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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傲骨铁心
他决定了,以后不管谁得罪了自己,或者是自己看谁不顺眼了,就都记到这小册子上,等将来乘九千岁的东风到他(她)们面前装个逼,让这些人瞅瞅,他魏良臣是何等的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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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第十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不得不说,自打知道自己亲二叔就是魏忠贤后,魏良臣颇是有点小人心态。
这也难怪,毕竟前世的李子荣不过是个普通人,陡然知道天大富贵等着他,心态上难免会“小人”化。
这种心态就如一夜暴富的土财主般,狂喜之余目空一切了。
三个月后的府试,良臣是不准备参加了,身体原主人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便是他现在奋发,再凭借两世知识勉强能考上秀才,举人这一关怕也过不去,更何提进士呢。
相较这个时代那些头悬梁、锥剌骨的科举精英们,良臣还做不到傲视群雄,鹤立鸡群,他能捡人家牙缝掉出来的就很不错了。
别的不说,就是县里那个潘学忠,就足够良臣仰望的了。套用后世话说,都是同龄人,咋差距就这么大的呢。
嘴上说着要和人潘学忠做同道中人,实则上,也就是少年人的夸夸之谈。往好了说,那是树立一个人生榜样;往坏了说,就是不自量力。
吴夫子的女儿吴秀芝为什么看不起良臣,原因不正是竖子不堪教么。亦或说,魏家的祖坟冒不了青烟,他老魏家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料。
所以读书这条路,本就是良臣没有选择之下的唯一选择。
要么做农民,要么去读书,二选一之下,良臣当然是硬着头皮去读书了。
可是辛苦寒窗苦读十年,连举人老爷都不定能做上,现在躺在家里就能等一个伯爵、侯爵,甚至国公,换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良臣琢磨着,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在老家干耗十几年,那真是虚度光阴了。所以他寻思,自己应该弃文从武,这样日后就能凭借二叔的权势在军事上有所作为。
这个选择也是良臣的一个自保之道,十几年后二叔之所以败亡,关键原因不是因为最大的靠山天启死了,而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兵权。
确切的说,魏忠贤直至崇祯上台,除了五虎五彪这帮锦衣卫和六部的爪牙,他手下压根就没有一个真正带兵的大将,也根本掌握不了一支能够敢对皇帝动手的军队。
以至于当时督师在外的孙承宗几次想带兵进京“清君侧”,而魏忠贤却无任何应对之法,阉党众人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是得亏孙承宗太忠,没敢走这一步,阉党这才化险为夷,成功反击,一举打压东林党。
良臣记得史书上曾提及过,崇祯在对二叔动手时,阉党中有人劝二叔先手下为强,奈何自家这位二叔赌了一辈子,最后一把却没敢全押,结果就这么一步步被崇祯套牢,最后落得个自缢的下场。
魏忠贤为什么不敢动手,除了被崇祯的假象迷惑,对他抱有幻想,最重要的还不是因为他没兵可调吗!
没有兵马在手,阉党的倒台,大致也就是一道圣旨就能做到了。
但,若是自家亲侄就是武将,手底下有支听魏家指挥的兵马,那么魏忠贤的命运能够改变,老魏家这爷三的命运也能改变,大明朝的命运自然也会跟着改变。
起码,不会比原本的命运差。
自己才16岁,现在从军,不迟。
良臣打定主意,先去京城见二叔,然后想办法从军。别的本事他没有,保命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而且,得益于身体原主人的“胡作非为”,他十分精通马术。
这一点,和二叔魏忠贤极其相象,史载魏忠贤喜驰马,能右手执弓,左手控弦,射多奇中。
二叔的马术从哪学的,良臣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县里的太仆寺马厂。而他的马术,同样也是在太仆寺马厂学的。只不过他比二叔倒霉,偷人家马骑时被逮住了,被打得半死不活。
细细算起来,良臣还真颇似他二叔,要不然村里人也不会常拿他与二叔作比,私下里称这对叔侄都是一对活宝了。
从时间上算起,现在是万历三十七年,距离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还有十年,其间明朝和后金有过几次小规模战斗,战争的烈度不强,只要自己不是那么倒霉催的落在抚顺或铁岭城中,那么绝对可以存活下来。
有机会,就想办法将萨尔浒之战稍微改变一二。没机会,就坐等万历驾崩,然后给自家二叔出主意,使他能在移宫案中不被东林党那帮人羞辱太过。等到天启上台,那么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主意拿定,魏良臣便准备去找他爹说进京的事,刚要动,大哥良卿却推门进来了。
良卿在外面想了很久,且和良臣想到了一块,那就是准备劝他爹想办法去京城见一见二叔。
良卿的想法很简单,死马当活马医,要是自家二叔真在宫里混得不错,那么便请他给县里打招呼,和张家一样保住祖田。
要是二叔混得不行,但在宫里也二十年了,怎么也能在有权势的太监面前说上几句话吧。央求人家一二,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这真是不谋而合了,良臣也想进京,良卿也是这想法,保祖田这个借口最合适不过,于是兄弟俩一拍即合就去找他爹魏进德。
“进京?”
