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许是妫燎身上的伤仍旧未有好利索,在向山上走的时候,他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时不时还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芊芊从身后的背篓里面拿出用牛皮包裹的铜壶,铜壶里面放着暖热的赤糖生姜汤。
我将铜壶递给妫燎,让他喝些暖暖身子。
只见他眼含笑意地摆了摆手道:“无碍,是上次的伤,伤了心脉,劳累之时便会胸口难受,咳一咳到能舒缓疼痛。”
我见他身形消瘦了不少,便有些可怜他。见他不喝我手上的生姜汤,便自己拿铜壶喝了一口暖身,随后又递还给了芊芊,也让她赶快喝一口。
我见她似是十分怕冷,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衣,却还是冷的打着哆嗦。
她点了点头,接过铜壶喝了一口后,便将散着热的铜壶抱在了怀中。
沿着山路一直向东走,待过了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菖蒲花地之后,再往西南走几百步,紫地花田便到了。
白雪映紫,暗香盈袖,仿佛这雪花之中也侵染了紫地花的芬芳。妫燎收好簦笠,将它放置于一旁,而后走到紫地花田之中,采摘了两束紫地花。
我也跟着他一路走入了紫地花田之中,走着走着便瞧见相距花田不远北边叠放两堆青石。
青石叠罗的十分有规律,皆为塔形。上面虽然落满了白雪,却能依稀地辨别刻在青石上的字。
一边的青石上刻着“小妹绿姬”,一边青石上刻着“普渡慈悲之师净慧”。
天地间万籁俱静,此时也没有什么可以鸣叫的鸟或是动物了。
两座新冢看起来莫名使人觉着荒芜与飘零。
我缓缓地走上前去,嘱咐芊芊拿出竹篓里面的炙肉与五谷,摆放在青石前面。
早前从素素姑娘的口中得知妫燎的妹妹小绿与净慧师父葬在了一处,所以祭奠的事物,我也准备了两份。
我俯身跪在净慧师父的青冢前拜了拜,待妫燎采完紫地花走来时,他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冬日莫要跪太久。”他将手上的紫地花分别放在净慧师父与小绿的青冢前,随后又从袖袋里面拿出由布裹着的一包东西。
空气中四散着甜香的味道,还未等他打开手中的布,我便闻出了,那里面的东西应当是满月斋的红豆糕。
这是小绿生前最爱吃的东西。
“现已风平浪静,你为何不将小绿带回潼水安放?”我开口问道。
妫燎将布打开,里面果然是满月斋的红豆糕,他一直放在袖袋里面捂着,所以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他将红豆糕放在坟前,缓缓开口道:“潼水虽然是她的家,可喜欢她的却只有主母一人,那里的人除了主母,都将她当做是痴儿嘲弄,父君嫌她是个痴儿,更不会让她躺入族中的贵宝之地,不过这倒也好,小妹本就不喜欢潼水那个地方,净慧师父对她好,她也喜欢净慧师父,且这紫地花在冬日之中又开的这样好,在这里同净慧师父一起,小绿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他抬手扑落了石头上的细雪,眼睛微红。
“若我百年之后,无地可葬,那我也来这里陪她。”
不知道为何,虽然妫燎没有流泪,可却让人看着挺心疼的。
“你是陈国的少师,将来要与国君同葬的,陵墓前还要立定石碑的,哪里会这般简陋。”我想逗他笑,可却不知怎样开口。
“公主可否想过,百年之后,身处哪里?”他惆怅地望着天上的飘雪,轻叹。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才不要想。”我站起身,扑落着头上与身上的飘雪。
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多添一个。
“不如公主也葬在这终首山吧,毕竟这里是公主曾经成长的地方,愉快的回忆,都是发生在这里的吧?”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其实他若不说,我自己也会做这等决定吧。毕竟若魂归之后,骨碌还未有寻到我,或是此生没有再同小白相见,我必定留守在一处大家都熟悉的地方,换另一种方式来等待他们。
这样不管是小白,还是骨碌,他们终有一天回到了终首山,依然能与我相见。
我与妫燎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发着呆,直到芊芊的声音唤回了我,她告诉我,似是天色越来越暗了起来,这风雪也越来越大了,看来先要找个地方避一避雪,否则山路难走,赶上风雪弥漫,更是容易出危险。
