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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江南
那孩子终于跪下了,僵硬的腿发出折断般的声音,他又跪了几秒钟,这才真正倒下。倒下前的最后一刻,他还紧紧地抱住了怀中高大的妇女。
长达五分钟的静默之后,追击队长才挥手下令,两翼的两辆雪地车无声地突前,从两个方向逼近目标。他们的动作轻捷而迅速,车在路明非左右相距十米的地方停下,队员们散开为半月形,轻重武器指向孩子和中年妇女。路明非没有丝毫异动,他紧抱着乔薇尼却把头偎依在乔薇尼怀里,也不知道是孩子要保护母亲,还是母亲保护着孩子。
也许他真的昏迷了,也许只要稍微的触碰他就会重新化作恐怖的君王,追击队长狠狠地抽着烟,迟疑。
他忽然丢掉了烧了一半的烟卷,从队员手中接过一支突击步qiāng,将一枚普通的钢芯弹上膛,对准了路明非的后背。
他当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武器能杀死对方,不过如果中了这一qiāng对方还没有反应,那就是真的昏迷或者死了。
但在他扣动扳机之前,一把蒙着冰霜的手qiāng点在他的后脑上。
“放下你们的武器,这里有我,这里的事态由我控制。”背后的人嘶哑地说,追击队长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冰寒的水滴打在自己的脖子上。
“路麟城mi shu cháng……您……没事就好。”追击队长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毫不怀疑背后的男人会开qiāng,所以慢慢地松开了扳机,并且高举右手,好让背后的男人看清楚。
追击队员们都盯着那个像是被烈焰灼烧过却又浑身挂着冰棱的男人,他如鬼魅般忽然出现,丧乱潦倒却又文质彬彬。
从现身的那一刻开始,他始终盯着远处的妻儿,透过破碎的镜片看不清他的眼神。谁也不清楚到底是那个男孩可怕还是这个文质彬彬的父亲可怕。
***
气垫船耗尽了燃油,像是疲惫的野兽那样停在了一道雪坡的侧面,布宁愤怒地捶在仪表台上,抄起伏特加灌了一大口。
他们在雪原上横冲直撞了一整夜,此刻犬吠声和qiāng声都消失了,他们终究还是未能突破那扇隐形的门。
“门关闭了,他们走了。”楚子航疲惫地说。
他一直在凝神地感受透过界面传来的、时断时续的气息,这种气息令他的血液沸腾,像是血管里涌动着强劲的潮汐。但现在退潮了,他重新回复了平静。
“连耶梦加得都没法帮你打开这个尼伯龙根,制造它的还真是某个了不起的家伙呢。”苏恩曦嘟哝。
“什么耶梦加得?”楚子航没听懂。
“江湖黑话,小孩子不用懂。”苏恩曦懒懒地说。
“又得拉雪橇去取燃料,”布宁说,“地堡里剩的燃料也不多了,这么瞎闯还是不行。”
“只剩最后一招了。”苏恩曦显得有些犹豫,“把这里的坐标发出去,让全世界都知道。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应该就会看到空降兵了,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人,俄罗斯国防部的人,应该还有不怕死的猎人来凑热闹。”
布宁和楚子航对视一眼,目瞪口呆,“要玩这么大么?”
“我们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儿大。”苏恩曦挑了挑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部卫星电话来,“喂……滚!我没问你股价的事儿!拿出你的笔和小本子给我记录,三个小时之内,把bbc、cnn、abc、fox、每日邮报、赫芬顿邮报、纽约时报……其他杂七杂八的能买的也都给我买了……我没说要买这些媒体!我说把它们最大的广告位都给我买了!”
“广告内容……广告内容……首先是一个坐标,我马上会发讯息给你,”苏恩曦挠着额角,“然后给我加一句话……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将从监牢里被释放。”
“行了行了就这样,他们要是问你为什么投放这条广告,就说是你们家老板的行为艺术,然后把赫尔辛基美术馆给我包下来,随便搞个什么艺术展。至于那些该懂的人,自然会看懂的。”苏恩曦不耐烦地想挂电话,可还是叹了口气,追了几句话,“给我把乱七八糟的股票都抛掉,回笼的现金全部买入黄金、能源和军工股,别问那么多问题!照我说的做!”
