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好。”谢泽再次干脆答应。
“那就没什么了。”简明锐沉默片刻,低低叹了口气。
谢泽默然看着他。
“王妃的伤没事吧。”简明锐看向月洞门。
“无碍。”谢泽答了句,抬手召唤石南吩咐道:“请王妃出来见见大公子。”
石南应了,忙进去禀报。
李苒正架高那条断腿,侧头看着紫茄几个围着刚抬进来的轮椅嫌弃坐在上面太颠簸,得了通传,忙示意紫茄扶她坐到轮椅上。
“还是用椅子抬出去吧,这东西颠簸不说,这一路出去,门槛台阶到处都是,很不便当。”王舲忙建议道。
李苒一想也是,紫茄忙出去叫了四五个健壮婆子,挑了把轻巧的山藤椅子,李苒坐上去,几个婆子轻轻抬起,往外面亭子过去。
李苒坐在椅子上,出了月洞门,谢泽站起迎出来,李苒看着端坐看着她的简明锐,只觉得他和上次相比,更加暮气沉沉。
“你没事儿吧?”谢泽走近李苒,弯下腰,将李苒的裙子提起些,看了看她那条伤腿。
“还好。”
“大事已定,他大约想跟你说说闲话。”谢泽接着低低交待了句。
“嗯。”李苒看着安静到寂然的简明锐,心里涌起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简明锐看着坐到他旁边的李苒,目光落在她那双裹着细白布也还能看出肿涨的脚,片刻移开,看着李苒,微微欠身道:“连累你了。”
“大公子客气了。”李苒欠身还礼。
简明锐垂下眼皮,片刻,端起杯子抿茶。
李苒默然看着他,谢泽看着李苒。
三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的脾气,亭子里一时安静的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陶忠一直把你拘在善县?”良久,简明锐开口问道。
“嗯。”
“陶忠病重,自知不治,到京城找长安侯,托付之后,陶忠就被交到我手里,一直到他死,不过几天。”
谢泽接过话。
陶忠以及善县的过往,她一无所知。
简明锐看向谢泽。
“陶忠的后事,也是我打理的,是他的嘱托,让我把他火化之后,扬灰山野,或是撒入河中,我把他的骨灰撒入城外河中。
最后几天里,他说话极少,偶尔答上一句两句。
乐平公主生下阿苒第二天,就撒手西归,他遵从公主的意愿,将她火化,扬灰风中。”
简明锐嘴唇抖动,片刻,用力抿紧嘴唇,伸手端起杯子。
“我问过陶忠,将乐平公主的女儿拘如囚徒,对得起乐平公主吗。
他说,乐平公主生下阿苒,曾经看过一眼,说阿苒不该生却出生,说她自己该死却偷生,生不如死。
陶忠说,乐平交待他:若阿苒能活,就让她活着吧。
乐平死后,他送走乐平,回到住处,阿苒还活着,他就不能不让阿苒活着。
至于别的,他没再说一个字。”
谢泽沉默片刻,看了眼李苒,垂眼道:“陶忠从没让阿苒看到过他,他说他偶尔会看阿苒一眼,他一直觉得,阿苒会死在他前面。”
“你认识陶忠吗?”李苒看着脸色苍白的简明锐,问了句。
“我认识从前的陶忠。”
简明锐动了动,语速缓慢。
“陶忠自小入宫,在宫里上的学,他很聪明,学问很好,温文尔雅,仔细耐心,乐平两三岁时,他就到乐平身边做内侍总管,乐平很信赖他。
他很纵容乐平。
从前,乐平偷偷出来见我,都是陶忠带她出宫。
有一回,刚出宫门就下起了雨,乐平不肯回去,非要见我不可,淋了雨,回去就发烧病倒。
娘娘很生气,罚陶忠跪了半夜,可等乐平好了,又要出来,陶忠还是带她出来。
