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平江府
乌拉那拉氏心头掠过一阵酸涩。
两个人进了内殿,胤禛转身撩起衣裳下摆,坐下了。
宫女送上热茶来,华容利落地一转身,把门口几个小的都赶了出去,只留了一个侍茶宫女在里面,连上她,统共才两个奴才。
人少好说话——皇上已经好一阵子没来看皇后娘娘了,今日实属难得,便是帝王家,夫妻之间,也是该好好说说体己话的。
两个人侧面相对,在窗下坐着,窗外星子满天,虫声漫漫。
胤禛姿势潇洒随意,乌拉那拉氏却是绷着肩膀,努力在胤禛面前维持着端庄优美的仪态来,这样一来,整个人便不得放松了。
内殿中静静的,胤禛低头喝了一口茶。
乌拉那拉氏两只手焦虑地笼在袖子里,交握住彼此。
她很有心捡一些欢喜轻松的话来说。
可是面对着胤禛,她心里的思虑太多,顾忌太多,反而沉沉地压着——把那些机灵随意的俏皮话儿,全压没了。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男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她是该把他哄高兴了,人家下次才愿意再过来。
可是她不会。
她从小金尊玉贵地被养大,从来就只有奴才下人们哄她,哪有她哄人的?
如果说,能够把人哄高兴,也算一项技能的话——她的骨子里,似乎天生就少了这一项天赋。
无论是以前在潜邸,还是后来在紫禁城。
大家都交口称赞皇后娘娘端庄持重,好像她是一尊菩萨似的——只会端坐在皇后的凤座上,连活人气儿都不出的。
她和妃嫔们不一样。她是“高贵”的中宫娘娘。
被人这么一路驾到架子上去,“高”到最后,她就已经不接地气了。
可她也想对胤禛能说几句软话,能让他不光敬她,还要“宠”她,“疼”她。
毕竟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男人,她的倚靠啊!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渴望着能有一个孩子,一个欢声笑语、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她亲生的,不!哪怕是……由她抚养的孩子也好——孩子能在胤禛面前撒撒娇,留住胤禛的心。
她做不到的事,孩子还能替她做到。
就像以前在潜邸的时候,齐妃,哦不,那时候还是李氏,不就常常用孩子来邀宠,让四爷一月能往她那儿去上五六次吗?
……
乌拉那拉氏脸上带着笑,坚持找着话题来与胤禛说。
胤禛本来是无谓的,后来渐渐听出她语音中的“艰难”,又看她对他陪着的,小心翼翼的笑脸,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放下茶碗,无言喟叹了一声,向后仰了仰头,抬手摸了摸脖子。
其实他很想说:皇后,你不必如此逼着自己。
可是乌拉那拉氏没法不逼着自己——自从刚进了圆明园,惹得皇上不痛快了一次,她就一再告诫自己,丝毫不得大意。
此时,她见胤禛叹气,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乌拉那拉氏立时在心里翻江覆海地,把方才说过的话全部回味了一遍。
没问题哪!
她脑海里几根细细的弦绷得几乎要断了。
华容在旁边,怜悯而沉默地瞧着自家皇后娘娘。
皇后虽满面笑容,可是她心里的焦虑,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东拉西扯地过了一会儿,幸亏乌拉那拉氏之前嘱咐了准备夜宵,这时候奴才在帘子外面,就小声问华容姐,夜宵什么时候上?
华容过来,俯身在皇后身边,轻轻一咬耳朵,乌拉那拉氏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胤禛正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下微微泛着乌青,是政事疲乏的样子。
对夜宵,他没反对。
皇后敛容,缓缓起身,整顿了一下衣裳——一旦从“四爷的女人”这个角色,回到“皇后娘娘”的壳子里,她就游刃有余了。
仿佛活过来一样,她神色自若,沉稳有序地让人去把膳桌抬到内殿前来,里间的空间比之外面的大殿,终归要聚拢一些,冰桶的凉气也不容易散出去,更何况胤禛已经很是疲乏了。
,不一会,一张黄缎子绣金龙镶宝石围边的大膳桌已经抬了进来。
内殿里,又加上了四盏凤尾流苏灯,这就更加照耀得内里一片明惶了。
耳听着殿外,后湖湖水缓缓轻涛拍岸的声音,乌拉那拉氏心里居然莫名掠过一个念头:其他妃嫔,若是有在湖边的,瞧着这坦坦荡荡灯火明亮成这样,应该也知道皇上今日是在她乌拉那拉氏这儿的吧?