听了两个儿子的说辞,魏进德有些惊讶,不过没有当场拒绝这件事,而是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良卿见父亲没有反对,忙将自己在外面想好了的说辞讲给他爹听,无外乎没了那二亩八分水田,他们家的日子就没法过。又说这地是祖上留下来的,真要是搁他们手中没了,实在是对不住祖宗等等。
魏进德被大儿子说的有些心动了,今儿他鬼神使差的说起老二进忠的事,多多少少也是受了张家的剌激,这才想起老二也在宫中当老公。要是老二也能如张家老幺般给家里出把力,那块地可就能保住了。
良臣在边上看得明白,他爹和大哥良卿身上其实都有农民的小心思,就是能占便宜的话便尽量去占,实在占不了便作罢。这无关本性是否淳朴,为人是否狡诈,只是单存的生存之道。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多一块地,少一块地,对于农民一家的命运有着极大的影响。要不然,几千年以来,何以汉人一旦有了钱,就喜欢买地做地主的呢。
地乃永恒之产,有永恒之产,自可供养子孙读书,从而由农入仕,改变一家乃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魏进德省吃俭用供良臣上社学,图的不就是良臣能有出息么。而这一切,是建立在他有那两亩八分水田基础上的。没了这块地,不但以后没法供良臣读书,他爷三的日子只怕从此每况愈下了。给两个儿子娶媳妇,更是从此想都不要想了。
张家沾了老幺的光,得了便宜,自家为什么不能呢?
老大说的对,不进京去找他二叔,又怎知事情不成呢。就算不成,也损失不了什么。
思来想去,魏进德同意进京找二叔,只是派谁去呢。
他先看了看大儿子良卿,再看了看小儿子良臣,一时拿不定主意。
良臣自告奋勇了,挺着胸膛道:“爹,我去吧。”
“你?”魏进德皱了皱眉头,“你这腿伤刚好,哪能去京城。”
良臣生怕他爹不让他去,忙做了几个动作,以示自己腿伤早就好了。
魏进德还是有些迟疑,良卿却在边上说了:“爹,我看就让老三去吧。他这两年常在外面跑,见过世面,比我懂得多。”
良臣万万没想到,常与一帮狐朋狗友在县里乱逛,在他大哥眼中竟然也算是见过世面。
他想着他爹肯定不是这么想,不想他爹却认同大哥这话,在那点了点头,道:“也好,家里还要有人干活,老大就留在家里,老三你去吧。”
有了这话,良臣当真是窃喜万分,心一下子就从梨树村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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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第十一章 此去京城寻富贵
肃宁县离京师只有500多里路,若乘县里的车马,大抵十天就能到。
良臣虽说这两年跑了县里不少地方,可也是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不过他不怕,他爹也不怕,因为这个时代16岁早已是成年人了。
本村就有两个和良臣同龄的少年,一个刚娶媳妇,一个孩子都会叫爹了。女孩的话,成亲更早。
良臣他大姐,也就是二叔魏忠贤的女儿魏春花,便是6岁卖给杨家做童养媳,13岁和丈夫杨六奇同房。如今,大女儿十岁,小女儿七岁。
这种事情,放在良臣的前世,肯定是让人难以容忍的。但在眼下,却是再平常不过。
直至解放前,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不过36岁。清楚这一点的良臣,自然不会对这个时代的早婚早孕感到吃惊和排斥。相较土地而言,传宗接代显然更重要。
