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多谢!”学生领袖郑重点头,随即对其他学生大喊,“看到没有,我们不是孤独的,我们身后站着无数的人民!只要有永不低头的国人在,中国就还有救,中国就还有希望!”
周赫煊带着家人进站,正好看到这一幕,感到既欣慰又难受。
“叮叮当!”
列车员摇着铃铛,提醒旅客上车,整个车站再次忙碌起来。
突然间,天色阴沉,光明迅速被吞噬。
人们好奇地抬头仰望,只见天空中的太阳已经缺了一角,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遮盖。
“天狗吞日!”有人惊恐大喊。
转眼间,太阳已经只剩下一小半,人们愣住了,火车也彻底停住了。
“太阳都没了,中国真的要亡国吗?”
“放屁,太阳是太阳,中国是中国!”
“灾祸,灾祸,不祥之兆啊。”
“……”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马叙伦坐在火车上,情绪也悲观到极点。
学生领袖在同伴的帮助下,直接爬上火车顶部,呼喊道:“太阳就是日本,日本要亡了,日本要亡了!”
“日本要亡了,日本要亡了!”
两百余名学生齐声高呼,引得越来越多的旅客加入进去,似乎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的恐惧。
周赫煊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那位学生领袖很有意思,脑筋转得很快啊。
事实上,今天华北出现的只是日偏食,真正的日全食在东北才能看到。如今统治东北的是伪满洲国,按照传统的封建思想,这预示着溥仪倒行逆施、天怒人怨。
一天过后,二百余学生在南京下车,开始了他们的抗日宣传之旅。
又是半天过去,周赫煊在苏州下车,正好遇到马叙伦一家,他们都是去参加章太炎的丧事。
“周先生!”马叙伦追上来喊道。
周赫煊惊讶道:“原来是石翁先生,好久不见。”
两人以前在北大见过面,只是没有太多交流。对于马叙伦,周赫煊自然久仰大名,这位先生是新中国国歌的最初建议者。
“你也是去章家治丧?”马叙伦问。
“对啊,正好同往,”周赫煊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找旅店投宿吧。”
两家人很快就汇聚到一起,浩浩荡荡的杀向旅店。只有崔慧茀和孙永浩不在,他们在南京站就下车了,负责看守安置大堆的随行物品,包括周赫煊的那些藏书和古董。
一路上,马叙伦对胡适大骂不止:“周赫煊,我知道你跟胡适是朋友。但胡适此人,昏聩至极,满脑子尽是投降主义,居然提议把东北割让给日本。且不闻:‘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之日本,残暴百倍于秦,如何能填其贪婪欲壑?胡适自诩国学大师,把《六国论》都忘了,他是在用**看书吗?”
虽然这个话题很严肃,但听到“**”二字,周赫煊还是笑了:“哈哈,想不到石翁先生也吐脏字。”
“你别笑,这事儿我跟胡适没完!”马叙伦怒道。
周赫煊点头说:“胡适确实错了。”
马叙伦还在继续数落:“如果是普通的学者,发此不抵抗言论还能原谅,但偏偏他胡适不可以啊。他是五四领袖,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多少青年看着呢。就算他心里觉得中国要输,但也不能说出来,他这是在打击国人的自信心,打击国人的抗战士气!”
“是不应该。”周赫煊道。
马叙伦激动地拉着周赫煊:“周先生,如今中国前途迷茫,国人的思想更迷茫。你是中国文坛领袖,你是中国的学术大师,你应该站出来说话!你要告诉大家,我们可以胜利的,中国可以胜利的!”
周赫煊沉默片刻,郑重地说:“好!”
“那就好,哈哈,那就好,”马叙伦捋着胡须大笑,笑完又说,“还有宋哲元,这个人也该骂,让国人看看他的狼子野心!”