我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妫燎,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在风雪还未漫天飞舞之时,先行一步到了重华寺。
芊芊在柴房里面找到了干净的木柴,拿来了净慧师父的禅房里。她用火石将净慧师父禅房里面的铜炉引燃,屋内也瞬间暖和了些。
此时的风雪越来越大,吹着紧关的木窗上,发出如同女人呜咽声一般的响音。
妫燎跪坐在铜炉一旁的小榻上,双手交叉地窝在袖袋里面,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这场风雪持续到日渐式微之时,才渐渐地转小了。
这山是下不去了,看来是要在重华寺里面过一夜,第二日一早,待天气晴朗了再下山。
折腾了将近一天,又遇到寒风暴雪,歇息了片刻倒是不累了,就是肚子有些空。
想必妫燎也同我们一样,午间赶着上山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眼看着都到了晚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芊芊与我说,她方才趁着去柴房寻火木的时候,看到陶瓮之中还存了一些粟稷,若是用来煮汤充饥倒也可以。
我斜眼瞧着还在铜炉面前闭目养神的妫燎,这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倒让我觉得他当真是要成仙辟谷了。
我拉着芊芊,趁着风雪小了一些,出了禅房,往不远的柴房走去。
我记着小雀临死之前曾与我说过,净慧师父腌制了水芹,放在柴房的地窖中。
我拉开堆积着木柴的木板,俯身爬进了地窖中,将净慧师父腌制食物的两樽圆敦抬了上来。
打开盖子,但见一个里面装着嫩绿的水芹,一个盖子里面装着腌制的?肉。
“公主,你这净慧师父还能杀生那?”芊芊见到圆敦里面的腌肉惊异道。
“肯定不能啊,”我轻轻地敲着芊芊的额头道:“这圆敦之中的腌肉,一定是娘亲做的,想是要等着我回来一起吃的。”
“你不知道,寺院里面食肉可是要偷偷摸摸的才行,我与娘亲不立身修行,这才得了净慧师父的同意可在自己的小院内,另起炉灶煮炖肉来食用的,你瞧我这身子这样安康,也一定不会是从小吃素吃到大的啊。”
这下子有了水芹又有了腌肉,晚上的餐食,可算是能好好地吃上一顿了。
我与芊芊二人分做,她负责将粟稷熬成糊糊,将嫩绿的水芹洗净放在陶碗之中。
而我用木枝子将圆敦里面的腌肉戳上来两大块,放在陶瓮里面,撒了点随身带着的蘡薁香料在里面。
我在陶瓮之下点燃了火, 犹如少时在终首山做烧鹅一般。不刻,陶瓮之中便传出了阵阵的肉香。
“我有时觉着公主,倒不像是个公主。”芊芊看到我娴熟地烧肉技巧,不禁慨叹道。
“哦?”我笑道:“那我像什么?”
芊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像一个公主,成天或是苦悲愁闷,或是对镜花黄,高高在上却又矫揉造作。”
我回头看她认真地模样,禁不住莞尔一笑道:“看来福金公主给你的印象似是不太好啊,否则怎能让你这样片面地去评价公主。”
“我也是听宫里面那些伺候过福金公主的宫娥说起的,毕竟我未曾侍候过她。”芊芊单独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再称自己为奴,这是我特许她的,也是让她在我面前变的自在的重要原因之一。
“每个人所成长的境遇不同,所相处的人也不同,所以才会锻造出每一个完全不相同的人来,我虽是公主,可长于山野之中,所以你会觉着我身上带着一点江湖之中的匪气罢了。”我听到腌肉在陶瓮里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便掀开了陶瓮上的棉布,用木枝子戳了戳里面已经被烧熟了的肉。
看来今晚的餐,一定很符合我的胃口。我将烧熟了的肉用短刀斩成了小块,放入了陶碗之中。
“哪里会有匪气如公主这般文静?”芊芊笑着说道。
“若说活在这世上,犹如摸索着荆棘前行一般,让人浑身发疼,公主就像是长在荆棘之中的花,让人在疼痛之时,还能看到荆棘之中的美好。”
芊芊这样直白的夸赞,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想着生活在寒冬里,必定是要相互取暖才能活下去的,日落之后自然会有黑暗,可是黑暗之中仍旧会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耀,唯有能做的,便是等待天亮。
粟稷糊糊熬好了之后,我与芊芊二人端着饭食回到了禅房里吃了起来。
我和芊芊两个人大快朵颐之时,我见妫燎仍然在闭目养神,一直到我俩快要吃完的时候,妫燎才醒了过来。
也是等他醒过来后我也才知道,他方才那短暂的闭目养神,是在调息体内的真气,以来修复心脉。
他归息之后,身体渐好,面色倒是不似早前苍白,眉宇之间也再没了疲惫之感。
他寻着香味,起身走了过来,看着陶碗之中还剩下的烧肉与水芹问道:“可留了我的饭?”
