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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离人望左岸





断狱 第三百九十七章 蛮子叩关大理死守
大理位于彩云之南,那里的天空干净得如同倒悬在头顶的冰湖,云彩纯白无暇,仿佛一朵朵伸手就能摘下来的棉花糖。
然而随着一声声炸响,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撕破了眼前的唯美与平静,巨石后头还带着遮天蔽日的茫茫箭雨!
蒙古人终于开始攻打龙首关了!
“轰隆!”
强有力的巨型抛石机将一块块巨石激射过来,狠狠地砸在城墙上,如同钢铁船头撞击在了礁石之上,这种硬碰硬的对抗,使得石块轰然裂开,城墙也是颤抖不已,碎石如同流弹四处溅射!
杨璟与高泰祥站在城楼上,但见得许多守军被碎石刮到,有人的脑袋瞬间被砸落,也有人被细碎的石块夺去了眼睛,也有人被震飞出去,从城墙上坠落下来,摔得惨不忍睹!
城墙道上的守军撑着盾阵,由于城墙道并不算太宽,所以也只能撑起三层的防御,层层堆叠,密不透风,而盾阵的后头,便是大批的弓箭手!
相隔十余步,便有一架床子弩或者抛石机,用于反击,此时蒙古人已经进入射程范围,高泰祥一声令下,龙首关也正式展开了反击!
许是高泰祥亲自督战,又许是刘汉超给大家带来的冲击实在太过震撼,又许是大理人都非常明白,如果这一仗打输了,背后的家国百姓都会成为蒙古人的奴隶。
总之守军的军心士气空前凝聚,他们悍不畏死,他们视死如归,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即便袍泽被箭雨扎成了刺猬,幸存下来的守军也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他们只是默默地将袍泽拖下城头,而后拿起袍泽的盾牌,将袍泽死去而造成的空缺,填补起来,不过很快,他也被拖了下去,成为城下一排排尸体的其中一员。
除了砲石箭矢的破空之声,砸在城墙或者守军身上的渗人声响,除了临死前那短暂的惊呼,整个城头没有太多的骚乱声,有人腿软甚至吓尿,却没有人哭喊哀求,也有人默默地从城头逃走,而后被督军队一刀砍死在城下。
杨璟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无声的黑白电影,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充满了死亡的苍白。
没有热血沸腾的壮烈,没有悲痛欲绝的苍凉,就好像时间是一条无声的河流,从这里冲刷过去,带走该走或者不该走的生命,仅此而已。
高泰祥紧皱着眉头,按着刀柄,身边的杨氏监军脸色很是苍白,期间偷偷跑出去三回,回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没擦拭干净的呕吐物。
刘汉超全身披甲,背后插着七八杆角旗,手里端着那杆长槊,微微蹲着,单手撑着一面巨大的盾牌,等待敌人蚁附登城!
城头的抛石机和床子弩很快就因为频繁使用而寿终正寝,其中好几架都被敌人的巨石砸碎,攻城的第一天,守军就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力,觉得再也无法死守下去,但却有仍旧死守着。
不断有人被拖下去,也不断有生力军登上城头,城下等候着登城的士兵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剑盾牌,看着一具具或血肉模糊,或支离破碎,或插满箭矢的尸体,就从他们的身边搬运过去。
鲜血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汇聚成一洼洼血泊,而后汇聚在石板道的缝隙里头,如同苍山上的溪流,渐渐壮大。
这种恐惧比登上城头还要让人肝胆俱裂,他们仰头望着城墙,上头不断有人坠落,仿佛城墙的另一边,是从炼狱之中爬出来的亡灵大军!
巨石和箭矢已经越过第一道城墙,落在第二道城墙,以及中间的瓮城里头,在城下等候登城作战的士兵,以及那些四处搬运守城器械的辅兵和民夫,都成了遭殃的池鱼。
这也说明,蒙古大军在不断前进,他们已经渐渐靠近第一道城墙了!
就在这个时刻,第一道城头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城垛被砸烂,一枚西瓜大的铁弹,没有任何征兆就将三五个人都砸烂,破碎的手脚内脏鲜血,哗啦便炸开,溅得人满身满脸!
蒙古人加大了攻势,动用了回回炮,炮声不断传来,如同从天边走来一头死灵巨人,那炮声便是他催命的脚步!