这个念头带了一点暧昧,一点得意,一点自矜,还有一点朦朦胧胧的期待,但随后就被乌拉那拉氏心中浓重的悲哀淹没——皇上已经许久没真正碰过她了,今晚也不会有意外。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
乌拉那拉氏抬起头,眼眸闪闪地瞧着胤禛。
胤禛方才是真的困意上头了,在椅子上仰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他居然差点就真的睡了过去。
就是要在这种特别瞌睡的时候,小盹一下,很是养精神。
这会儿,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眉间,挑了挑眉头,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乌拉那拉氏走过去,扶着胤禛起身。
她微微低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一股沉水香与男子气息。
扶着胤禛到了桌边坐下,乌拉那拉氏已经嘱着宫人,将墙角的冰桶提到了膳桌下,因着今日夜宵膳桌上,有道热锅袅袅地冒着气,又是夏日里,生怕皇上嫌热。
苏培盛和两个侍膳太监站在胤禛后面,等着侍候。
膳桌上的菜说是夜宵,但从外到里分成了思路,各式各样的荤素甜咸点心都有,有冷膳、有热膳、还有果盘,各色菜肴碟子配色、尺寸、菜与菜之间摆放的距离皆有讲究。
乌拉那拉氏抬手,腕间珠玉琳琅相碰,灯下金明叠灭。
她亲自给胤禛盛了一碗燕窝红白鸭腰烫膳、一小碗梗米粥,伸手小心翼翼摆放在胤禛身边。
胤禛没抬头,温声道:“皇后歇一歇,不必忙碌。”
这一句话,让乌拉那拉氏精神大振。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日夜思慕
乌拉那拉氏微笑着就抢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体贴服侍皇上,本便是臣妾的本分。”
这句话一落下,四爷就不吭声了。
乌拉那拉氏暗自后悔——她有些急于求进了。
胤禛瞟了一眼皇后脸上的尴尬,她的心思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正好侍膳太监捧着小汤碗送过来,他抬手拦住,就对奴才吩咐道:‘’这碗汤给皇后。”
乌拉那拉氏哧溜地,就双手扶着桌边站了起来,旗头上的簪子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不断颤动,她声音也微微颤着:“臣妾谢皇上!”
她这边说着,华容过来就屈膝双手接了那碗一品燕窝红白鸭子汤,送到皇后面前。
胤禛低着头,专注地咀嚼着,再不发话。
旁边站着的侍膳太监也只是专心致志的夹着菜,眼观鼻,鼻观心。
有时候,胤禛一道菜用多了,那太监便小声提醒着。除此以外,皆是静默无言。
转眼间,擦手擦脸的热毛巾都已经上了好几圈,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面前的碟子也被换过了好几轮。
皇后见糕点还没上,转头低声吩咐华容去催促。
不多时,一道金玉拉糕、一道万福鲍螺糕做成的双拼糕点盘,热气腾腾地被送了上来。
所谓万福鲍螺糕,听着名字,让人容易误会成是鲍鱼、海螺为主料,再辅以其他的配料做的糕点。
但其实这万福鲍螺糕和鲍鱼、海螺一点关系都没有。
它只是把松花江银鱼晒干后,磨成粉末,再和米面搅拌在一起,锅里热油,炸过后捞起来,再继续滚上面粉,上蒸笼蒸发。
最后出屉的糕点切成细长方形,撒上一层小虾米屑,香喷喷的一道糕点就做好了。
不过事实上,清朝皇室对于海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这是因为大清兴起于满洲,膳桌上的菜肴,往往有浓重的关外特色。
清宫的御膳房更是汉军旗人的天下——汉军旗厨子将之视之为自己的地盘。
他们在清初入关之前就已经做惯了辽沈一带的汉族风味菜,不但厨艺纯熟于心,愈发精湛,还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迎合着满族先祖打猎,喜爱野味的口味,不断改良。
膳桌上的菜肴多有鹿肉、狍子肉、野鸡肉、野鸭肉,鲜嫩可口,风味横生。
以御膳房备膳,除了偶尔有几道海参作为主料的菜肴、或是逢年节——例如中秋吃蟹以外,基本上是见不到海鲜影子的。
但是有一道对于胤禛是例外。
那就是眼前这道万福糕饼的原料——松花江进贡的银鱼。
胤禛还记得,从前皇考有一次东巡的时候,正好当地官员献贡上来松花江银鱼——鲜活透嫩的鱼肉瞬间就征服了皇考。
