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泥人
“你喜欢雨好,我陪你”
我心头大定,虽然宗设这路刀法从没见过,可师傅说过,我心思玲珑,对付我,那些精致巧妙的招数反不如简简单单的一劈一刺来的管用,不假思索地一抖手腕,春水剑法的绝招“小楼一夜听春雨”便潇洒而出,一下子就把那雨丝搅得纷纷乱,顷刻间攻守易位,我竟一下子占得了上风.
我甚至还有闲暇观察周遭的情况,大概是宗设的装束迷惑住了一干漕帮弟子,弄不明白自己的帮会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绝顶高手,于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奇,只是这等高手对决是丝毫没有弱者插手的余地,他们只是团团围住我和宗设,一边小心戒备,一边犹豫着替似乎是自己人的宗设呐喊助威.
人群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无法得知慕容眼下的处境,只是从树上倭贼发射的暗器路线看,那些可恶的倭贼明显是想误导漕帮,而耳边传来漕帮弟子的一声声怒喝也证实,慕容正陷入了围攻中,和漕帮的误会想必是越结越深了.
这张长弓难道是死人啊我心中疑窦复生,就算慕容满脸血污,张长弓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可打到现在,他也该知道慕容的身分了,虽说漕帮弟子都莫名其妙地堵上了耳朵听不到声音了,他必定还有其他方式指挥众人,那两个倭贼又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早该空出手来了,怎么还不制止自己的手下再说,这么大的行动,身为帮主的李展岂能置身事外可他人哪
宗设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变招非但没有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反倒落了后手,三招过后,眼看斩龙刃的光芒越来越盛,他突然大喝一声,竟不顾刺向自己胸膛的一剑,把绵绵秋雨化作狂风暴雨,斩马刀径直斩向了我的脖颈,竟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心中顿时大骂宗设卑鄙无耻,却不得不承认,这卑鄙无耻的打法却正是扭转战局的唯一途径,想来宗设也猜到了,正享受着奢华人生的我绝不会和他性命相搏.
只是就想这么轻而易举地抢得先机,宗设你未免太小瞧人了
鬼魅般地向前跨了一步,斩龙刃却是由繁化简的当胸一剑,这一剑运行的轨迹几乎和杭州灵隐寺魏柔的那一剑“心香一瓣”一模一样,可在不动明王心法催动下的这式隐湖心剑秘招却有着超乎我想像的绝强威力,我受损的耳朵竟然听到了“嗤嗤”的破空声,甚至隐约看到斩龙刃刃尖似乎闪烁着豆大的剑芒,刹那间我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宗设不闪躲的话,这一剑绝对会要了他的小命,而斩马刀却伤不了我分毫
宗设果然识得厉害,被迫侧身,斩龙刃遂带着一溜血光倏地从他胸前划过,只是我全力发出的这一剑丝毫没有变招的余地,明知道宗设勉强劈向我后颈的那一刀力道弱得可怜,却根本无力回挡,只好顺势向前冲去,脚下施展幽冥步,又顺手拉了个漕帮弟子当挡箭牌,这才转过身来,硬接硬挡住宗设调整之后一口气劈出的三刀.
故技重施又刺中了宗设两剑,可局面却一下子凶险了万分.宗设固然血透衣衫,一刀弱似一刀,可他不要命的打法却让我不得不付出十二分的力气,而我临阵自创的魔门版“心香一瓣”又太耗内力,两人刀来剑往不过五个回合,内息已消耗了大半,到了贼去楼空的边缘.所幸宗设情况似乎差,大量的失血让他脸上全无血色,刀法也有些散乱起来.
“再打下去,宗设想逃都没得逃了,就算自己少不了要重伤一场,可他必死无疑,难道”猛然想起暗算我的华青山,我顿时明悟于心.
放过了宗设几个明显的破绽后,我终于祭起了天魔杀神.
斩龙刃不出所料地击溃了斩马刀的防守,顺势劈在了宗设的肩头.宗设突然怒目圆睁,大吼一声,舍了兵器,双掌闪电出击,一下子钳住了斩龙刃.
“你要,那给你好了”我冷笑一声,紧握刀柄的手突然撒开,身子疾速朝一旁闪去,果然就见一大一小两只钢圈飞驰电掣而来,一左一右,重重地砸在了宗设的胸口
那锋利的钢圈似乎正好切开了宗设的心脏,他“呵呵”两声,脸上浮起一层古怪的表情,随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见宗设终于授首,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天大笑起来.
