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京怪谈

“尼桑，住手！”
就是这时，那少女却是这样说道。
“小唯？”
少年疑惑地看向名为小唯的少女。
小唯和它的双眼对视着。
看着那双澄澈的竖瞳，少女一时间竟然有一个错觉——她，像是在和一个人类对视！
这也让她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觉得它很有趣呢！不如把它养在家里吧？”
“可是......”
哥哥看着小唯手背上的伤痕，还是有几分怒气。
还有，他看着它身上纯黑的毛发，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忌讳的。
“你会好好听话的，对吧？”
小唯低下头，看向了被提在手里的它，如此问道。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它重重地点了点头。
并且发出了虚弱的叫声。
“喵~”
这一举动，让两人略有惊异。
他们对视了一眼。
小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吧，它的确很有趣呢！”
自此，它便开始了在这户人家中的生活。
老实说，它一开始还是想要赶紧从这里逃跑的——那个高大的男孩子实在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把它吃掉。
但谁让那只雌性的两脚生物，还算通情达理，会定期在屋子的角落放上它喜欢的食物。
而宅院之外的世界，对它而言其实还是相当危险的。
食物也没有那么好找。
既然她都这样供奉自己了，那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了嘛！
想着这些的时候，它正窝在宅子的地板上，再次舔了舔小碗里剩余的食物。
又舔了舔屁股上的毛发，帮自己理顺一下。
嘛，这饭，还是很香的嘛！
两脚雌性生物正坐在它的一旁，轻柔地摸着它的小脑袋。
它也是罕见地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
“喵~~”
【看在这供奉的面子上，就大发慈悲让你摸几下好了！】
“这么多天了，你还是第一次给我摸呢！”
小唯喃喃说道。
它有点嫌弃地看了少女一眼......有完没完，摸这两下就应该差不多了吧！
平静的时间很快过去。
闲着没事的时候，它就会看着两脚的雄性在宅子里训练。
他手持着修长的木剑，和身前的老师对练。
“砰砰砰！”
木剑相撞击的声音，在道场里响起。
它就安安稳稳地躺在一旁，摇着尾巴，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喵叫。
岁月静好。
小唯也有练剑，只是远不如她哥哥那样辛苦。
更多的，则是在房间里练习女红，时而翻看书籍，沉静而美好。
它往往也不会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呆在少女的身旁。
最多时而给她摸两下。
这时它对被少女抚摸，已经没有多少反感了。
眼看着少女的头发慢慢长长，身姿一点点窈窕起来。
那所有的场景，都印在了它的双眸中。
平静的生活，终究是短暂的。
或者是，世道其实一直不平静，只是在这一片宅院里，有着久违的宁静。
好似一片净土。
“小唯，我要去军伍中训练了。”
身穿武士铠甲的哥哥，已经长成了亭亭的大男孩。
嘴角蓄起了青涩的胡须。
看向妹妹的眼中，满是自信。
英气勃发的模样。
只是小唯远不像他那样乐观，反而还轻轻叹息一声。
想了想后，把它带了出来。
“嗯？小唯？”
哥哥很是诧异。
但妹妹却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带上它吧！”
“你会好好听话的，对吧？”
已经长成了美人的妹妹，看着它，说出了当初刚见面时所说过的话。
“喵？”
它也有点不理解。
但最后，还是和哥哥一起前去军伍之中。
其他人看到少年身边还带着一只猫，纷纷嘲讽。
“来这训练还带只猫，真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还是只黑猫呢！真不吉利！”
“要不把这小子赶出去算了！”
听着这些愚蠢两脚生物的话语，它没有出言反驳，更是没有去抓伤他们。
仅仅是用那双冰冷竖瞳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他们。
像是看着被捕猎的猎物。
英武的哥哥没有想到，莫名其妙的，那些人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看着他身旁的它，更是有种莫名的畏惧。
“呐呐，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哥哥好奇地对它问道。
它没有发出叫声，只是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似乎是在催促着，快把吃的给我交出来！
“不愿意说就算了。”
——他说这话，倒像是忘了，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最初，军伍中不过是在训练着一些很稀松平常的技能。
它依旧默默地把画面收进眼底。
来到军伍中，其实就意味着——平静的生活，已经彻底向着反方向一去不复返地离开了。
因为，战乱，终于来到！
哥哥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连家都没有回，也没见到日夜思念的妹妹，就稀里糊涂地被带到战场上。
它当时也在场。
只是战争中的每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在意路边的一只小猫咪吧？
战场上，鲜血横飞。
倒下的尸首比比皆是。
其中有敌人，自然也有着哥哥的战友们。
这一次，哥哥的运气算是相当好，最终赢下了战斗，他也只是受了轻伤。
“说起来有点丢脸，我杀了第一个人之后，真是怕得要死了，到现在都有点想吐。”
哥哥坐在了它身边的地面上，喃喃地说道。
他其实也并不指望它能做出回答什么的，只是在这时候，无人能分担他此时的压力。
也无人能够倾诉。
所以才会在一只猫面前絮絮叨叨地说道。
“要是让别人看到我这样，估计一定以为我都疯了吧......”