乐平自小娇弱,小时候,娘娘常担心她不能成人,为了这个,还曾经把她寄名到村妇名下……”
简明锐的话戛然止住,呆呆怔怔了好一会儿,慢慢呼出口气。
他有些失态了。
“不说这个了。”简明锐直了直上身,看向谢泽,“从前,荣安城有位姓白的道士,招摇撞骗。
邵氏曾找他做法,以求成就她和你父亲的姻缘。
白道士自知无能,就口出狂言,以求吓退邵氏。白道士说,作法的代价,是邵姓全族,以及邵氏的子女。
邵氏答:只有能保住长子就行。”
简明锐的话微顿,看着脸色泛白的谢泽,片刻,扫了眼李苒,接着道:
“我和祁伊刚到栎城,白道士的徒弟,从襄阳递了信儿过来。
邵氏遣了个婆子到襄阳,求他作法保佑阿苒,说是,若阿苒有个好歹,你就不能活了。”
简明锐边说边站起来:
“家父病重,我想多陪陪他。从明天起,我让人送些税赋户籍清册过来,大约还有些政务,以后,就烦劳你了。”
“好。”谢泽跟着站起来,按了按李苒,示意她别动,自己跟在简明锐身后,送他出门。
谢泽送走简明锐,回到亭子,坐到李苒对面。
李苒伸手握住谢泽的手。
“祁伊围攻金县,我当时就困惑……”
“不要多想。”李苒打断了谢泽的话。
“这是军务,不是家事。”谢泽沉默良久道。
李苒看着谢泽,没再说话。
……………………
京城的金秋,好象比往年格外美丽。
傍晚时分,邵夫人站在花架下,用长长的银针,慢慢挑着白菊花中间那十来片花瓣,放到丫头托着的琉璃盘里。
“老爷回来了。”垂手侍立在花架旁边的小丫头看到从花间小径上转过来的谢尚书,忙向邵夫人禀报了句。
邵夫人专心扎着菊花瓣,听到脚步声到身边了,才侧头笑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你看这菊花,今年这样颜色,才算是开得正了,这样的花瓣,拿来做菊花饼,才算是得了菊花饼的真味儿了。”
看着邵夫人的谢尚书有几分怔怔忡忡,见邵夫人停了话看向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旁边的湖,“到那边坐着说话吧。”
“好,秋日最宜临水。”邵夫人多看了几眼神情怔忡的谢尚书,和他并肩往湖中水阁过去。
小丫头托了一壶酒和两只白玉杯送进来,迎上邵夫人微挑的眉梢,急忙曲膝解释道:“说是老爷带回来的酒,说是老爷的吩咐,这就送过来。”
“是我拿回来的。”谢尚书脸上浮起层疲惫之色,“太子赏了瓶好酒,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喝几杯。”
“什么酒?让厨房做几样合适的下酒菜送过来。”邵夫人微微蹙眉打量着谢尚书。
他今天这样子,有些不对。
“宫里自制的酒,拿几碟子蜜饯吧。”谢尚书示意丫头将酒壶放到自己面前。
“宜于下酒的蜜饯不过是蜜渍梅子,别的,这会儿都不合适。
拿一碟子蜜渍梅子,再拿一碟子糟鸭信,早上渍的翡翠藕拿一碟子,就这些吧。”
邵夫人吩咐小丫头。
谢尚书垂眼看着按在手里的酒壶,怔怔忡忡,仿佛没听到邵夫人的话。
“你这是怎么了?从回来起,就魂不守舍的,阿泽出什么事了?”邵夫人侧头看着谢尚书,关切道。
“没有,阿泽好好儿的,阿泽很好,蜀中,”
谢尚书的话猛的顿住,片刻,才接着道:“太子说,阿泽已经平平安安进了成都城,简大公子已经把蜀中诸务,交接给阿泽。”
邵夫人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这么快?你前儿不还在说,阿泽这一趟,十分艰难,怎么这就开始接手蜀中了?
阿泽没什么事吧?你瞒着我了?”
