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但是现在,王仲通脸都涨红了,颈项上青筋跳出,重重一击几案,案上笔墨纸砚全都跳了起来,一封才写了一半的书信,洒得全是墨迹,顿时就毁了。
王仁恭本来半闭着眼睛等儿子转述云中所来文禀的内容。心里面揣摩着无非就是催善阳转运度冬粮秣。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自家儿子的冲冲大怒!
王仁恭仍然半闭着眼睛,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有什么大事,这般失态?三十多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
王仲通粗重喘息一声,疾步走到榻前,将文禀朝王仁恭面前一递:“阿爹,你自己看看就是!”
王仁恭冷冷扫了自家儿子一眼,坐起身来,结果文禀,在手中略微一抖,展开阅读。
这文禀是府贴格式,正是地方军府对郡守府的标准公文格式。
“恒安府帖建武校尉鹰击郎将刘武周敬禀郡守王公事:马邑府将张万岁勾连突厥执必部,本府选兵而击,擒执必部阿贤设执必落落并张万岁。非敢自专,请郡守选将与本府共送二人至晋阳留守唐国公处。限十日至,府马郡马准用通行。”
文禀内的文字也更是冷静无比,无一字多余,也无一字动意气。只是简单的告诉王仁恭,你的大将张万岁和执必落落勾结,都被我抓住了。我信不过你,准备将这两人押送到唐国公李渊那里,分个是非曲直,看你王仁恭勾结突厥人的事情,有没有人管!
唐国公留守晋阳,有管着马邑雁门两郡御边事的名分权限。这个把柄送上去,就给了唐国公对王仁恭动手的名分大义,刘武周再配合夹攻一下,说不得王仁恭就得交代在马邑郡!
正在王仁恭处心积虑要对付唐国公,最好能够取而代之的时候,刘武周突然做出这么一副卖身投靠唐国公的模样。难怪王仲通勃然大怒,王仁恭自己,看到这封文禀,都想立刻发兵,剿平了云中城!
张万岁实在太过无用,那执必部好大威势,怎么阿贤设执必落落也落到刘武周手里了?真是一群没用的蛮胡!
王仁恭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胡须都在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长身而起,擂鼓聚兵,以马邑府全部力量,北向而进,将云中城彻底沦入血火当中!
王仲通已经绷紧身体,只等父亲下令,自己就出而召集善阳的大将谋臣,立刻出兵。而这支大军统帅自然是父亲,他毫无疑问就是副手,当亲手策马,踏足云中城头!
如此乱世,世家公子如王仲通也知道必须要有武力傍身,才能保住家族,甚而更进一步。自己要顺利接过父亲的基业,也需要武功上的成就!
马邑有万余精锐,恒安府不足四千兵力,还缺粮少饷,一旦动手,还怕打不赢么?刘武周不过是粗鄙村夫出身,哪里比得上王家家学渊源,根深蒂固,文武兼资?
王仁恭在这一刻,也捏紧了拳头,就想大声喊出来。召集万军,踏平云中!
可现在就是最好的动手之机么?
刘武周和李渊之间,还隔着自己。李渊想直接援助刘武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应该只是讹诈,想从自己手里敲诈到更多东西。
现在绝不是自己先动手的好时机,北地自己,刘武周,还有李渊,是三方僵持。自己和刘武周谁先动手,李渊随时可以卷入,联合另一方吞并战败一方。换言之就是自己和刘武周谁先动手谁吃亏!
而李渊也不敢轻易动手,主动启衅的话,万一给牵制在马邑,他还要不要西进长安?而现在将李渊多拖在河东一刻就好上一刻。鱼俱罗在整军经武,洛阳方面也在跃跃欲试,都想对付这个可以争天下的大敌。
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打这仗。再大的屈辱也要忍下来!
刘武周想要什么,给他就是。总有一天,让他连命一起吐出来!
王仁恭剧烈颤抖的身形,终于安静了下来。甚或眼睛又半合上了,挥手让王仲通退开些。
“刘鹰击还是这般不知道上下体统,这事情当是郡府就能料理。遣使去和刘鹰击说,张万岁擅自行事,任鹰击处置便是。执必落落大酋也,最好能交到郡府这里,郡府来帮他担着突厥人的压力。至于鹰击大功,但有所请,郡府无所不从。不管是要粮秣,还是要军资,要器械,只要鹰击开口!都是马邑中人,别闹出笑话给河东看,唐国公那里,巴不得我们马邑中人自相残杀,这又何必?”