我将碗底的粟稷糊糊喝了干净,擦了擦嘴巴道:“没有。”
妫燎苦笑了一下:“你这丫头还真狠心,是想让我饥寒交迫地过一夜吗?”
芊芊捂着嘴笑了笑,连忙拿起一旁没有用过的陶碗,从陶瓮之中舀出了还热气腾腾地粟稷糊糊道:“公主是寻你开心呢,这天寒地冻的,怎会不给少师留些吃的呢。”
妫燎接过芊芊递给他的陶碗,跪坐在我的身旁,他低着头慢慢地抿了一口粟稷糊糊道:“公主要知道,疾学在于尊师,事师之犹事母也。”
我将手中的陶碗放在桌案上,朝着妫燎淡淡一笑道:“想儿时家母向来都是身体力行亲身照顾我,既然老师这样想做家母,那么一会儿用饭后,老师便主动洗碗吧。”
妫燎的左脸抽出了一下,闷着头喝着粟稷糊糊不再说话了。
饭饱了之后,我躺在靠近铜炉的小榻上眯着眼睛休息,本想着等雪渐渐小了之后去藏书阁或是万年温泉处看一看,可没想到着闭着眼睛却一觉睡了过去。
九州列国传 第四十八章 岁云暮矣多北风
再次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
铜炉内依然燃着火,使屋内温热,桌案上的灯台燃着昏暗的烛火,我瞧见芊芊正侧卧在离我不远的藤椅上。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而且睡的很沉。
我喉咙有些干,便起身寻着昏暗的灯火走到了桌案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饮水时环顾四周,却发现妫燎不见了。
我放下水碗,踱步到窗旁,缓缓地开了一个缝隙往外瞧去。
此时的风雪已经彻底停了下来,禅房前面的小院积了厚重的雪,夜空被雪洗尽了漆黑,发着丹朱色的惑人的光。
我凝神望去,见着妫燎正坐在小院当中的那个巨大的怪石顶上,仰头望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关好窗子,蹑手蹑脚地披上了厚重的斗篷,出了屋。
风停了之后,雪夜便不再向最初那般寒冷了。
我踏着积雪吱呀吱呀地走到怪石下面,仰起头才要开口问妫燎,为何深更夜半不睡觉,跑来雪地里面看天。
这寂静的空旷之中便徐徐地响起了凄凉的笛声。
这笛声听来十分耳熟,我循着声音走到怪石前面,仰头望向他,见他吹着的正是一只竹制尺八。
想当初,这乐器我曾在骨碌的手上见过,也听她吹奏过,只不过那时觉着骨碌所吹出的音色太过于伤人心神,我便将她的那只尺八,藏在了藏书阁最后一排书阁的暗格之中。
而今,又听到相似的音律,难免会触景生情,更何况妫燎吹奏的,可比骨碌吹奏的音色更为凄凉。
“参差荇菜,有一美人,美人俏笑,顾盼生姿,鼓瑟友之,听之任之,得之笑之,万般宠兮,美人嫣嫣,美人恹恹,终日泣涕,薄情寡已,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既已薄情,不可说也,亦已焉哉,亦已焉哉。”
一曲吹罢,妫燎便开口又唱了起来。
我仔细地听着,好似他方才所吹的那首曲子,刚好和上了现在所唱的歌儿。
只不过这歌儿里面,渗透了相当哀怨的情感。
“怎么,你这是又被素素姑娘给抛弃了吗?”我低下头用脚掌在平整的雪地里面画着画。
妫燎所唱的歌,是陈地民间所流传的一首怨歌,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一个少年喜欢上了一个美人,美人与少年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之后,便厌倦了少年,从而背信弃义,将少年抛弃的故事。
“你说的‘又’是何意?”妫燎低着头看我道。
“你先前不是已经被阿阳拒绝过一次了吗,这次又在这夜半无人之时,唱着这样哀怨的歌,想来一定是又再次被那素素姑娘拒绝了不是?”我仰起头,笑眯眯地打趣着他。
他歪着头淡淡一笑:“可不管我被别人拒绝了多少次,公主曾经可是厚脸皮地与我求过亲的。”
我回想安河船屋的翡翠楼那次,是因为让他放弃争抢阿阳,才厚着脸皮说了那样的话来。
我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现在你可是公主少师,师徒有别,你可别不顾人伦纲常。”
他站起身,忽地从怪石上飞身而下,轻落在我身边。
随着他的下落,惊起了我身旁的雪花。
再次纷纷扬扬的飘雪,让我兴奋不已,我连忙趁此机会在雪地里面转着圈圈,并开心的用脚撩起地上的雪来。
在我印象之中好似终首山的雪,是第一次下的这样丰厚的,甚至有些惋惜了骨碌和小白没能赶得上这样的景色。
“如若我不要少师之位,偏偏要你兑现之前于我的承诺呢?”他猛地拉住了还在雪地里面疯玩的我,眼神逐渐犀利。