“咱们在一起这几十年,我从来没瞒过你任何一件事。”谢尚书看着邵夫人。
邵夫人蹙起眉头,“你看你这话,你今天有点儿不对。”
“陪我喝一杯吧。”谢尚书沉默片刻,看着小丫头摆上了蜜渍梅子等三样下酒菜,手从酒壶上慢慢抬起,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邵夫人倒了一杯。
邵夫人端起杯子,侧着头仔细看了看,迎着谢尚书举过来的杯子,轻轻碰了下,笑道:“你今天怪得很。”
“我不会有事瞒着你。”谢尚书冲邵夫人再举了举。
“我也是啊。”邵夫人笑着,饮了杯中酒。
谢尚书看着邵夫人饮了酒,也仰头一饮而尽。
“阿敏,你从来没信任过我,是不是?”谢尚书看着微微蹙眉的邵夫人。
邵夫人一个怔神,“这话从何说起?”
“我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必定娶你,可你还是去找白道长,押上邵氏一族,和我们的儿女,阿敏,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邵夫人一张瞬间铁青,后背绷得笔直。
“因为有了阿苒,阿泽活过来了,你为什么容不下阿苒?你明知道阿苒死了,阿泽也活不了,为什么?我已经娶了你了,这几十年里,我只有你,为什么你还容不下阿泽?
为什么?”
谢尚书一句为什么,问的痛苦不堪。
“我不是容不下阿苒,我怎么可能容不下阿泽?
你想哪儿去了?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夫人的话又快又急。
“我不过是要让阿泽知道,你当年是多么无奈,又是多么痛苦,等他知道那份无奈,那份痛苦,他能体会到了,他就不会再责怪你,责怪我!
我们有什么错?当年那样,有什么办法?
我不过是让他知道,你当年的万般无奈!”
“就为了向阿泽表明你没有错,我没有错,你就不惜搭上阿泽的性命?
你真没有错么?我真没有错么?
你错不错,我错不错,比阿泽的性命更重要吗?”
谢尚书疲惫不堪的看着邵夫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不是错不错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心疼阿泽,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是不是?
我都跟你说了,我只是让他知道,人都是有难处的,都有万般无奈只能择一的时候。
你想哪儿去了?”
邵夫人语速极快。
“阿敏,你嫁给我,究竟是嫁给我,还是嫁给谢家嫡长子?”谢尚书没理会邵夫人强硬的分辩,看着她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你我相伴几十年,你怎么能问我这个?我自然是嫁给你!”
邵夫人脸色青灰。
“你这是怎么了?撞客了?失心疯了?”
“简家,已经将蜀中交到阿泽手里,白道长和他的徒弟们,都在成都城,平嬷嬷现在栎城。”谢尚书神情落莫寂然的看着邵夫人。
“你从前就常说,白道长惯会胡说八道,你明知道他惯会胡说八道,还听信他的话?一个江湖骗子,你竟然听信一个江湖骗子的话,疑心跟你相伴几十年、生死相依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
邵夫人反应极快,泪水盈睫。
“阿泽把这些,交给了太子。你让平嬷嬷去襄阳,递信给蜀军,让他们捉拿阿苒威胁阿泽。
阿敏,这不是私事,不是家事族务,这是军政大事。
太子赐了你这瓶毒酒。”
谢尚书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壶。
邵夫人直直瞪着谢尚书。
“我陪你,我答应过你,此一生只与你相伴,你我生死相随,你在我必在。
阿敏,你看,我答应过你的,我都能做到,我都做到了。
可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是不是?”
邵夫人瞪着谢尚书,一只手慢慢抬起,紧紧抓着胸前。
“阿敏,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嫁给我,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嫁给谢家嫡长子?”
