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

    只不过这位年纪不大的简王，偏偏要用大都督的名义去为陆九渊出头，在韩方看来当真是有些玩火了。这假冒大都督命，放在普通人身上可是杀头的大罪。

    估计也只有简王，才敢这么胡来吧！

    自从天策武院招新之后，京都中就少了许多贵族子弟的趣事。不过自打出现了陆九渊这个人，不论是帮着陈南朝挑衅南云伯子弟，还是在风月楼打了覆海侯的儿子这类事情，就算是在贵族子弟中也是极为出格的。

    如果说杀了朱雀武院的刑堂执事，是年少气盛。那么铜雀台与书院弟子文斗，那就是彰显不凡。可偏偏刚引得众人侧目，交手称赞其诗文无双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跑去琉璃坊当婚约，和周国公府掐了起来。

    这一桩桩的事情，可真是令人应接不暇。

    陆九渊三个字，原本就已经在世家贵胄中传扬开来。现在陆少卿儿子的身份一曝光，可谓是令人大跌眼镜。

    今天要不是小豹子跑到王府来嘶吼着借兵，最近醉心音律的简王甚至都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不过深知小豹子性子的王妃当场就让人将他拿住，免得他过去将场面搞的更乱。另一方面，则是横眉冷对着要简王发兵踏平周国公府。

    不得不说，陆家人的脾性当真是各个率真的可爱……

    “踏平周国公府，亏她说的这么顺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简王难得失神间微微一笑。

    “你觉得他怎么样？”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舅子，简王极为好奇。抛开那么多事情不论，更多的是对于陆少卿的好奇。

    韩方略一沉吟，小心斟酌之后只说出两个字：“人才！”

    简王双眼微眯，盯着韩方打量片刻：“韩木头始终是韩木头。”

    “回府！”

    看到老奴驾驭着尊贵马车哒哒离去，一直紧绷着韩方突然长出一口气。

    “都说简王喜好音律，不擅武道。可刚才他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难不成和陆家沾边的，都不能以常理揣摩么。”

    简王的年纪和四皇子他们差不离，韩方和皇子哥们也是打过交道的。但却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像简王似的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是纯粹的武道意志碾压。

    那个陆九渊，不过是定神境的修为。可是面对流光境的叶家内卫，在心神上竟像是根本不受压制。也不知道是身怀秘宝，还是修炼着极其强大的霸道功法。

    陆家人，都是匹夫。

    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至少陆九渊的表现在韩方看来，不管心中有多少盘算却依旧是匹夫行径。不过能够如此光棍的疯劲，普通人要是学了早不知道死多少回。

    回想起简王刚才那一眼，韩方眸子里突然闪动光芒：“都说唐国公一死，陆家就会树倒猢狲散。不说那位老匹夫依旧身强体壮，就算真过世了，有简王摆在这也足以再保陆家百年富贵。”

    “近一年来，我的武道修为一直压制。呆在京都太过安逸，是该动一动了。”

    心中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之后，韩方策马狂奔，疾速消失在了南苑口。

    ……

    ……

    夜微沉，寒意深。

    周国公府后宅的书房内，灯火明亮。

    周国公、吏部尚书叶神律极为罕见的愤怒着，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一直以来国公爷都是温文儒雅，现在的表现就是证明他的心情很不好。谁都不希望自己像头前的十数位叶家内卫一样，被废去修为赶出府去。

    断了一手一脚的叶君豪，这会满脸的泪痕跪倒在地。剧烈的痛感，令他不停的呲牙咧嘴。表情虽然痛苦，却没有半点的悔意，更多的还是狠厉。

    “这门亲事是父亲当年和唐国公亲自订下的，就算处玄兄已经是破门子也难改子女的婚约。媛儿是百年一出的天才也好，是疯癫的痴女也罢。她必须嫁，陆九渊也必须娶！”

    “何况处玄兄的儿子哪差了？品性修为都是上佳，就算进入书院也是儒道天才。宣慧，今日之事你不觉得过了吗？”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宣慧夫人，现在像是蔫了似的低声道：“老爷说是上佳那便是上佳……”

    自打她嫁到周国公府以来，何曾见自家丈夫这般怒气冲天过。这位吏部尚书在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手废了跟随君豪去胡闹的那十几个叶家内卫。

    向来儒卷之气的周国公，出手不留情，废去修为的同时连元海都彻底震碎。那个踏入流光境的内卫，周身窍穴全部被点破，如行尸走肉似的被扔出周国公府。

    哪怕他们是叶家内卫，但家规不容逾越。私自跟着叶君豪出去攻击天策武院生，想要打残唐国公子嗣？这等滔天的祸事，真要是成定局的话，别说是他们，就是周国公都难有环转的余地。