她挂断了电话,靠在车壁上,有些出神。
“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你的股票?”楚子航小声问。
“买进这些,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布宁也问。
“总得对未来抱有希望,对不对?”苏恩曦耸耸肩,“神话里不也说么,诸神的黄昏之后,被焚烧的世界树仍会重生,幸存的诸神们搀扶着去向南方的旷野。”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可我怀有希望干啥?这世界末日不就是我们几个搞出来的么?”
***
路明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还是那件灯光昏暗的病房,只不过再也不是温暖柔软的床铺了,他穿着厚重的拘束衣,被锁在钢铁结构的床上,浑身插满了电极和输液管。
黑暗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前方一个时明时暗的红色光点,静得能听到点滴的滴答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像是流逝的时间。
“你妈没死,但是受伤很重,所以不能陪你了。”抽烟的男人低声说,伸手不见五指,他却立刻觉察路明非已经醒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路明非如同从悲伤至极的噩梦中苏醒,他不想在路麟城面前流露出脆弱,但路麟城只用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防线。
铁床下面安装着自动升降和反转的机械装置,轻微的马达声中,路明非连人带床被竖了起来。
“你们不用这么捆着我,不捆我也动不了。”路明非尽量不流露出哭声。
之前只是双腿麻木,现在他从腰以下都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是因为乔薇尼给他注射的针剂还是再度调用了所剩不多的生命。
“委员会的要求,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服他们的筹码了,你杀了很多人,一念之间,没人知道该把那账算在谁身上,你还是那个魔鬼。”
“我还能叫你老爹么?还是路mi shu cháng?”路明非问。
“随你的便,我不像你妈,女人就是感情动物,头脑一热就会发疯,这一点你是遗传了她。”路麟城淡淡地说。





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第231章 但为君故(135)
“你们一直都知道对么?”路明非轻声说,“所以我会被送去卡塞尔学院,我是一件武器,屠龙的武器。”
“不,你想得太多了,你小的时候,我们更愁的是你是个没任何天赋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我和薇尼的孩子。”路麟城说,“真正觉察你天赋的人,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是他把你用作了屠龙的武器,那家伙只为了复仇活着,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武器,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你爱妈妈么?还是更爱你的事业,比如这座避风港。”
“我和薇尼都更爱事业,我们的结合是两个人干着同一个事业,因为相处得太久了,偶然地擦出了火花。是你的降生改变了这一切,否则那就只是一闪而逝的激情。”
“那个娜塔莎呢?她是什么东西?”
“大人的事孩子不用都懂。”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长成大人了,”路明非冷冷地说,“"qing ren"么?或者,玩具?我猜在我进入这座避风港之前,你并没跟妈妈住在一起吧?”
“记得我跟你说过么?在我最初的规划里这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和新时代的伊甸园,人口比例应该是一个生育期的男人配十个生育期的女人,最强的男女结合剩下最强的后代,然后尝试新的组合。只不过被委员会否定了,他们担心会造成社会结构的崩溃。”路麟城轻描淡写地说,“薇尼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但不是唯一的,你不在的时候,我和薇尼也不用伪装成研究所的普通夫妻,恰好委员会又把娜塔莎送来监视我,送这样的女人来,他们是故意的。”
“这是我真正的老爹么?s级混血种和风流浪子,我还以为你真的会为戒烟这种事烦恼呢,现在想来,你大概从来没有戒过烟吧?你和老妈在我面前演的那一套,都是骗我的。”
“不完全是,也是免得研究所的人对我们起疑心,那间研究所里有很多龙族相关的古文明资料,我和你妈用了很长时间才解读成功。”路麟城弹了弹烟灰,“那段时间我也很开心那么演戏,好像我真的是一个有家庭的普通男人,真的能够安定下来过岁月静好的生活。你小学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家里有势力的孩子欺负,我有时也会很生气,想要出门把他们老爹的头打爆。如果从小陪你长大的是那种老爹,你会不会觉得更幸福一点?”
“所以我妈也不是为了那点买菜钱会跟菜贩子吵架的人,对吧?”