故而在他爹魏进德和大哥魏良卿眼中,良臣这两年再是不争气,总都是大人了,所以一个人去京城找二叔,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尔今天下太平,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路上没有什么匪徒大盗,不虞路上有个什么好歹。
上京需要盘缠,路上再怎么省着点花,来回路费和吃住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魏进德将侄女春花给的那荷包拿给了良臣,里面少了一颗银豆子和两枚小平钱。
少的那些是魏进德拿去还给邻居了,余下的本是准备还给村里亲戚的,不过因为朝廷征地的事,魏进德没顾得上。也幸好魏进德没把钱都还了,要不良臣上京的路费一时半会他还真凑不上。
进京的事,宜早不宜迟。迟了的话,朝廷把地征了,生米煮成熟饭,那就白跑京城了。
良卿连夜做了几张大饼供良臣路上吃,又帮着良臣收拾衣物,打成一个包袱。
因为小儿子从前的事,魏进德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和良臣交待了几句。
良臣一一听在耳中,态度恭顺,让魏进德心里踏实许多。
老魏家就良臣一个人识字,这次进京又是去找二十年没音讯的二叔,加上二叔也不认识良臣,因此魏进德便让良臣写封信带给老二。
为了证实良臣的身份,魏进德又将当年老二带回来的那封家书取出,递给良臣让他随身带着。
忙活完这一切,夜已经很深了。
良臣他爹和大哥良卿都困乏去歇了,良臣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当真是辗转难眠得很。
也不知外面几更天了,良臣才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这一夜,梦中尽是九千岁的身影。
不止一次,酣睡的良臣脸上都会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黑暗之中,看着倒是十分的诡异。
………
次日,天未亮,家里的公鸡尚未报晓,魏良臣就迫不及待的起床了。
大哥良卿比良臣起得还早,煮了碗面疙瘩端给良臣,让他吃的饱饱的上路。
“路上莫要与人争执,也莫要孤身一人,与人家结个伴同行,遇上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送小儿子到村口的一路上,魏进德喋喋不休。良臣听着自是不嫌烦,不时答应几声。
梨树村没有直达京城的马车,村子只有一条乡间小道通往十几里外的官道。沿着官道向北再走二十多里,便是肃宁县城。
良臣必须自己步行到县城,然后搭乘县里车马行统一发送的大车去京城。这与后世的汽车、火车发车规矩是一样的,只不过交通工具原始落后而矣。
“爹,大哥,你们回吧。”
良臣从大哥良卿手中接过包袱,系在了身上。
良卿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句:“钱放好了,贴身藏着,莫要叫人窃了去。”
“若是见到你二叔,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说到这里,魏进德犹豫了下,又吩咐良臣:“倘…倘若你二叔不在了,便与人打听下,有可能的话,将你二叔带回来。”
“爹,你放心,二叔肯定还健在的。”
良臣这话当然不是安慰他爹,而是事实,日后的九千岁现在肯定还活着。
“唉。”
魏进德叹了一声,挥手示意良臣上路,他真的很怕兄弟已经不在人世。
“爹,大哥,我走了啊!”