一缕鲜血从谢尚书嘴角流下来。
邵夫人猛的站起来,没等转身就往前仆倒。
谢尚书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从仆在地上挣扎的邵夫人身上,慢慢抬起,看向水阁外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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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 第204章 烟火尽
王相和从任上启程的长子王舦,途中会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成都城时,已经是金秋将尽。
已经闭门不见任何人月余的简相,也没见一到成都城就登门拜会的王相。
王相进了驿馆,和早就搬进驿馆,协助处理政务杂事的谢老爷子对坐,喝着茶说了半天简家以及成都府的件件种种,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
几天后,夜半,简相安静的离开了人世。
简相的后事,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天色大亮时,丞相府从里到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李苒和谢泽刚刚醒来,就得了禀报,匆匆洗漱,换了素服出来。
李苒的腿已经好了不少,全实木的轮椅实在颠簸笨重,她让人做了拐杖,撑着出来,上车往丞相府过去。
丞相从大门往里,雪白一片,却十分冷清,原本从早到晚挤满车辆马匹的大门前,空空荡荡,显得大门外那一大片空地,格外宽广。
谢泽和李苒离大门还有一射之地,就下了车,谢泽扶着李苒,慢慢往大门过去。
周娥背着手,来来回回打量着空旷的大门前,沉着脸跟在李苒后面。
周娥后面,霍文灿和王舲并肩,低低说着什么,李清宁一个人走在后面,打量着一片惨白的丞相府。
自从简如璋和简如琦死后,简明哲夫妻就病倒了,缠绵到现在,也没怎么见好。
简如璋和简如琦的媳妇,一个守着孩子守孝,一个保胎守孝,几乎闭门不出。
府里事务,都落在简如慧身上,好在,这会儿的丞相府,也没什么事务了。
丞相府正堂,简相的棺椁黑沉沉放在中间,显得分外巨大。
棺椁之前,简明锐比一个多月前瘦削了许多,神情安然的跪坐在棺椁前,仿佛没看到缓步进来的谢泽等人。
简如慧跪在简明锐对面,看着谢泽扶着李苒进来,膝行往前几步,俯身磕头。
谢泽微微颔首,李苒曲膝下去。
一行人依次上香祭奠出来,谢泽示意霍文灿、王舲和李清宁三人,“你们留在这里帮帮忙吧。”
吩咐了三人,谢泽看向周娥,周娥手指往外点了点,闷声道:“我到大门口吧,我瞧他们门房上,好象没人管。”
谢泽嗯了一声,扶着李苒出来,上车回去。
王舲找了个管事婆子,要了三套孝衣,三人换上出来,外面,谢老太爷和王相等人,已经到了。
来祭祀的人流络绎不绝,却没有丝毫喧嚣,没有哭声,也没有你来我往的答谢,甚至没人说话。
人流沉默进来,沉默上香,再在沉默中垂手退出。
天黑下来,王舲靠近简如慧,低低道:“我来守着,你去歇一会儿,一大家子,都支着你呢,你不能累倒了,这里请放心。”
简如慧犹豫了下,点头,“那就烦劳您了。”
阿爹阿娘病着,二嫂离生产没几天了,大嫂一直病着,大伯几乎什么事都不管……
她确实不能累倒了。
简如慧挪到正堂后面的隔间里,看着外面摇晃的惨白灯笼,呆了片刻,出了隔间,坐在廊下台阶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辉。
“你,没事儿吧?”
李清宁站在走廊另一头,伸头看着仰头看天看的如同石像一般的简如慧,实在忍不住,关切道。
“没事儿,星星真多。”简如慧转头看向李清宁。
“嗯,蜀地的星空比中原的好看。”
李清宁犹豫了下,往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简如慧,觉得不大合适,退后几步,还是居高临下,不大合适。
李清宁左右看了看,干脆坐到了地上,这样就不是居高临下,好多了。
简如慧看着李清宁进进退退,再坐到地上,又往后挪了挪,颇有几分稀奇,“你这是?”
“刚才我站的太高。”
李清宁高举手比划了下。
“我小时候,虽说长的不高,可是长个长得早,八九岁的时候,就长个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伴读,就数我最高,比太子还早半个头。
有一回,我阿爹看到太子仰着头跟我说话,就教训我,说我不懂事,怎么能让太子仰着头跟我说话呢?我应该找个低的地方站,或是曲膝弯腰什么的。
我要是站着,你仰头仰的难受。”
“我又不是太子。”简如慧忍不住露出丝笑意。
“不是,我不会说话,你累了一天了,再让你仰着头,脖子难受,再说,我也累了,正好想坐着。”李清宁有几分尴尬,他一向不怎么会说话。
“你是荣安王妃的哥哥?”简如慧看出了李清宁的尴尬,岔开了话题。
“这个……”李清宁唉了一声,“是哥哥,不过有愧。”
“嗯?”简如慧疑惑的看着李清宁。
“王妃的身世,你肯定知道。她刚回到我们家,从我太婆,到……所有人吧,对她都不好,我也是。
现在,人家见了我,都敬我是王妃的哥哥,实在有愧。”
李清宁再次唉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王妃回到你们府上前,那不是你的错,之后,你必定有你的难处,以后尽到哥哥的本份就好了。”简如慧宽解道。
“是,霍三也这么说,霍三还说,我这哥哥当的好不好,在心不在事,霍三比我聪明。可话是这么说……你说的是,过往已过,只能看以后了。”
李清宁说到一半,转了口风。
“你多大到太子身边伴读的?”简如慧转了话题。
“五岁。当时一共挑了三个伴读,我和霍三,还有王相的孙子王家三郎,”
李清宁顿了顿,解释了一句:
“我二妹妹嫁给了王三郎。我们三个中间,论学问王三郎最好,论功夫霍三最好。”
“王家人学问都好。霍三爷是霍帅幼子,功夫自然不差。我听翁翁说起过你父亲,悍勇难得,你们兄弟几个,都不随他么?”