哥哥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过管他呢，我高兴就好了！”
在哥哥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却是突然低下头看向它。
它轻轻地舔舐了下他的手背。
随后抬起头，沉静地看着对方。
“哈哈哈！我现在才算是明白了......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啊！”
哥哥大笑起来，感慨了一句。
随后认真地说道：“谢谢你的安慰了。”
接下来的战斗，只会变得更加残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特有的运气，哥哥在战役中的运气一向不错，竟然都存活了下来。
最严重的的伤势，不过是胸口一道伤疤。
要是再偏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说不定他都要死掉了。
而经历了这么多场战役，哥哥的军功也一点点地积累了起来。
在军中的声望和地位，也是逐渐提升。
位置，自然也是一点一点地向上爬。
而新兵们对这位长官最深刻的印象，就莫过于他走到哪里，经常会带着一只黑猫。
那黑猫看起来就很是怪异，不要说是怕人了，就连尸体也是一点都不怕！
在某些时候，更是会直勾勾地看着你。
看得久了，就让人心底一阵发寒。
更有士兵说，那黑猫的身体里，藏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只是这说法是真是假，大概也就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正是因为它的存在，哥哥在军中也获得了一个诡异的称号“黑猫将军”！
等到战局稍微平稳些，哥哥才终于有了回到家里的机会。
而在这时，妹妹小唯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前来说媒的人几乎都要把门槛踏平了。
哥哥也想着，为妹妹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只是小唯却总是笑着摇摇头。
它则是安稳地靠在小唯的怀中，此时倒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小唯和它也许久未见。
但却没有丝毫生分。
它还是像以往那样大发慈悲地给她摸几下毛发。
等到哥哥暂且离开后，小唯则是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轻声说道。
“我替尼桑，谢谢你的照顾呢。”
小唯的长发已经直挂腰际，披洒在它身上，痒痒的，感觉怪奇怪的。
随着时间飞速走过，它却是越来越懒了，每天连眼睛都不大愿意睁开。
懒懒散散地趴在地板上，最多打上两三个滚，就已经是它一天全部的运动量了。
小唯对这情况很是担忧。
请来医生给它看了看。
医生说，它已经挺老的了。
相比于正常的猫，似乎衰老得更快些，所以才会终日懒散，减少能量的消耗。
小唯送走了医生，接下来陪伴它的时间，却是更长了。
整日和它形影不离，也让哥哥回绝了那些想娶她为妻的男人们，这无疑是旁人很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宅子里的下人们都说，小唯大人中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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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东京怪谈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猫（二）

迷迷糊糊过下来，在这兄妹的身边，它也已经生活了将近十年。
作为一只猫，它已经很老了。
它也越来越懒了。
整天有一大半时间是在睡觉中度过。
剩下一小半，则是在晒着太阳睡觉。
就是脑海中，时而会冒出一些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念头与想法。
小唯彻底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儿。
只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没有出嫁，这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无疑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哥哥真正成了将军，近些年来也碰上了大大小小的战役。
娶了贤惠美丽的妻子，生下了一对儿女。
同样的，也搬出了这座宅院。
只是时不时的，还会来这里看望。
不仅是探望妹妹，更是探望它。
“没想到一晃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呢......”