我横了他一眼,而后仰面侧身地绕出了他的钳制,倒身在雪地里面,滚了几个圈后远离了他。
“你不会的,毕竟百里肆现在身兼少傅,少傅又在你少师的官职之下,你是不会轻易放弃与他争抢的机会。”我缓缓地站起身扑落着身上的雪。
“你若喜欢阿阳,那便光明正大的与百里肆争抢,不要私底下去恶心百里肆,还牵连着无辜的人,我不是你们两人争抢阿阳的武器。”
“况且你这样对我,真是使我心寒。”
我觉着妫燎在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小绿时,便将那个曾经至情至性的自己也杀死了。
我有时候埋怨着自己,若是能早回来一步就好了。
若是我早回来了,小绿不会死了,净慧师父也不会死了,就连小雀也不会死了。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小白,又哪里能顾及到这些人。
其实百里肆觉着我,不适合为国之君并不是无道理的,我所顾及的私情太多了,必定无法做到大爱无疆。
可妫燎就不同了,他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去爱任何人。甚至可以将爱作为武器,去图谋,去权衡。
“你若不嫁我,难不成是要嫁给百里肆那厮吗?”妫燎见我躲他远了,并没有再次走上来。
我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昨日朝立议事,昶伯提及了你的婚事,众人皆指我与信北君二人为公主夫婿的最优人选。”妫燎的话使我瞠目结舌。
我不知昶伯提此事到底有何用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百里肆与妫燎不再参与政事。
可若两人不再参与政事的话,却也对昶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不是吗?
我左思右想却怎样都想不通透,索性开口问道:“父亲是如何说的?”
“国君说,要看你的意思。”妫燎的话,让我暂缓了一口气。
毕竟父亲若是这样说了,那此事便有商量的余地。
“你放心,百里肆不会娶我,你也不会娶我,你们永远是我的左膀右臂,是陈国不可或缺的力量,你若愿意,便留在陈国的朝堂,我此生都感激你,你若不愿意,亦可不必再曲意逢迎,回到潼水去,继承你父亲的位置,做一个闲散富足之人。”
“若你选择留下,便不要再事事都同百里肆卯劲儿,毕竟我要的是你们为陈国捐躯,而不是献身。”
我希望我说的话,妫燎可以听的懂,莫要因为与百里肆的争抢而因小失大,也莫要辜负我对他的信任。
我转身回到屋内,回手便将禅房的门闩了起来。待妫燎想要回屋子的时候,却发现怎样都进不来了。
“院子的南边儿有个柴房,我与芊芊之前在那儿做了饭,想必还有一丝余热,老师今日便委屈一夜在柴房歇息吧,毕竟,这男女还是有别的好。”我朝向门口的黑影开口说道。
他立定于门旁片刻,而后转身才走远了。
翌日一早,我与芊芊二人醒来时,却发现重华寺早已不见妫燎的踪影了。
我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下的山,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芊芊并不知道昨夜我与妫燎发生的事情,所以她仍旧认为妫燎是个知礼的君子。
我没有反驳芊芊赞美妫燎的话,相反还随着她的赞许附和了几声。我想既然许了妫燎既为少师,自然也要为他留有一个少师该有的口碑。
我与芊芊两人将昨夜还剩留一些的粟稷糊糊添了些水,又热热吃了,待天气晴好了一些,才下了山。
回到陈宫的时候,已是过午,因为担心娘亲的身体,所以我与芊芊两人并没有回长信宫去,而是直接去了景寿宫。
我俩才到了景寿宫的门口便见到太医励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医励看见了我,连忙上前于我拜礼。我注意到他的衣袂上面站沾着的血痕,又深觉他看我的眼神,似是带着躲闪。
我定了定心神,莞尔一笑道:“真是劳烦太医励日日来景寿宫为娘亲诊病,也不知娘亲的病,到底怎样才能痊愈。”
太医励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又俯身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主莫要伤神,凤姬夫人自是吉人天相,定能躲过此劫。”
我淡淡一笑:“哦,是这样吗,所以太医励隐瞒本宫的娘亲受伤,是相信本宫的吉人天相,还是本宫娘亲的吉人天相呢?”
