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他抬着脏兮兮的脸看着我傻笑,我见状,心有不忍,低头绞干水盆之中的帕子,替他擦着额上被石块砸出来的伤口。
后脑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将我拉近了他。
我惊慌失措地与他额头抵额头,面对面地相看。
他将鼻子贴近了我的鼻尖,宠溺地说道:“乖,小绿,哥哥以后再也,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哥哥将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他额头滚烫,眼神迷离,我想着他一定将我错认为他的那个痴儿妹妹了,因而并没有推开他。
我深知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那个最想见到的人,永远是亏欠最多的人。
不知骨碌在这样的时刻,会不会见到我。
欒带着太医来时,妫燎已经再次晕厥过去了。我与百里肆二人刚好为他清理完伤口,这倒是为太医的诊病节省了不少时间。
太医励是昨夜为妫燎拔羽箭的人,他见到昨夜明明已经转好了的病人,今日又将自己搞成了这般模样,面色稍有愠怒。
“好端端的人,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是作孽。”太医励长叹了一口气,连忙掏出药箱里面的草药,拿出石臼来反复地捣药去了。
太医贺为妫燎切脉,又扒开了他的双眼瞧了片刻,拿着帛纸与湖笔开始写着药方。
“要劳烦信北君为他安排几个贴身的奴婢,照顾着他了。”我与百里肆站在一旁,看着两位太医尽心尽职地在忙碌着。
“这是自然的,毕竟救回国君,妫燎也算是迷途知返的功臣。”但见他平时有多讨厌妫燎,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依然可以拎得清。
公私分明,对理不对人,这样的秉性虽然好,但我却总觉着百里肆似是少了一些尘世之中,人间烟火的温度。
他这般模样,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老来,在我看来,百里肆仿佛相似于白老头,印象之中双脚离地,超脱地浮在半空中。
“公主,这是国君让奴婢转交给公主的,出入陈宫的令牌。”欒俯身上前,递给我一块手掌大小的青铜制的牌子。
牌子的上半部刻着的是羊首,下半部分用刻着篆字“出”,背面刻着“入”。
我知羊首是陈国的图腾,却没想连个出宫的牌子也做得这般精细。
“父亲,可是醒了?”我问道。
“回公主,奴婢回到宫中向老茶请太医令的太医时,不光是国君醒了,就连凤姬夫人也醒了过来,国君还让我转告公主,莫要忘了三日的期限。”欒说道。
我欣慰地笑了笑,想到娘已经亲醒了过来,又见到了日夜所想的良人。我自己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可算是有件事情,终能不负期望了。
太医励为妫燎的伤口上涂抹着草药,太医贺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欒,让她去圣安城中的药铺里,按照药方抓三日用量的药回来。
欒走后不久,素素姑娘便到了。
九州列国传 第四十二章 剪剪轻风阵阵寒
依旧是玄色尺素遮着眼睛,她走来时手持一根木棒,探着前方的路。都说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会异常的好。我想素素姑娘有多半知道我与百里肆站在了何处,一定是听到了我与百里肆的窃窃私语,才会走过来。
她已经知道了我与百里肆的身份,连忙俯身拜礼。
我将她扶了起来,与她说了妫燎的事情。
我以为郎情妾意相好,她得知妫燎被打成了那副模样,怎地也要抱着他哭一哭才说得过去。
没想到,她却十分平静地笑了笑道:“我早知道,他会这样做,还真是个傻子。”
我疑惑地望着素素姑娘,并没有开口询问。
素素姑娘缓缓地收起了笑容,走到了桌案旁的小榻上跪坐了下来,她将木杖放在一旁,缓缓地道出了有关妫燎妹妹,小绿的事情。
如若要说小绿的事情,还得从妫燎的家,潼水说起。
妫燎的高祖父原本是陈国祖上世袭伯位的一位庶出的弟弟,被封地在圣安附近的潼水之地,随后家族人员凋零,后世子孙稀少。等到妫燎他父亲的这辈的时候,便只有他一人,上无兄长阿姊,下无胞弟阿妹,一个人孤零零的便在十七岁就成了亲。娶得妻子刚好是淳于家的小女儿,淳于小妹。
百里肆告诉我,妫燎父亲的妻子淳于小妹,还是淳于司徒的妹妹。所以,这淳于司徒算得上是妫燎的舅舅。
