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绝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漠老胡杨
“呵呵,林枫你也不要气馁,”阴柔道:“虽说你跟我只学了几年剑,但你的进步也很快,你和他的差距不在剑法上,而在气度修为上,内练一口气,不仅是练的内功,还有心态,还有气度。”
“是,师父。”林枫道,但今天的憋屈却挥之不去。
“林老太爷,林庄主,”翁锐取出白犀牛黄道:“冒然闯庄,实属不该,现原物奉上,翁锐在这里赔礼了。”
“那你的病人怎么办?”林郅接过白犀牛黄道。
“介入两家纷争我已是错了,”翁锐道:“我想林老太爷、林庄主也不是要害人性命之人,这其中的误会总有解开之时,我想就不用我费心了。”
翁锐的这话也对,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是他偷到宝药解了毒,这两家的矛盾还在,以后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麻烦,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看来翁少侠也是个明白人,”林郅道:“那我们这一篇就算揭过了,林家庄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交了翁少侠这个朋友。”
林郅这话绝对是真心话,有了阴柔前面的铺垫,说什么这个人也不能得罪,多一份人情多一条路,但林家也是大家,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卑躬屈膝。
“这个自然,翁锐这就别过。”人家的口气里已经有送客之意,再呆着就没意思了,再说,跑到人家去偷东西,被人截住到最后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等一下,”阴柔走到翁锐跟前,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你的伤不要紧吧?”
还没等翁锐回答,阴柔“咦”了一声,脸色大变,抬手揪下露出翁锐破衣外面的一块旧玉蝉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第十二章 路遇-9:故人之子
阴柔这突然的表现把翁锐也吓了一跳,他在迅速猜度这后面的原由,他是认识还是见过?或者根本就是他的东西?这里面会涉及到亲情还是仇恨?一位江湖十大剑士为什么见到此物会大惊失色,日此反常?
“阴大侠认识此物?”在没有弄清原由之前他什么都不想说,哪怕是面对阴柔这样的顶级高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想给八爷惹上麻烦。
“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阴柔不但焦急,眼里竟然还充满了关切,武功练到他这种层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已经很难见到,看来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是一位故人送的。”翁锐道,他也得露一点点信息,看看对方的反应。
“不可能,他是不可能把它送人的,”阴柔已经有点绝望的神色:“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翁锐静静地说,也静静地看着阴柔。
“噢……”阴柔手捂着脸,仰面朝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地拭掉已经滚落的眼泪,过了好久,他才使自己恢复平静。
“他在哪里?”阴柔轻声道。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翁锐也十分平静地道。
“他是家父!”
“啊!”
阴柔的声音很小,但到了翁锐的耳朵里像是一个霹雳,这怎么可能?一个城隍庙的老叫花,一个名满江湖剑士,竟然是父子?这也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了。惊讶之余,翁锐也慢慢地回过味来,八爷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叫花子,他对江湖如数家珍,但唯独很少谈及十大剑士,只是一句带过,似乎还有些不屑,看来这里面确实有故事。
“你如何证明?”这翁锐当然要问问。
“这玉蝉我也有一个,”阴柔从自己脖子上也取下了一个,把两个都递到翁锐手里道:“这两个本来就是一对,使用一块料做的,一个在我这里,一个在他那里。”
翁锐接过玉蝉借着火光一看,果然是一块料做成的,大小样式做工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他给你做的?”翁锐问道。
“这是他做给我们兄弟俩的,”阴柔道:“他对我们期望很高,希望我们能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弟弟的那只玉蝉就被他带走了,唉!”
阴柔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这里面确实有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哪……哪他长什么样?”就算有了玉蝉翁锐还是有点不敢确定,但又拿不准该不该问,但最后还是问了。
“唉,”阴柔长叹一口气道:“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阴柔竭力调动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他是个中等个,瘦削脸,眉毛很粗很多,颌下有颗痣……”
“就是他!”翁锐已经等不及了。
“他在哪里?”阴柔急道。
“长安!”翁锐道。
“上天有眼!”阴柔右拳重重的砸在左掌之中,仰起脖子原地转了两圈,为的是不让满眼的泪水滴落。
“恭喜阴大侠!”
“恭喜阴大侠!”
林渊、林郅父子上前拱手恭贺。
“恭贺师父!”
“恭贺阴大侠!”