蒙古人那高耸入云的塔楼之下,数百上千的民夫赤身裸体,推着巨大而沉重的楼车,不断往城墙靠近。
塔楼甚至比城墙还要高,塔楼上面有木质的挡板,蒙古射手便躲在挡板后头,不断往城头展开射击,借着箭雨的掩护,一架又一架云梯从塔楼落下,搭在了城头之上!
“把云梯推下去!”
有人高声下着命令,守军顶着盾牌就移动过来,用肩头顶着云梯,希望能够将云梯顶下城头,然而云梯的另一端连接在塔楼上,似乎被什么锁死了。
“用刀砍!”
守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办法,手里的刀剑枪斧,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有人成功砍断了云梯,也有人刚一冒头就被塔楼上的蒙古神射手给射死,蒙古人的步卒不断从地面登上塔楼,再通过塔楼射手的掩护,从云梯上滑到城头,而地面部队也已经开始如蚂蚁一般登城作战!
巨大的独木铁头撞车,在上百辅兵的推动下,在数百刀盾步卒的保护下,开始对第一座城门展开冲击!
“轰隆!轰隆!”
冲车一下接一下地撞击城门,就如同死神在敲击着濒危临死之人那脆弱的心脏!
“快!把东西全运上来!”守将一边下达命令,城头上早已准备妥当的守军,开始将滚烫的热油与铁汁,砲石檑木,怒号狂潮一般往城下倾泻!
安装着参差尖刃的排木,如同发怒的刺猬,从城头滚落下去,像一把巨大的铁刷子,将城头上如同蚂蚁堆的蒙古步卒一层又一层,一片又一片地刷下去!
蒙古人哀嚎着坠落在地,也有人被滚油烫得皮开肉绽,发了疯一般挥舞刀剑,将身边的同袍给砍死,塔楼以及后方的射手但凡发现这种状况,会第一时间将发疯者射死,结束他们的痛苦,同时也避免多余的误伤!
“这才是第一天啊...”高泰祥凝重地低声说着,杨璟也是双手压在城楼的栏杆上,微微点头道:“看来蒙古蛮子是真的急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拼命...”
杨璟对战局的判断并没有错,这才短短半天时间,蒙古人以两倍于大理守军的牺牲代价,换取了登城作战的机会,并没有任何的拖延,战争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他们是想要速战速决!
而作为守军,他们不能主动出城,更没有主动出城的资本和机会,连出城的时间也都没有,他们只能被动守着,等待杜可丰的炸弹和火炮!
虽然凝聚了全国的力量,但成品出来之后还需要实验,否则火炮炸膛,会误伤友军,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高泰祥已经发布命令,一旦成品出来,即刻运到龙首关来,不需要再经过实验。
即便是火炮炸膛,误伤一些人,那又如何,难道城头死去的人,还不够多么?
火炮一旦投入使用,对于蒙古人而言,就是最大的打击,这是展现大理新型军力,让蒙古人知道,他们想要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因为守城的大理人,同样有威力巨大的火器!
只要让蒙古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就知道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拿下龙首关,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用无数的人命来填,而且会被拖下泥沼,拖延很长很长的时间!
而时间,却是蒙古主帅贵由眼下最需要的东西,只要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蒙古人的军心士气就会受到挫败!
也正因此,守军需要做的,便只是不断去死,撑到第一批火器送到龙首关来!
想到这里,杨璟也感到悲哀又无奈,因为收复贵州城一战,他与姒锦被埋在废墟里头,所以他并没能够见识惨烈的攻城战。
如今他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战场,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古代战争的血腥与残忍!
刘汉超已经成为旗帜般的人物,守军会不自觉地看一看他,当他们发现那七八杆角旗仍旧在城头飞舞,便知道那个能够拉开床子弩的战神,还没有倒下。
既然他没有倒下,那蒙古蛮子便不可能越过这道城墙!
刘汉超右手握着长槊,左手横着一柄直刀,刀刃已经卷曲,他的铠甲上全都是血迹,脸上猩红一片,只有漆黑的眼睛,和白色的牙齿!
他就堵在蒙古人炸开的缺口处,面前是如浪潮一般冲击着的蒙古人!
这就好像水库的堤坝出现了一个破洞,而刘汉超则是堵住破洞的一颗石头,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被冲开,却又一直堵在那里,不知何时会被冲开,却一直都没能冲开!