“当然不是,在我们那一代混血种里,你妈耀眼得就像凤凰,半个卡塞尔学院的人都想追她,在我追到她之后半个学院的人都想打爆我的狗头。她不是战斗型,但学业最棒,行动里胆大心细,是最优秀的特工,喜欢飙车喜欢摇滚,还是赛艇队的中坚力量,帮卡塞尔学院拿下了四届跟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传统上我们并不会派出体能有天赋的选手,因为那实在太欺负人了。”路麟城说,“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妈偶尔出国开会么?落地就会有豪华的跑车接她,她在布达佩斯喝白兰地,穿着12厘米高的高跟鞋跟人跳探戈,回到家里就穿地摊上买的20块一条的裙子,塑料拖鞋,看着你做作业。”
他的声音低沉富于韵律,讲得云淡风轻但画面如在眼前,路明非沉默片刻,又一次无声地流下泪来。
原来他就生在“楚门的世界”里,在那里默默无闻地长大,降龙伏虎的爹妈们收拢了爪牙在他面前伪装工薪阶层,而他却一直做着白日梦,说自己其实有着秘密的身世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可如今想来,他怀念的却是那个虚假的路麟城,除了学问一事无成的小研究员,为了孩子能买上一套婚房而默默地存着出国津贴。
在那个他被看不起的梦里,好像更幸福一点。
“你妈小的时候,有点像你喜欢的那个陈墨瞳,不过还要更闹一点。”路麟城又说。
“我要见见妈。”路明非说。
“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说几句话就信。”路麟城从旁边抓起遥控器,摁下按钮,墙上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路麟城就在那块屏幕下席地而坐,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打开,抽着烟,身边都是散落的烟蒂。
他胡子拉碴,头发油腻,看起来消瘦得吓人,丧乱又潦倒,却有种独特的魅力,大概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屏幕上是另一间病房,乔薇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跟路明非这边比起来那边堪称热闹,各种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病床边随时围着三五个人。乔薇尼的脸上惨白,身上跟路明非一样扎满电极和输液管,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雏鸟的翅膀。她身边的仪器上显示她有着平稳的心跳和呼吸,血压却很低,可以想到如果不是那套复杂的维生装置在保护着她,她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放心了吧?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但要想唤醒她并不简单,医疗组只是说他们会尽力。”路麟城说。
“还不行,”路明非冷冷地说,“你让老妈病房里的所有人左手捏右耳朵转过来面向镜头。”
路麟城一愣。
“我怎么那不是你们伪造的视频?”路明非说,“你也不会让我过去亲眼确认。”
路麟城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摘下墙上的电话,“通知薇尼病房的所有医护人员,左手捏右耳朵,转过来对着镜头,把舌头吐出来。”
片刻之后,大屏幕上的所有人,除了乔薇尼之外,都如路明非要求的那样做出了怪异的动作,路明非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老妈还活着,在你们手上,是你们的人质。”路明非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完成切割,在你的思维深处杀死那个寄生体。”
“杀死寄生体之后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一定会救醒老妈?”
“我是你爹!你想救你老妈我也想!”路麟城忽然怒了,“是你们两个把事情搞成今天这个样子!原本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切割会在我的安排下顺利地进行,你会得到自由,你会成为这个避风港的一员,你是路麟城的儿子,在这里会被每个人尊重。我可以像赶走一条狗那样赶走娜塔莎,搬回家里去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伪装成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可是你们不相信我,你们不觉得我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路明非默默地听他吼完,“对不起,在老爹和路mi shu cháng之间,我觉得你还是更像路mi shu cháng。”
“你说什么?”路麟城眼神凶狠。
“如果让我在救一万个人和救妈妈之间选,我会选救妈妈,虽然我心里会很难过,但我没法不救妈妈。”路明非无声地笑笑,“老爹你应该会选救一万个人,对吧?你是路mi shu cháng,是要做大事的人,你心里装的是人类的未来,我这种想过平凡日子的人,其实是不配当你儿子的,谢谢你这么多年还一直容忍我。”
路麟城沉默了片刻,铁青着脸,然后他不踩灭手中的烟蒂,推门离开。
出门前他背对着路明非丢下了最后一句话,“娜塔莎用的只是一枚普通子弹,也避开了你妈的要害,她虽然不知进退,但还不至于敢在我面前杀你妈。真正对你妈造成伤害的是你驱动的言灵,我们连那种言灵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它对领域内的一切生命实施qun ti miè jué式的杀戮,你的愤怒没有指向我和你妈,我们才能勉强活下来,但即使是你‘杀戮’的这个念头,已经足够重创你老妈了。别以为自己是救主,你才是悲剧的源头,而你蠢到相信那个蛊惑你的寄生体!”