长笑声中,我鼓起余勇,拔出新月一文字,一指正要逃之夭夭的偷袭者,高声喝道:“华青山,你这个认贼作父的败类,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那人正是我一直苦寻不到的华青山,宗设胸前那对日月乾坤圈已经将他的身分暴露无疑,他如丧家之犬一般仓惶向人群中钻去,甚至来不及收回自己赖以成名的兵器.
我仅追了两步便知道,单凭我一己之力,怕是拿不住这厮了,和宗设的一场搏命厮杀几乎耗光了我的内力,丹田里空荡荡的,余下的功力尚不足平素的一成,倘若华青山知晓我的状况,就不是我抓他了,反倒是我要小心自己别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出我的外强中干,华青山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脸上的畏惧竟然一扫而空,只是那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却变得狰狞起来,半晌,他突然仰天狂笑.
“认贼作父笑话我本来就是日本人,何来认贼作父”
“哈,我倒忘了你娘是倭人了”我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偷偷调理内息.
“倭人”我的话似乎一下子触动了华青山的要害,他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所有的日本人都被你们叫作倭人,所有的日本人都被你们当作倭贼我娘亲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到头来还是惨死在你们这些中华上国礼义之邦的汉人手里,只因为她是倭人天理何在试问天理何在”他声嘶力竭地叫道:“说我是汉奸,我呸我是日本人,日──本──人”
我一时愕然无语,我不知道怎样的仇恨才能把一个生于大明长于大明的汉人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倭人,可我隐约察觉到,这和我前任的前任有关,为了打击当时如日中天的快活帮,官家无所不用其极,利用华青山之母的倭人身分来制造其父──快活帮副帮主华不为和极端仇视倭人的帮主萧雨寒之间的矛盾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华氏之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辣块妈妈的,你这汉奸倒他奶奶的有理了”
慕容终于从人群中杀了过来,大腿上两枝入肉三分的雕翎箭和他蹒跚的步伐让我明白他为何来迟了.
听到华青山的嘶吼,不知内情的他愣了一下,旋即怒骂道:“你他妈吃谁的,喝谁的,谁把你养大的,谁教你武功的,好么,倒反咬一口了丧天良的东西,养只狗还知道护主报恩哪,你他妈连畜牲都不如”边说边举剑冲向华青山.
明晃晃的移花剑让华青山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惧意,返身就逃,连头都不敢回一下.漕帮弟子虽然弄不清他的身分,却因为他穿着漕帮的衣服,便纷纷让路,把正杀得一个倭贼几无还手之力的张长弓让了出来.张长弓见我紧追华青山不放,眉头一皱,突然舍了自己的对手,一刀劈向了华青山.
已是惊弓之鸟又失了兵器的华青山发挥不出自己一半实力,竟被在名人录上比自己足足低了四十位的张长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没过五招,就被对手一指点中膻中大穴,顿时委顿在地.
我心情一松,只觉得浑身无力,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强打着精神,我一拱手:“张帮主,多谢了,把人给我,你赶快制止手下,别再打了”
此时漕帮弟子早被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待张长弓吩咐,大多已经停下手来,面面相觑.倒是张长弓一脸茫然,然后好像恍然大悟,飞快扯下头扎,取出耳中堵物,拎着华青山走过来,将人扔到了我的近前.
“大人,敝帮得到线报,说有倭贼,却没想到是您”他神情颇有些紧张,说话就有些词不达意,听着倒像是我交通倭寇似的.
我气得哭笑不得,指着华青山道:“张帮主,难道你们漕帮没收到官府的海捕公文吗收到啦那好,你仔细看看,他究竟是谁”
张长弓蹲下身子,看了几眼,诧异道:“咦,好像是华青山,可他怎么没气了”
我一愣,虽然我巴不得华青山早死早投胎,可也要等我问清楚他和乐茂盛是如何勾结的才可以去死,便连忙俯下身去.
刚凑到近前,华青山紧闭的双眼突然大睁开来,蜷曲的右腿猛然踢出,直取我的小腹.
“陷阱”我心中方生警兆,却见张长弓右臂陡然一挥,反手就是一刀,大刀竟直扎向我的胸膛
变生肘腋,我浑身寒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左手如挥琵琶拂向张长弓那致命的一刀,原本已近油尽灯枯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一掌击在刀脊上,竟将大刀生生拂了出去,可华青山那快似奔马的一腿却怎么也躲不过去了,我只觉一股大力直撞上小腹,仅存的内息被这重逾千钧的一脚完全踢散,喉头不由一甜,人顿时飞了出去.