林枫、林楠兄弟也上前恭贺。
“林老爷子,林庄主,”阴柔拱手道:“想借杯水酒我和这孩子到我的住处叙叙话。”
“这个自然,”林郅立即吩咐道:“备几道菜和酒到阴大侠的住处,其他人都散了。”
麒麟剑士阴柔住的地方在四进院的西跨院,处在整个院子最里面,很是安静。尽管这里阴柔只是偶尔来一下,但却常年有人打扫照看,阴柔到的时候,这里是他指点林枫武功的地方,他自己也就住在那里,他不在的时候,只有林枫长去那里练武,别人很少进去,足见林府上下对阴柔的礼遇还是很高的。
翁锐的到来意外带来了阴柔父亲的消息,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里面的故事想想都很丰富,但人家要单独叙话,林家的人都很知趣,派人送来东西就躲得远远的,这点江湖规矩他们还是清楚地,何况这两人的背景都很不简单。
“翁公子……”
“阴大侠您千万别这么叫,”阴柔一开口翁锐就道:“我就是一个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八爷叫我翁家小哥,您也可以这么叫,或者您干脆就叫我翁锐。”
“你们叫他八爷?”阴柔道。
“对,我们都叫他八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翁锐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阴柔道。
“是我在落难的时候八爷收留了我……”
翁锐没有去多讲他们家的故事,只是简单说家中出了重大变故,不得已来到长安,他走投无路无处安身的时候,在城隍庙碰到了八爷,他从怎样和八爷争地方,到成了一伙人,从他给叫花子看病,到八爷带人给他帮忙开医馆,从大年三十到城隍庙陪八爷喝酒吃肉,到八爷拿出这个玉蝉要他做个纪念,他把他们这两年来来往往的很多事都讲了,直讲得阴柔泪流满面,对翁锐深施一礼:“翁少侠,谢谢你这两年陪他!”
“阴大侠这使不得,”翁锐赶紧还礼道:“其实这两年都是他老人家再帮我、教导我。”
“他没有教过你功夫?”阴柔道。
“没有,”翁锐奇道:“八爷还会功夫?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也没见他展示过。”
“唉,他这又是何苦呢!”阴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八爷的功夫很好?”翁锐道。
“当然,”阴柔道:“肯定比我现在的功夫要好。”
“那怎么会这样,”翁锐更觉不可思议:“我想听听八爷的故事。”
“他自己都不愿讲,我又何必……”阴柔有点说不下去了。
“既然您是他儿子,既然您现在知道他在哪里,您就不能不管他对不对?”翁锐现在知道了八爷是这样一位奇人,他自己也有点不甘八爷这样。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认我?”阴柔凄然道。
“我觉得他还是很想念您的,”翁锐道:“他当初把这件东西给我的时候,说这件东西跟了他很多年,要留在他那里,死了都没人知道,让我留个念想,这么说来他还是想让人知道的,也可能就是想让我把它带出来,或许可以让你看到也难说。”
翁锐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是他尽可能想着往好里说,因为他感到这两人虽是父子,虽有挂念,但中间好像有很多故事,也有不少隔阂,似乎谁都不愿见谁,这两人说起来都对自己有恩,这么说也是为了拉拉他们的关系,最好能让他们相聚,但在阴柔听来,这话却非常有道理,他那个死要面子的父亲说不定真是这样想的。
“他真是这么说的?”阴柔舒了口气道,看来他也在慢慢的下定决心。
“当然,”翁锐道:“八爷周围有很多孩子,八爷很爱他们。”翁锐看出阴柔有点动心,想再加强一下。
“或许我真该去看看他,”阴柔喃喃道:“三十多年了,我以为他早不在了……”
“当然应该去了,父子连心哪。”翁锐道。
“呵呵,”阴柔苦笑一声:“你这么大点小孩,话怎么这么多!”