“是要骂!”周赫煊冷笑道。
去年底,周赫煊正在瑞典领诺贝尔奖的时候,他的《大公报》天津总部,差点被宋哲元给查封了。
原因是宋哲元抵制货币改革,试图独占华北,有勾结日本人的嫌疑。《大公报》对此发表社论,劝宋哲元万勿制造分裂,违反民意,捏造自治。
宋哲元的反应是查封报社,但报社开在法租界,他还没那个能力,只能勒令天津邮局立即停止邮寄《大公报》,造成天津《大公报》连续半个月无法正常发行。
这笔账,周赫煊还没跟宋哲元算呢。
民国之文豪崛起 719【瞎子】
章太炎的遗体,覆盖着一面五色旗,静静躺在灵堂之中。
周赫煊带着家人焚香鞠躬,走到汤国梨的跟前说:“汤先生,请节哀。”
汤国梨面露戚容,回礼道:“让明诚费心了。”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汤先生尽管吩咐。”周赫煊说。
汤国梨道:“亡夫只有两桩遗愿未了。一是安葬在杭州西湖南屏山,愿与张苍水为伴;二是驱除倭寇,再造我泱泱华夏。明诚若是想帮忙,那就好好抗日吧。”
周赫煊正色道:“谨遵先生教诲。”
张苍水就是张煌言,明末抗清英雄。章太炎留下遗言,说要安葬在张苍水墓旁,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志。
灵堂侧方有笔墨纸砚,周赫煊走过去拿起毛笔,挥毫写下挽联:高名仰北海,传经难忘郑公乡;遗志托南屏,谋国岂逊张阁学。
周赫煊写历史学术文章很在行,但诗词造诣欠佳,干脆直接照搬了这幅几十年后的挽联。
“高名仰北海,传经难忘郑公乡。”这两句是把章太炎比作名士郑玄,称赞章太炎在民国的学术影响力。
“遗志托南屏,谋国岂逊张阁学。”这两句是把章太炎比作抗清英雄张苍水,称赞章太炎的一腔爱国热血。
汤国梨看到挽联,欣慰地说:“明诚有心了。”
钱玄同拉着周赫煊到花园里,低声道:“明诚,我们想要为老师申请国葬,还请明诚帮忙。”
“怎么帮?”周赫煊问。
“在申请书上签字即可。”钱玄同拿出一张纸。
周赫煊看了看,只见上边已有冯玉祥、张继、居正等人的签名,他摇头道:“申请国葬容易,想要安葬就难啰。”
历史上,章太炎是中华民国第六个被“国葬”的名人,南京政府也装模作样的下达了“国葬令”。但那三万元国葬经费,直到日寇打到苏州都不见影子,章太炎的遗体就这么躺了一年多,最后只能草草安葬在自家花园中。
还是一个日本军佐,给章太炎用木头立了墓碑,并制止日军挖坟盗宝的行为。
直到新中国成立,在周公的亲自过问下,终于依照章太炎的遗愿,将他的灵柩迁到西湖边上跟张苍水作伴。
南京国民政府在这一点上做得很过分,“国葬”之人连块墓碑都没有,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一是章太炎生前大骂常凯申,委员长是很不高兴的;二是章太炎死后,遗体上覆盖的不是青天白日旗,而是五色旗。
周赫煊叹了叹气,在国葬申请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说道:“还是早日下葬吧,不要等什么国葬了。”
钱玄同摇头道:“老师生平之贡献,应当国葬!”
周赫煊没有再说,带着妻儿默默离开。
回到旅店,周赫煊就开始写文章,一篇是骂宋哲元的,另一篇是骂胡适的。
旅店是那种传统的客栈,楼上为客房,楼下为饭店。
傍晚,一家人坐了两桌。
周赫煊看着满桌饭菜毫无胃口,感觉心里憋得慌,既因为眼下的局势,也因为章太炎的遭遇。
突然间,凄凉哀怨的二胡声传来,吚吚呜呜,催人泪下。
周赫煊听到这熟悉的曲调,惊讶抬头,朝店中四顾。
只见门口不远处,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妇人衣衫褴褛,手中握着一根小竹竿;男人是个瞎子,身着长衫,背着一把琵琶,坐在板凳上拉奏二胡。
二泉映月!
曲声如泣如诉,让人肝肠寸断。
一个食客听得不耐烦,猛拍桌子道:“拉的什么玩意儿!哭丧啊!”
瞎子立即停下来,说道:“客人若是不喜欢,那就换一首雄壮的。”
“快换,快换!”食客连声喊道。
瞎子把二胡交给妇人,取下背上的琵琶,激情弹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周赫煊听得目瞪口呆,这瞎子居然把琵琶弹出了古典吉他的味道,再加上用手敲击面板,活脱脱一个人搞出了乐队效果。
原来,瞎子阿炳,不仅只会拉二胡。
“好!”