良臣吐了口气,看了眼北方,在他爹和大哥的注视下,兴冲冲的踏上了北上寻亲路。
村里不少村民已经起了下地干活,路过村口看到魏家爷三,不由好奇。不时有人问魏进德和良卿,良臣这是去哪。
魏进德不敢告诉他们实情,因为这件事村里没人知道,再说这事也不好启齿,便吱唔说良臣是去探亲。
这一说法倒让不少村民更是糊涂,因为魏家在外面哪有什么亲戚。但人家不说,他们也不好刨根问底。
……
从梨树村出发才走了六七里路,魏良臣就有些吃不消了。
习惯了前世交通工具的便利,陡然回到几百年前用两个脚板底走路,良臣陡然还真不适应。
在路边一块石板上歇了会后,良臣咬咬牙继续上路。中午之前他得赶到县里,要不然就搭不上大车了。
又走了几里,脚下虽疼,不过良臣总算撑下来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一派田园风光呈现在了魏良臣的眼前。路两边除了麦田就是丘陵,还有一片很大的草场。
空气十分的清新,视野所及,一片绿色,让人心矿神怡。
那片很大的草场是太仆寺设在肃宁县的马厂用来养马的,良臣不止一次在这里偷人家马骑。三个多月前,也是在这片草场叫马厂的人逮住,活生生打断了腿。
要不是没有时间,良臣多半就会停下拿笔在小册上记下这桩事。
有关马厂的事,良臣知道的不少。
近些年还好,早年间河间府这一带的百姓都有个负担,那就是替朝廷养马,即所谓的“官马民养”。
“官马民养”是明初宣德年间制定的,由官府指定养马户,五户养一匹,其中一户为“马头”。五十匹为一群,选一户为“牧长”。按规矩,一匹母马,每年要向朝廷交一匹马驹。
凡是马户都可以免交田租,并且可以在官府草场上放牧。这制度早期对于明朝的军马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是时日久了,和所有的制度一样,“官马民养”也是弊端百出。
因为马养死了马户要赔,交不出马驹马户也要赔。仅是这点,倒不足以摧毁“官马民养”制度,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朝廷本身。或者说,是那些皇亲国戚们。
明中期以来,河间府的草场大半都被划为了庄田,没有了朝廷草场牧马,马户们只能在自家地里种草,如此一来,就不能长粮食。没有吃的,矛盾一积累,便连续爆发了几次马户起义。
直至如今,马户制度已经名存实亡。若非太仆寺负有御马重任,皇室还需最后的脸面,只怕这肃宁县的马厂和草场早就不存在了。
一边唏嘘,一边咬牙切齿,良臣从马场边上的小道穿过,终是看到了前面通往县里的官道。
官道是青石板铺成,有年头了,据说是百年前铺就的。不少石板已经发黑,边上更是长满青苔。遇上下雨天,走在这些石板上,不但不注意会滑倒,更是走一步就溅一地水。
岔口处有个凉棚,是附近村民为了补贴生计搭的茶水铺。南来北往的旅客要是走累了,想歇个脚,喝杯凉茶,那这便宜的茶水铺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良臣有些口渴,身上又没带水囊,便寻思到茶水铺买杯茶喝。
铺子里忙活的是个老妇,一边烧着水,一边招呼着三两个客人。
“给我来杯茶。”
良臣刚进铺子坐下,就听来时的路上有车轱辘声。他扭头望了过去,却发现是张家老幺的马车。




司礼监 第十二章 矿监税使
比起前几天回乡的风光,今儿张家老幺的队伍明显冷清了许多。
前面开道的还是那几个邻县卫所的兵,那天的帮闲则只剩三个人。
魏良臣注意到,驶来的马车有两辆,前面那辆不用说肯定是张家老幺的马车,后面那辆却不知道是谁家的。
良臣估摸着张炳这是探亲结束要回宫了,所以没有多想,他有着现成的金大腿可以抱,没理由去恭维一个宫中的无名小卒,于是转过头来喝茶。
这茶真是凉的,但泡的不是茶叶,而是当地一种叫金花的草。这种草晒干之后拿来泡茶,和南方有人喜欢拿晒干的荷叶泡茶喝一个道理,都能解暑。
铺子里其他几个客人也注意到了村道上的动静,他们张望了下就掉过头不理会。
这些人只是路过此地歇脚的人,并非附近的人,自是不知道张家老幺是什么人物。
良臣以为张炳会让马车直奔官道去县里,不会停下在这小茶铺歇脚。不想,那张炳竟是个随意的人,且还体贴人,见那几个借来撑门面的卫所兵走的都有些累,于是在车上招呼一声,让大伙到茶铺里喝碗茶再走。
“谢张公公!”