他脚下的尸体越堆越高,渐渐堵住了这个缺口,甚至比其他城垛都要高出一半!
蒙古人也急了眼,越是攻不破,就越是往这边汹涌冲击,而刘汉超已经筋疲力尽,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倒下,随时有可能会被杀死,可当敌人再度冲上来之时,他总能攒出一些力气来,举起长槊将敌人刺死!
他仿佛已经丧失了理智,只靠着身体的本能,在守着阵地,仿佛他与城墙已经融为一体,他,就是城墙!
杨璟眼睁睁看着,却不能下令让刘汉超撤退,因为他和高泰祥一样,都清楚刘汉超的作用。
与守卫城墙相比,刘汉超更大的作用是鼓舞士气,他才是守军们心中真正的城墙,一旦把刘汉超撤下来,守军们的士气也就垮了。
刘汉超自己也很清楚,从他选择扛着床子弩走出这座城门开始,他便知道自己会成为这场战争不可获取的一个人。
他一直跟着宋慈,而后又跟着杨璟,可他身上始终带着先辈留下来的长槊,不断提醒着他,他是将门之后,终究有一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是善终!
看着刘汉超的身影,高泰祥低声喃喃着:“这就是大宋的军人么...”
杨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心里只是在想,如果大宋的军人,人人如汉超,那就好了...




断狱 第三百九十八章 城楼之内西海侯爷
空气中满是血腥气,混杂士兵临死前失禁所遗留的便溺气味,以及回回炮和震天雷的硝烟味。
整整三天三夜,龙首关的城墙已经失守了三道,城墙与城墙之间的瓮城和空旷地带,原先还有一些军营,此时几乎全部被尸首填满,整个龙首关如同人间地狱。
城墙就如同阎王手中的象圭,无论是蒙古蛮子还是大理守军,前仆后继地往那道城墙冲击,而后死在上面,用自己的鲜血写上自己的名字。
高炽已经带领僧兵埋伏在苍山脚下,就等着蒙古人抄捷径,只要灭掉那些暗度陈仓的蒙古蛮子,蒙古大军应该就会绝望地知难而退了。
然而高炽带着僧兵已经离开两天,蒙古人却并没有像杨璟预测的那般,从苍山捷径绕后,龙首关数度告急,如今死伤惨烈,高泰祥好几次都想将高炽和那几千僧兵调回来,可每次都让杨璟制止了。
高泰祥也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因为从第一道城墙被攻破之后开始,杨璟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宋使节,便亲自上阵,每日里提着一柄巨刃青铜古刀,在城头上浴血奋战,他与刘汉超,分明是两个汉人,但如今在守军中的声望,竟然比高泰祥这个大理相国,还要深重!
蒙古人的攻城器械源源不断地补充,他们几乎将龙首关前面那座小山的树木都砍伐一空,那座小石山都被挖平,抛石机投射的石头与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将瓮城都填满!
也亏得如今是开春,天气还没有炎热起来,否则尸体腐朽发臭,场面真真不敢想象。
至于蒙古人,倒是光棍的很,每当夜色降临,双方鸣金收兵,蒙古人就会派出一些手无寸铁的民夫和辅兵,将蒙古人的尸首都收拾回去,举行火葬之时,火光照耀大半个夜空,松柏的香味和烤肉味,都飘进龙首关来了。
夜色降临,天色彻底黑下来的前一刻,也是龙首关最为难熬的时刻,因为蒙古人迟迟没有退兵的意思,守军也没办法松懈。
此时杨璟正在城头,城垛早已被回回炮轰了个稀烂,蒙古人的云梯也已经架在了城墙上,蚁附登城的蒙古人悍不畏死,口中咬着短刀便敢冲上来送命,塔楼上的神射手也是见缝插针,即便误杀同伴也无所谓,拼了命在宣泄箭雨。
蒙古人已经尝到了甜头,塔楼建造得比城墙还要高,神射手居高临下,视野极其开阔。
而守军想要反击,难度却非常的大,非但要顶住蒙古步卒的攻城,还要往高处射击,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蒙古人的箭术本来就高超,又占尽了优势,大理守军的损失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璟可不像刘汉超,这两天他好几次都差点让蒙古人的暗箭给夺了小命,此时想起来也是后怕不已,好在高泰祥将大理王赐给他的金甲送给了杨璟,杨璟也老实不客气收下,当场就穿在了身上,外头还披了全身甲。
虽然身体负重增加了很多,铠甲等加起来差不多几十斤重,但保命要紧,杨璟也顾不得这许多。
而他的金关玉锁内功也已经小有火候,这些额外负重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倒是经过不断的厮杀,让他的内功运用更加的纯熟,如今算是得心应手收发自如了。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蒙古人今晚怕是不会收兵了。