王仲通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追问一句:“阿爹?”
王仁恭怒道:“就这般行事!顺便催促运粮车队,加快起行!迟一日送到云中,押运之人,谁也别想保住脑袋!”
王仲通还想进言,王仁恭陡然提声:“还不快去!”
王仲通无可奈何,狠狠一拂袖,转身而去。出门之际,脚步重重踏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胸中无尽怨气。
王仁恭躺在榻上,袖中双手,紧紧握着拳头。
今日屈辱,异日必然要十倍回报!那擒了张万岁的人是谁?那个叫徐乐的,石朝志怎么还没把他全家老小的脑袋带回来?
刘武周,你也有这么一日!
大雨中的善阳城,突然一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刘武周公然行文羞辱郡守王仁恭。但一向暴躁刚愎的王仁恭居然就忍了下来,还催促继续给云中城转运粮秣,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刘武周翻脸动手。
有心之人,无不哗然。更有明智之士看得出来,王仁恭这是拼尽全力,要将唐国公李渊拖死在河东之地!
盛唐风华 第一百五十章 急雨(二十)
馆驿当中,几名下人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o从河东六军鹰扬府选出来的护卫们,也全都上去帮手o
这些刘文静带出来的人手,全都归心似箭o
这一趟跟着刘文静跑上一遭,从晋阳到云中,再从云中到善阳,一路辛苦颠簸,风餐露宿o刘文静又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大家实在是觉得有些身心俱疲了o
眼看就要入冬,再耽搁下去,大雪封途,回程之路加倍艰难o要是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的,路上说不定还得丢几条性命o
当刘文静突然下令大家启程回返晋阳之际,人人都是兴高采烈o不少人就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行程,看什么时候能回返晋阳,到时候家里热腾腾的炕头,热一壶酒,切两斤羊肉,当真是神仙也不换的日子!
虽然高兴,但是收拾行李之际,却没人敢多说什么,再是喜悦,也只能压在心里o
原因无他,刘文静的脸色现下比屋外的天气还要阴沉!
几名下人一边捆扎行李,一边竭力遏制住嘴角的笑意o突然间听见脚步声响动,就见刘文静转了出来,在廊下看着院中o
看两三辆车子上面东西都装得满满的,下人们正在左一道右一道的捆着绳子o板着一张脸的刘文静就怒道:“带这么些东西回去做什么?还把马邑的泥尘都带回去了,除了路上吃用,什么都丢下来,轻身上路!”
几名下人面面相觑,这些行李不都是你刘公的啊o你刘公一路享用,大家才辛辛苦苦带上这么多物件o现下一句话说要丢,到时候路上发起脾气来,受着的不还是咱们?
看着下人们楞在那里不动,刘文静陡然一声怒喝:“在马邑这个地方,我说话都不算数了么?边鄙之地,一个个都学得没规矩了?”
刘文静向来高傲,这些琐碎细务从来不管o也从来不骂下人,只觉得是跌了自己身份o现在突然这般,吓得几名下人都是腿一软拜倒在泥水中,六军府的那些护卫,也都吓得鸦雀无声o
训斥完下人,刘文静一甩袖子,大步就走回屋内,只留下一院子人噤若寒蝉o
刘文静实在是情绪低沉到了极处,才会这样失态o
他所用的那张四郎,实在是河东和马邑两地的地头蛇,能量相当不小o刘武周文禀到来,内容如何,王仁恭的反应如何,马上就给他打听出来了,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刘武周擒下了张万岁和执必落落,直接行文挑衅王仁恭o而王仁恭居然就忍下来了,还遣使前去抚慰刘武周!
这王仁恭,是铁了心不愿意这个时候和刘武周开打o而是要拖死唐国公!
自己此来,什么样的目的都没达成,马邑郡仍然是唐国公侧翼的巨大威胁o这怎能让刘文静不恼羞成怒?