机械发出嗡嗡的运转声,路明非重新被放平,黑暗中他望着其实看不到的天花板,默默地想着路麟城最后的那番话。
记忆回到冰湖上的那一刻,地狱犬群狂喜着扑向乔薇尼,要享受血肉的盛宴,他沉浸在母亲死去的巨大悲痛中,恐惧得不能自控甚至不能呼吸。
在外人看来他立刻挥手召唤出了那血红色的罡风,可其实仍有短暂的幻境。
在路明非的视野里,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乔薇尼忽然躺在了他的双臂中,但时间并未完全停止,她胸口的弹孔正汩汩地渗出血来,脸上身上都是被地狱犬利齿撕出来的伤口。地狱犬群围绕着他们,慢动作扑来,已经一qiāng爆头的娜塔莎居然又神奇地回到了雪地车的车顶上,跟路麟城手挽着手,郎情妾意郎才女貌,她还妖娆地吹着qiāng口的硝烟,雪地车上的机qiāng手们正以慢动作把qiāng口转过来对准他们。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那个连跑完5000米都费劲的孩子,悲伤又害怕地抱着母亲,被整个世界重重地压着,无人回应他的求救。
但救主还是有的,巨大的冰树轰隆隆地生长出来,冰湖上瞬息之间生满了玉树琼花,许久不见的路鸣泽踏着节奏而来,白色的风衣起落,鞋跟敲打冰面的声音轻盈美妙。
“你怎么还是那么废物呢哥哥?”他忽然就从远方来到了路明非面前,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话,“自己搞不定的事,交给我就好啦。交给我,放心地沉睡,你爱的人都会幸福。”




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第232章 但为君故(136)
“你就这么在意你是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么?你不是愿意为朋友赌上命的人么?”
“交给我,我可以救你的朋友,我可以救你的家人,我可以救你在乎的所有人。”
“说到底还是你太自私了,你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存在,结果你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在那个没有你的世界里,你爱的人都会快乐,为什么不呢?你我之间,为什么非要让弱的那个活下去呢?只因为强的那个是恶的么?”
“在善良懦弱小孩的世界里,最后所有人都会死,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路鸣泽化身为在他耳边萦绕的风雪,反复地呢喃,他痛苦得想要捂住耳朵,却无法放下怀中的母亲。
如今默默地躺在这里回想,那些话字字鲜明,透着魔鬼的恶意,偏偏又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默默地牺牲着,是他的牺牲一次次地拯救了世界,可也许拯救世界的人其实是魔鬼,而他充其量只不过是献祭给魔鬼的血食。
他那么的害怕交易自己最后的1/4生命,也许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只是这个懦弱又可怜的灵魂想要继续占据这个躯体。
当这个灵魂沉睡而魔鬼苏醒的时候,世界也许会变得更加美好,魔鬼可能磨牙吮血,但魔鬼跟他爱着同样的人,会对妈妈好对诺诺好对楚子航也好,魔鬼甚至会在他们面前故意装出乖乖的模样,他们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换成了魔鬼的。
这样不好么?为什么那个恶的强大的就该沉睡?那个自以为善良的弱者却要自私地霸占着躯壳?没有人真的需要他,他才是真正的累赘。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真奇怪,睡得那么平静,就像他来到避风港的第一晚。
***
夜晚寂静而漫长,赫鲁晓夫楼的一个小套间里充斥着烟味,路麟城独自坐在桌边,散着衬衫的领口和袖口,吃着一碟炸焦了的花生米。
桌上的杯子里塞满了烟头,一整瓶伏特加已经喝掉了大半。路明非住在这里的时候其实他也没有回过几趟家,这里能不能算作是他的家也是个问题,可此刻老婆孩子躺在医院里不同的病床上,他却回到了这个简陋的房子里,抽烟喝酒吃花生米,很像当年他伪装过的那个潦倒的小研究员。
“叮”的一声,路麟城起身来到烤箱旁,从里面端出一只烤珍珠鸡来。
他从养殖场要了这只最肥的珍珠鸡,杀好洗干净了,鸡肚子里塞满了姜片料酒和葱段,慢火烤了整整两个小时,鸡皮油亮,香味扑鼻。