“想不到我王动竟命丧宵小之手”试图控制住自己落地的姿势,却发现手脚俱不听使唤,知道自己武功尽失,再没有力量抵挡紧追而来的华张两人,心头一凉,人已极其狼狈地摔向地面.
只是在落地的一刹那,我突然听到一声撕肝裂肺的惊叫,那惊叫满是恐惧、绝望与哀伤,让我心房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在迅速地由远而近的惊叫声中,一只穿着白色绣花鞋的三寸金莲带着一缕熟悉的香风从我眼前滑过,重重地点在张长弓的太阳穴上,张长弓那壮硕的身躯立刻就变成了一根轻飘飘的稻草,极其夸张地飞了出去.人影相错,华青山脖颈上的一枝兀自颤个不停的雕翎箭映入眼帘.
然后,我浑身一震,眼前的一切尽数没入黑暗之中.
第二十四卷第七章
“阿柔”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似是而非、光怪陆离,只是我记不清究竟梦见了什么,只记得一声绝望的惊叫──那声音我实在刻骨铭心.
“别情,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慕容千秋那张贴满了膏药的谄笑胖脸:“魏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都为你谪落人间了,你可真不愧是江湖头号”
江山如此多娇 第325章节
“她人呢”我打断他的话头,眼珠逡巡了一圈,只看见慕容一人,却不见佳人芳影.
“回隐湖了.”慕容边说边递给我一只香囊:“喏,这是弟妹留下的,说里面有她师门秘制的疗伤圣药九九回天丸,一天九丸,连服九天──她可是真担心你,就是脸皮太薄,辛垂杨几句话,就让她乖乖跟着走了,我本想拦着,可转念一想,这是你的家事,我这手不好伸啊”他脸上有些悻悻,想来辛垂杨没给他好脸色,偏偏我的命又是人家救的,倒也发作不得.
“慕容,给我个面子,我不想把阿柔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
魏柔想必早在镇江了,甚至住处都很可能在馆驿左近,但她显然没有辛垂杨那般畅通的消息来源,也就不知道我已经到了镇江,能够适时出现,或许还是拜倭贼炸药所赐,而辛垂杨瞒下我的行踪,让我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好感顿告烟消云散.
她走得也不安心吧我边想边接过香囊,熟悉的淡雅香气扑鼻而来,勾起我心底一缕柔情.打开香囊一看,里面是只精致的小瓷瓶,想必装的就是回天丸.魏柔明知道我有雪莲玉蟾丸却仍将它留下,自然是不放心我的伤势.
一提内力,立刻察觉出丹田里残留着一道微弱的真气,知道这是魏柔留下的,慕容说,她在替我包扎伤口治疗内伤后才悄然离去.默运内力一周天,真气虽弱,但在七经八脉中的运行还算顺畅,惟有几处不为人知的奇脉尚显艰难,想来是魏柔不熟悉不动明王的调息路线,不敢贸然相试的缘故.
这丫头知道疼人了,我摸着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绷带,心底涌起一丝甜蜜.隐湖本就没想把魏柔培养成一个讲究妇德妇容妇功的深闺中人,她的女红还是跟宋三娘学的,且不过学了半日而已,是典型的心灵手不巧,这绷带末了扎出的一朵花该费了她不少功夫吧
出了会神,我运气试起了那几处奇脉,不动明王心法能有如此威力,倒有一半功劳要记在它们头上.出乎我的意料,它们并没有像我想像的那般瘀结堵塞,我不由得怔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
这想必就是易筋经的功劳了我感慨万千.和少林寺固然是利益之交,但少林总算清楚我的价值,虽说限于寺规,无法将易筋经传给我,不过对我开放的其他绝技已足以让我管窥到易筋经的奥秘.在京城我已经试着将易筋经和不动明王心法融合在一起,出京拜访少林后,新心法是渐渐成型,只是勤修苦练了一段时间不见成效,我的信心都有些动摇.如今看来,自创的新心法进攻威力未必强过不动明王心法,但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保命功夫──华青山那一脚重创我的丹田,若是用不动明王心法调理,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复原,而依靠新心法的神奇和魏柔的襄助,眼下内力业已恢复了五成.