胡须已经留长，成长为一个成熟男人的哥哥，坐在它的身边。
它眯着眼，身体由于呼吸平稳地起伏着。
黑色的尾巴晃悠悠地摆动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就好像......
死了一样！
“唉......你还真是懒呢，好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总该打个招呼吧？”
哥哥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只大懒猫呢！”
“......喵~”
它这才叫了一声，语气很是嫌弃。
可是这过程中，它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但好歹也算是回应了他一句。
抚摸着它光滑的黑毛，他轻轻叹息一声。
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等到哥哥走后，小唯像往常一样来到它的身边，这是她和它惯有的相处时间。
只是，她的脸上，却有着比哥哥更要明显的担忧。
“据说，战争又要来了呢......”
小唯说道。
它有气无力地眯了眯眼，尾巴从左边晃到右边。
这些年来，战争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从他们身边离去。
只是后来的一些战争，哥哥已经不需要它的帮助了。
“而且，这一次的敌人，和以往不同。”
美人儿淡然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
带着几分伤感。
“它们，似乎并不是活人呐！”
她静静地讲述着，好看的眉眼中，像是裹上了悲伤，还有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害怕以及畏惧。
“那支军队，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刚出现的时候，就直接屠杀了一整个村子呢！没有一个人从他们的手下逃走。”
“在面对其他军伍时，也从来都没有输过。和他们战斗的士兵们所说，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呢！丝毫不畏惧死亡，好像也不能被杀死，以人类作为食物。”
“如果真是这样.......”
“那就不是人类能够战胜的敌人了。”
小唯喃喃说道。
“尼桑，会死的吧？”
像是想把这些信息告诉它，又像是仅仅在自言自语而已。
“唉......”
她又叹息了一声，想着哥哥刚刚做出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殊不知那表情，其实在她眼中一直是漏洞百出的。
像是那时从战场回归时所说的“我一点都没害怕”。
“哥哥他隐瞒真相的模样，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拙劣呢。”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小唯的手掌覆盖上了它的脑袋说道。
“喵......”
它轻轻地叫唤着。
语气里像是不带有其他的情绪。
甚至像是在说“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它真的很老了，也真的很懒了。
夜晚，小唯回到房间睡觉。
它侧卧在她的身侧。
静静地看着那美好的睡颜。
“不！不要！”
“尼桑！不要死！”
小唯的梦境，并不平静。
它能看到那张美好的脸上，一点点地染上了痛苦和畏惧。
一颗清澈的泪滴，从眼角缓缓渗出。
它静静地看着，把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
它抬头看向庭院中高悬的明月，纷乱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它好像想起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战争，果然很快到来。
又到了成为将军的哥哥上战场的时刻。
小唯把它抱在怀里，站在了家门口。
看着同样穿上铠甲的哥哥。
这一幕，和七八年前无比类似。
“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哥哥自信地笑着。
“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虽然是很帅气的话语，但身边士兵们凝重的氛围，却一点儿都不像是一支能取得胜利的军队。
“喵~”
正当哥哥打算离去之时，小唯怀中的它，却是突然发出了叫声。
它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竖瞳，冷冰冰地盯着哥哥。
最终从小唯身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那矫健的身姿，完全不像是平时那垂垂老矣的模样。
盔甲上的猫咪，这画面在旁人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一幅有些滑稽可笑的吧？
只是哥哥嘴角，却是忍不住带上了一抹笑意。
“没想到你也要跟上来吗？那就让我们一同战斗吧，不管是生是死！”
他如此说道。
而看着眼前的哥哥和它，小唯眼角也莫名有晶莹滑落。
但最终她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深深鞠躬送别。