妫燎的父亲与淳于小妹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唯有一点不遂愿的,便是这淳于小妹始终未孕。
陈国的宗法之中有诉,如若宗亲封地后继无人,百年魂归之后,其封地必归还于陈。
淳于小妹心急如焚,便书信给家中之人。
那时,淳于家的大家长,淳于小妹的父亲淳于晏尚在,他那时所任陈国的廷尉之职,亦是陈国的肱骨之臣。
淳于晏在世之时,最喜爱的便是家中的淳于小妹,得知小妹的苦恼,淳于晏便亲自挑选了两个家室样貌极好的良家女子,送去了小妹身边,并告知她,如若想要留得潼水封地,后半生无忧,便要做出让步。
只要留后,不管是不是她亲生的,她都是潼水之地的主母。
淳于小妹明白其父用意,便隐忍地将两个女子送去了妫燎父亲的身边。
次年,这二女同时有孕。
淳于小妹算是松了一口气,使得潼水妫家算是后继有人了。妫燎的父亲更是喜笑颜开,进而对淳于小妹更好了起来。
第三年春,二女分别生下一子,与同胞兄妹。
这便是妫燎,与妫燎的兄长,和他的胞妹小绿的由来。
十分不幸的是,妫燎的生母产后血崩,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便咽气了。
因而,淳于小妹十分心疼妫燎与他的妹妹小绿,平日里对他俩尤甚疼爱。
妫燎也很孝顺淳于小妹,尤其得知淳于小妹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淳于小妹不嫌弃小绿是个痴儿,细心地教她读书识字,礼节规矩。
妫燎为了报答淳于小妹,因而从小就谦虚好学,趁着庄荀大家与韩子大家云游潼水之时,拜其为师,每日寅时一刻便起身前去两位大家的讲书之地学习。
在继承爵位的问题上,因为其父喜爱长子,想要长子来继承潼水的封地,而淳于小妹则不以为然,想让妫燎来继承潼水之地。
为了不让淳于小妹为难,妫燎主动退让,让身为长子的哥哥,来继承潼水封地。
就在所有问题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赵南子带着大量的暗影卫忽然出现在了潼水。
她威胁妫燎的父亲,将长子交给她。妫燎的父亲,深知赵南子是要将其最爱的长子带去圣安做傀儡,因而抵死不从。
于是,赵南子便将妫燎的兄长与其生母杀掉,派人看守潼水妫家,将其与淳于小妹软禁,而后带走了妫燎与小绿。
淳于小妹知道后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险些因此而命丧黄泉。在病重之时,她写信给娘家的人求助。
此时的淳于家,淳于小妹的父亲淳于晏已经仙逝,淳于家也已从陈国的肱骨之臣变为了远君之臣。
百里肆说,淳于家已经没有可以忠心于父亲的人在了,仅有的一个淳于皮也是个极为平庸且见风使舵的小人。
可父亲为了回报于淳于晏这样的忠心之臣,不忍淳于家没落,便将司徒这清闲又体面的官职给了淳于皮。
这淳于皮是淳于小妹同父同母的兄长,就像是百里肆所说的,他不但是个平庸之人,还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想当初,赵南子为了拉拢他,许诺给淳于皮,将其唯一的掌上明珠嫁入卫国,为赵南子的侄子太子琼做嫔。
这攀上了卫国的太子,淳于皮便是卫国的上上宾了,地位更变显赫,哪里还记得自己是陈国之臣。
所以,就连自己妹妹的这一封求救的信,他也压根没想搭理。
妫燎与小绿就这样被赵南子掳来了圣安。
他与莘娇阳一样,为了活命,只能在赵南子面前装作桀骜不驯,玩世不恭,整天花天酒地,厮混在飘香院。
赵南子也因此对他放松了警惕,觉得他不过就是个纨绔的世家子罢了。
他被赵南子困在永寿门附近的小院之中,而小绿,则被赵南子送去了终首山的重华寺,与我的父亲一同被软禁在那。
素素说,每相隔十日,赵南子便会让妫燎与小绿相见一次,这其一,是让妫燎安心,以便于更听赵南子的吩咐,这其二,便是告诉妫燎,若他要有二心,小绿必定会死,这其三,便是用小绿来监视重华寺里面的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素素姑娘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温暖地笑容。
“那个小傻子即温柔又可爱,她并不知自己陷于险境,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友善,她不知这人间的险恶,所以也不觉得赵南子是坏人。”
“她亲近身边每一个对她稍有善意的人,并燃烧着自己的全部,真诚地对待身边的人,她最爱吃安河船屋满月斋的红豆糕,只要一小块,便能让她倾其所有。”