    回身看到叶君豪一脸不忿，周国公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这个逆子！整天就知道遛狗斗鹰，做事情能不能动动脑子？”

    “老爷，小公子也是为了咱们叶家的面子。何况夫人受辱，他……”

    “闭嘴！”

    陆九渊进入国公府拜会一事，叶神律早已了然于胸。要不是这个老妪出手，事情或许就不会到这一步。

    有些心力交瘁的周国公目光一一扫过，最后呵斥宣慧道：“二弟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带君豪先出去，以后媛儿的事不准再插手。”

    将宣慧夫人赶出书房后，周国公脸上的冷意开始浓烈起来。书房内的气氛，登时静的令人害怕。

    “王大，滚去马厩好好当个马夫。”

    “是！”

    王天杭没有半点怨言和迟疑，当即连滚带爬的逃出书房。如此优待，也多亏自己是在府内听命行事。丢人也好，还不至于像老七他们丢到外面去。

    现在书房内就剩下李嬷嬷和邱泽，两人的心思都不停活络着。

    李嬷嬷是宣慧夫人的姆妈，在国公府内地位极高也倚老卖老的很。就算面对周国公，她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敬畏。哪怕到了现在，她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屑的。

    “如果是二爷执掌正房，这一次估计先带头打进唐国公府去讨个理再说吧！”

    李嬷嬷回想起自己被陆九渊那个小赤佬摔了耳光，不自觉的气势有些阴冷起来。

    另一旁的邱泽，整个人已经如丧考妣。周国公的性子他不清楚，但他听说过。这位平常温文儒雅的吏部尚书，一旦真正发怒的话就算是燕云侯都要退避三舍。

    这一次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自家侯爷挑起来的，但人家到底是亲兄弟。真要是迁怒，自己第一个要死啊！

    “明天跟我去唐国公府登门致歉，出去吧！”叶神律不复之前愤怒，变得无比冷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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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周国公的野望
    “老爷！”

    “国公爷！”

    李嬷嬷和邱泽同时神情大变，整个人不自觉的已经跪倒在地。。23s。

    去老匹夫那里请罪？

    国公爷显然是把自己当替罪羔羊，往火坑里推了。可别以为陆家人会因此给而面子，老匹夫之所以是老匹夫就是根本不顾忌所谓的礼数、面子。

    “滚出去！”

    叶神律根本没有给他们二人开口求饶的机会，弹指间就将他们扫出了书房。

    几乎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书房外已经有甲士上前将他们扣拿带离。

    “叫子高他们过来。”

    “是！”

    早就已经恭候多时的客卿、家臣们开始进入书房，分列两旁站在叶神律的面前。

    贵族世家，门客三千。作为开国元勋的周国公府，自然是人才济济。

    作为府内的大管家，穆子高站在众人之首率先开口道：“老爷，陆处玄的棺椁早就被拉回唐国公府。只是这个消息，被二爷给拦下了！”

    “国公爷！”一个年轻的门客拱手道：“如今世家实力日益强盛，只怕太过锋芒招惹祸端。特别是二爷，太显眼了！”

    “老二性格乖张，做事从来都不去想想后果。以前父亲太宠着他，所以无法无天！”

    叶神律手指轻轻扣动着书桌，看似在埋怨自己的弟弟，但语气却有些戏谑好笑。

    叶神纪是燕云十六州总督，燕云侯，当今圣上的心腹爱将。如果不是得蒙圣上亲睐，他不可能成为封疆大吏，掌握千万兵马的总督大人。而且他也的确是有才干的，硬生生将燕云这个贫瘠的地方打造成疆域重镇。不但遏制着北荒，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边疆贸易地。

    这一系列的手段，都足以见其文治武功，才能非凡。

    燕云之人，只知燕云侯而不知圣上。燕云将士，只认青龙旗不认皇旗命牌。

    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大夫上书弹劾燕云侯，统统被当今天子留中不发。闹到最后，御史台都御史带着一干人长跪宫门。廷杖也好，流放也罢，反正这些清流就是认了死理。

    最后天子动怒，将带头的都御史杖毙皇城内，引得天下震动。刚世袭国公爵位、担任吏部尚书没多久的叶神律连夜入宫面圣，燕云侯叶神纪也是连上绩分罪疏，此事才算压下。

    但是经此一事，但凡混迹官场之人，都能料到原本一团和气的君臣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当今圣上年少时，性格洒脱，喜欢结交三两好友微服市井之间。而陆处玄和叶神纪，正是他最为倚重的两个少年玩伴。