按下对佳人的思念,我起身洗盥了一番.这是一座充满了铜臭气的宅院,一切都俗不可耐,而慕容也一身冒富的打扮,看着比他那副听月阁老板的面孔还低俗了许多,进进出出的内堂使唤丫鬟粗鄙得还不如慕容府上的烧火丫头,眼前的这一切让我明白,这里定是慕容的一个秘密据点.
“昨晚上的事情太蹊跷了,我不得不防.”
慕容细说起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情.辛垂杨和魏柔在我最危急的时刻突然出现,魏柔急于救我,结果一脚要了张长弓的性命,而华青山则被说是闻讯而来的乐茂盛一箭穿喉.
“我本想把你送回馆驿,可乌德邦那混球非要找我问话,而乐茂盛就住在你隔壁,我岂能放心便和弟妹一道把你偷偷送到这儿来了,想必眼下镇江府正在全城搜捕我哪”迟疑了一下,慕容又将信将疑地问道:“别情,你说乐茂盛勾结倭贼,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不容置疑地道.
“这么说,暗杀你的那几箭都是他射的”慕容眨了眨小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斟酌道:“可我看那箭法很像魔门九天御神箭法中的九阳珠链”
“殊途同归罢了.”我明白慕容在试探什么,乐茂盛是武承恩的弟子,倘若那真是九阳珠链,武承恩的身分则呼之欲出.朝廷虽然不反对官员修炼武功强身健体,却也没明确支持,怕的就是为官者和江湖的关系过于密切,何况魔门的名声实在不佳,我不想再给武承恩带来什么麻烦,遂道:“军中重弓骑,自有一套弓术.”
慕容目光闪烁,显然不太相信我这番说辞,不过他并没有怂恿我去揭穿乐茂盛的真面目,华青山和张长弓的死,已经让我失去了证明乐茂盛私通倭贼的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证据.我也知道,想从漕帮这里打开缺口耗时耗力,何况目前我尚无余力顾及此事.
可转念一想,既然宗设已死,乐茂盛是否私通倭贼已无关紧要,而他背后的主使者,不外乎江湖那几大豪门和丁聪等几个政敌,不管有没有乐茂盛,这些势力都是我要打击乃至毁灭的对象,当务之急倒是要尽快除去乐茂盛这个祸害了,倘若真去证明他私通倭贼,反而会让武承恩的名誉受损.
于是我一面打定主意,准备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竹园、京城得意居、众师娘以及武承恩、沈希仪以防万一,一面在心里宣判了乐茂盛的死刑,嘴上却转了话题,问道:“漕帮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走那会儿,镇江卫已经将局面控制住了,只是张长弓的几个心腹负隅顽抗,都被抓了起来.”慕容没敢多问,顺着我的话题道:“听漕帮弟子说,张长弓昨晚召集人手,说接到线报,有倭贼要大闹镇江,漕帮要保家卫国.又说贼人中有妖人会用声音魔功迷惑人的心智,故而大家都堵上了耳朵,进退完全看张长弓的手势.”言罢,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别情,我原本很看好张长弓的,在他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没想到他竟是大江盟的卧底”
“这么说来,他反而不太可能是大江盟的人.”心思转移到张长弓身上,这个谜一般的人物也颇让我头疼,沉吟片刻,才道:“换作你是大江盟的卧底,有机会打入慕容世家,你会拒绝吗”
慕容的心思我洞若观火,他巴不得把一切罪名都推到大江盟头上.可张长弓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一时也找不到答案,而其中的关键自然是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宗设有杀我的理由,虽然在我看来,他这种同归于尽的自杀式复仇未免不划算得近乎儿戏,武功尽复的他若是能耐下心来,很可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以最小的代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乐茂盛同样有杀我的理由,夺妻之恨,这可是每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如果张长弓是这两人的同党,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剩下的只是要深挖宗设和乐茂盛之间的秘密.然而,出身寒门的张长弓身世却是相当清白,他师傅顾海是湖广道上的成名人物,虽然名气远不如自己徒弟,可那套“血战十刀”的确是他传给张长弓的,只不过天分甚高的张长弓把它练到了顾海无法企及的高度罢了.师徒二人都是湖广黄州人,那里根本没有倭贼出没,说他是宗设的人,自然相当牵强,何况素卿和宋廷之也说,宗设虽然很想在中土收买拉拢江湖中人,却极不成功,至于华青山和赫伯权完全是特例──华的母亲本来就是倭人,而赫则是被丁聪所迫.