因为龙首关便只剩下最后两道城墙,如今这一道已经岌岌可危,城门都被轰塌了,只靠着堆积的尸山堵着,刘汉超带着大理的悍卒,堵在城门口,城楼上不断倾倒滚水等,这才堪堪挡住了蒙古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蒙古人如果不趁着这股气冲进来,怕是士气都要消磨殆尽了。
眼下蒙古人的攻击暂时停缓了下来,就如同喘息的猛虎,正在积蓄下一次扑杀的力量,杨璟也知道,下一波攻击,怕是要守不住了。
他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圈,其实能做的已经不多,因为龙首关里的物资早已消耗干净,虽然有整个大理国的财力物力支持着,但调度和转运这些物资,却需要不短的时间,入不敷出,渐渐也就接济不上了。
杨璟正要靠在城墙上眯一会儿,却听得城楼里头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大理人也是极其彪悍的民风,这些天虽然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但这些守军却很少有当众哭喊的。
杨璟本也没太过在意,但坐下来一会儿之后,那哭声仍旧没有停止,杨璟皱了皱眉,还是走进了城楼。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杨璟其实也不太乐意进来,因为走到城楼前,他就已经发现两侧的黑甲卫士,也知晓里头哭泣的人到底是谁了。
大理段氏的宗亲,西海侯段智实。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很高大,但也很肥胖,肥头大耳小眼睛,油光满面,乃是代表段王爷来“御驾亲征”的。
段王爷的御驾已经出城,离开王都只是宣城要与大理百姓共存亡,但御驾终究走得慢吞吞,便让段智实率领部分御林亲军率先赶到了龙首关。
段智实抵达之后,便一直躲在城楼里头,御林亲军倒是让高泰祥调上城头,如今估摸着死伤得十不存一了。
杨璟走进城楼之后,段智实正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见得杨璟来了,也不抹泪,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杨大人,再打下去,咱们的家底可都要打光了…”
杨璟也有些哭笑不得,这都甚么时候了,竟然还在心疼这些,大道理大家都懂,杨璟也不想说些甚么,见得段智实旁边有一壶酒,便坐了下来。
他随手拿过那壶酒,咕噜噜就猛灌了一口,干涸的喉咙瞬间清凉,但很快又变得火辣辣起来。
“侯爷,你有几个妻妾?”
段智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停住了哭声:“正妻自然只有一个,受封了诰命的,妾室可就多了…还有府上那些个漂亮的小丫鬟们…”
杨璟笑了笑,又问道:“那侯爷又有多少个女儿?”
段智实又蒙圈了,想了想,掰着指头数了数,而后又放弃了,摇摇头道:“杨大人你问这个是甚么意思?”
杨璟又喝了一口酒,而后朝段智实问道:“如果让侯爷将所有妻女献给蒙古人,蒙古人就会退兵,侯爷是否愿意?”
段智实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而杨璟却面不改色,直视着他道:“侯爷可别告诉我你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段智实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朝杨璟答道:“我段智实大半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但却享受着常人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若是…若将妻女都献给蒙古人,能够拯救整个大理,我想…”
段智实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说,杨璟则继续说道:“我听说蒙古人占领的地方,都会设置甲主,一个甲大概是二十户人家,甲主由蒙古人担任,这个蒙古人甲主,便捏着二十户人家的命脉,他可以随意奴役这二十户人家,可以随意欺负这二十户人家的妻女,可以将他们当成野狗和猪猡…”
杨璟说到这里,见得西海侯目光躲闪,已经充满了愤懑,当即又追问道:“侯爷,如果让段王爷献出王妃和郡主们,蒙古人就会退兵,你觉得段王爷肯不肯放弃自己的妻女?”
“大胆!杨大人好歹是大宋使节,缘何如此大不敬!”