太医励身躯一震,连忙跪在地上道:“公主莫怪,是夫人惧怕公主伤神才让老身瞒着公主的。”
“瞒着我?”我无奈浅笑:“她哪里是瞒着我,她还瞒着这陈宫里面所有在意她的人吧?”
“说吧,凤姬夫人哪里受了伤,又是因何而受伤的?”我示意芊芊上前,将太医励扶起。
这天寒地冻跪久了,唯恐伤身,这太医励的年岁是太医令之中年岁最老的,况且自娘亲自入宫以来,便是由太医励一直在照顾着娘亲的身体,单凭这份天地可表的忠心,我也要敬重他。
太医励谢过我后,缓缓地站起了身道:“夫人的伤在手臂,虽说是被抓出了血,但不算严重,只要不受凉,不沾水便能很快地就恢复了。”
我面露疑惑,紧锁眉头道“被抓出血?”
“是被谁抓出血的?”
太医励才要开口与我说,景寿宫里便传来一阵呼喊:“励,你方才答应过我,不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的。”
这一阵呼喊,正是来源于在小忠的搀扶下,疾步向我走来的娘亲。因方才太医励说娘亲是手臂受了伤,所以我便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娘亲的手臂。
她一只手臂搭在小忠的臂膀上,另一只手臂则抻的笔直,隐约地能从衣袂之中看到包裹伤口的棉布,而且棉布上还留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俯身拜礼,还未等娘亲开口做解释,我便先声夺人地道:“原来我在娘亲这里,已变了任何人。”
娘亲连忙慌乱地拉着我道:“娘亲不是这个意思,你可莫要多想。”
“那娘亲是何意呢,娘亲明明是受了伤,却不告诉我这伤因何而来,难不成娘亲是在护着谁吗?”我眼神扫向扶着娘亲的小忠。
小忠见到我那凌厉的眼神,连忙吓一哆嗦,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道:“是,是卫姬夫人,夫人的手臂是卫姬夫人抓伤的。”
娘亲神色慌张,虚张声势地厉色吼道:“小忠,住口。”
可就算现在住口又如何呢,我已经知道娘亲所受的伤,又是出于赵南子那个妖妇。
“所以,娘亲想要护着的,是跟你抢了半辈子的赵南子?”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
“不是这样的绥绥,是她拉我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才抓上去的。”娘亲与我解释道。
“所以,是娘亲去了赵南子被关着的冷宫里面,才被她抓伤的?”我一步一步地逼问,终使娘亲败下阵来,她垂着头不再说话,神情却有不安。
我走上前,质问着小忠,为何会让娘亲去冷宫那样的地方。小忠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近日天凝地闭,夫人担忧冷宫炭火不足,便好心带着厚实的被褥与银霜炭去看望卫姬夫人。”
“两位夫人在内室谈天的时候,奴一直在外面候着,一直听到屋内传来了惊呼声,奴才跑了进去,但见卫姬夫人扯着凤姬夫人的衣袂,手上的护甲更是刺入了凤姬夫人的手臂。”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向娘亲:“你瞧,你的以德报怨,人家未必会接受。”
“其实,夫人并不是以德报怨。”小忠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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