还带着松花江江水清甜味的银鱼,与紫禁城中御膳房中送出来的银鱼羹,风味几乎是天壤之别。
胤禛记得,当时皇考就命专人八百里加急,把鱼肉送回宫中,分享给孝庄太皇太后。
这已经是很早很早前的事了。
那时候皇考正当壮年,东巡一路上谈笑风生,太皇太后虽然满头银发,精神却也还是矍铄的,皇孙们个个分辨的清清楚楚。
彼时,大阿哥和太子也正卯足了劲,正在互相较量,还有胤禛他上面几个渐渐长成的皇阿哥,面上装着不经意,一举一动间,也在蠢蠢欲动。
他在这儿沉思往事,不知不觉就放下了筷子。
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过了侍膳的筷子,亲自夹了一筷万福糕,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她离他有些远了,没够着。
乌拉那拉氏索性便站了起来,绕到胤禛身边。
然后,她忽然心中一动,一双手轻轻抬起来,微微犹豫了一下,开始给胤禛按摩着肩膀脖颈。
见胤禛闭着眼,没有抗拒的意思,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浓了起来。
借着这个亲近的动作,她尽量放柔了声音笑道:”皇上,臣妾都看您老半天了,您在想什么?”
胤禛微微皱着眉头,没说话。
乌拉那拉氏看他一直闭着眼睛,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前朝政事繁忙,您都与大臣们商议了一天,也劳神了一天,到了这时候,是该松快松快了!”
这一回,胤禛闭着眼睛,总算是嗯了一声。
乌拉那拉氏手上微微用力,帮胤禛揉捏着——她掌握的力道正好,从前在潜邸时,四爷来她院里,他也是这样给他舒活着筋骨的。
殿中静静无声,半晌,就听见胤禛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乌拉那拉氏一垂眼,瞧见胤禛脖子上已经有隐隐的汗珠,便自胸口的衣襟上取了帕子,细细地帮胤禛擦拭了。
她转头向旁边宫人看了一眼,宫女们会意,上前来收拾了膳桌,侍膳太监将桌子抬了下去。
待到人都退光了,殿里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是宫女熄灭了几盏多余的灯火。
夜深了。
膳桌撤走了,胤禛倒是有点疲倦,一时没起来。
乌拉那拉氏斜着身子,半坐在胤禛身后,从炕桌下的靠垫枕里,摸索出了一只平日里她所用的小玉锤子,轻轻给胤禛敲打着,一边敲一边捏,帮他放松着因为批改奏折过多,而僵硬疼痛的肩背肌肉。
胤禛还是闭着眼。
正因他闭着眼,反而乌拉那拉氏可以大胆而放肆地打量他。
他的鼻梁很英挺,剑眉之下,眼尾微微的往下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凉薄的意味。薄唇紧紧的抿着,透着刚毅与帝王杀伐决断的果敢。
还是一如乌拉那拉氏当年给皇四阿哥做嫡福晋时,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她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是爹疼娘爱的娇娇女,刚刚离了闺中。
额娘哭的肝肠寸断,舍不得她。
弄得她也背着人,咽泪装欢,只敢偷偷抹眼泪。
结果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不哭了,一颗心只是砰砰的在胸腔里跳着。
乌拉那拉氏嘴角带着一丝甜蜜又苦涩的微笑,一边沉浸在回忆中,一边凝神深深地瞧着四爷。
四爷的五官既不像先朝德妃乌雅氏地那种圆润敦厚,也不太像先帝。
先帝的面貌她虽然已经不大记得清了,但仍然记得那睿智过人,君临天下,昂扬风发的神态。
四爷不一样。
如果说先帝是大包大容的开放气度,四爷的气势则更偏于往内收敛,深藏不露,甚至会给人阴戾之感。
很难想象,这么一张冷厉的脸,面对吉氏的时候却是温柔如水。
她不是没瞧过他看她的神情,缠绵如丝,带着宠溺、疼爱、怜惜、各种意义。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他的另一张脸。
……
殿中灯火昏沉,胤禛险些盹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他鼻中缓缓闻到一阵幽香。
胤禛没有介意,等过了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乌拉那拉氏。
皇后身上从不会带如此甜腻浓烈的香味。
胤禛猝然转头,就看见海氏海答应正跪在他身后。
殿中哪里还有皇后乌拉那拉氏的身影?