“祝君，武运昌隆！”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战场，对它而言，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它好像生来就不会畏惧尸体和鲜血。
只是此时的它，却能看到更多。
比如，那些在战场上飘散着的血色幽魂。
他们浑浑噩噩地飘荡在那里，有敌人的，也有着战友的。
它张开了嘴，吃掉了他们。
将他们化作自身的养分。
它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它的直觉告诉它，只有这样做，才能有一线生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降临......哦不，是重新出现在了它身上。
很快，他们终于和那诡异的军队发生了碰撞。
那的确并不是属于人类的军队。
用“妖物”“鬼神”这类词语来形容或许更加合适。
都没有呈现出人类的外形，身体扭曲、獠牙横生。
扭曲，混乱，污秽。
只能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它们！
它们，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面容凶恶。
嘴角残余着鲜血，证明了它们以人为食的传言。
没人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正如没人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的敌人，仅仅是气势上，就能带给人类军队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战斗的开始，总是突如其来的。
就在一次接触后，双方的全面战斗，便彻底打响。
哪怕哥哥说得再怎么好听，在怎么鼓舞士气，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那绝非是普通人类能战胜的敌人！
在最开始的战斗中，更完全是处于一面倒的状态。
就连直视那些怪物，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正常的人类士兵，就算手中的长刀再怎么锐利、刀法再怎么精湛，也不能对那近乎鬼神的家伙造成伤害。
反观对方，它们似乎天生就为了人们的血肉而发狂。
每当有一个人类武士倒下，它们的士气就会更加旺盛，混乱污秽的气氛，扩散得更加显著。
相较而言，哥哥这一方的气势，只会越来越衰弱。
“所以，我果然还是要死在这里么......”
哥哥看着身边的它，带着哀伤说道。
“如果你能逃走的话，就快些逃吧！”
“喵......”
它幽幽地叫了一声。
那眼神中的情绪，哥哥不能理解。
只是，莫名的一阵悲伤。
温热的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
黑色顺滑的毛发，似乎化作了一种别的模样。
像是沾染上了一层黑雾。
飞快地以它为中心，向外扩散。
笼罩住了在场所有的人类。
而它本身，却在黑雾中悄然消失。
这股黑雾的气息，是同样的冰冷，或者说，比那些并非是人类的敌人还要冰冷。
仅仅是身处在雾气之中，就让他们本能地颤栗着。
可是很快，人们就发现，这黑雾......
似乎是在帮助着他们？
被雾气所包裹后，人们手中的武器，竟然开始能够对敌人造成伤害了！
随后他们更惊讶地发现，接触到黑雾的敌人，似乎产生了更加深刻的畏惧。
“啊！！！！！！”
它们惊呼着，高喊着。
发出了人们听不懂的语言。
但那话语中的震惊、害怕，甚至是身体上的颤抖，却是极为显而易见的。
“还愣着做什么！”
“随我杀敌！”
身为将军的哥哥暂时遗忘了心中的悲伤，在人群中扬声说道。
首当其冲，再次冲入了敌军之中。
接下来的战斗，还是一样的残酷。
哪怕有了黑色雾气的庇佑，也是一样。
人们和怪物厮杀在一起，武器和利爪所碰撞，惨烈无比。
哥哥始终冲在最前方，手中的长刀上，黑雾在沸腾、翻涌。
其中隐约有某种存在，正在蠢蠢欲动。
哪怕是他的眼前，也是浮现出了诸多幻象。
那是，比怪物更像是怪物的画面。
只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战士们的尸体和怪物的身躯同样倒在泥土上。
断裂的手臂，干涸的血液，裂开的怪物身躯，同样倒在这片土地上。
“滴答！”
灰蒙蒙的天空中，开始滴落下几滴轻飘飘的雨滴。
逐渐密集起来。
雨点淅淅沥沥。
像是天空中的某个存在在哭泣着。
哥哥依旧矗立在这里。
身上也有着数道伤口，盔甲更是早就不成模样。
手中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碎裂了。
在他脚下还倒着一具庞大的怪物，只是，那已经是尸体了。
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转头看向四周，看不到一个还站立着的怪物，心中很是迷茫。
“一切.....都结束了？”
他喃喃着。
满是不敢置信。
在他身边，只剩下了不到十个战友。
他们脸上的神情，也是同样的茫然。
静默地看着四周。
“呜呜......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静默的气氛保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武士，才像是终于醒悟那般，骤然失声痛哭。
身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劫后余生的欣喜，骤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