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唱完,全场喝彩。
妇人立即起身,抱着个竹篮讨赏钱。刚刚还在喝彩的食客,一个个专心吃饭,只有两人扔出了几个铜板。
周赫煊将一张1元法币放进竹篮,说道:“我要听先前那首曲子。”
“谢谢先生!”
妇人连连鞠躬,回到瞎子身边低声道:“客人给了一块钱。”
瞎子立即抄起二胡,麻溜的演奏起来。这次没人再说什么,周赫煊花钱点曲儿,谁敢反对那就是挑事。
曲声在引子和第一乐句时,凄凉如水,勾人哀伤心事。到达第二乐句,突然打破平静,变得稍微激昂起来,仿佛在发出无限感慨。直至第三乐句,旋律刚中带柔,犹如经历风中劲竹、雪中寒梅。
辛酸、苦楚、悲凉、自傲、顽强……种种感情,都在乐曲声中表达出来。
听着曲声,周赫煊仿佛看到历经苦难而屹立不倒的中国。
上辈子听《二泉映月》,怎么就没有如此感受呢?
等到曲声结束,周赫煊走过去,往妇人的竹篮里放进一张10元法币,问道:“曲子叫什么?”
瞎子回答:“《惠州二泉》。”
周赫煊说:“我觉得《二泉映月》更贴切。”
瞎子琢磨片刻,饱经风霜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好名字。”
“你叫什么?”周赫煊又问。
瞎子说:“别人都喊我阿炳。”
周赫煊道:“我想长期雇你唱曲儿,每天1元钱,愿意吗?”
瞎子的手微微颤抖:“有的吃就好。”
“那行,你继续吧。”周赫煊说。
瞎子把二胡换成琵琶,笑道:“那就来一段《十九路军英勇抗战》,我自己胡乱编的,尊客请听。”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彻酒肆,响亮的歌声从瞎子喉咙发出:“上海本是,中国场哼!拨勒几只,外国猢狲。你也来抢,他也来分……客人反倒,欺负主人。枪杀百姓,也勿抵命。权柄夺勒,他的手心。不讲公理,反叫文明……黄埔江边,十九路军,大刀队列,杀敌逞英。入侵敌寇,胆战心惊。刀光闪闪,逃窜无门,头颅落地,像割瓜藤……全国上下,誓做后盾。爱国同胞,协力同心。定把敌寇,赶出国门!”
“唱的好!”食客鼓掌高呼。
瞎子也知道,全国上下协力同心,定把敌寇赶出国门。
我们的先生们怎反而看不见呢?
民国之文豪崛起 720【又是个鸦片鬼】
瞎子阿炳,在后世音乐爱好者的眼中,往往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既定形象。
然而,真实的历史人物,不可能做到永远伟光正。
阿炳原名华彦钧,他爹是道士,他也是道士。在正面宣传当中,阿炳10岁便击石练鼓,12岁腕吊秤砣练笛,17岁精通道家音乐,被当地人誉为“小天师”。
这些都是真的,但并不全面。
阿炳不仅是个音乐天才,更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浪荡子。
阿炳之所以眼瞎,是因为他寻花问柳,梅毒发作造成的。阿炳流落街头半乞讨半卖艺为生,是因为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顺带着败光了香火旺盛的雷尊殿(道观)。
阿炳幼年时苦练乐器,并非因为他勤奋,而是父亲逼的。当道士的老爹死后,阿炳很快就放浪形骸,根本就没花心思在音乐上。他演奏乐器的手法极不标准,同一首曲子,每次拉出来都不一样,完全是即兴发挥。
就连大名鼎鼎的《二泉映月》,也并非完全由阿炳原创。原曲叫做《知心客》,是娼妓和嫖客调情唱的淫曲儿,阿炳在逛窑子的时候学来的。
但不得不说,阿炳真是个音乐天才,能把一首淫曲儿改编成《二泉映月》,其实已经相当于再创作了。
阿炳的老家在无锡,他之所以出现在苏州,完全是因为在无锡混不下去,名声被彻底败坏了。
“省着些抽,别又几天就把钱抽没了。”董催弟忧心地帮阿炳点烟膏。
阿炳吞云吐雾,飘飘欲仙,不耐烦道:“晓得咧,晓得咧!”