“我大哥挺像我阿爹的,大哥生下来那些年,我阿娘一直跟在阿爹身边,大哥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听太婆说,大哥是拎着刀学走路的。
我二哥生在军营,不过二哥早产,我阿娘没敢带在身边,让人把他送到了太婆身边,我也是生在军营,我们家就我三妹妹是生在京城宅子里的。
不过,”
李清宁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
“三妹妹只比王妃大半岁,之后,阿爹就不让阿娘再跟在身边,阿娘也不愿意再跟过去,那时候就大哥大了,能跟着阿爹行军打仗了,我和二哥,还有三个妹妹,都是在京城宅子里长大的。
我们家,你该知道,市井人家,我太婆当年为了活命,什么都干过。我们家没有规矩,也没什么底蕴,照太婆的话说,不知道怎么养孩子,就知道个吃饱穿暖,所以,我们家孩子,除了我大哥,都不怎么有出息。”
“这一阵子,你跟着荣安王处理政务,都夸你处置得当,怎么能说没出息?”
简如慧打量着李清宁。
“唉,这个。”
李清宁笑的有点儿尴尬。
“我和霍三刚开始跟着太子爷打理杂事时,也是人人夸奖,太子爷教训我和霍三,说这夸奖,不是因为我俩做得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得不夸,其实不是夸奖,是讨好。
这会儿,这个夸,和跟在太子爷身边的夸奖,都是一样,不是我做得好,而是,我在这个位置上。
不能当真的。”
“你能明白这些,极难得了。”简如慧再次打量李清宁。
“我是个笨人。”李清宁叹了口气。
这个笨字,最近一阵子,霍三一天里最少最少也要说上十回八回。
“你不笨。”简如慧侧头看着李清宁,“你成亲了吗?订好亲了?”
“还没有,没成亲也没订亲。我是个笨人,长得又丑。”李清宁指了指自己的脸。
简如慧想笑又忍住了。
“那你家里,有看中的人家了?”
“我太婆看中了霍三的妹妹,不过霍三阿娘没看上我,霍三妹妹也没看上我,我不是没看上她,我是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就象我三妹妹那样。”
李清宁仔细看了看简如慧。
“是太子让你来蜀中的吗?”简如慧迎上李清宁的目光,李清宁急忙避开。
“嗯,说是让我跟过来保护王妃,其实。”
李清宁摊开手,一脸干笑。
“安小五常说,王妃该姓安,说这话,是因为王妃很厉害,王爷更厉害,真有点什么事儿,我觉得是王妃保护我。”
“你说的这些,太子知道吗?”
“太子知道,哪有太子不知道?他精明得很,霍三说……”
李清宁的话戛然而止。
“说什么?”简如慧侧头看着李清宁,追问道。
“说,”李清宁顿了顿,“说是,那个,我不是没成亲,也没订亲么,我跟过来,又是打着王妃的哥哥的旗号,霍三说……”
“是想让你娶我的?”简如慧接话道。
“不是……不是不是!是……”
李清宁被简如慧这干脆直接的一句,说的狼狈不堪。
“是霍三胡说,我没……我长得太丑,人又笨,你别往心里去,霍三这个人,最喜欢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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