“我还想听听八爷的故事呢,嘿嘿。”翁锐顽皮地笑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讲讲,”阴柔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整理着那些细碎而且遥远的记忆:“他叫阴泰,三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是江湖了不起的一位人物……”
第十二章 路遇-10:八爷的故事
那些年正处在战乱之后,大汉出立,为了增强国力,高祖刘邦采纳了道家的治国思想,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对内尽可能少干预民生,对外尽可能少发动战争,为此不惜把皇家的公主和亲匈奴,换得天下的太平,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各行各业也呈现出繁荣之像,道家思想广为传播,民间也是习武成风,江湖人才辈出,阴泰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阴家是个幸福的家庭,三十多岁阴泰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由于他天资聪颖,悟性很好,练就一身非常独到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渐露头角。那时候的他可算是意气风发,豪气万丈,喜欢交各种江湖朋友,以武会友,相互切磋,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很多人在背后都叫他武痴。
除了喜欢练武,武痴阴泰还非常喜欢孩子,一回到家就和几个孩子泡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玩,并且从小教他们武功。阴柔是老大,他还有个弟弟叫阴石,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阴明,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他自己还有一番道理,说自己的姓氏不好,太阴,两个儿子一软一硬是个平衡,女儿名字里的日月也是个平衡。这话传到阴老爹哪里,说他大逆不道,差点揍了他一顿。
这几个孩子也是非常有特点,女儿阴明是典型温柔乖巧型的,很得所有人的喜欢,两个儿子的名字别人都说他起错了,大儿子阴柔性格刚烈,为人正直,很讲义气,脑子也没有很多弯弯绕,倒很像他,二儿子阴石,性格却是有点柔弱,但非常聪明,悟性很高,也和他有几分相似,在他眼里,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宝贝,哪个看着都很心疼。
阴泰除了自己喜欢练武,喜欢教孩子练武外,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带着他的这些孩子到处炫耀,孩子们当然也乐得跟爹出去浪了,这一点阴柔最大,占的便宜也最多。就这样阴泰除了练武和陪孩子,家里的活几乎不干,弄得夫人李氏颇有怨言,好在他名声日响,家里人也很风光,孩子们又很高兴,所以夫人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但一件偶然的变故却给这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带来重创,几乎是毁了这个家。
在阴石九岁那年,阴泰像往常一样要出去和朋友聚会,他这一出去或一天两天,或三天五天都是常事,家里人也司空见惯,因为他觉得阴石性格过于柔弱,就想单独带他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性格,孩子开心,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反对。
江湖之人生性豪放,名山大川是他们的最爱,这次也是去了一处道家的修炼之所,山势陡峭,风景秀丽,也是孩子游玩的好地方。
阴泰在那里碰到几位域外之人,武功奇高,见解迥异,令他深谜其中,相互探讨,切磋比试,竟到了废寝忘食、不分昼夜的地步,等他想起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阴泰跑遍了整个修炼之所,没有找到阴石的任何踪影,向人打听,别人也是说前两天还看到孩子自己玩,后来就再没看到,阴泰的心就彻底凉了。
已经彻底急疯了的阴泰仔细找了山上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最后在一处悬崖边的矮树丛中看到了儿子身上佩戴的玉蝉,他捡起玉蝉,纵身而下,但在崖底,除了一些滚落的石块,一些压倒的矮草,一些干涸的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希望是儿子摔伤了,自己爬着或者走着去寻找出路,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依然抱着最大的希望,他找遍了崖底的每一个草丛和每一个石缝,还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想到过孩子遇难,可能是出没的野兽把孩子糟蹋,但他寻找了方圆数里地范围,既没有发现什么野兽的痕迹,也没有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血迹或残骸。
十天以后,失魂落魄的阴泰回到了家里,他带回的消息像是一块巨大的陨石撞进了池塘,整个家就被掀翻了,阴老爷子指着阴泰,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此驾鹤西去,夫人李氏在哭了一天一夜后,一病不起。
阴泰忍痛安顿了父亲的后事,看着憔悴的夫人,心生不忍,带着巨大的负罪感想安慰夫人几句。
“夫人,都是我不好,”阴泰忍住悲伤道:“现在啥都没有找到,或许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我不要听,”李氏夫人没有再哭,脸上现出从来没有见过的痛恨:“你去给我把儿子找回来,找不到儿子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就这样,一代武痴阴泰离开了夫人李氏,离开了儿子阴柔,离开了女儿阴明,开始了他寻找儿子阴石的旅程,再也没有回到家里,开始还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消息,到后来就越来越少,直到彻底从江湖消失。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长安城中一名老叫花子,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有过什么样的过去,让自己在市井中一天天老去,隐忍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毅力,翁锐的心已经痛的像刀割一样。
“唉,八爷太不容易了!”翁锐长叹一声道。
“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阴柔能感受到那个老人现在的心情,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纵有一身的本事,想拼命都没有仇家好找,这种憋屈无处诉说,儿子没有找到,受惩罚的就该是他自己,而且是用那最低贱、最冷酷的方式惩罚自己,不是跟别人赌气,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老夫人还好吧?”翁锐问道,他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八爷的家人。
“我娘因为思念兄弟悲伤过度,离世已经多年,”阴柔道:“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也已经嫁人生子,其实…其实我也找他找了很多年。”
阴柔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也曾恨过父亲醉心练武而把弟弟弄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祖父和母亲为此亡故,但时间过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心生不忍,毕竟那是他的父亲,这是血肉至亲,没有那个父亲是想让这件事发生的,他在这件事的负疚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大,他希望能找到他,让他能放下这件事,让他能安度晚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