董催弟是个寡妇,阿炳是个乞丐,寡妇配乞丐,也算天作之合。
阿炳得了周赫煊11元赏钱,立马用其中10元来买鸦片。至于是否能填饱肚子,阿炳并不担忧,要么他去卖唱,要么让老婆去乞讨,这几年都是这么混日子的。
一角鸦片化作烟雾,阿炳在仙境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人间。他幸福而又痛苦地说:“今天总算是抽了个饱。”
董催弟心疼的看着丈夫,劝道:“少抽点好。”
“晓得咧,晓得咧。”阿炳重复着这句话。他也想戒大烟啊,可又怎么戒得了?
这年头,抽鸦片属于时尚,就跟西方人抽雪茄差不多。
董催弟叹了叹气,说道:“老倌,那位先生明天就走,我们真要跟着他?”
阿炳苦笑道:“有人管饭,多难得啊。他爱听曲儿,我就给他唱呗。一天一块钱,比做工划算得多。”
“看样子是个大老爷咧,身边姨太太好多个,”董催弟憧憬着幸福生活,“要是把他伺候好了,后半辈子就不愁吃穿。”
“不饿死就好。”
阿炳把烟枪甩到一边儿,从怀里摸出竹笛,吹奏起不知名的吴越小调。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阿炳立即停止吹曲儿,把竹笛放回怀中。
董催弟起身开门,只见外面站着贵妇人,身边还牵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儿。
“太太好,给太太磕头!”
董催弟自惭形秽,噗通一声就跪下,动作非常熟练,这是常年乞讨攒下的功夫。
孟小冬连忙说道:“快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
董催弟爬起来问:“太太有啥使唤?是不是老爷想听曲儿了?”
屋内的鸦片烟雾还没散去,孟小冬站在门口挥手驱散,皱眉道:“阿炳先生还会笛子?”
董催弟道:“我家老倌会的可多了。”
“都会些什么?”孟小冬问。
阿炳整理衣襟,握着竹竿儿站起来,用自负的语气说:“敲弹吹拉,只要带响儿的,我基本上都会!”
小灵均突然蹦出来说:“我要学笛子,好听。”
“学艺辛苦。”阿炳答道。
“我不怕辛苦。”小灵均说。
孟小冬不动声色地把女儿拉回来,刚才听到笛声,小灵均突然闹着要学,她被缠得受不了才答应。但没想到,这瞎子居然是个鸦片鬼,孟小冬生怕女儿学坏了。
但不得不承认,阿炳的演奏水平很高。
孟小冬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接触的乐师不知凡几,很少有人能达到阿炳的级别。
跟随余叔岩学戏多年,孟小冬的京剧造诣炉火纯青,“冬皇”之誉实至名归。她早已经过了追求技巧的境界,现在求的是“道”,说直白些就是“喻情于角”。把自己融入角色,把角色融入自身,唱出一个“情”字,角色的情和自己的情。
在孟小冬看来,瞎子阿炳的音乐造诣,已经跟她是一个级别了,都在追求“道”。
如果女儿真的想学乐器的话,这样的名师可遇而不可求。
偏偏却是个鸦片鬼!
音乐求道者阿炳先生,却丝毫没有宗师风范,他奸猾而市侩地说:“随便教教,一天两块钱。正式拜师,一天十块钱,我把压箱底的功夫给她。”
“我再考虑一下。”孟小冬拉着女儿就走。
“不嘛,不嘛,人家要学吹笛子。”小灵均摇着母亲的手撒娇耍赖。
孟小冬直接把女儿抱起,任由其哭闹,快速回到楼上的客房。
董催弟担忧地望着丈夫:“老倌,我们的房钱还是人家给的,你这样不会得罪大老爷吧。”
“我的本事,值那个价!”阿炳拄着竹竿昂首挺胸,脸上焕发着奕奕神采,跟先前那个窝囊的大烟鬼判若两人。
楼上,客房。
小灵均哭得梨花带雨,扑到老爸怀里告状:“妈妈坏,妈妈坏,不让我学吹笛子!”
“再哭!再哭把你吊起来打!”孟小冬头疼地看着女儿。
小灵均哭得更疯了:“呜呜呜呜,妈妈还要打我,爸爸救命啊!”