海氏着了一身海棠红色的茜纱轻薄夏装旗袍,领口微微松着,越发显得肌肤如玉,她本就五官生的极好,眉眼细细一描画,顿时精致娇艳如画中人。
胤禛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今晚是刻意打扮过的。
因着是答应身份,海氏的发型只能梳一字头,发饰也只能佩戴最普通不起眼的款式。
但她并没有将发髻均匀分布在两边,而是斜斜地将所有黑发只拢在一边——瞧着倒像是汉家装束,越发显出一段天然风流。
此时,海氏抿着嘴唇,头微微低下,一双杏眼眼尾向上挑,含羞带怯地望着胤禛,似乎是怕了,颤抖了一下嘴唇,怯生生地道:“……婢妾大胆了,请皇上降罪!”
她嘴上这么说着,一双手却没停,只是有意无意地拂过胤禛结实的胸膛,又微微红了眼圈,低声道:“皇上虽是厌倦了婢妾,可婢妾对皇上,却是日夜思慕,心中始终情难自禁……”
见皇帝只是淡漠着一张脸,海氏不由得跪了下来,微微扯住胤禛的衣袍下摆,似哀求,似撒娇道:“皇上……”
胤禛只闻到鼻中一股古怪香味。
乌拉那拉氏原是在殿外微微挑着一侧帘子,向内窥看的,这时也不由得转开了脸去。
她微微顶了顶心神,才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脸颊,对华容咬牙叹道:“都豁出去到这份上了,若是她这一次还不成事,那便是天生没得承宠的命,本宫也再不指望她!”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话是这么说,心头却只是烦乱地想着上次,给海氏养护肌肤的那罐七宝如意膏。
那膏体与她自己往日里用的,其实不大一样——她给海氏的那一瓶添加了更多的花香。
清宫之中,对药品的管理极为严格——无论是谁,但凡想要用药,都得经过一大套严格的手续。
四爷登基之后,对太医院的药剂管理就更加上心了。
乌拉那拉氏记的很清楚,雍正二年,四爷还曾经下过一道十分严厉的谕旨:“药物关系重大,嗣后凡与妃、嫔等送药,银瓶上必须牌子标记。至所用汤头,亦须开清,交与本宫首领太监,即将名字记明,庶不至于舛错。”
也就是说,小小的一份药剂,能够拿出来,要经过首领太监、御医、御前太监、经手宫女等多人见证。
心思缜密的四爷甚至还下旨,所有药都要备两份药剂,一旦出事,便于严查。
乌拉那拉氏不是没动过大胆心思——想在海氏的七宝如意膏里,添加一些微有催情发散效用的药剂,到头来却也只敢多加一些花香。
甜味的花香缠绵如丝,芬芳馥郁,亦是醉人——涂在手上,尚未近人,便已闻得暗香阵阵,若是一双纤纤玉手揉捏着肩颈,四下里活动起来,香味就会发散得更浓烈了。
宸嫔有孕,任是胤禛再如何中意她,宸嫔也是不能侍寝的了。
可是身为帝王,哪有会苦苦憋着自己的道理?——乌拉那拉氏心想。
更何况自进了圆明园,宸嫔有孕的这么些天,皇上也只是在正大光明和勤政亲贤殿批阅折子,召见臣工,日夜勤政——再没传召过其他妃嫔侍寝。
那岂不是一点就燃?
是的,今儿正是海氏乘虚而入,复宠、分宠的好机会。
选择海氏是没有错的——当初那一批入宫的秀女之中,也就这长得最漂亮最精致的海氏被皇上翻了五六次牌子,算是得宠了。
四爷的口味,总不会变得太快,乌拉那拉氏想。
她微微握紧了手中帕子,信心满满地站在正殿中,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已经看见了往后宸嫔再也不能一枝独秀的局面了。
侧耳倾听,殿中悄无声息。
成了,成了!