他端着珍珠鸡回到桌边,用餐刀开,一口鸡肉一口酒,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地吃了大半只,忽然停住,丢下手中的餐刀,叼着一支烟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墙上的相框。
照片上是夏天的景象,一家三口坐在野餐垫子上合影,戴着草帽的路明非傻呵呵地笑着,乔薇尼举手遮阳,风吹着她的碎花连衣裙裙摆,纹路仿佛涟漪,路麟城自己则颇为神气地扛着自己做的鱼竿。这张照片是刻意用来妆点这个小公寓的家庭气氛的,甚至很可能是假的,合成出来的,路麟城却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同时眼泪无声地划过脸庞。
“我做的珍珠鸡,好像也挺难吃的。”他轻声地对照片里的人说,“也许是一个人吃的缘故吧?”
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伏特加,正要喝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这男人的神色骤然变了,前一刻他是个喝到快不行的酒鬼,忽然间就变成了出鞘的快刀,眼风扫过似乎都能割伤人。
他起身拉开了大衣柜的抽屉,响的不是墙上那部壁挂式的电话,而是抽屉里的电话,黑色的塑料话机,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老东西,此刻正叮铃铃地欢叫着。
路麟城抓起听筒放在耳边,沉默着。
“很多年都不联系了,还好么?”电话那头的人低沉地说。
“只能说仍然活着。”路麟城说。
这通电话并没有通很久,路麟城挂上话筒,还没回到桌边,那部壁挂式的电话又响了,路麟城微微皱眉,转而去接这部避风港内部联络用的电话。
“路mi shu cháng,您儿子说想见您,我们找了其他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您,所以试着打这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恭敬。
路麟城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他跟路明非的对话仅仅过去了七个小时,仅够睡一觉的时间,他似乎没那么容易就想通了。
但他仍然立刻披上大衣出门,等候在门口的两名持qiāng警卫立刻跟上了他的步伐。
避风港里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年轻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走在路灯下,怀里抱着。乔薇尼和路明非逃亡的事件被简单地遮盖过去,避风港已经提前进入了庆祝圣诞的气氛。一路上都有人跟路麟城打招呼,路麟城也如往常那样举手回礼,但他忽然转换的形象令大部分人措手不及,打完招呼之后很多人自己都迷惑了好半天,不知是不是认错人了。
***
“给我详细讲讲怎么切割,越详细越好。”路麟城赶到的时候,路明非平躺着眼望屋顶,安静地说话,几个小时前激烈的情绪完全消失了,感觉真是想通了放下了,整个人就差溢出得了福音的光辉了。
杜登博士也匆匆地赶到病房,他还没准备好给病人讲治疗方案,路明非的突然袭击倒是搞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但他还是迅速地理清了思路,坐在病床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始讲述,“我们会使用剂量很大的催眠药物,你会有一个很长的梦境。这个梦境是你最熟悉的,它会真实到让你怀疑到底什么是真实,但你必须保持清醒的意识,那是梦境,也是你的战场。恶魔就藏在那个梦境里,我们还无法确定他会以什么面貌出现。”
“梦境里我和他都没有能力,对么?”
“很难说,但你和他在那个梦境里是完全对等的,可能你有能力他也有能力,或者你们俩都没有能力。用佛教的术语来讲,那是你的‘识海’,你们共同拥有那个识海,在识海中战斗,决定胜负的,是意志力。”
“就像游戏对么?进入游戏之后,现实里的肌肉就没用了,大家都得按照游戏的规则来,谁都不可能开局的时候就有三个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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