“也是因为如此,赵南子在她的口中知道了净慧师父带着父亲逃跑的事吧。”我想着之前妫燎曾经说过的话,又了解净慧师父的善。
毕竟,那样一个可怜的痴儿,净慧师父一定待她很好。
“公主聪慧,这也是为何,赵南子要将小绿困在重华寺,毕竟一个痴儿,不会有任何人对她加以防备。”素素姑娘淡淡地笑道。
“她,是如何死的?”我垂着眸子开口问道。
“被妫燎杀死的。”素素姑娘的话犹如平地惊雷,我与百里肆两人皆是一怔。
“所以,公主,妫燎他也算是帮你为净慧师父报了仇。”素素姑娘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双手道。
“杀死净慧师父的是赵南子,并不是小绿,我虽然嫉恶如仇,但却还没有糊涂。”我不会去怪一个痴儿,我想净慧师父也同我一样。
素素莞尔一笑,继续又讲道:“其实,小绿很依赖净慧师父,在重华寺,亦是净慧师父在保护她,你想一个即漂亮,又温柔可爱的小傻子,何尝不让那些看守着的旌阳兵想入非非?”
净慧师父死后,再也没有人护着小绿,所以有几个旌阳兵开始大胆起来,趁着赵南子不在重华寺,对小绿下了手。
小绿虽然是痴儿,但也知道礼法,知道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事。再与妫燎见面的时候,小绿变了,她变的疯疯癫癫,甚至开口告诉了妫燎,那些旌阳兵侮辱了她,践踏了她。
可是,妫燎怯懦了。
他不敢反抗,因为只要他稍有反抗,潼水那边的父母便会被赵南子下令诛杀全族。
他舍弃不了淳于小妹对他与小绿的教养之恩,只能与赵南子要求,增加与小绿相聚的次数。因为那些人只有在他要求见妹妹的时候,才会有几天不去碰她,将她的身体养好,并且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与他见面。
赵南子知道旌阳兵对小绿做的事,许是觉着有愧于妫燎,便答应了他,从十日一见,变成了五日一见。
那些旌阳兵以为自己瞒住了所有人,更加得寸进尺,直到小绿身上的淤紫再也瞒不住的时候,妫燎终于舍弃了她。
他入夜潜入了重华寺,用小绿亲手为他打的络子勒死了她,而后将她悬挂在房梁上,做以自缢的假象。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赵南子身前醉生梦死。
而赵南子也害怕若是没了小绿,会激起妫燎的仇恨,因而欺骗妫燎,说她已经将小绿送回了潼水,送回了父母身边。
妫燎对赵南子感恩戴德,却死死地记住了那些伤害过小绿的人。
他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将那些欺负小绿的人,一个一个地凌迟。
所以,他杀掉的那些旌阳兵都该死。
“所以,妫燎这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决定与我为伍,扳倒赵南子为他妹妹报仇是吗?”我想起在安河船屋的翡翠楼与他初见时的情形,他那一举一动,果然对我都是试探而已。
“公主是妫燎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赌注,能让人豁出命的赌局,总要确定值还是不值,不是吗?”素素姑娘转过身,笑着与我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似乎对妫燎的事情了如指掌,这倒不是像风月场所里面该有的情愫。
“妫燎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作陪,也算是神明对他最后的眷顾了吧。”我笑道。
“公主过誉了,我不过是一个女闾罢了,没有资格做燎公子的知己,不过是燎公子信我,那我,也不负他罢了。”
我想着一个女闾都有这样的心思,那些说着忠于我父的公卿与宗亲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那些人,倒还不如一个风月场的女闾。
我嘱托了素素姑娘在此处多留几日,陪伴着身负重伤的妫燎。便出了屋子里面,站在小院子里等着欒。
待她采买药回来后,便拉着她一同离开了这里。
百里肆见状,想要亲自送我回宫,我摆摆手与他道:“我今日心里堵得很,想要与欒逛一逛,你莫要跟着,也莫要送我。”
出了妫燎的府上,我走在前面,欒跟在我身后,一路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到日落了,我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欒才上前问我道,可否要回宫。
我仰头望着天色将晚,明星闪亮,开口问道:“你可否吃过满月斋的红豆糕?”