孟小冬无奈扶额:“这破孩子,都被家里惯坏了。”
周赫煊笑道:“灵均想学,就让她学呗。”
孟小冬说道:“就算要学,也得另外请先生,那瞎子是个鸦片鬼。”
“他的技艺如何?”周赫煊问。
“神乎其神。”孟小冬说。
“那不就结了,”周赫煊笑道,“人无完人,只要品行过关即可。先让灵均跟他学着,但暂时不要拜师,试探一下再说。”
“怎么试探?”孟小冬问道。
周赫煊说:“不小心落点银钱,看他们会不会拿走。不多不少,500块钱足够了。”
“也行。”孟小冬觉得这法子不错。
翌日。
周赫煊带着全家启程,阿炳夫妇也跟着,两篇骂人的文章已经寄向报社。
民国之文豪崛起 721【北边儿的委员长】
河北,保定。
“华北王”宋哲元躺坐在树荫下,听着满园刺耳的蝉鸣声,心头格外烦躁。
如今的宋哲元呼风唤雨,身兼河北省主席、冀察绥靖公署主任和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三大要职。
华北主要的盐税和关税,都是宋哲元派人去收,简直富得流油。
但宋哲元很不开心,他必须讨好东北系,拉拢旧军阀和汉奸,还要抵制中央政府,敷衍日本关东军,同时要结交韩复榘、阎锡山等北伐实力派。偏偏宋哲元骨子里是个军人,他不懂得长袖善舞,复杂的华北局势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团永远理不清的乱麻。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宋哲元不知道该咋办,他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老蒋是不容他的,冯玉祥也是不容他的,日本人倒是想容他,但宋哲元不敢接受啊。威风凛凛的华北王,此刻其实是困守华北,稍不注意就要被万箭穿心。
于是乎,宋哲元变成了鸵鸟,整天藏起来不敢见人,尤其是日本人和南京派来的人。
警卫员跑来通报:“委员长,矢原医生来了。”
“不见,不见,日本人没安好心。”宋哲元烦躁地挥手。
“那我挡回去?”警卫员问。
“等等!”
宋哲元突然把警卫员喊住,烦闷地说:“他娘的,一个月来了四回,这次推了下次还来。让他进来吧!”
矢原谦吉背着个药箱,微笑着走到院中:“宋委员长,听说你染病不起,我特意来为你诊治。”
“想咋整,你看着办吧。”宋哲元坐起来说。
中国人把宋哲元称为“华北王”,但日本人却给他起了另一个外号多愁善病的宋委员长。
这个外号的来历很有意思,宋哲元对付日本人的态度是“表面亲善,实际敷衍,绝不屈服”,他的对日方针是“不说硬话,不做软事”。日本人经常来找他交涉,宋哲元能躲就躲,除了“回老家扫墓”、“外出巡查”外,最常用的借口就是“心火南降,耳鸣不停”。
一个月的时间,宋哲元至少有半个月在犯“心脏病”。
矢原谦吉用听诊器做了一番检查,惊讶地说:“宋委员长,你的血压不稳,心律也很乱,确实需要静养。这样,我给你开一些药品,都是当今最先进的好药。”
药箱里拿出来好几瓶,矢原谦吉告之了用量用法,又叮嘱宋哲元平时如何保养,这才态度恭敬地离开。
宋哲元一脚把那些药瓶踢翻,喊道:“来人啦,把这些药都给老子扔茅坑里。狗x的小日本儿想来害我,做梦!”
警卫员抱着西药小心翼翼离开,侍从秘书随即进来:“委员长,天津有消息。”
宋哲元抢过电报纸,只看了一眼,就气得大骂:“张自忠是要造反啊!”
侍从秘书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候指示。
气了好一阵子,宋哲元终于挥手说:“算了,算了,随他吧,爱干嘛干嘛。”
宋哲元的华北势力不仅外敌环伺,内部也是矛盾重重。
当初张学良收编宋哲元的部队,实际掌兵者是张自忠、冯治安、赵登禹和刘汝明四人。他们私下商定,如果部队以后有所发展,宋哲元永远是长官,并要按照张、冯、赵、刘的顺序依次升官。
现在势力越做越大,宋哲元已经快压不住这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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