段智实猛然站起来,虽然脸面想要逼近杨璟,但圆鼓鼓的肚子却率先顶到了杨璟。
杨璟也笑了:“既然侯爷知道,有些屈辱是无法忍受的,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奋死反抗,又何必哭泣?需知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段智实垂下脑袋,过得许久才抬起头来,朝杨璟问道:“大人,值得吗?”
“若降了蒙古人,也就不需要死这么多人了…”
这个问题涉及到生命和尊严孰轻孰重的问题,杨璟也不好回答,毕竟每个人对生命和尊严的取舍不同。
纵观古今,多少人打着大义的幌子,当了汉奸,这种事也就见惯不怪了。
岳飞北伐固然要死很多人,但主和的秦桧杀了岳飞,休战之后,确实很多人能够活下来,可为何他要被当成千古罪人?
对待同样一件事物,不同采用两种不同的标准,失去尊严就是失去尊严,什么忍辱负重,只不过是软蛋的借口罢了。
很多人都说韩信能忍,是大智慧,也有人觉得这种胯下之辱根本就没必要去忍受,连一个泼皮都要忍受,还谈什么豪情壮志。
也有人说,你走在路上,突然冲出一条疯狗来咬你一口,你总不能一口咬回去吧?
是,我不会一口咬回去,但我会把那条疯狗吊死在书上,以免它再去咬别人。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才是华夏民族之所以屡次被异族占据领地的真正原因,与其在蒙古人的屈辱之下苟且偷生,倒不如轰轰烈烈死去,华夏人总在讲忍,总说甚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璟可不敢苟同。
至于那些标榜大仁大义,要学会原谅敌人,也放过自己的那些人,简直就是狗屁不如。
人活一口气,这也忍,那也忍,甚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根本就是懦弱的借口罢了。
诚如段智实所言,投降了蒙古,或许真的能够少死很多人,但这些少死的人,很快就会被蒙古人驱赶到入侵大宋的战场上,并变成一个又一个炮灰,死在大宋的战场前线。
剩下的那些,则被蒙古人当成猪狗来奴役,妻女受辱,家国沦陷,试问这等没有了尊严的和平,要来又有何用?
杨璟看了看段智实,而后问道:“你要当天上的雄鹰,冲进暴风雨里头啸叫,敢向天上的雷霆挑衅,还是要当海底的老龟,如同石头一般,活上千秋万代?”
段智实沉默了许久,从杨璟的手中夺过酒壶,猛灌了一口,朝杨璟说道:“真他娘的难喝!”




断狱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乱军之中得见世祖
果然不出杨璟所料,蒙古人果真没有收兵的意思,倾尽全力在攻击城墙,杨璟才刚刚从城楼出来,蒙古人便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高泰祥已经一身戎装,他的年纪其实并没有到垂垂老矣走不了路的地步,但身为相国,手握兵权,若非到了最后关头,也不会以身犯险。
因为士兵或者将军死了也就死了,但如果主帅死了,那便是真真的群龙无首了。
然而事态严峻,已经让高泰祥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杜可丰的火器迟迟没有到位,他们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高泰祥显得很从容,朝杨璟笑着道:“杨大人,你是个合格的使节,可惜了…”
杨璟呵呵一笑道:“相国,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如今说这等话,难免有些丧气啊…”
高泰祥哈哈大笑:“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了!”
杨璟也笑了:“拭目以待!”
而此时,但见得城楼里走出一个人来,肥胖的身躯,套着大一号的铠甲,手里提着一柄朴刀,甩着一身肥肉便来到了杨璟二人面前。
“相国,这是我段家的地盘儿,可不是你高家的,要死,也是我段家人先死!”
高泰祥微微一愕,见得杨璟有些欣慰,也哭笑不得,朝杨璟道:“杨大人可真真是巧舌如簧啊,连我大理出了名的酒肉侯爷都说动了,三寸之舌也不过尔尔了。”
段智实也不气恼,举起朴刀来,朝高泰祥哼哼道:“相国,今日你便睁开眼睛好好瞧一瞧,我这酒肉王爷,可毕竟是姓段啊!”
“这大理的雄关,便该我姓段的来守卫!”
段智实大吼一声,便冲到城墙处,身边的亲兵也护卫着他,冲向了登上城头的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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