当下刘文静就下令收拾行礼,回返河东去o这马邑郡,他一刻也不想多耽搁了o
在黑暗中听着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初闻噩耗之际的心浮气躁,总算是平静了下来o
刘文静在心头突然又升起一点疑惑o
刘武周不肯见自己,摆明车马不愿意投效唐国公o现下为什么又有这个担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王仁恭o一副巴不得和王仁恭马上开打的模样?
他又有了什么仗恃?难道已经投效突厥了?
可瞧着又是不像,他擒了执必部阿贤设,还说要将这阿贤设交给唐国公处置,怎么样也不像和突厥已经暗通款曲的模样!
难道唐国公另外派遣使者联络了刘武周,刘武周已经投效了唐国公?所以才这么有底气,准备和唐国公两面夹击王仁恭?
转眼间刘文静又否定了这个想法o
唐国公为人,大度公正,加上家世过人,这才负天下之望o他既然用刘文静来马邑行事,绝不会再拣选使者另外行一番事o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来是唐国公的作风o
思来想去,这点疑惑总不能排解o
最终刘文静也只能在黑暗中浩然长叹o
不如归去罢…………自己不能离开河东太久o现下河东起兵在即,其实内里也是暗流汹涌o各人都想在唐国公麾下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将来唐国公成事,现下位置,就关系着将来家族几代的富贵!
可此来马邑,一事无成,回去之后,可真的有些灰溜溜的啊…………
这个时候,刘文静无比的想喝酒o
马邑局势,就如窗外天气,阴沉沉的混沌成一团,看来是没人能够破局了…………
刘文静苦笑一声,拍拍手掌:“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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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阳城墙之上,巡兵来回走动,在雨中只觉得寒气浸骨o就盼着早些下值,换一身干爽衣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o
脚下城门洞中,一辆辆粮车冒雨上路o不论人马,在这雨中起行,都是无精打采o
这粮食终于还是向云中输送,不管中间经历了多少波折,让善阳城中多数人还是松了一口气o
不管王太守和刘鹰击最后是不是要决胜疆场,至少让今年平安度过也罢…………
雨幕当中,突然看到一个小小车队,约莫有三四辆车子的模样,正向善阳城而来o
在城门处巡视的游骑立即就迎了上去,准备盘问一番o
离得近些,就看见正是本府的鹰扬兵o一火人几匹骡马,辛苦拖曳着几辆大车,满身泥泞,人人俱是面无人色o
游骑大声询问:“你们是哪位将主手下?”
带队火长擦了一把满脸的泥水,累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o
他们出发,比恒安府传骑晚不了多久一会儿o但是带着三四辆车在泥泞中挣扎,这艰辛处可是十倍!
结果就生生差出大半天的时间出来,大家一路挣扎过来,人人累得个臭死o更不用说这车上物事,一路都只是让大家心里发毛!
看着一名马邑越骑趾高气昂的过来,这火长喘了一阵粗气,放开嗓门:“还盘问什么?我们就是守路的本府鹰扬兵!也别管我将主是谁了,神武已经被刘鹰击麾下乐郎君打破,一营马邑越骑,给人家杀得干干净净!”
盛唐风华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急雨(二十一)
雨势又骤然转大了起来,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这场秋末急雨,实在是反常到了一定的程度,让马邑郡中百姓,只觉得这天候,似乎就预示着马邑郡,还将卷入进一步的血腥和战乱当中!
在善阳城中,急雨之下,大队的马邑鹰扬兵开了出来,沿着街道布列。从郡守衙署,直排列到城门口处,不许任何人在街面上走动。
王仁恭以军法治善阳,又喜欢排场,一旦自己出巡或者在城中有所举动,向来是以马邑鹰扬兵净街。但是在暴雨中这般动用马邑鹰扬兵警弼四下,任谁都看出来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大队马邑越骑,还在街道上不时穿行而过,溅起大团大团的泥泞。
每名马邑越骑,都是持矛佩刀,脸色阴沉。在善阳城中穿行,都是煞气十足,这可是从来未曾见到的景象!
