的性子可不是任由人摆布的。”
石清妍不以为意地笑道:“楼姨娘,这就是你我两人的差异了。你喜欢看着兜里的银子买东西,我喜欢看上了东西就找人来掏银子。”说着,不多理会楼晚华,便起身向内走去。
吴佩依凑到楼晚华身边,搭讪道:“楼侧妃,你说今儿个王妃是怎地了?”
回光返照吧,这可是奄奄一息的石王妃在锦王府里头最后一次逞威风了,毕竟除了王妃这个称呼能给石清妍一些体面,她在锦王府里就再没有什么依仗了,便连个管家管事,她也降服不了。这话是楼晚华心里所想,对上吴佩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只笑道:“我哪里知道,想来是王妃悲伤过度了吧。”
吴佩依没从楼晚华这边听到什么消息,哧了一声,瞧着天色,便赶紧往楚静乔那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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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侍寝周期表八
石清妍明儿个就能排出侍寝表的事,不过一炷香功夫便传得满府皆知。《+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楚静乔的怡然楼里,吴佩依心里悲喜不定,既巴望着楚静乔打压石清妍,又不舍得那侍寝表派不上用场——毕竟楚静乔再有能耐,身为女儿家,也不能开口劝着锦王宠幸她,而她毕竟是个女人,只得了楚静乔的欢心哪里能够满足她。
因是跟楚静乔回话,顾忌着彼此的身份,吴佩依转述石清妍话语的时候,只能简短地说出个大概。
楚静乔一没心二脸皮不够厚,也不细问那由着锦王兴致挑选一二、二三、三四个人一同侍寝的话,戴着两枚红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点在一张名单上,这名单,便是今日石清妍说要从二等贬为三等的丫头名单。
“母妃犯了众怒了。”楚静乔忽地抿嘴笑了起来,如此一来,一等丫头中的姣姣者都去侍寝不管伺候姨娘们了,其他一等二等丫头贬为三等,领着三等的月钱做着一等二等的事,这哪个会甘心?这会子她且不露面劝阻这事,只坚持拖字诀,直拖到石清妍惹得府里天怒人怨她再出来施恩宣布石清妍早先的话不算数,总归这月钱都是从她这边领的,石清妍说话哪里能算数。如此这般,以后就看府里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腹诽她这郡主夺了王妃的权。
吴佩依心里略有些紧张,竟是唯恐楚静乔拦着石清妍贴出那张侍寝表,小心地试探道:“郡主的意思是……”
楚静乔将那张名单轻轻一拨,那名单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由着她胡闹去,等到父王回来了,”说着,便胸有成足地笑了起来,又靠在榻上,拿着手支着下巴,“父王瞧见母妃不将他放在眼中,定然大怒,到时候,新的母妃就该进府了。”
吴佩依听楚静乔说锦王不会按着侍寝表办事,心里不禁很是失望,但当着楚静乔的面,却不得不赶紧奉承道:“郡主说的是,王爷是什么人,哪里会这般胡闹地被王妃牵着鼻子走。”
楚静乔面上的笑淡去,将一只嫩似春葱一般的小手在自己眼前慢慢地张开,想起石清妍说要她和番的话,不禁又将那手紧紧握拳砸在紫檀榻的边缘。
吴佩依忙道:“郡主……”
楚静乔看着砸红了的手,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本郡主在想,难不成吴庶妃瞧见那侍寝表一颗心儿就贴向母妃了?”
吴佩依忙辩解道:“婢妾绝无此心,郡主,婢妾对郡主的忠心天地可鉴。那石王妃一口一个姨娘恨不得将婢妾贬到泥地里,婢妾怎会向着她?”