这么久,四爷都没有拒绝,想必百炼钢抵不过绕指柔,殿中的情形应当已经十分暧昧。
乌拉那拉氏脸上微红,不好再听下去,转头刚要扶着华容的手回避开,忽然就听殿内猛地传来了一声“哗啦啦”的响动,只惊得华容浑身一颤。
听着这动静还不小。
乌拉那拉氏脸上胜券在握的笑意,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紧紧绷着一张脸,快步走进殿去。
华容紧步跟在皇后身后,就见殿中光线幽暗,一只绣墩连带着旁边的花架都翻在了地上,那花架上是养着水植花卉的莲花形状雪色琉璃盏,此时清水流淌了满地,在灯光下泛出波动的流光。
胤禛已经站了起来,正仰起下巴,抬手拎着衣领,慢慢地理着。
他一张俊脸上波澜不兴,旁人瞧在眼里,脑子里团团地转着,也猜摸不透皇帝此时是什么心思。
华容扶着皇后的手肘,默不作声,视线微微向下一移,就看见皇上外袍领口已经微微敞开,露出内里的衣裳——大抵是被海答应解开的。
……真真是豁出去了。
海氏跪在地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望了皇后一眼,眸子里转过的神情,只有恐惧与屈辱。
乌拉那拉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胤禛道:“皇上,毕竟天热,臣妾方才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委实难受,这才去换了身衣裳。”
她用帕子擦了擦汗,经过海氏身边时,伸手虚扶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对胤禛道:“海答应是今儿过来给臣妾弹琴曲听的,臣妾听她弹得还不错,便把人留在侧殿中。”
乌拉那拉氏口中这么絮絮说着,便上前去,将帕子向自己衣襟上一系,亲手为胤禛整理起领口来。
她一边整理,一边一脸自责道:“都怪臣妾,一听着皇上要过来,欢喜得倒是把她给忘了,让这丫头过来扰了皇上清静!”
胤禛向旁边一侧头,微微一抬手,阻住了皇后的手。
他低头看着海氏。
海氏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抬起头来,眼里的神色渐渐活了过来,却听皇帝淡淡地道:“皇后,你三番四次抬举海氏到朕面前,朕也不是傻子,当真瞧不出来?只不过这海氏多少有为朕母后的一番心意,朕每每念及于母后,才不出言责阻,倒是纵得她愈发活络,心思也越来越大胆轻浮了。”
他的话音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厌烦。
海氏伸手撑着冰凉的地砖,乌拉那拉氏站在一旁,一时间竟不知该出何言。
胤禛走了出去,手臂掠过腰间一只小小黛色荷包。
外间已经是月上中天,深蓝色的夜幕上,点缀着无数碎银一般的星子,圆明园里的夜空比紫禁城里更敞亮,更清澈澄透。
一弯月儿挂在天幕上,便如胤禛腰上那只小小的荷包上绣着的一样。
苏培盛在内殿门口等着,皇上皇后说的几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待得宫女开关门时,又瞥见了跪在地上的海答应,还有皇后的黑脸色。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此时自己一琢磨,心里拼拼凑凑,顿时就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给串起来,想明白了。
“皇上,现在是去?”他跟在四爷后面,低声问道。
胤禛头也没抬,背着手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奴才们前呼后拥地围上去,苏培盛就听见胤禛丢给他四个字:“天然图画!”
果然又是去宸嫔娘娘那儿了。
苏培盛高声应了,心里不禁感慨了一句:皇后娘娘忙活了这么一场,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他眯着眼,独自在一旁,心里琢磨开了:方才若是没听错的话——皇上似乎说海答应“大胆轻浮”?
瞧着方才殿里那般情形,大抵是海答应想对皇上投怀送抱,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招人烦了。
苏培盛耷拉着眼皮,嘴角微微一撇,不易察觉地笑了——太监虽是挨了一刀,身体上只算半个男人了,可毕竟还长着男人的心呢!
皇上也是人——男人的心思,他苏培盛怎么会猜不到一二分?5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本事
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能够通过严苛的选秀,留下来的女子,哪一个相貌会平庸?所以皇后娘娘想着用海氏的丽色来打动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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