就是再好奇的百姓,这个时候也丝毫不敢去触霉头,只是缩在自己屋中,从窗缝中看着外间景象,暗自低声议论,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馆驿之中,刘文静已经命令所有下人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六军府护卫也都拔刀守在院内,生怕出什么万一,气氛紧绷到了极处。
而刘文静站在二层小楼之上,透过窗缝,看着外间这如临大敌的景象,神情冷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轻轻响动,刘文静蓦然回首,就见张四郎已经垂首侍立在侧。
这个面色阴沉,满面风霜的中年人,已经浑身衣衫尽湿。身上水滴落下,打在楼板上滴答作响。明显刚才冒死到外间走了一遭,也不知道去寻什么旧日朋友去了。
这么一番辛苦之后,回返到刘文静身边,他仍然神色恭谨,仿佛只是去做了一样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刘文静问道:“如何?”
张四郎轻身回答:“小人去寻了郡守府中书佐,在马邑郡已经二十年为吏,根深蒂固,消息灵通,好容易才接上头,许下甚大好处,才得了消息。”
平白说这番话,却并不是为了表功,而是告知刘文静,这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刘文静当然明白张四郎的意思,赞许的点点头,只等张四郎继续说下去。
张四郎神色不变,轻声继续:“…………善阳突然戒严,却是因为外间送来了四车首级,这首级,尽是马邑越骑!此前王太守遣一营马邑越骑,以家将出身之石朝志统帅,前往神武搜捕那位在云中大放光芒的乐郎君家眷,但是乐郎君突然回返,据说带来了刘武周麾下人马,将这一营马邑越骑斩杀干净,并拿下神武,遣人献上首级,向王太守示威!”
刘文静两只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无可奈何之中,奇峰突出!那位在云中让他都感到惊艳的乐郎君徐乐,突然又现身,做出了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不管刘武周是不是真的突然潜行发兵抄击神武,这一营马邑越骑全军覆没,敌手还打着刘武周的旗号,王仁恭若是还能委曲求全,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位王仁恭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刘武周决心翻脸动手,神武已经临近善阳不远,这就是将精锐的恒安鹰扬府,一下就抵到了善阳城的面前,王仁恭再能忍下去,就是将马邑郡全都交到刘武周手中了!
如此情势,善阳城中怎能不鹰扬兵大举出动,怎样能不如临大敌一般,怎样能不做出一副马上要打大仗的态势?
这马邑郡的平衡,终于被打破,王仁恭和刘武周的决战,就这样突然来临到了自己眼前!
在这一刻,刘文静差点就想拜倒在地,感谢上苍!
这位乐郎君,真是人杰。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埋没在马邑,怎么样都要献于唐国公面前,最好再能让这乐郎君成为自己的心腹大将,在唐国公军中成为自己的代表!
如此人物,当得受自己驾驭,在这大争之世,绽放出耀眼光芒。扶保刘家,在这乱世当中,成为真正的高门世家!
虽然心中欢喜得几乎要叫出来,刘文静还是勉力维持住了平静。对着恭谨候命的张四郎点点头:“张四,你实在是难得人才,此前没发掘你出来,算是某的过错。但回晋阳,不管是入军中,还是想为州县长吏,只要你一句话!”
张四郎沉稳拜倒在地,语声感激入骨:“但得刘公提拔,小人敢不为刘公效犬马之劳,而今而后,但任刘公驱使!”
刘文静终于哈哈大笑出声,指着窗外:“不走了!如此热闹,岂能不看看?王仁恭和刘武周,要是谁弱势了,说不得还要帮上一把,让他们打得越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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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恭冒雨而出衙署,来到郡府大门前的空地上。
四辆大车已经放在空地上,周围马邑越骑环绕,人人皆是杀气腾腾。每个人的眼光,都注视着被雨水打湿了全身的太守。
王仁恭踏着泥水,走到大车之前,掀开毡布,看了一眼,又轻轻放下。
郡中文武,俱都按剑,只等王仁恭号令。连王仲通都是一脸激愤模样,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只等父亲一声令下!
天边突然闪动几下,接着雷声就在头顶炸响!
在这一瞬间,雨势又更大了起来,密集得如一道水墙一般,横扫整个善阳城!
王仁恭在暴雨中放声大笑:“看来某真的是做不得好人!既然如此,那就刀剑上分个胜负也罢!省得天下人都以为我王仁恭老了!”