楚静乔笑道:“吴庶妃心里有谱就好,这王妃进府半年便成了废人,再过半年,便要卷着包袱离了咱们锦王府了,到时候,新的母妃只能是余姑姑一个。一样是将军府,本郡主倒是看不出石家哪一点比余家强。”
吴佩依忙笑道:“郡主说的是,待余王妃进府后,余家跟咱们锦王府亲上加亲,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咱们郡主的亲事,哪里能由着石王妃指手画脚。”
若是旁人说这话,楚静乔定是要当面怒斥她一番,但因吴佩依早先随着她住在京城看着她与余思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她与余思渡的事所知甚详,因此楚静乔此时便并未斥责吴佩依,反倒难得地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面上浮出一层红晕,娇嗔道:“吴庶妃莫口无遮拦,仔细叫人听去了。”说着,又因这两年与余思渡只有书信往来,心里思念的很,脸上又流露出一丝幽怨。
吴佩依瞧着情窦初开的楚静乔,心里左右权衡一番,到底不敢因一张还不知有用没用的侍寝表就站在石清妍那一边。
楚静乔思念了一会余思渡,便又将心思放到眼下锦王府后院里,瞄了眼地上的名单,暗道不能教唆丫头们明着闹起来,不然就叫整个益阳府的人笑话了,合该不动声色地叫石清妍吃瘪。想着,便对一旁的丫头如是吩咐道:“告诉赵总管,母妃小产后忧思过甚,有些疯癫了,随母妃吩咐他什么话,一概不用来回本郡主,本郡主忙的很,明儿个若是母妃来请,找了由子回绝了她。另外,母妃身体尚未痊愈,若有人递了帖子要进了王府给母妃请安问好,一概谢绝了。”
吴佩依见楚静乔轻轻松松两句话便将石清妍困在府里翻不了身,更将石清妍今儿个发威说的话变成空谈一场,忙奉承道:“郡主英明,赵总管对咱们王妃忠心不二,定不会由着石王妃糟践了王妃苦心经营起来的王府。况且,据婢妾看来,王妃今儿个发下的话要能成真,还得来跟郡主商量。郡主明儿个若不见王妃,王妃那话就成了笑话。”
这咱们王妃,指的就是过世的先王妃耿氏。
楚静乔看了眼吴佩依,便又对如是点了下头。
如是答应道:“奴婢这就去跟赵总管说。”说着,便赶紧向外头去寻赵总管赵铭。
此时天已经黑了,领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在前头照亮,如是便一路向前厅去,果然在前厅找到了赵铭。
恰在拐角处,一个婆子见着了,便向西边角门去,在西边角门找了个小丫头,跟那小丫头耳语一番。
那小丫头得了话,便又赶紧向在王府西边住着的广陵侯夫人肖氏院子里去,见到了肖氏,便回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郡主叫如是寻了赵总管说话。”
肖氏沉稳地一笑,心想这侍寝的事,楚静乔没脸当面跟楚清妍对质,但也不是没有法子阻挠,比如石清妍说要用围墙将府里分成八块说要将丫头们降成三等,这事就必要用到总管,而总管,如今可是握在楚静乔手上的,楚静乔不发话,那总管不敢擅自做主,如此石清妍说出来的话都是些没用的空话,后儿个众人瞧见府里没有动静,必然不会再拿石清妍的话当回事——说到底,石清妍那王妃的能耐,也就是拿着尊卑压着楼晚华等人在太阳地里晒一下罢了,除了叫旁人轻描淡写地低个头,旁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邹嬷嬷点点头,示意这小丫头退出去,然后对肖氏说道:“夫人,王妃将董孺人送到夫人这,恐怕是将夫人当成了老虎,要狐假虎威呢。”
肖氏想起那额头肿了一块直到如今还因石清妍不给她脸面呜呜哭泣的董淑君,笑道:“送来就送来吧,听说董孺人跟王妃是老相识,正好我这老婆子闲来无事,要多听听王妃幼时的事,也好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养能叫王妃整治出侍寝表来。”
邹嬷嬷笑道:“还是夫人英明,能想到知己知彼,老奴就不能了。”
肖氏听了邹嬷嬷恭维的话,嘴子里哧了一声,吩咐道:“寻常不要叫人跟祈年、祉年她们说话,她们是要用在刀刃上的。祈年的性子,想来没多久,定会得了石王妃的重用。”
“那流云那丫头呢?”
肖氏不屑地摆手,说道:“叫她拿了大丫头的月银闲着吧。”
“是。”邹嬷嬷答应了,见肖氏依旧为今日石清妍的作为不解,便宽慰道:“夫人,人已经出发了,小半月后便能得了京城的信。”
肖氏点了点头,到底因那“撤藩”二字静不下神来,她在这锦王府养尊处优,倘若锦王府没了又或者锦王与她生了嫌隙……
锦王府中今夜很多人难以入眠,比如那几个自告奋勇要侍寝的丫头,这会子都被自家的主子罚着跪在床前。
第二日一早,就有许多人张望着要去蒲荣院墙上一探究竟,终于到了日上三竿之时,蒲荣院里走出两个丫头,这两个丫头在墙上比比画画后留下四个点,随即将一块木板钉在了墙上,再之后,院子里又出来了两个,却是沉水与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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