    可说到底，叶神纪是世家豪门子弟。陆处玄，则是新兴贵族的代表人物。千年的王朝，随之诞生的是数不尽的大小世家豪门。

    正所谓千年的皇朝，万年的世家。

    但凡是改朝换代，前朝皇族定然是血脉断绝，不复一人存。而世家却并不会因为皇朝的消灭而消失，他们或沉寂或早择了明主投靠，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沉寂的，也可确保家族血脉不断传承。

    世家就是世家，真正的世家鲜少会有人去图谋那个皇位，更不会因为一些看起来巨大的利益而与朝廷对抗。

    他们只是会在朝廷默许的范围内，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而这个朝庭默许的范围是很有弹性的，可大可小。

    于是这天下便出现了一个怪圈，皇族暗弱的时候，世家的势力就会大涨，把持朝政，甚至废立天子，为自己谋取巨大的利益。

    而到了皇族再一次强盛起来的，独揽大权的时候，世家又会沉寂起来，十分的配合听话。甚至还会牺牲很大的一部分利益来换取朝廷的妥协，让朝廷没有任何的借口对付他们。

    无数年来多少拥有雄心壮志，英明神武的帝王，都千万百计的打压世家、削弱他们，甚至想要将它们抹掉。可是没当到了这个时候，世家的脑袋都会缩回去，缩得相当彻底，就像是只千年王八一般，把脑袋缩到厚重的壳里，让人无法下口。

    也曾有强大的帝王尝试用血腥，残酷的手段，毫无道理的镇压屠杀。最后的结果是，这名帝王离奇的死在了皇宫中。有人说他是死在自己的妃子手上，也有人说是死在宦官、侍卫手中。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猜测的人物或是出自世家或是投靠世家。

    没有人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世家联合起来的实力有多强，但是大家都明白，当所有的世家都共同的决定要抛弃一个王朝的时候，即使是王朝的领袖再英明神武，也免不了亡国之命。

    世家可以容忍被削权，容忍被打压。

    在他们看来，此消彼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皇室势大，就退一步；皇室势弱，便进一步。

    没有一个朝廷能够保证每一代天子都是英名神武的，也没有一个世家能够保证每一代世家都能够人才辈出的。

    这天下大势，就是在皇室与世家的拉踞之下，向前推进着，一如亘古的星辰，永恒不变。

    所以世家豪门历来都是乱世依靠，盛世毒瘤。

    当初为了遏制连成一气的世家，天策神朝的皇帝们经过一次次塑造望族来与之抗衡。这种方式，终究是饮鸩止渴。除了多出一层利益链外，并没带给皇族多大的帮助。

    不过随着当年的洪武帝横空出世，灭燕的同时也削弱无数世家、望族。便是五大国公，当时都全部沉寂下去。

    在洪武帝看来，世家望族是天策神朝最大的毒瘤。他不惜一切代价，将天策武院、书院地位提高，讲究破格提拔，希望打破世家子弟垄断朝堂、军队的局面。

    这一系列的皇族布局，早在太祖开国就已经埋下。只是千年以来，天策神朝也是兴衰起伏。最终还是难以避免世家和望族兴起，与皇族并肩。

    不过洪武帝后，世家、望族算是归于平静，而且后任帝王虽然谈不上各个英明神武但也不昏聩。

    “依在下看来，二爷怕是要动一动了。否则被陛下杀鸡儆猴，得不偿失。国公爷和侯爷是叶家最大的门面，一人出事就代表则一种风向。”

    “听说陛下最近龙体有恙！？”

    叶神律闻言，摇摇头平静道：“入冬了，陛下微恙而已。”

    大家心中有数，也没有明说。但这个问题一出，饶是叶神律心中也是豁然开朗起来。

    当今天子旧疾顽固，所有人都猜测他时日无多。那么不论帝位落在哪位皇子身上，陛下首先要保障的就是天下归心，为新帝扫清障碍。

    如今大都督府统辖七军，三公与内阁遥望，不乏有人对燕云侯盘恒燕云十年而不满。

    一个强势总督用十年时间，将燕云打造成叶家后院，无疑是令人畏惧的。如果陛下真要为儿子扫除障碍，这个坐拥百万兵马的燕云侯首当其冲。

    念及此处，周国公岔开话题道：“明日我要去唐国公府赔罪，你们觉得媛儿的婚事该怎么办！？”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心中不得不佩服国公爷好算计，借此登门拜访唐国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真正的世家，可不是靠着一世荣华或者几个英明人物可以造就的。但唐国公府的陆家，是唯一的例外。世家根深叶茂，底蕴难以探查。除了官场、商场、武道甚至是宗门，经过千百年的经营，哪都有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