于是我很快就把宗设排除在外,张长弓和宗设应该只是合作而已,绝不是什么隶属关系.而他来江东进入漕帮不过两年,似乎也很难和乐茂盛结下如此深厚的友谊──昨晚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而事实上他果然为此丢了性命.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江湖客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这是每个江湖汉子应有的自觉,可无论如何,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倘若是乐茂盛说动了张长弓,那么他到底下了多大的本钱,让张长弓甘愿为他两肋插刀呢
我突然想起慕容方才的话,慕容是个很慷慨的人,为了拉拢张长弓,开出的价码定是相当诱人,然而张长弓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面对一个富贵不能淫的汉子,乐茂盛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来得到并维系他的忠诚吗
不过,不管张长弓是隶属于哪派势力,他的身分却是漕帮的副帮主,想削弱乃至瓦解漕帮的势力,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只可惜眼下已是日上三竿,离事发足有四个时辰,足够让在镇江有着深厚官场人脉的李展上下打点,把一切责任都推诿到张长弓的身上了.
“漕帮这么大的行动,身为帮主的李展岂能不知昨晚的事,他难逃其咎”
“大人,窃以为,或许眼下并不是追究漕帮责任的最佳时机.”我话音甫落,却见门帘一挑,昨晚一去不复返的隋礼施施然走了进来,进屋便深施一礼:“不才有负大人和东主的厚望,未能请到援兵,反累大人和东主受惊,实是罪该万死”
慕容见我脸色有些不豫,连忙解释道:“隋先生出龟鹤楼没多久,就被漕帮弟子扣押了,直到今早上漕帮大乱,他才得以脱身.”
“扣押不才的漕帮弟子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在执行张长弓的命令,张说,东主涉嫌勾结倭贼,只因没有证据,故而先行扣押.而不才在漕帮听到消息,说李展昨夜大醉,早晨还是范大人把他从被窝中拎出来的,对昨晚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我冷冷望着隋礼,却一言不发.
隋礼讪笑了两声,道:“当然,知与不知,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这却给了我们一个缓和关系的借口.”
“倘若李展并没有反水,他最怕的就是东主误会他,而昨晚之事又落下了口实,镇江卫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它,事实上,镇江卫已经开始抓人了,一旦大人和东主抛弃他,漕帮覆灭指日可待.而李展反水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就算他反水了,现在也该明白,大江盟是拿他当枪使,哪像我们东主这般推心置腹地待他,他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倘若漕帮覆灭对大人、对东主有利的话,我们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可如此一来,东主不仅少了一个强援,而且漕帮不甘束手就擒,势必要竭力反抗──拉起造反大旗,李展是绝没有这个胆量的,可经营漕运这么多年,跟几任漕督都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完全可以上告打官司,而它弟子众多,无法一网打尽,像白大人那样以霹雳手段处置南海剑派的方式在漕帮身上很难行得通,最后必然演化为庙堂之争,对大人、对东主都无益处啊”
慕容频频点头,显然隋礼已经说动了他,而我冷静下来,也明白漕帮的覆灭至少目前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一旦镇江出现真空,我一时还没有力量来占据这个要冲,反倒便宜了别人,索性先让漕帮多活几日.
不过,借机削弱漕帮的实力却势在必行,否则,日后很可能成为我驾驭镇江的绊脚石.和慕容、隋礼商议了一番,我遂秘密拜会了乌德邦.
见我无恙,乌德邦自然喜出望外,而沈希仪的面子和两万两银票也让他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李展交由镇江府看管,严加搜捕除李展之外的漕帮中高层干部,并放出风声,说漕帮勾结倭寇,以动摇其基层弟子对帮会的信心.
临告辞前,我似乎无意中提起了乐茂盛,乌德邦不虞有他,说乐正在府衙做笔录.匆匆赶往镇江府衙,却不见这厮身影,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打探出来,他和田见明几人刚刚离去不久.
一路追了下去,却是往东门而去,我很快就猜到,乐茂盛定是想逃离镇江了
这厮倒是属耗子的我心中不由暗骂,一时踌躇起来,本想易容在城里狙杀了他,不成想他竟然溜得这么快.而到了城外,弓箭可以尽情发挥,面对乐茂盛和他四个部下五张强弓,仅剩五成功力的我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来只能让六娘想办法在半路狙击他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决心调整计划.乐茂盛的马再快,也快不过老马车行的八百里加急,六娘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等乐茂盛到了苏州,六娘加上竹园众女特别是解雨的暗器,完全有能力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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