“公主,怎会对那甜腻腻的食物感兴趣了,若想吃,欒可吩咐宫中膳房的庖厨做给公主吃,没必要去那人山人海的满月斋。”欒说道。
“你说那地方人山人海,想来这红豆糕应当很受喜爱吧?”我嘴角上翘,不知为何即想笑又想哭。
“受欢迎的并不是红豆糕,而是满月斋,那是圣安城里面最好最大的小食楼,就连许多贵家之人,也经常光顾那里呢。”欒说道。
“你陪着我去满月斋,尝尝那里的红豆糕,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可否?”我收起惆怅,转过头对她莞尔一笑。
欒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明星,她轻轻地眨了眨双眸,对我道,好。
一路上,我一边对欒讲着我与骨碌的故事,一边回忆着从前那些有酸有甜的过往。
欒听的十分认真,听到有意思的事,便陪着我笑,听到有哀伤的事,便陪着我叹气。
她知道了我是画春殿高手的混沌弟弟,也知道了我是终首山上上大名鼎鼎的小山匪。
她知道了我被迫嫁去蔡国之后,与至交零落,至今未见。
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是个可将心事暂存的人。
她让我在这孤寂无边的迷茫中,能暂停地靠岸歇息,那些安慰着我的话,也让我对未来抱有憧憬。
原来,满月斋不光是红豆糕香甜可口,还有绿叶糕,槐叶冷淘,面枣等许多好吃的小食。
可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依旧是那香软的红豆糕。
毕竟这红豆的甜香,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
九州列国传 第四十三章 初闻征雁已无蝉
我与欒在满月斋大快朵颐了一番,又满载着香甜的小食往回走着。
我与她饭饱撑肚,打算穿过安河街,慢慢地走回到陈宫。
行至安河街的第二个巷子拐角之处,便与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撞了个满怀。
我与欒手上捧着的小食撒了满地不说,我还被这醉汉撞了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地上。
拂袖之间,我恍然闻到了那醉汉身上还带着阵阵的暖香之气。
暖香向来只有贵家用得起,普通百姓是无法拥有这样馥雅的芳香。
所以这个醉汉,应当不只是个普通之人。
我站起身,扑落着身上的泥土,暗自谋划着怎样来讹他一番。
谁知我还没开口,他便一把拉过了欒,朝着她的脸上就亲了一口。
欒吓的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地捶打着那位醉汉。
想来欒不过是个姑娘,就算是有武功傍身,也打不过一个八尺男儿,更何况我瞧着这醉汉似乎还是会一些招式的。
三两下,欒便被他困住了,他也更得寸进尺起来,双手不老实地朝着欒的胸口摸去。
我瞧见不远的墙下有砌墙剩下的灰土砖,便反身走过去,抄起一块,猛地朝他头上砸去。
灰土砖被砸碎了,那醉汉也被砸晕了。
欒重新获得了自由,身体一软瘫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走过去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初见你时,你奋力以命与盼对抗,也没见到你被吓哭,怎地一个醉汉就将你吓得不敢反抗了?”
她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我将她拉了起来,而后蹲在那醉汉的身边,翻着他身上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果然,我在他腰间摸到了一块玉牌,牌子上用篆书刻着“李”字。
我蹲在地上,一边摩挲着那玉牌,一边快速地想着事情。
欒站在我身后,轻缓了片刻后,俯身上前,她见到我手上的玉牌,讶异地开口道:“这人难不成是李家的辰公子?”