他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头顶:“追回运粮队伍,遣使告诉刘武周。想要粮食,带着他的四千精兵,来善阳讨罢!”
麾下文武,尽皆拱手。
王仁恭又剑指神武方向:“夺回神武,拿下那什么乐郎君,我要他的头颅,在这善阳城头挂着!”
盛唐风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逐北(一)
在乱世之时,占据一座城池,并且因为地头蛇的投奔而对周围也辐射有影响力之际,应该做些什么?
关于这一点,徐乐接受过爷爷徐敢的完整教育。
如果是处于劣势,还需要流动作战。那么就尽可能的裹挟青壮,破坏地方元气。征集地方粮秣资财,掳掠一切骡马牲口,保持足够的机动性,说走就走,然后再破坏下一个落脚的所在。
如果是以王师光复之态打下地盘,那么就要留用地方官吏,抚揖流亡,吸纳地方豪族子弟加入军中,征发民夫,收敛粮秣,建立好稳固的出发基地,然后再向下一个目标进击。
可是现在,自己哪头都靠不上啊。
徐乐站在城墙之上,做出一副沉思状。
自己突发奇想,拿下空虚的神武——王仁恭重兵,或在善阳,或顶在云中前面,腹地布兵寥寥无几。
这举动就是为了激怒王仁恭,所以必须打着刘武周的旗号。这算是本乡本土之师收复沦入外来郡守的地盘,自然不能破坏地方,还得接纳父老之心,稳固这个新到手的地盘。
而自己实实在在又是虚张声势,麾下人马现在连新投效的,不足二百人,虽然武装到了牙齿,每人除了一走马一乘马还有一驮骡。获得的军械能把每个人装备成活动武器库,粮秣足够这小队伍吃两年还多。
这两百人又如何能在王仁恭重兵之下守住神武县?徐乐就是再自诩自己本事,也没疯到这种程度。
但是不在神武呆到一定时日,现在掉头就跑,王仁恭窥破自己假装打着刘武周旗号的虚实,再缩回去和刘武周言和,又当如何是好?
至于将刘武周卷入和王仁恭的争斗当中,徐乐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刘武周打着卫护马邑郡本乡本土百姓的旗号,吸引轻侠往投,吸引云中百姓苦守在直面突厥的前线,平日辛苦纳粮,战时还要转运,甚或上城墙而战。打出这个旗号了,就要真正做卫护乡里之事!
王仁恭将马邑百姓看得轻贱,麾下虎狼洗徐家闾,洗桑干河一带村落,甚而在神武城中兵乱。已经成为残害马邑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刘武周还不站出来,那他这旗号,也就不用打起来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得道多助之际,刘武周正该挺身而出,将王仁恭势力铲除!
自己秉直道而行,问心无愧。
可是问心倒是无愧了,可怎么化解眼下的局面?
这爷爷可没教过…………
这个时候,徐乐才真正觉得,爷爷已经去远了,将来的路,只有自己一步步的走下去了。再没有什么倚靠。
饶是心中对未来忐忑不安,但徐乐在城墙之上,在几名庄客的护卫之下,仍然站得如标枪一般笔直,这个时候,徐乐不能表露出半点软弱之态,麾下这些破家追随的自己的弟兄,自己必须在任何时候,都是他们的主心骨,都是他们的倚靠!
这责任,说实在的,有些沉重,徐乐也才十九岁而已。但是既然扛起来了,那就扛到底也罢!
城墙之上,披甲之士值守,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神武县内,一切安堵,百姓也在清理着雨后的泥泞废墟,一副要重建家园的模样。
接连几日的暴雨过后,在经历了如此大变之后,在未来茫然不可知的情形下。神武县此刻,却像是处在暴风眼之中,有一种别样的宁静。
甲胄声响动,徐乐转头,就见韩约大步走了过来。
从入神武县开始,韩约就是一身甲胄未曾解脱。这个健壮高大,眉浓口方,徐乐最信得过的手下,似乎对于甲胄的分量,浑然不当一回事。
徐乐知道,这个可托生死的弟兄,从爷爷死后,就已经下定决心,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在险地始终披甲,就是为了在有个万一的时候,能以身为盾,挡在自己身前!
韩约走到徐乐身边,徐乐问道:“小六那里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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