带队的卫所兵头目是个小旗,姓郑,很是高兴的接过张炳扔来的一块碎银子,拉着手下几个弟兄大咧咧的进了茶铺。喝茶是用不了一块碎银子的,这多下来的钱自是张公公的赏钱。
后面那辆马车见前面停了,也跟着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良臣认得,正是在县里六房当书办的吴德正。
“张公公,您慢点!”
吴德正跳下马车时,张炳也正要下车,他连忙跑上前搭了把手。张炳笑了笑,微微点头。
良臣见了这一幕,不由心中感慨,想这吴德正虽然没有考上秀才,但才学也不低,如今又在县里六房办事,怎么也算是个人物。其父吴夫子更是有名的秀才,按理,吴德正身上怎么也要有点风骨。不想,面对一个在宫中宝钞司做监丞的太监,吴德正就这般低声下气,若是他父亲知道了,却不知作何感想。
转念一想,张炳在村子里几天,吴德正也在,吴夫子没理由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这么想着,多半吴夫子那清高模样当不得真。或许私下里,父子二人一个德性也说不定。
趋炎附势,人之本性。
良臣觉得自己仿佛比吴家父子高大许多,可很快他就泄了气,也有些好笑,因为他自己不就是这种人么?知道了自家二叔是魏忠贤,就急着去认亲,这和吴德正巴结一个太监有什么区别?
大哥不说二哥,魏良臣真是没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吴德正。
茶铺的老妇见来了这么多客人,其中还有军爷,不由有些慌张,手忙脚乱的拿出一叠大碗放倒桌上,然后提了茶壶挨个倒水。
那叠大碗肯定是不太干净的,郑小旗那帮人倒无所谓,吴德正眉头皱了皱,拿了两个碗到茶铺边上用桶里的水洗了,然后亲自替张炳倒茶。
张炳从袖子中拿了块抹帕,在长凳子上擦了擦。举手投足间,十分的女性化。
这模样,让良臣大为倒胃,因为张炳和他二叔一样,是成年之后自阉入宫的,所以身材体形上,张炳可是壮实的很。
试问,一个如此壮实的男人做出小女人般的举动,正常人见了,能没点反应?
然而,茶铺里一众人等,却无一人敢在面上流露半点厌恶神情。
有两个客人见来的有卫所的军爷,还有一个好像宫中老公,本着不惹麻烦的心思,起身出了铺子赶路。茶铺里只有魏良臣还有一个老头坐在那继续喝茶。
不知是本性不扰民,还是因为有张炳这个公公在场的原因,郑小旗那帮人除了声音大了些,其它倒没什么。浑不像良臣前世电视剧中所表现那般,军爷们往哪一进,立时就有一场戏剧冲突。
又或如他自己曾写的网络小说那样,没有冲突强行也要冲突,没有困难强行也要制造困难,反正变着法子让军爷们和主角冲突上。
一切都很平静,各人喝各人的茶,河水不犯井水,一派祥和。
吴德正陪着张炳喝茶说话,二人没注意到默默坐在边上的魏良臣。
半碗茶下肚,肚中一片舒服,良臣急着赶到县里,便准备起身结账,刚要动,无意间却听张炳似乎说了“矿监”二字。
这两个字让魏良臣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继续作出喝茶的样子,两耳却竖得高高,他很想知道张炳在说什么。
只可惜,虽然张炳和吴德正根本没有在意铺子里的其他人,但二人所说的事却有很大干系,故而声音并不是很大。
良臣勉强听清几句,大意是吴德正说他发现了个矿,想让张炳报上去请奏开矿,然后他们一起发财。
万历皇帝开矿监,派税使增内库的事,良臣是知道的,不过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如何个操作法也不太懂。
他想多听几句,奈何人家说话声音不大,他也没法凑过去。索性,便起身丢下一枚小平钱,背起包袱出了茶铺。
矿监税使是大事,可却是人家的大事,发的财也是人家的,和他魏良臣有何干系。
良臣起身时,张炳倒是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仅仅是看了一眼。
从茶铺出来后,良臣继续往北走。此地离县城还有二十多里路,咬咬牙,走上一个多时辰,肯定能走到。
官道上的人渐渐开始多了,不时有马车或牛车经过。太阳也是越来越高,晒得人身上发烫。没过多久,良臣就是一身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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