我杵着下巴缓缓地点了点头。
想那李少师前两日可没少被我折腾,憋在胸口的气焰想必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如今这唯一的独子又被我给敲晕了。
若是查不出来便算了,可若是查出来了,无论怎样辩解,理亏的都是我。
我想着父亲给我的三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天,还没想出来任何办法,却又添了一事,真是头疼。
我瞧着李家的小子昏睡过去的面庞,白皙的面上顶着两圈酡红,这模样倒也不差。
我忽地想起了什么,连忙俯身将他抗在了肩上,往百里肆的上卿府去了。
欒见状一脸疑惑地跟在我的身后,她不明白为何我要将李辰抗去百里肆的府上。
我与欒抵达上卿府时,百里肆正在喝着鱼汤,他见我扛了一个男人进了他的书房,险些将手上的汤碗扔出去。
我将李辰随意地丢在了地上,而后踱步到百里肆的身旁,接过他的汤碗便将鱼汤喝了个见底。
还好我是在满月斋吃饱了之后才遇上他的,若我空着肚子,说什么都抗不了这样远的路。
百里肆平静了一下,而后上前俯身去看,待他认出了我抗来的人,是李家少师的独子,转头便问:“公主,寓意为何?”
我斜倚在小榻上,顺着气道:“你府上不是有武功十分高强的护卫在吗,劳烦将这小子送去淳于司徒的府上去。”
百里肆略有懵意,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歇够了,便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对他道:“淳于司徒有个掌上明珠,当初就是因为赵南子答应淳于司徒,将他这个掌上明珠嫁去卫国,给自己的侄子做嫔,这淳于司徒才被赵南子拉下了水,可见他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有多宝。”
“可如今,赵南子事败了,淳于司徒心底的算盘早就打丢了,自己的掌上明珠无人可许,甚是心急。“
“再看李少师家的独子,是圣安城有名的浪荡公子,你说若要明天一早,淳于司徒发现自己的掌上明珠与李家的独子躺在一处,这淳于司徒还能与李少师继续交好吗?”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让二人反目?”百里肆认真地看着我道。
“反目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二人观点相斥,毕竟你说淳于司徒那人十分平庸,一个平庸的人在面对自己厌恶的人时,通常只会反驳他的意见,而不会再支持他,所以这便轻易地将淳于司徒拉回了父亲身边,亦不会让淳于家没落的方法。”我胸有成竹地对百里肆说道。
“这法子虽然不错,但毕竟可惜了淳于家的姑娘,她可是圣安城之中,有名的美人儿。”百里肆有些惋惜地说道。
“你瞧那李家的小公子也不赖嘛,”我瞥着地上还在昏死之中的李辰,忽地觉着百里肆的话里有话,抬眼看着他道:“莫不是你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百里肆脸有绯色,连忙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惋惜了那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你何谈我有风月之意。”
“那么紧张干嘛,我就是猜猜而已,况且你已经有阿阳了,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就收一收吧。”我答应莘娇阳要帮她看住百里肆,在她离开圣安这期间,不允许有任何人对百里肆有非分之想。
百里肆红着脸瞪了我一眼,而后起身便安排上卿府的护卫,将还在昏迷之中的李辰,偷偷地送去了淳于府上。
翌日一早,还在长信宫吃早食的我,听着欒说,今日在朝立议事上,李少师与淳于司徒二人在父亲面前吵的不可开交,险些动手打了起来。
我满意地多喝了一碗粥,却在用完餐之后,被父亲派来的内侍传话,让我前去勤政殿西暖阁。
这次不同于上次,我吸取了百里肆的教训,很有排场地带着长信宫的宫娥一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勤政殿。
我记得有人好似说过,这西暖阁是父亲平时处理公文的地方,一般是不给其他人进的。
我让欒与长信宫的一众宫娥在门口等,待内侍通报之后,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西暖阁与东暖阁的格局错落相同,只不过这西暖阁多了一些棋案与茶案,还有书案等装饰,尤甚现在正是秋高气爽,菊花开的好,屋子的四处还摆放着菊花,黄色与紫色最多。
我见到父亲正跪坐与书案旁,而百里肆跪坐在父亲的对面。
离父亲的书案不远的地方,是一沉木的茶案,娘亲正坐在茶案边儿上,认真地为父亲泡着茶。
我俯身上前,分别拜过娘亲与父亲。
娘亲见我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事物,走上前拉着我的手,一直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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